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俞婷
“鵝毛、鴨毛、甲魚殼……”坐在家門口的臺階上,突然聽到熟悉又陌生的吆喝聲,猛然發(fā)現(xiàn),這樣的聲音,有多久沒聽到過了,好像已經(jīng)成了我遙遠的記憶,記憶中充滿鄉(xiāng)土氣息的聲音……
童年時代的我最喜歡搬一張小板凳坐在家門口,然后等著賣小吃的小攤路過。我家旁邊是個轉(zhuǎn)角?!拔匆娖淙?,已聞其聲”,用在這里是正合適吧。每次聽到小販的叫賣聲,我就“嗖”地一下沖出去,像只被饞壞了的小貓,奶奶調(diào)侃我說那吆喝聲把我的魂兒都勾走了吧!
除了燒烤攤,隔幾天會有回收鴨毛的小車。我總是很期待這個聲音的出現(xiàn)。每當那個蒼老而高亢的聲音出現(xiàn)時,我就會興高采烈地跑進家里,一邊蹦跶一邊咧著嘴喊:“奶奶,那個鴨毛爺爺來了!”奶奶總是一臉笑意地招呼我把要賣的東西拿出去,然后鴨毛爺爺會從他的大麻袋里取出他破舊的老朋友——桿秤。他有一個大家熟知的習慣,稱之前會輕輕地把桿摸一遍,他說這是他與老朋友的交流。他會瞇著眼算價,有時還會逗我:“呀,這太少了,沒錢拿。”然后擰巴著一張布滿褶子的臉,裝作為難地搖搖頭,看著我失望的眼神哈哈大笑,用皺巴巴的手從兜里掏出幾個硬幣給我。我的眼里像是一下子被點亮了,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五彩的。這時鴨毛爺爺就會一臉滿足地騎著他的老車慢悠悠離開,一邊騎一邊高聲吆喝,只留下一個老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那時候鴨毛爺爺?shù)慕匈u聲,在我的耳朵里,是心心念念的糖果掉入糖果罐的聲音。
也有些聲音,是兒時的我避之不及的,例如賣醬魚的吆喝聲,賣臭蛋的吆喝聲……童年時代的我聽到這些叫賣聲總是捂著鼻子,皺巴著臉躲進房間里?!百u醬魚嘞,又香又鮮的醬魚喲……”“看一看啊,自家腌的臭鴨蛋,很香的……”每次聽到這些小販“吹噓”的話,我總是嫌惡的,覺得這些小販真會唬人,臭鴨蛋怎么會香?巴不得這些臭烘烘的東西別再出現(xiàn)。而如今這些味道和叫賣聲真的再也沒有出現(xiàn)后,我反而生出了一絲惆悵。
幾年前村子要拆遷,村民都搬到新區(qū)里。老區(qū)變成了一排排整齊的房子,門前是筆直的大道,絲毫沒有以前羊腸小道纏繞的痕跡。那些洪亮的吆喝聲,如今就像鴨毛爺爺?shù)谋秤耙粯訚u漸遠去。我過去期待的,或討厭的聲音,現(xiàn)在都成了社會發(fā)展的犧牲品,一點點被人們弄丟,一點點被遺忘在歷史的長河中,讓我們在懷念之余徒留嘆息。
其實,被弄丟的又何止是聲音呢?
[簡評]最是無形道不得。小作者卻能獨辟蹊徑,從“吆喝聲”入手,聲聲入耳,聲聲入心,童年時代的美好回憶就這樣被串聯(lián)起來?!耙荒樞σ獾哪棠獭薄肮笮Φ镍喢珷敔敗薄皭邸祰u’的小販”……或繁或簡,或?qū)懸猓虬酌?,帶著聲音,帶著童年甜甜的味道,融匯成一幅獨具親情和人情之美的鄉(xiāng)村生活圖景。狀無形之理,寫無境之思。文章末尾,筆鋒一轉(zhuǎn),道出了時代洪流中挽留不住的消逝和消逝所帶來的悵惘,引人共情。
(指導教師 楊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