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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6-13 01:47:15梁愛科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22年3期
      關鍵詞:春分谷子蟲子

      梁愛科

      太陽駝著背一步步地,從熊家山背后爬上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蟲子。

      蟲子坐在黃櫻樹的石堡上。

      胡須參差不齊,東倒西歪,卻堅挺有力。

      胡須在蟲子的下巴上抱成一團,然后隨陽光一股腦兒投影在地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生銹的鋼絲球。

      眼下是一片金黃的稻田。只有零星的已經(jīng)收割的幾塊稻田露出些許悵然,黑沉沉的,像失戀的啞巴。

      蟲子環(huán)視著這片大地。

      他思索著,從一片金黃到另一片金黃,從一個日子到另一個日子,從這一家到那一家,排序,安排,實施,他把整個過程都預演了一遍。最終,他決定從二婆家的谷子開始,別的都排在后面,包括他自家的。人要懂得感恩,感恩也要分輕重緩急。這是蟲子從黃坪中學畢業(yè)那一天就明白的道理,二十年了,一直沒有改變。

      蟲子反手支在石堡上,順著石堡前壁縮到地面。兩條腿一直一曲站了一會兒,朝二婆家看了看,就一瘸一拐地來到二婆家。

      二婆剛起床。正對著門口的小鏡子梳頭。二婆用余光看見了蟲子,但她并沒有叫蟲子。蟲子是晚輩,按照二婆的規(guī)矩,二婆一般是不會先給晚輩打招呼的。蟲子每次見到二婆,都是主動招呼,而且心誠得像個剛會叫媽媽的小孩,聲音里充滿著單純和敬仰。

      二婆,起來了?

      起來了,天都亮到床底下了還不起來?你以為二婆空得很啊。

      二婆,今天先割你的,可以不?

      二婆將目光從小鏡子里撥出來,側過臉,對著蟲子說,蟲子,可以噻,幺兒懂事呢,曉得先割二婆的谷子了。

      那是必須的噻,二婆。蟲子的谷子可以爛在田里,二婆的谷子絕對不能爛在田里。蟲子面帶笑容,既像跟二婆開玩笑,又說得很實誠。

      你今天早上怎么嘴巴啷個恁個甜哦?有好事不要瞞著二婆哈。

      有啷個好事啰二婆,好事還不是要你才能做。蟲子順著二婆的思維,一直往上爬。蟲子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腦殼今天怎么這么靈光,清新得很,干凈得很,完全不像以前那樣,整天像一個木疙瘩,二婆開口說什么問題,自己就能答什么問題。想著想著,蟲子忽然感覺身上有一種特別的輕松。

      二婆,那你忙你的,我先回家扛搭斗。先割落蕩那塊?

      二婆說,好,你先回去扛吧,小心點哈,特別是梁大爺家豬圈那個拐角,弄不好滾下去了二婆養(yǎng)不起你喲。

      放心吧二婆,你又不是不曉得蟲子的能力。

      你倒是有能力,每次見你一歪一跛地扛個搭斗,我的心就一陣一陣地冒汗。

      感謝二婆,你老人家一天都那么忙,還始終關心著蟲子。

      你是二婆的小孫子,二婆能不關心嗎?只要你心頭有這個二婆,二婆答應過你的事,一定要給你辦到。

      拐過梁大爺家的豬圈,蟲子就聽不到二婆說話的聲音了。其實后來,二婆也沒有說啥了,只草草地洗了洗臉,將吊在耳際的頭發(fā)向上一撈,順便擱在耳背上,就帶著鐮刀向自己的稻田走去了。

      蟲子看了看立在自家階沿上的搭斗,發(fā)現(xiàn)今天的搭斗完全變了。它不再像以前那樣,讓人感到沉重,是一種負擔,相反,現(xiàn)在越看著它越覺得親切,越覺得有一份期待,甚至帶著幾絲感恩。蟲子輕輕拍了拍搭斗,搭斗便醒了——一股黃里帶青的灰塵便溫柔地飛了起來。蟲子蹲下身,略向后一仰,頭就頂在了搭斗的上壁,然后反手扣住搭斗的下壁,輕輕將身子向前一傾,再雙腿用力向下一撐,人就頂起搭斗站了起來,說,走,上班了。

      蟲子扛著搭斗走在路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大大的灰色紙片在地上緩慢地移動。鄉(xiāng)下的路彎彎曲曲,崎嶇不平,再加上蟲子腳跛,走路高一腳低一腳的,紙片移動起來極不流暢,常常會梗阻難下,特別是梁大爺家的豬圈那個地方,蟲子硬是左躲右躲,上頂下蹲,反反復復多次才得以通過。過程雖然有點復雜,但是并沒有能難住蟲子。自從第一次扛上搭斗,蟲子就沒有一次通不過,而且次次不慌不忙,順順當當。

      說來恐怕沒有人相信。蟲子從小患小兒麻痹癥,落下了終身殘疾,左腳長,右腳短;左腳健碩挺拔,右腳干枯乏力。走路總是左腳先出,再帶出右腳,走一步,右腳就會畫出個看不見的扇形。別人看起來,他走路十分吃力,其實他覺得并無大礙,步步順其自然。一個正常成年人能做的事,比如挖土、犁田、背貨、挑糞等,所有肩、挑、背、駝,他無一不會,且無一不精,但是不了解蟲子的人都不會相信。特別是有人給他介紹對象的時候,一提到腳跛,對方就擺手。這讓左鄰右舍男女老幼都覺得蟲子很冤。

      但是蟲子只能默默地忍受著。

      這一忍,就忍到三十五歲。

      蟲子被駝背姑娘甩婚后,曾經(jīng)準備和鄰居的伙伴們一起去廣東打工。蟲子爹說,去嘛,跟伙平他們一起,在家刨土刨得出個媳婦???你一年四季都在地上摸爬滾打,天晴落雨的,今天豇豆,明天茄子,辛辛苦苦就得一身飽。解決蟲子的媳婦問題一直是蟲子爹的心病。他說,你找不到錢不關事,找不到好媳婦也不關事,關鍵是要找到,管她是好是歹,找到就行,能生娃娃就行,我就你這么一根蔥兒,你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媳婦都找不到,你看后面的路要啷個走!蟲子知道爹說得有道理,也知道自己找不到媳婦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也想跟伙平他們一起到廣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腳,整個心都軟了,冷了,哪個工廠能要我?哪個敢相信我并不比一個正常男人差?沒有誰會給個機會證明,他們都希望自己廠里全是精明能干的人啊。蟲子爹說,你整天就在屋里塞起,你怎么知道誰愿意讓你證明?你看現(xiàn)在男男女女的,都去外面了,就你一個大男人在家,不要說找媳婦,連上街上看個姑娘都看不到了。這輩子,你要想找到個媳婦,我看是非要出門才行了。

      但是蟲子還是沒有出門。

      他就這樣守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蟲子熟練地把搭斗放到了田埂上。怕搭斗倒下來,二婆急忙放下手中的鐮刀,過來用雙手穩(wěn)住搭斗。蟲子雙腿一撐,一下子站起來,急忙轉到搭斗后面,雙手捧著搭斗底面,在二婆的手扶下,輕輕將搭斗放平了。

      你二公還沒有來???

      沒有看見呢。二公走哪里去了?

      喊春分去了。

      哦。那春分要來不,二婆?

      問出這句話,蟲子有點責怪自己:怎么問出這么個問題啊,是舌頭打滑了?蟲子的臉有些發(fā)燙,他知道自己哪個地方被點燃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彎下腰去抱谷把子,以為這樣二婆就不能看出什么破綻。

      二婆詭秘地瞟了蟲子一眼,帶著喜悅說,你二公去喊她,應該會來的。

      蟲子哦了一聲,心想:春分能從箐壩嫁到黃坪給鄰居婁家三哥做媳婦,就是二公做的媒,她是應該會來的。在鄉(xiāng)下,媒人一般也被當作恩人。春分這個姑娘,在高山上養(yǎng)成了勤勞的習慣,嫁到黃坪也吃得苦,遠遠近近認識她的人都說春分這個姑娘很不錯,是個賢妻良母,遺憾的是命苦,老公在外打工不幸生病早早就走了,留得春分兩娘母相依為命,當時春分才二十幾歲,漂漂亮亮的,像個仙女,而她的小孩還不足一歲,剛會叫媽媽。

      正這樣想著,蟲子轉眼一看,不遠處走來兩個人影,不難判斷,一個是二公,一個是春分。二公矮矮的,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短袖,走在前面;春分穿著白色的襯衣,走在后面,看起來卻比二公要高出一些。

      他們越走越近,影子越來越清晰。

      蟲子急忙轉身準備彎腰割谷子,卻被二婆叫住了。二婆說,蟲子,你看哪個來了?蟲子說,二公。

      怕不只你二公哦?二婆看著蟲子,又是詭秘地盯著蟲子看。

      蟲子不好意思,便說,二婆,我們去把搭斗拖過來。

      二婆放下鐮刀,說,好嘛。

      二婆早哈!春分一到田里就給二婆打招呼。

      今天要辛苦蟲子和春分了。二婆說。

      二婆的話落在蟲子心坎上,把蟲子的心烙了一個坑。蟲子覺得很燙,很痛,而且很想把這種痛喊出來,讓它站在自己的掌心,盡情地端詳。但是蟲子沒有,也不能,他無法越過自己。從天而降的幸福已經(jīng)在他的胸口筑起一道高墻,堅不可摧,至少現(xiàn)在是。二婆從來沒有把自己和春分的名字連在一起過,不知怎么的,今天將我們連在一起了。二婆是故意的,還是隨口而出?蟲子相信二婆是故意的。蟲子回憶著二婆剛才看自己的眼神,認為自己的判斷準確無誤。有了這個判斷,蟲子覺得今天給二婆家割谷子,多么苦,多么累,都是值得的,哪怕自己為此再受一點傷,也無所謂。

      春分就在蟲子身旁站著,還在等二婆將鐮刀遞給她。就在蟲子看她的時候,她也看了蟲子一眼,兩個人的目光在窄小的空間碰出了無比灼人的熱,緊接著是目光爆炸蕩人心。但春分根本無所謂,她收回目光,接過二婆遞過來的鐮刀,轉身就割谷子去了。只留下蟲子立在原地,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像個說不出話的傻瓜。

      二婆說,蟲子,我和春分負責割,你和你二公負責搭。

      蟲子緩了半刻說,好的。

      春分從蟲子短暫的空白里看過去,正好看見了蟲子的傻樣:目光呆滯,一臉茫然。春分知道蟲子的心病復發(fā)了。想起去年夏天蟲子在河壩看自己的樣子就覺得好笑,當時她正在河邊淘紅苕。她在河的上段,蟲子在河的下段。一不小心,她篼里的紅苕被河水三三兩兩地沖了出來,一漾一漾的,流得很慢,她卻很急,來不及挽褲子,便匆匆下河撈紅苕,不料下段的蟲子綠著一雙眼睛盯著自己。面對眼前這雙很男人、很血性的眼睛,春分并沒有緊張。都三十幾歲的人了,娃兒都上小學了,這有什么怕的?何況還是大白天,不遠處的河灣里就有數(shù)十個大大小小的男人在河里呢。春分不但沒有怕蟲子,相反,她還把內心的那點不屑故意放在目光里撒著嬌拋了過去。她看到蟲子被她的目光擊退了,整個人像個被刺穿的氣球,砰的一聲,很不好意思地轉身拖著自己的皮囊走了,走進了一片空曠之中。蟲子走后,春分的心好像空曠了許多,明亮了許多,但是卻分明存在一個墨跡般的暗影。春分的心情是復雜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用那樣的眼神去看蟲子,也不知道什么會在蟲子走了之后既感到幸福,又感到疼痛。

      唰唰唰,鐮刀割谷的聲音特別悅耳。

      咚咚咚,蟲子搭谷的聲音應和著,天籟一般的和弦,在天地間奏起幸福的田園樂章。

      蟲子在轉身抱谷把子的時候一看,二婆的谷子已經(jīng)被割去一大半。時間已近中午,陽光照在臉上,汗水淌著,帶著無數(shù)青幽幽的谷塵,偶爾像針尖一樣把人扎那么一下,心癢癢地生痛。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揩一把臉上的汗水,似乎清爽了很多。

      二婆說,蟲子,干脆我和你二公先把搭好的谷子背回去曬起,順便就把飯煮了吃了再來,你和春分把割好的谷子搭了就回來吃飯。

      蟲子揉了揉眼睛,把眼神投給春分,要春分回答。

      春分收下蟲子的眼神,卻彎腰繼續(xù)割谷,沒有回答的意思。

      可以不?二婆見蟲子沒有回答,便又問,要不你和你二公先回去,我和春分繼續(xù)割?

      這下蟲子急了。蟲子說,二婆,你和二公先回去煮飯吧,我……和……在這里一起,不,我搭谷子。

      噗……春分笑著歪倒在田里,馬上又自個兒翻了起來。

      蟲子,你龜兒見事不救哈,都沒有說把你三嫂逮起來呀!二婆見春分大概沒事,便開玩笑地說。

      蟲子說,我正要去逮她啊,可她自己卻站起來了。

      二婆和二公走了。

      蟲子問春分,三嫂,摔到你沒得?

      春分說,沒有。

      蟲子說,哦,二婆說我們兩個把這點割好的谷子搭完背回去就吃中午飯了哈。

      春分說,好的,我把前面這幾窩割了就過來。

      春分到底是有孩子的人,割完說過來就過來了,要是換了蟲子,怕是不知要磨到什么時候才能過來。春分站在搭斗面前,說,你搭左面,還是搭右面?蟲子說,我哪面都行。春分說,要不你搭左面吧,你右腳不好,搭左面好使力些。蟲子說,我右腳雖然不好,但是并不比左腳差,完全是一樣的。春分說,那你搭右面吧,我剛好習慣左面,從小養(yǎng)成了左撇子。

      蟲子剛換到右面,春分便啊啊大叫起來,面容扭曲得十分難看,像哭的樣子。蟲子被嚇了一跳,忙問,怎么了?怎么了?三嫂,怎么了?春分急忙伸手拉著蟲子的手往自己脖子上移。原來是一只蚱蜢,正在春分的脖子上立著眼睛一動不動。蟲子的右手猛地一躍,一下就抓住了蚱蜢。

      春分的神情馬上放松下來。

      蟲子收回右手,將手中的蚱蜢放回了田里,兩只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說,看來三嫂膽子真小哈,一個蚱蜢都害怕,你看你嚇成那個樣子哦?

      春分說,我才不膽子小呢。她頓了頓說,總比有些人膽子大,他連看到我都怕,我又不吃人,不曉得他在怕什么?

      蟲子知道春分說的是自己,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就此住了聲,抱了把谷子就開搭。

      夜一片漆黑。

      屋里昏暗的燈光,越過老屋的門檻,斜插進深深的夜里,成為一道足足有一米寬、十米長的墻。

      墻的右下角是二婆,她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正在呼哧呼哧地吃。她的影子倒映在地上,身子特別長,看不見雙腳,頭也是歪歪的,看起來特別搞笑,卻沒有人笑。蟲子緊挨著二婆坐著,手托一碗冒著熱氣的面條,也吃得很香。

      蟲子,你三嫂這個人可以不?

      二婆,三嫂挺好的啊。

      二婆咳了一聲,春分就端著面條出來了,面條升起的熱氣遮住了她的臉。

      春分沒有坐在凳子上,而是緊靠著二婆的右邊坐在了院壩的坎子上,和蟲子一起,把二婆夾在了中間。

      二婆在規(guī)則地暗著的燈光里,對春分說,今天辛苦你們兩姊弟了,最懂事的還是我們蟲子,每年割谷子都是首先想到二婆的。

      春分心想,二婆的意思是要感謝蟲子的,卻偏偏要對我說,這不明顯是在我面前有意夸獎蟲子嗎?她往嘴里送了一口面,邊吃邊說,是啊,蟲子兄弟就是懂事,團轉四面哪個不說他好嘛,都說他這個人哪點都好,就是腳不方便,其實他什么都能做的,甚至不比好多沒有致礙的男人差。

      二婆聽著。

      蟲子也聽著。

      從春分的話里,二婆得出了這樣的判斷:蟲子不錯,什么都能做,但是蟲子的腳不方便,也就是不好看吧。二婆覺得這是她從春分那里得到的對蟲子貨真價實的評價。

      蟲子有好幾嘴面的工夫沒有說話,春分說他的時候,他正在咕咕地喝面湯。春分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十分清楚,憑他的記憶力,他一定能將剛才春分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如果要寫成文字,憑他曾經(jīng)獲過黃坪中學中考語文狀元的水平,他一定能不錯一個標點地將春分對他的評價記錄下來。

      二婆說,是的,你這個兄弟確實不比一般男人差,我覺得他比很多男人都強。

      蟲子終于耐不住沉默了,他說,二婆,多承你的夸獎哦,我沒得你說的那么兇咯。

      蟲子,你也不要謙虛,你看這十幾年來,整個黃坪精強力壯的人,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走得差不了,方圓幾里地,你看你數(shù)得出幾個在路上走得伸伸展展的人。這個壩壩,十幾戶人家,春去春來的,哪樣重要的農活離得開你,哪家拿不下的事不是你去解決的?我覺得整個黃坪這塊土地都欠著你的。

      春分接過話說,是啊,二婆,去年插秧的時候,眼看都要過季節(jié)了,蟲子兄弟見我家那塊秧田還是一片綠油油的胡豆,他看著比我還著急,跟我打了個招呼,我都沒有來得及說句感謝的話,他就牽著自己的牛就去給我犁了。我說請他吃飯,他硬是不來吃。

      聽到這里,兩滴眼淚溫暖地掛在了蟲子的臉上。只是夜太黑,二婆沒有看見;春分也沒有看見。

      蟲子的事,二婆有底了。

      在去往蟲子家的路上,二婆走起路來感覺分外輕松,六十幾的人像年輕了十歲。一件好事即將在她的努力下發(fā)生,她眼前看什么都是美景,聽什么都是音樂,想什么都是幸福??墒呛鋈灰粋€念頭跳進了她的心頭,像一只蒼蠅一下子卡在了自己的喉嚨,二婆輕快的腳步說重就重了。腳步邁不開,二婆站在那棵百年梨樹下歇了下來,她要理一理忽然打結的思緒。蟲子是我看著長大的,脾氣、德行什么都好,就是腳跛,走路一高一低的,看起來很吃力;而春分呢,在箐壩高山長大,高寒的環(huán)境造就了她自幼吃苦耐勞的品格,人也聰明,婚后夫妻關系甜蜜,她老公走后,發(fā)誓再也不嫁。雖然從昨晚上他們的言談看來,互相都還有那么一層意思,但是還沒有精準到要她做出選擇嫁還是不嫁的關鍵時刻,還真沒有把握了。春分一向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還是上個月吧,河對門有人到他家來“提親”,她一句“我只要一個老公”就把人家封口了,讓人家再也沒有開得出第二句腔,最后只得悶著心情回去了。春分是一個性格開朗、溫柔客氣的女人,要是別人說她這樣拒絕來“提親”的人,我肯定不會相信,但是那天這個事是自己親眼看到的,事實就是如此。

      二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

      二婆側眼一看,是蟲子。說,蟲子,你走哪兒去???

      蟲子的臉忽然就起火了,很燙,一會兒就把他的臉烤得紅紅的,幸好這火一閃而過,他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他說,三嫂叫我今天去幫她扛搭斗,她家明天要割谷子,我起晚了,現(xiàn)在才去。

      二婆雙眼推開愁容,詭秘地說,你昨天熬夜了?

      熬夜倒沒有,可能是昨晚上看茶喝多了,好長時間既感覺清醒又有些疲勞,翻來滾去的就是睡不著。

      昨天春分都沒有說她家今天要割谷,今天忽然就要割谷了,她是打電話請的你嗎?

      不是,她是給我發(fā)的信息。

      二婆打趣地說,咦,蟲子,還是你有辦法啊,把你三嫂的電話都拿到了。二婆一把抓住蟲子的左肩,聳了一下,說,快給二婆說,你是不是想打你三嫂的主意?

      蟲子忙說,二婆,沒有沒有。像要推掉自己犯下的錯誤一樣,干凈,斬釘截鐵。

      沒有?二婆說,蟲子,你不要怕,想哄二婆?

      蟲子說,真的沒有哦二婆,我不和你說了,要不,去太晚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晚一次給我試試,有問題找二婆。二婆的話已經(jīng)開始咄咄逼人了。

      蟲子怕二婆纏住自己,去晚了確實不好,于是趁二婆沒有注意,一溜煙跑了,嘴巴里喊著,二婆,我空了回來看你老人家。

      看著蟲子一歪一跛地左拐右拐,二婆笑了。

      雖然蟲子犟著跑了,像個淘氣的小孩,但是二婆從心底為蟲子感到高興,一種很好的預感又一次光明地照耀在自己的心里。

      二婆本來是要去蟲子家找蟲子的,她想告訴蟲子:春分是個不錯的女人,你大膽地追過來,你就有媳婦了?,F(xiàn)在,既然蟲子都走了,就只好讓他自己先琢磨琢磨。女人啊,就是一個泡菜壇子,心里泡的是什么,你得用雙長點的筷子下去撈啊,要撈上來看清楚了才明白。

      蟲子到春分家里的時候,春分和孩子正在吃早飯。蟲子說,三嫂,不好意思哦,我來晚了。

      不客氣嘛蟲子,早晚倒沒關系,反正我家就是那一小塊谷子沒有割了,今天十點鐘開始,到天黑,我一個人應該可以割完的,你只要給我把搭斗扛到田里就可以了。春分又說,昨天不是叫你到我家吃早飯嘛,你又不來,你看我們都吃放碗了。你吃沒有?沒有的話將就吃點。

      蟲子說,算了三嫂,我才起床,也不餓,等我給你把搭斗扛到田里了再回家吃。

      春分說,吃了去吧,反正不急,你一個人在家,吃了就免得回家煮了。

      蟲子說,那好吧。

      春分給蟲子拿來一副碗筷,便轉身去給蟲子熱菜。

      看著春分轉身的背影,蟲子的心跳快了起來,三嫂今天怎么這么漂亮?。≡诖悍值募依?,他看到的春分每一寸身體都像夢中的仙女一樣完美,每一個腳步都讓人心醉,但可怕的是此刻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觸手可及。他默默地祈求春分不要轉過身來,就這樣消失在背影里最好,他非常擔心春分一轉身便會引爆自己。最終,蟲子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在璀璨的星光下,春分款款而來,優(yōu)雅地端著一盤香氣裊裊的肉片;溫柔的笑容下,是她豐韻盎然的腰肢。這是蟲子從來沒有看見過的風景,但又似曾相識。這是多么美妙的場面??!蟲子不敢相信是真的,他屏住呼吸,輕輕卻果斷地拉下了眼皮,寧愿這是一場夢。

      春分見蟲子汗水直淌,急忙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子上,用手扶住蟲子的肩膀,輕聲問道,兄弟,你是不是不舒服?。?/p>

      蟲子沒有回答,一股汗水果斷地滴在地上,將地浸出了一顆顆圓圓的扣子。

      兄弟,你是哪里不舒服嗎?快給三嫂說啊,你看要不要喊醫(yī)生?

      蟲子用力將掛在頸子上的腦袋向上頂了頂,軟綿綿地抬頭看了看春分說,三嫂,沒得事,一會兒就好了。

      沒得事就好,我看你那個汗水,一股一股地流,看起都嚇人。春分說。

      不怕的三嫂。蟲子說,偶爾出點汗也是好事。

      春分雖然和蟲子是鄰居,但她畢竟是從外面嫁進來的,所以并不知道蟲子的身體究竟有沒有問題。沒有問題倒好,要是蟲子今天有個三長兩短,事情又出在自己一個死了老公的女人家里,而且又是在清晨。一想到這些,春分的心就一陣一陣地緊,她怯怯地問蟲子,像一個見不得人的請求,兄弟,要不,受不了就先到我床上躺一躺?蟲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連忙說,不不不,我說錯了,她指著身邊的殺豬板凳說,要不,我扶你到那根殺豬板凳上躺一下?

      蟲子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喘著粗氣,春分的話他都聽得十分清楚,他早就想說“不”了,只是他的舌頭被一種什么東西死死地拉著,嘴巴再怎么使勁也打不開。

      蟲子沒有回答,春分越來越焦急。蟲子這個狀態(tài),無論是橫著還是豎著,只要被別人看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事。春分去叫醫(yī)生不是,不叫也不是;出門做事不是,不出門也不是;叫蟲子去床上躺不是,不叫他去床上躺也不是。春分簡直想哭了,怎么蟲子忽然就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了呢。

      春分。

      春分聽見有人在喊她,回頭一看,原來是二婆。她將身子探進屋里,像冬天里一棵入墻的梅花。

      春分差點被二婆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雙腳跳起,急忙轉身來迎二婆,說,哎呀二婆,幸好你來了,你看蟲子兄弟,好像生病了一樣,剛才大汗淋漓的,嚇死我了,現(xiàn)在好多了,汗水已在干了。春分問二婆,你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二婆用手摸了摸蟲子的額頭,冰涼冰涼的,再拉過蟲子的左手,把了把脈,脈象也正常。放下蟲子的手,二婆斜了眼睛,向下看了看蟲子,再拉回眼神,微笑著對春分說,沒問題,他剛才可能受什么刺激了,過一會兒就能好了。

      聽二婆這么說,春分的心就天寬地闊了,她佩服地說,二婆,你那手中醫(yī)不出去擺個攤子治治病人,真是可惜了。

      二婆說,現(xiàn)在的醫(yī)生高明得很,哪里還用得著我這點醫(yī)術哦,再說我都是六十好幾的人了,也就是打發(fā)點日子了,把自己想辦的事辦了就知足了。

      果然不出二婆所料,不足十分鐘,蟲子就精神抖擻了,他說,二婆,你也來了。

      二婆瞥蟲子一眼,卻將目光移過來放在春分的眼眶里,說,看你龜兒那個樣子,我能不來?

      春分接過二婆的眼神,有點藏不住掛在眼皮上的那些尷尬,便說,是啊,二婆都來看你了。

      蟲子不想再嘮叨這些自己并不愿意提及的瑣事了,說,二婆,三嫂,你們先聊,時間不早了,我先把搭斗扛到田里。

      春分說,得行不,兄弟?

      蟲子說了聲“得行”,便自個兒扛搭斗去了。

      二婆什么也沒有說。

      中午十二點了,火辣的陽光直射著大地,放眼望去,遠遠近近蕩漾著一層層的熱浪。二婆和春分一前一后地來了。

      她們一到,蟲子就說,三嫂,二婆,干脆中午不割了哦,這個天太熱了,我查了一下天氣情況,今天的最高溫度都達到三十八度了。

      春分征詢般地看了二婆一眼,回過來說,二婆,我覺得蟲子兄弟說的可以,等太陽過去再來也可以,要不,怕是遭不住哦。

      二婆用目光分別敲了敲春分和蟲子的眼門,說,我倒是一把老骨頭,都曬了幾十年了,再大的太陽都曬不住我。二婆又把目光轉向春分,只是太陽過了再來的話,怕是今天你這塊谷子就割不完了。

      春分說,割不完倒不關事,剩下的明天早上來割也可以。

      蟲子心想,如果今天不割完,明天又來,自己豈不是還要來為那一小片谷子扛一回搭斗?那樣的話就沒有必要了,最好是今天給三嫂搭完。于是他說,我覺得天氣太熱了,怕你們中暑,可以先回家休息,等下午三點鐘左右再來,如果我們三個人割的話,最多七點鐘就割完了。

      春分說,兄弟,你不是說你要去趕場嗎?

      蟲子說,不去了,今天幫你把谷子割完才是最重要的,要不,你明天又得來一趟,多麻煩呀。

      二婆說,我才要去趕場呢,你二公這兩天又在喊他的肚子痛,非要我今天上街去給他買盒去痛片,你二公那個性格,你們是曉得的,要是今天不給他把去痛片買來,他不罵死我才怪。

      看來二婆是定要去趕場的了,如果太陽過去后只有我和蟲子割是一定割不完的,要是今天割不完,還得麻煩蟲子明天早上來給我扛搭斗,這多不好啊。想到這里,春分說,干脆這樣,二婆先去趕場,等你回來,再和蟲子兄弟一起來幫我割。春分頓了下說,這樣的話,今天稍晚點,估計是可以割完的。

      二婆眼神一飛就越過春分的頭頂,像一只鳥停在了蟲子的眼里。她用無聲的光告訴蟲子:可以,先這樣應付了,聰明人都曉得怎么做。

      蟲子將二婆的眼神還給二婆,轉眼看著春分說,三嫂,我覺得你的建議可以,就這樣,我們先各自回家休息,等二婆趕場回來,我們一起把它割完。

      這樣定好,二婆就一個人先走了。

      田里就剩下春分和蟲子。

      周圍只有蚱蜢跳躍的聲音。

      三嫂,走啊,先回家躲躲太陽。蟲子的聲音打破了陽光下滾燙的寧靜。

      春分遲疑了下,說,走吧。

      春分沒有想到,蟲子一直跟著自己。幸好一路上都沒有碰到別的鄰居。她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委婉地告別蟲子,讓蟲子回自己的家休息,而不是跟著自己進自己的家。蟲子是個聰明人,又天生敏感,是個好兄弟,她怕得罪了他。她想了一千個借口,沒有一個能說得出口。

      三嫂,我覺得我們兩個可以中午兩點鐘就去先割倒。一進屋,蟲子就說。

      蟲子的話自然流暢,沒有任何破綻或漏洞,春分卻不一樣,她有點魂不守舍,蟲子的話讓她有些莫名的驚慌,她問蟲子,為什么我們要先去割倒?

      春分的話讓蟲子覺察到了什么。春分的臉有點帶紅,但一看就不是太陽曬出的紅,而是內心情感浸潤透出的紅。這紅可愛,調皮,它在有意地拒絕,卻是羞澀的擁抱。

      春分洗了把臉,把洗臉水往地上一倒,就自個兒找根凳子坐了下來,卻不招呼蟲子坐。

      蟲子從來沒有見過春分這種狀態(tài)。當然蟲子并不是覺得這種狀態(tài)有多么壞,相反,他因此看到了更真實的春分,他想形容,把春分和他都形容進去,卻無論怎么努力都不行。

      三嫂,我也想洗個臉啰。蟲子一句話洞穿了寧靜。

      你洗噻。春分沒有看蟲子,卻呼地站了起來,說,我去給你拿條新毛巾來。

      蟲子急忙阻止春分,一雙手掌豎著險些把春分壓倒,幸虧蟲子反應快,迅速跨出跛了的右腳,柔中帶剛地搭成了一把簡易的椅子,讓春分剛好坐在了上面,后面還有一只手輕輕托著,很安全。

      春分成了一只驚弓之鳥,卻分秒不差地得到了安撫。

      春分坐在蟲子的腿上,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蟲子感覺自己像在蹬馬步,但是全身都有一股源源不斷的力量在溫暖地注入,特別是雙腿和雙手。他想,這個姿勢多好,他愿意就這樣下去,成為一座托起春分的雕塑。

      三嫂,不用拿新毛巾了,我用你的毛巾就可以了。

      我的毛巾已經(jīng)有點臟了,你等我去給你拿新的吧。春分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蟲子堅決不準,兩大步搶先拿到春分的毛巾,取了春分的臉盆便嚯嚯地往盆里灌水。

      春分見狀便不再客氣,靜靜地看著蟲子洗臉。

      蟲子并沒有像自己平時在家里洗臉一樣,要將毛巾翻來覆去地揉搓,而是輕輕將春分的毛巾展開,再輕輕地對折起,像生怕弄掉了什么,然后提出水面,略帶力量地擠了兩下,又輕輕地展開,一下子鋪在臉上,停留了數(shù)十秒才開始洗臉。整個過程,大概持續(xù)了五分鐘。春分看到蟲子用自己的毛巾把他的臉、眼、頭、頸、耳朵至少一一抹了兩三遍,似乎十分珍惜這條自己都已經(jīng)早就想換掉的舊毛巾。春分知道蟲子在想什么,她更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的內心翻滾著、燃燒著。她一把奪過蟲子手里的毛巾,用力將蟲子抵到墻角,朝著蟲子的左臉,死死地就是一口。

      血,從蟲子的臉上慢悠悠地浸了出來,一排火紅的精靈悠悠地閃爍著。

      蟲子傻了。

      閉著眼睛。

      春分伸出自己的舌頭舔了一下蟲子的傷口,蟲子感覺傷口上有羽毛掠過,那種細膩的溫柔擦亮了他的心靈。

      蟲子握住春分的手,順勢一拉,春分就和蟲子交換了位置。蟲子把春分抵在墻上,目光擁抱著春分的眼眸,毫不講理地用自己的嘴巴將舌頭壓進了春分的嘴里。

      春分使盡力氣一把推開了蟲子。

      蟲子一臉無賴,大膽而直接地砸出一句話:“我們戀愛!”

      春分快速且溫柔地驅散了一臉的復雜,調皮地一笑,手指在蟲子的臉上按了一下,說,誰叫你不老實?

      春分找了片創(chuàng)可貼給蟲子貼在臉上,時間就到了下午三點。

      蟲子說,太陽已經(jīng)不那么毒辣了,我們先去割谷吧。

      蟲子似乎已經(jīng)融入春分的家,他不再叫“三嫂”了,“我們”也脫口而出,沒有任何阻擋,一切順理成章。這和他被咬了一口之前是完全不一樣的。這也讓春分感到有些意外:其實自己何嘗不是這樣呢,不也是一口把自己咬給了蟲子了嗎?春分想想,真是奇怪啊。

      春分回過神來,捋了捋已經(jīng)有些亂的頭發(fā),說,走吧,要不今天割不完就麻煩了。

      頂著烈日,蟲子和春分一前一后地走在崎嶇不平的路上。太陽從天上斜射下來,照出兩個緊緊地挨著的矮小的影子。蟲子覺得此時此刻自己是幸福的,三嫂也是幸福的,不,春分也是幸福的,他叮囑自己再也不能叫春分三嫂了,只能叫春分。但是,他覺得地上的那兩個影子更幸福,他們只需要緊緊地相擁,而不需要別的相守和等待,他們的愛像雪一樣潔白。

      田里的谷把子,一把又一把的,像一個又一個匍匐在地上的士兵,斜排成了五個安靜的縱隊,一直守候在原地,看不出任何不安和焦躁。風吹在帶著金邊的谷葉子上,沙沙作響。蟲子和春分沒有說話,各自從田里抱起一把谷子走向搭斗就開始搭。

      咚咚,咚咚,蟲子和春分此起彼伏的搭谷聲,高高低低,有規(guī)律地響起,非常和諧,在炙熱的陽光下奏響了簡單而悅耳的樂章。

      蟲子和春分搭谷的背影,因為陽光的隱退和夜色的浸入,由光明通透變得逐漸模糊,最后在月光的照耀下,成了一幅生動的剪影。

      剪影的后面,是二婆慈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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