某天在朋友圈說了句話,在留言上引起一陣騷動。我說的是:學蘇軾字,不可不學其俗。點贊的數(shù)量明顯變少了,手動質(zhì)疑的評論多了起來,我看到一排又一排的問號。有人說:汪惠仁,是你嗎,被盜號了?有人則直截了當:不同意,蘇字乃至蘇軾能成為千古中華文人精華所在,其精神向度正在一個“雅”字,斷然不在俗。
說這句話時,我僅僅是有感而發(fā),并沒有開網(wǎng)上研討會的準備。我只是想說,正因為千古流傳,蘇軾必不是將千萬萬普通人的接受機制屏蔽在外的,他必是面目可親的,否則怎么流傳——這不僅僅是蘇軾的文藝與哲學故事,在戰(zhàn)亂憑仍、信息傳播不發(fā)達的古代,文化傳播與傳承意義上好的案例,其核心魔力往往是相通的,即與俗世非但不是隔離的,其于俗世之道、俗人之心,恰為之提供了更加有效的說明。
若有人著布衣入小巷,出口不避俚俗,我們僅僅據(jù)此是不能以低格視之的。胡適與鄭振鐸當年整理中國俗文學史,有個至今還很流行的視角,那就是把中國文藝列成兩個系統(tǒng):一個是文言系統(tǒng),一個是民間白話系統(tǒng)。而這白話系統(tǒng)中的一支便深度參與了所謂的俗文學,因為白話與俗文學往往直指人心,所以在他們那里成為一股革命性的不斷壯大的力量——這正好與五四一代人的革新期盼深切吻合。
今天再看胡、鄭二位先生的研究,我們還可以為其提供一些新的論據(jù)。關于俗世的革命性力量遠不止于文學文藝范疇。比如,佛學西來后的本土化,尤其是禪宗的本土化,世俗語言的介入即功不可沒。宋儒至王陽明,更是大量使用白話俗語——當時之哲學現(xiàn)場,因為白話與俗語的參與,真可稱為“中華文化之再生”。
一句話,若能在俗中看出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的可能,與俗發(fā)生關聯(lián)又有什么可怕呢?因為,那不是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