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澤 李思琦 季惠斌
[摘?要]縱觀“美的本質”問題的研究歷程,美學研究方法的局限性和“美”的抽象性是“美的本質”問題研究困難產(chǎn)生的直接原因,其根本原因在于“美的本質”概念在抽象性思維語義具象化過程中受損且無法避免;認知局限性、概念雜糅及“美的本質”概念的運動特性也影響著“美的本質”問題的研究。對問題產(chǎn)生原因的節(jié)點和體驗音樂“美”過程中的特性進行聯(lián)系,確立二者之間的同構關系,使得在解決“美的本質”問題的路徑上從原有的語義“解讀”轉到體驗,用以解決“美的本質”問題。
[關鍵詞]美的本質;音樂美學;抽象與具象;認知局限性
[中圖分類號]J60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22)09-0038-03
一、認識“美的本質”問題過程中的矛盾與沖突
美是什么?這個問題是美學的核心問題,也是終極問題,又稱為“美的本質”問題。關于“美的本質”問題,無數(shù)的哲學家給出過自己的觀點,無論從形式與內容的方面,或是主客觀方面,再者是社會或心理方面等各種角度,給出過不盡相同的各類回答。從這些回答中,我們好像了解了美的本質是什么,每一個觀點的論證和類比都是符合邏輯與思維,但是當我們跳出某一理論的視域,再次從美的本質問題出發(fā),審視和回顧這些答案的時候,對“美的本質”問題的回答就不再清晰,又一次模糊了起來。仿佛美的本質問題永遠不可言說,且無法回答,所有關于美的本質問題的回答仿佛環(huán)繞在美的本質周圍,保持一定距離且無法觸及。
但真的無法觸及美的本質嗎,從各個時期創(chuàng)作出的藝術作品中我們感受到的“美”又是什么呢。如果我們從未觸及美的本質,那么又如何使創(chuàng)作出的藝術作品中蘊含著“美”并能被身為創(chuàng)作者的我們所感受?在認識和創(chuàng)作蘊含“美”的藝術作品的過程中,被可知與不可知、可感與不可感的矛盾所充斥著,仿佛有一個事物由我們創(chuàng)造但是卻永遠無法觸及,這種狀況看起來是一種悖論,但卻真實存在。
二、研究方法的局限性是矛盾和沖突產(chǎn)生的原因
若想解決“認識美的本質過程中的矛盾和沖突”問題,就需要重新審視在此問題進行的研究過程并剖厘析毫。但在此之前,需要對“美是否存在”的問題進行回答。顯然答案是不言而喻的,無論將美作為一種可感知的現(xiàn)象角度;或者客觀事物的共有屬性角度;亦或是蘊含“美”的藝術作品被作曲家所創(chuàng)作角度中予以證實都未免多此一舉。雖然在對“美的本質”問題進行探討的過程中就已經(jīng)肯定了美的存在,但這卻是分析“認識‘美的本質過程中的矛盾和沖突”問題的邏輯基點,需要在分析論證前再予以清晰和確認。
(一)抽象化與語言表述的具象化之間的矛盾沖突
在明確“美”是存在的并將其作為邏輯基點和前提條件時,“認識美的本質過程中的矛盾和沖突”問題解決的關鍵點就聚焦到研究方法上,是否是因為對“美的本質”問題研究過程中采用的研究方法存在問題導致“認識美的本質過程中的矛盾和沖突”問題產(chǎn)生?這需要回顧關于“美的本質”問題已有研究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并進行分析。[1]
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美的重要概念為“和諧”,是建立在數(shù)與數(shù)之間的結構與比例之上,是通過數(shù)論解讀和認識美的本質;黑格爾曾將美定義為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是超越感性的理性精神,黑格爾對美的定義建立在人們對自身“感性”與“理性”的思辨認識之上,并從“絕對精神”的邏輯演進予以各個角度的解釋和論證;儒家美學所崇尚“仁”的美育觀點,美要遵循“仁”,“仁”即生命情感的本真流露,儒家的“仁”思想在家國、交友、孝道等眾多領域進行舉例。[2]
拋去列舉的三個不同理論對“美的本質”問題的回答合理性的橫向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任何對“美的本質”問題回答都需有“介入點”為支撐,在此之上再進行解釋和詮釋。而解釋和詮釋的過程也是一般到個別的演繹推理過程,雖然推理過程合乎邏輯,但是這種解釋和詮釋卻無法將美的本質在不同情況下的不同顯現(xiàn)窮盡。所以當解讀和形容美的本質概念時,即是對抽象性事物具象化的過程,對于美的本質的全貌一定會因為具象化而受損。
(二)認知“美”過程中“介入點”的出現(xiàn)不可避免且具有局限性
除了根據(jù)“美的本質”問題的回答所建構的理論從“概念”到“理解”產(chǎn)生偏差和任何理論解釋的過程無法避免其本身的局限性,是美的本質在不同情況下的不同顯現(xiàn)無法窮盡的原因外,理論的闡釋過程中“介入點”的出現(xiàn)也是原因之一。因為美的本質是極富有抽象的概念,而語言卻是具象化的闡述方式,在對“美的本質”問題過程需要一個“介入點”進行參考和分析,如果沒有“介入點”,認識和思考就無從安放。這既是抽象事物具象化的過程,也是認識的過程,正如同“認知圖式”的概念,人們接觸新的事物時,慣用腦海中已有的知識和經(jīng)驗來對該事物做出解釋。[3]
例如在認識“樹木”時,常用綠、黃、黑對葉子和樹干的顏色進行描述;用彎曲、分叉形容樹枝的形狀和長勢;用清新的味道形容葉子的氣味。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樹的一部分,但是關于樹的本身,卻難以用語言對樹的“現(xiàn)象”進行完整的描述,對樹的解讀只是圍繞樹的某一方面特征進行已有認識的套用,并將這些解釋的概念的集合變?yōu)榱藰涞母拍?。同時,在對樹的解讀過程中所進行的特征描述也必須在一定條件進行限定討論和分析,例如,綠、黃、黑在顏色體系中對樹的特征進行解讀,那么顏色體系就是在對樹的特征在某一領域討論的限定條件,彎曲相對于形狀,清新相對于氣味也是如此,“顏色”“形狀”“氣味”就是“介入點”。
運用語言對抽象的“美的本質”解讀,與上述對樹的解讀過程異曲同工,劃定不同的談論界限或是側重于某一點對“美的本質”進行探討,并給出答案的過程就是不完整的詮釋過程。并且,對樹的解讀過程無法準確還原“美的本質”的研究過程,“美的本質”概念可展現(xiàn)的形式更為多元,不局限于某一形態(tài),可以通過與一般質料結合存在實體,也可以與較為特殊的質料結合不存在實體。
(三)具象化過程中對“美”的建構屬性的雜糅引起的解讀偏差
在對“美的本質”概念解讀的具象化過程中,對“美”建構所選擇的屬性的其他特性會雜糅到美的概念中,使“美的本質”概念解讀造成偏差。
之所以產(chǎn)生這樣的情況,一方面是因為在對“美的本質”問題中所構建出的理論體系進一步解答的過程中所列舉的“事物”時,勢必會讓理解的人將“注意力”放置在此,(此處的“事物”泛指各類理論中所描述的場景、關系,和各類較為具體的形而上的形態(tài),如感知、心靈、意志等),而列舉的“事物”除了有所需解釋的理論要解讀的屬性外,同時也有其他的建構屬性。通過列舉的“事物”來認識理論的過程中,“事物”的其他屬性也會雜糅在“美”的建構屬性之中,這會導致解讀理論過程中從預計“概念”到實際“理解”的過程產(chǎn)生偏差。
(四)“美”的本質的不斷變化引起的概念更迭
事物是絕對運動與相對靜止的統(tǒng)一,“美的本質”在各類因素的影響下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對于“美的本質”概念的詮釋也是與時俱進。無論像上述“數(shù)論”“絕對精神”“仁”一樣的,或是相似的其他角度得出的答案從認知和感知上如何正確,都不能確定未來不會有從認知和感知上更貼切的關于“美的本質”的回答,也不能保證已有的關于“美的本質”問題的回答,囊括了此問題在“美的本質”概念未來不斷變化的過程中從不同角度可切入回答的所有可能性,先驗論和超驗論在基于社會環(huán)境不斷變化,而隨之改變的“美的本質”概念來說難以實現(xiàn)。從“美的本質”問題的歷史進程來看,以前如此,現(xiàn)在如此,之后也應是如此。所以從任何角度解讀“美的本質”問題所得出的答案都是構成“美的本質”的不充分必要條件,任何理論對“美的本質”的解讀都具有時序延后的局限性。
(五)補充與總結
值得補充的是,在對“認識美的本質過程中的矛盾和沖突”問題產(chǎn)生原因的分析中,上述第一點與第二點,即“抽象化與語言表述的具象化之間的矛盾沖突”與“認知‘美過程中‘介入點的出現(xiàn)不可避免且具有局限性”,易曲解為同一原因。雖然二者在對問題產(chǎn)生的原因解釋過程中部分論述重復,但是前者對問題產(chǎn)生的原因更側重于在對概念解釋的過程中存在片面,無法將解釋的過程等同與概念本身;而后者著重闡述在思考和解決問題解決過程中“認知”方式的局限性,這一局限性貫穿于對問題的認識、方法的探尋、概念的生成再到概念的解讀的全部過程。
總的來說,對“認識美的本質過程中的矛盾和沖突”問題產(chǎn)生原因的分析,可以得出問題產(chǎn)生的主要原因是所采用的研究方法的局限性所導致,但同時兼有“美的本質”特性較為特殊,靈活多變且難以把控。在二者的交互下使“美的本質”問題難以解決。
三、從對音樂美的體驗回答“美的本質”問題的可能性探討
“美的本質”問題存在美的所有形式中,音樂美學也并不例外。通過對“美的本質”問題進行分析,可以得出已有對“美”的主流研究方法都寄托于語言的交流和表達,語言的存在極為重要,人們的思考、認識和表達離不開語言。從對“美的本質”問題產(chǎn)生的原因分析來看,雖然已經(jīng)析出問題產(chǎn)生的關鍵,但是卻難以解決。其原因在于任何的研究方法無法完全避開語言表述,即使是邏輯學和數(shù)學的推演,在表述和思考過程中的鏈接部分也需要語言的銜接。換句話說,對于認識來說,語言是其形式的質料。所以,在探究“美的本質”問題解決方式中,并非是避開語言,尋求一種新的信息傳遞方式,在此基礎上解決問題。而是要明確美的特征和語言的局限性,如何在一種合理的條件下盡量規(guī)避其局限性,更好地解決“美的本質”問題。
從對音樂美的體驗入手或許是打破“美的本質”問題困境的有效切入點。
首先,音樂作為一種符號可以傳遞信息,并且與語言文字相比,音樂本身不具有傳遞明確的語意性信息的能力,例如“今天早上八點吃飯”“經(jīng)常鍛煉有助于身體健康”等具體的信息,在對音樂的體驗過程中所感受到的信息是基于體驗者個體已有的“認知圖示”與體驗音樂過程中產(chǎn)生的“聯(lián)覺”同構。并且,每個個體成長環(huán)境與認知各不相同,所生成的“認知圖示”也各不相同,所以在對音樂體驗過程中所聯(lián)想和感受到的信息和情緒也不同。
這使音樂本體在信息傳遞過程中的特性以“元意識”信息為主,其作用于語言的第二信息處理系統(tǒng)之前的初級信息處理系統(tǒng),[4]極大地保留了“美”的抽象性意味。而不同個體在體驗音樂過程中,基于個體本身“認知圖示”所觸發(fā)和聯(lián)想的情緒和信息,是音樂作為抽象性客體在具象化過程中的解讀,此具象化的過程不同于以往,是基于尊重個體認知差異、在“美”的信息傳遞過程之后才發(fā)生的,與原有的對“美的本質”問題回答和概念解讀相比,前者的具象化過程發(fā)生于對美的整體認識的“終點”,后者的具象化過程發(fā)生于對美的整體認識的“起點”,具象化的過程在對“美”的整體認識過程中出現(xiàn)得越晚,“美”的抽象性概念在具象化過程中的折損越小。從對音樂美的體驗解決“美的本質”問題的過程中,二者的抽象性特征可以同構同態(tài),極大地避免了對“美的本質”問題解讀過程中語言文字的具象化,使對美的本質概念的解讀過于片面,無法覆蓋美的本質的所有特征的窘境。
其次,音樂的美是整體效用的結合,將聲音作為質料。雖然音樂的形成建立在樂音的基礎之上,但是卻無法脫離音樂的整體背景針對某一個獨立的音符進行剖析來分析音樂美的構成。當失去音樂本體的整體背景時,樂音就變?yōu)榱藛我坏穆曨l率,不具備任何構成音樂美的意義。只有在不同的樂音相互作為參照的過程中,音樂的美才顯現(xiàn)于音樂本體的整體性之中。這在對“美的本質”問題分析中,需要選取“介入點”從某一角度切入,才能對“美的本質”問題在某一部分的顯現(xiàn)進行回答,“介入點”所提供的參照系統(tǒng)才能使“美的本質”問題在某一部分的顯現(xiàn)有所安放,與不同的樂音相互作為參照才能使音樂的美得以顯現(xiàn)有異曲同工之處。
最后,音樂也是時間的藝術,音樂美的形式是建立在時間的基礎之上,[5]這使音樂成為美的眾多展現(xiàn)形式中最為特殊的一種,時間的特性決定了音樂形式的狀態(tài):第一,時間的供給毫無彈性,對于音樂來說,時間并無良莠不齊之分;第二,時間無法蓄積和節(jié)流,這保證了音樂在任意時間進行時的連續(xù)性和流動性;第三,時間不存在可替代品,這使時間在音樂形式推動內部構建力量時具有唯一性。
結合上述三點在音樂“美”的建構屬性方面進行分析,時間作為音樂美的生成形式,決定了音樂美是把現(xiàn)實中的動態(tài)美作為自己的表現(xiàn)對象的特征,通過高低起伏、強弱急緩,使得音樂可以用比擬的方式表現(xiàn)運動。音樂的表現(xiàn)形式如同“美的本質”概念可展現(xiàn)的形式一樣多元,且時間作為音樂“美”的建構屬性,其本身存在較為特殊,具有唯一和不可替代的特性,不存在建構屬性的雜糅問題。
結?語
從對音樂的體驗去解決“美的本質”問題的出發(fā)點,是根據(jù)“美的本質”問題研究路徑中出現(xiàn)的共性問題做出的思考,在認識“美的本質”過程中能否有其他的研究和認識手段,繞過語義的具象化過程了解本質?或許換個角度,當不斷地體驗“美”,不去言說和過度解讀,那么隨著時間的積累,來自經(jīng)驗的直覺判斷能幫助我們識別“美”。當具備識別“美”的能力時,“美的本質”概念就已經(jīng)內化在認知中,也無需再回答“美的本質”問題。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種解決辦法本身也具有局限性,正如本文前述中論述抽象性概念語義具象化的局限性時,卻也不得不運用語言文字表述出來。從這一角度講,對于“美的本質”的研究其實并無終點。
注釋:
[1]楊春時.當代美學論爭中的方法論、本體論問題[J].廣東社會科學,2021(05):144—152.
[2]李天道.儒家美學的“本真”生存審美訴求[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35(06):21—26.
[3]張?衛(wèi),沈家鮮.認知發(fā)展心理學發(fā)展的歷史和現(xiàn)狀[J].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4(01):92—97,103.
[4][美]Sheldon?Cashdan.客體關系心理治療[M].魯小華等譯.北京:中國水利水電出版社,2006.
[5]張宏偉.由“時間軸上的合理結構”引發(fā)的思考[J].齊魯藝苑,2021(02):23—30.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