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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正辭》的成書與清代公羊學的開山

      2022-06-20 10:19鄭任釗
      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2年3期
      關鍵詞:乾隆皇帝

      [摘要] 清代公羊學始于莊存與《春秋正辭》,還是孔廣森《春秋公羊通義》,學界一直有爭議。本文認為《春秋正辭》在乾隆二十四年之前應已具備一定規(guī)模,在乾隆三四十年代應已成稿,其內容主旨與乾隆皇帝這個時段對《春秋》的表述亦有不少契合之處。《春秋正辭》撰著時間要早于《公羊通義》,其刊刻的一再推延一方面是因為莊存與感到與當時的學術氛圍不合而秘不示人,另一方面則與該書始終未能完成修訂有關。從學術淵源上講,清代公羊學正是沿著莊存與《春秋正辭》開出的方向發(fā)展的,因此清代公羊學的開山之作當屬莊存與的《春秋正辭》。

      [關鍵詞] 莊存與;孔廣森;撰著時間;乾隆皇帝;學術淵源

      [中圖分類號]? B249.9[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8—1763(2022)03—0026—08

      The Composition of Chunqiu Zhengci and the Dawn of

      the Gongyang Studies in the Qing DynastyZHENG Renzhao

      (Institute of Ancient Histor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100101, China)

      Abstract: In the Qing Dynasty, it has been a contested issue in academia over whether it was Zhuang Cunyu or Kong Guangsen that initiated the Gongyang Studies. This essay maintains that the Chunqiu Zhengci is reckoned to have achieved a substantial scale before the 24th? year of Qianlong reign (C.E.1759), and it is construed to have reached its completion during the 30th? ?year and the? 40th of the Qianlong Reign (C.E.1765-1775),? the underlying connotations of the Chunqiu Zhengci in this period accords closely with the narratives of Emperor Qianlong (r.1736-1796) toward the Chunqiu during the same era. While the composition era of the Chunqiu Zhengci predated that of the Gongyang Tongyi, its publication was repeatedly delayed because on the one hand, the author Zhuang Cunyu feared that his work went against the notion of the academia at that time and thus chose not to reveal it; on the other hand, it is believed that the book was under constant revision during that era. In terms of scholarly lineage, the Gongyang Studies in the Qing Dynasty fledged along the orientation of the Chunqiu Zhengci by Zhuang Cunyu; therefore, this essay predicates that Zhuang Cunyu initiated the dawn of the Gongyang Studies in the? Qing Dynasty.

      Key words:Zhuang Cunyu; Kong Guangsen; composition era; Emperor Qianlong;scholarly lineage

      《春秋正辭》是常州學派創(chuàng)始人莊存與(1719-1788)的代表作,也是清代公羊學的開山之作,在清代經學史上有著重要地位。楊向奎先生說:“溯源導流,清代公羊學的首倡者當推莊存與?!盵1]177然而《春秋正辭》遲至道光七年(1827)才刊刻,在此之前孔廣森(1752-1786)《春秋公羊通義》已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撰成,嘉慶十七年(1812)刊刻,那為何還能稱《春秋正辭》為清代公羊學的開山呢?

      在《春秋正辭》正式面世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世人的印象里的確是以《春秋公羊通義》為清代第一部公羊學著作。劉逢祿在嘉道年間就說:“清興百有余年,而曲阜孔先生廣森始以《公羊春秋》為家法?!盵2]57劉逢祿作為莊存與的外孫,亦是推始于孔廣森?!洞呵镎o》刊刻的遷延,造成了清代公羊學開端的迷蒙,劉逢祿的話使之更為繳繞不清。清代公羊學究竟是始于孔廣森《春秋公羊通義》,還是莊存與《春秋正辭》,這是清代公羊學史的一個重要問題,也是學界爭訟多年的一樁公案。目前關于此問題的看法,大體有以下三種:

      第一種意見以莊存與《春秋正辭》為首部著作。如陳其泰先生主張:“孔廣森《公羊通義》撰成于乾隆年間,是清代繼《春秋正辭》之后第二部公羊學著作。”[3]黃開國先生認為:“《春秋正辭》雖然早已成書,卻未能刊刻?!瓫Q不能以莊存與著作的刊刻在后,就說孔廣森是清代治《公羊傳》的第一人,而否認莊存與是清代《公羊》學的開創(chuàng)者。”[4]

      第二種意見以孔廣森《春秋公羊通義》為首部著作。如朱維錚先生認為:“在清中葉,首先明言模仿趙汸的《春秋屬辭》,對《春秋公羊傳》進行專經研究的是乾隆四十八年(1783)孔廣森所著的《公羊春秋經傳通義》。……莊存與的書不僅了無新意,還較孔書晚出。”[5]166-168

      湖南大學學報( 社 會 科 學 版 )2022年第3期鄭任釗:《春秋正辭》的成書與清代公羊學的開山第三種意見則承認孔廣森《春秋公羊通義》在時間上占先,但是從公羊家法出發(fā),仍將莊存與立為公羊初祖。如梁啟超先生認為:“清儒頭一個治《公羊傳》者為孔巽軒(廣森),著有《公羊通義》,當時稱為絕學。但巽軒并不通公羊家法,其書違失傳旨甚多。公羊初祖,必推莊方耕(存與),他著有《春秋正辭》,發(fā)明公羊微言大義?!盵6]192

      筆者完全支持以莊存與《春秋正辭》為清代公羊學首部著作的意見,主張《春秋正辭》不僅在撰著時間上早于《春秋公羊通義》,而且從學術淵源上講,《春秋正辭》也是清代公羊學的開山之作。

      一撰著時間的考察

      考察《春秋正辭》與《春秋公羊通義》孰先,顯然不宜由刊刻時間進行簡單判斷,否則劉逢祿《春秋公羊何氏釋例》及凌曙《公羊禮疏》嘉慶年間皆已有刻本,道光七年刊刻的《春秋正辭》豈非要排到第四以后了?如若這樣,清代公羊學的發(fā)展脈絡也就徹底亂了。

      之所以會產生孰為清代公羊學開山的問題,根源在于《春秋正辭》的撰成時間未能明確?!洞呵镎o》的刊刻雖晚,而成書甚早。該書刊刻其實已在莊存與身后四十年。清人董士錫曾言:“乾隆間……莊先生存與侍郎官于朝,未嘗以經學自鳴,成書又不刊板行世,世是以無聞焉?!盵7]192陳祖武先生認為,“《春秋正辭》當撰于乾隆三十至四十年代間?!盵8]635筆者大致同意,甚至認為可能還會更早一些。

      據(jù)魏源《武進莊少宗伯遺書敘》:“武進莊方耕少宗伯,乾隆中以經術傳成親王于上書房十有余年,講幄宣敷,茹吐道誼,子孫輯錄成書,為《八卦觀象上下篇》《尚書既見》《毛詩說》《春秋正辭》《周官記》如干卷?!盵9]237-238則《春秋正辭》正是莊存與在上書房為成親王授課時的講義基礎上輯錄而成的。參見劉桂生《從莊存與生平看清代公羊學之起因》,《周一良先生八十生日紀念論文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王俊義《莊存與復興今文經學起因于“與和坤對立”說辨析——兼論對海外中國學研究成果的吸收與借鑒》,《清史研究》2007年第1期。

      莊存與在上書房期間,“卯入申出,寒暑無間,皇子時親講說,愛敬日深”[10]227。乾隆三十九年(1774),莊存與出任河南學政,成親王永瑆作《送莊方耕師傅提督河南全省學政序》送別:“先生教誨余數(shù)年,至意周盡,不可一二記憶。教以《周易》,謝未能也;教以《禹貢》,謝未能也;教以《春秋》,謝未能也;教以《周禮》《儀禮》,謝未能也;教以樂律、《周髀》算數(shù),謝未能也。以為時日優(yōu)(悠)遠,可以次及耳。而先生今去余矣?!盵11]197永瑆表達了對莊存與的不舍之情,明確提到莊存與授其《春秋》。在莊存與為永瑆授課的這幾年中,《春秋正辭》作為講義至少應當有一個初步的稿子。

      永瑆還有詩《禮部侍郎武進莊方耕先生》:“成童稍識義,實賴與君居。饜飫游余志,深沉授古書?!盵11]138“成童”按范寧之說為八歲,按鄭玄之說為十五歲。《穀梁傳·昭公十九年》:“羈貫成童,不就師傅,父之罪也。”范寧注:“成童,八歲以上。”《禮記·內則》:“成童舞《象》,學射御?!编嵭ⅲ骸俺赏?,十五以上?!庇垃w出生于乾隆十七年(1752),據(jù)《清實錄》第14冊《高宗純皇帝實錄六》,中華書局1986年影印本,第350頁。依鄭玄說,其十五歲時為乾隆三十二年(1767),恰與莊存與乾隆三十三年(1768)受命在上書房行走的時間相當。莊存與出任河南學政后,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丁母憂,四十四年(1779)署禮部左侍郎,旋補禮部右侍郎,四十七年(1782)再度受命在上書房行走,直至五十一年(1786)“原品休致”。據(jù)湯志均《莊存與年譜》,臺灣學生書局2000年版,第29-38頁。由此,莊存與兩入上書房的時間,正合魏源所說的“乾隆中以經術傳成親王于上書房十有余年”阮元《莊方耕宗伯經說序》說:“公通籍后,在上書房授成親王經史垂四十年?!鼻f存與自乾隆十年(1745)登第始,全部仕途方有四十余年,而莊存與致仕時成親王年方34歲??梢娙钤苏f必誤(“四”字或衍),而魏源之說為是。。

      或許,《春秋正辭》更遠在教授成親王之前即已有成稿。宋翔鳳在為莊存與之侄莊述祖所作行狀中曾提到,當莊述祖之父莊培因去世之際,“時伯父侍郎公于五經皆有論說”[12]3108。莊培因去世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當時莊存與于五經皆已有論說,如此則《春秋正辭》的成稿時間或又可推至乾隆二十四年之前。

      《春秋正辭》成稿于乾隆二十四年之前,是完全有可能的。莊存與很早就顯現(xiàn)出了經世致用的學術傾向,臧庸說他“長益沉潛經義,誦詩讀書,惟以知人論世為準”[10]228。在乾隆十七年(1752)之時,莊存與已有“素精《董子春秋》”之聲,熟諳公羊學。據(jù)劉逢祿記載:“越歲(乾隆十七年)大考翰詹,擬董仲舒天人策第三篇,公素精《董子春秋》,且于原文‘冊曰’以下四條,一字不遺。上大嘉嘆,即擢侍講?!盵2]184在乾隆十七年的翰詹大考中,莊存與已經表現(xiàn)出了對董仲舒公羊學的駕輕就熟。在《春秋正辭》的行文中,莊存與也是大量地征引董仲舒之說,而且經常是不吝篇幅地大段摘錄,因此阮元說莊存與“《春秋》則主《公羊》董子”[1]3。

      《春秋正辭》早成還有一個佐證。莊存與乾隆二十三年(1758)任直隸學政期間,“按試八旗,防范周密”[14]122,試圖整頓旗人考試走過場的現(xiàn)象。莊存與在《春秋正辭》中,痛陳“世卿者,失賢之路,蔽賢之蠹也”,強調“非賢不可以為卿”[15] 59,主張不管是否是貴族,都要通過考察其賢能來委任官職,亦表現(xiàn)出了以“譏世卿”之義來改變滿洲貴族世官世爵特權的意圖。因此,他在直隸學政任上“按試八旗”的作為,是與其“譏世卿”思想相契合的,可以看作是對公羊學“譏世卿”的一種實踐。由此,乾隆二十三年也可以成為我們考察《春秋正辭》撰著的一個參考坐標。

      由于直接材料的缺乏,我們很難斷定《春秋正辭》究竟撰定于哪一年,但既然《春秋正辭》為莊存與為成親王授課之講義,其在乾隆三四十年代應當已經成稿?;谇f存與在乾隆十七年表現(xiàn)出來的對公羊學的精通,乾隆二十三年對公羊學思想的某種實踐,尤其是從他在乾隆二十四年之前已“于五經皆有論說”來看,我們有理由相信,那時《春秋正辭》已經具備一定規(guī)模了。

      二乾隆皇帝態(tài)度的旁推

      有學者認為,乾隆皇帝對《公羊傳》持“拋棄”態(tài)度,莊存與“身處漩渦中心的上書房,他豈敢編寫公羊講章公開宣講?”[16]乾隆確實對《公羊傳》有一些微詞,曾“御制”兩篇《讀公羊》,對《公羊傳》的立嫡原則與許世子止弒君之論進行批駁。但考慮清代自立國始至于乾隆朝,包括乾隆皇帝自己,所有即位的皇帝均非嫡子、長子,乾隆更先后兩次立嫡子為太子均遭夭折,其指摘“以長不以賢,以貴不以長之說實甚謬”[17]493當然可以理解。而對《公羊傳》所說的許世子止“進藥而藥殺,是以君子加弒焉爾”[18]586,乾隆雖然批評以“迂儒,失圣人之旨”,認為這是“逆天之誅”,許止之罪止于“不敬誤投之咎”[17]189而已,但卻又多次用《公羊》此義指示司法部門如何給有關案件定刑。乾隆二十八年(1763)有子放槍捕賊而致傷繼母身死一案,乾隆依“《春秋》許世子止之義”,定以繯首。而且經此案,“向例子孫過失殺祖父母、父母止擬杖一百流三千里”,也被改為“絞立決”[19]733。乾隆三十四年(1769)關于另一起案件的上諭,乾隆駁斥刑部所擬,稱:“依經定律,其理本屬相通?!洞呵铩分S世子止之條,義例具在,特罪其不親嘗藥,即難逃一字之誅。刑部堂官中,豈無讀書通義者?”[20],對刑部堂官不通《公羊》此義還進行了嚴厲斥責。

      而且綜觀乾隆對三傳的態(tài)度,也未見得對《公羊傳》有什么特別的不滿。他對三傳其實皆有批評,說“三傳為素王輔臣,而各有失”[21]430,既說“公羊、穀梁,去圣逾遠”,也說“左氏或詳于事而失之誣”[17]112“左氏浮夸”[21] 317“邱明博于紀事,但逞其文藻,而昧于知理”[21]497。乾隆四十六年(1781)議定祈谷禮用上辛,所據(jù)經傳即有《公羊傳》何注。[22]23乾隆五十七年(1792)禮部尚書紀昀奏請考試《春秋》棄胡安國傳,“俱以《左傳》本事為文,參用《公羊》《穀梁》”[23]1092,獲準。

      不僅如此,乾隆對漢代公羊大家董仲舒還特別推崇,稱“漢仲舒董氏,經術最醇”[24]133,策論題、上諭、御制文更頻頻稱引董子。正如蔡長林先生所說,“終乾隆帝一生,對董生之稱揚未曾稍替,而屢屢表彰之”[25]182。也正因為如此,在乾隆十七年的翰詹大考中,乾隆才會對莊存與精通董說的表現(xiàn)“大嘉嘆”。

      可見,從乾隆皇帝的態(tài)度來看,莊存與實在沒有什么避諱公羊的理由。乾隆三十一年(1766),乾隆皇帝在教訓永瑆的上諭中強調:“皇子讀書,惟當講求大義,期有裨于立身行己,至于尋章摘句已為末務?!盵26]366而莊存與的治學風格正是講求大義,“不專為漢宋箋注之學,而獨得先圣微言大義于語言文字之外”[13]。如此看來,《春秋正辭》作為講義,其學術風格也正符合乾隆皇帝的要求。

      我們看到,《春秋正辭》與這個時段乾隆皇帝對《春秋》的表述還有不少和拍的地方。乾隆非常重視《春秋》“大一統(tǒng)”之義,稱“所謂大一統(tǒng),……茲為開宗始義,乃貫《春秋》之本末”[27]4,更屢屢以“大一統(tǒng)”之義諭示群臣?!洞呵镎o》中,莊存與則標舉“大一統(tǒng)”是“治《春秋》之義莫大焉”[15]10,強調“《春秋》之義,務全至尊而立人紀焉”[15]51,以“大一統(tǒng)”之義鼓吹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威。

      與乾隆一樣,莊存與也否定《公羊傳》主張的嫡長子繼承制。莊存與在《春秋正辭》中只字不提公羊家“立適(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之說,并在魯隱公與桓公孰正的問題上,堅持“惠公之命在隱公,不在桓公”,認為隱公有君父之命而得立,因而“宜為正”[15] 77,69,完全不認同《公羊傳》從“桓幼而貴,隱長而卑”出發(fā)而認定隱公“不宜立”[18]13-15的說法。

      乾隆二十三年(1758),乾隆皇帝為《春秋直解》撰序稱:“中古之書,莫大于《春秋》。推其教,不越乎屬辭比事。而原夫成書之始,即游夏不能贊一辭,蓋辭不待贊也?!蛞源笫ト司汪斒分f,用筆削以正褒貶,不過據(jù)事直書,而義自為比屬其辭,本非得已,贊且奚為乎?”[17]112乾隆皇帝這里表達了對《春秋》的重視,其以“屬辭比事”概括《春秋》之學的論說,與元代經學家趙汸之說極為接近。趙汸作有《春秋屬辭》一書,稱:“《春秋》之學只是屬辭比事法?!盵28]258“《春秋》,魯史策書也,……凡史所書,有筆有削,史所不書,吾不加益也。故曰‘其文則史’,主實錄而已。《春秋》志存撥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贊一辭,非史氏所及也,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此制作之原也?!盵29]330而莊存與明言自己作《春秋正辭》正是受了趙汸《春秋屬辭》的影響,其在《春秋正辭》序中寫道:“存與讀趙先生汸《春秋屬辭》而善之,輒不自量,為櫽括其條,正列其義,更名曰《正辭》?!盵15]5可見,《春秋正辭》的書名都改自趙汸的《春秋屬辭》。我們深度懷疑,《春秋正辭》的撰著與乾隆皇帝對“屬辭比事”之法的推崇也有很大的聯(lián)系。

      自乾隆十七年(1752),莊存與“升侍講,入直南書房”[14]16,常侍皇帝身邊,備顧問、論經史,皇帝的態(tài)度自然會影響他,而他在經史方面的見解也多少會對皇帝產生一定影響。從《春秋正辭》看,莊存與遵循“屬辭比事”之法,講求大義,突出強調“大一統(tǒng)”,推崇董仲舒,否定《公羊傳》的嫡長子繼承制,與乾隆對《春秋》的態(tài)度和要求保持一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乾隆皇帝推崇“屬辭比事”的《春秋直解序》撰于乾隆二十三年,正與前文所提到的乾隆二十三年“按試八旗”、乾隆二十四年“于五經皆有論說”在時間上有所契合,這也進一步為我們說《春秋正辭》于乾隆二十四年之前已有成稿提供了佐證。

      三刊刻推延原因的分析

      《春秋正辭》的刊刻實是遷延日久。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說:“閱莊氏《味經齋遺書》,凡《尚書既見》三卷,《尚書說》一卷,刻于乾隆癸丑,無序。《毛詩說》四卷,刻于道光丁亥,亦無序?!吨芄儆洝肺寰?,刻于嘉慶癸亥;而末有其孫綬甲跋,則題道光丁亥。又《周官說》五卷,據(jù)綬甲跋,《周官記》五卷及《周官說》前二卷,皆侍郎手定,其后三卷,則綬甲于遺稿中輯錄者也。《春秋正辭》十一卷,附《舉例》《要旨》各一卷,亦刻于道光丁亥,前有朱大興序,題嘉慶辛酉?!盵30]1167可見莊存與諸書,最早刊刻于乾隆五十八年癸丑(1793),嘉慶八年癸亥(1803)又有部分刊刻,最晚的即如《春秋正辭》,隨著《味經齋遺書》一起于道光七年丁亥(1827)刊刻。莊存與生前未有一書付梓,即如最早的《尚書既見》《尚書說》,其刊刻已在莊存與去世后5年,而《春秋正辭》的正式刊刻更在莊存與身后40年。

      《春秋正辭》卷首有嘉慶六年(1801)朱珪序,序中稱:“公之孫雋甲,為余丙午典試江南所得士,偕其弟貴甲來京師,持公所纂《春秋正辭》一書問序于余。”[15]4由朱珪序我們可以推測,嘉慶六年莊雋甲兄弟持書稿向朱珪求序,應該是計劃將《春秋正辭》與《周官記》放在一批,于嘉慶八年左右刊刻,但索序之后卻耽擱了下來,一放又是26年。

      既然早有書稿,《春秋正辭》為什么一直不刊刻呢?為何又一推再推,乃至令人對其在清代公羊學的開山地位產生懷疑?

      筆者以為,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正如阮元所說,是莊存與感到“所學與當時講論或枘鑿不相入,故秘不示人”[13]。莊存與主要生活在乾隆時代,在推崇“訓詁明,六經乃可以明”[31]801的乾嘉時期,莊存與實堪稱異類。梁啟超稱其“刊落訓詁名物之末,專求其所謂‘微言大義’者,與戴、段一派所取途徑全然不同”[32]74-75?!肚迦鍖W案》亦稱其“在乾隆諸儒中,實別為一派”[33]2793。莊存與的《尚書既見》即使到了同治年間仍被李慈銘斥為“皆泛論大義,多主枚書,絕無考證發(fā)明之學”,“附會糾纏,浮辭妨要,乾隆間諸儒經說,斯最下矣”[30]109。另一方面,應該與《春秋正辭》始終未能完成修訂有關。莊存與沉浮宦海四十余年,歷任翰林院編修、詹士府少詹士、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前后為同考者二,主鄉(xiāng)試者四,為會試總裁者一,為學政者三,為香差者一,知貢舉者一,天文、算法總裁官及樂部大臣”[14]122,更罕見地長期兼值南書房及上書房,一直無暇對書稿進行系統(tǒng)的整理,一些缺失的部分始終未能補齊。

      莊存與在乾隆五十一年(1786)致仕之后,即準備對書稿進行整理修訂。魯九皋《祭莊座主文》稱:“前年尚奉手書,謂平生于諸經疑義皆有訓釋,今得歸田,將訂正成書,命九皋進與校字之役。顧九皋以老母多疾,未克遄趨函丈朝夕請業(yè)。”[34]1只是這項工作未及展開,莊存與就于乾隆五十三年病逝了。魯九皋所轉述的“平生于諸經疑義皆有訓釋”之言也進一步驗證了《春秋正辭》早有成稿的結論。

      今天我們見到的《春秋正辭》,雖經莊氏后人整理,但仍缺失嚴重。如卷一《奉天辭》敘目中列有十例,文中有二例未見。卷二《天子辭》敘目列有二十五例,文中有十二例未見。卷三《內辭上》敘目列有十六例,文中有六例未見。其余諸卷大致仿此。不過,雖然文有缺失,但例目皆在,且主旨也都已經在敘目中交代清楚,全書整體框架亦已完具。而且這些例目,是莊存與經過對《春秋》經文的屬辭比事而歸納出來,并分列于各辭之下的。能提出這些例目,說明莊存與其實已經分配好了目下的內容,只是無暇完成而已。

      當然有些殘闕也可能是年月長久而造成的散失。按莊綬甲《周官記跋》,莊存與《周官記》五卷及《周官說》前二卷皆莊存與手定,《周官說》后三卷,則由莊綬甲“于遺稿中檢得零章斷句及批注簡端者,并錄而編之成三卷”[35]。《春秋正辭》可能也與《周官說》的書稿類似,或本有缺,或年久散失,子孫只能就遺稿進行輯錄。

      四學術淵源的梳理

      如果說撰著時間很難精準斷定,那么從學術淵源上進行梳理的話,《春秋正辭》為清代公羊學開山之作則是可以確定的。

      首先,孔廣森研習公羊學實質上是受了莊存與的影響。阮元曾明確指出二者的這種關系:“通其(莊存與)學者,門人邵學士晉涵、孔檢討廣森及子孫數(shù)人而已?!盵13]《清儒學案》亦將孔廣森列入“方耕弟子”[33]2868-2869。

      孔廣森為乾隆三十六年(1771)辛卯恩科進士,當年會試的副主考官正是莊存與,因此孔廣森稱莊存與為座主。孔廣森選翰林院庶吉士,第二年正逢莊存與“受命教習庶吉士”[14]30,于是又跟隨莊存與問學??讖V森提及這段從學經歷時,說:“某等曾趨魚亶座,竊附龍門,白虎觀前,伏受《漢書》之義;絳紗幔側,與傳《周禮》之經。”[36]14與孔廣森同科的進士魯九皋,在《祭莊座主文》中亦稱“始以文字見知,繼而以傳經相屬”[34],可見莊存與和不少門生有著實質上的學術授受關系。而孔廣森與莊存與之間更是非一般的門生與座師或者庶吉士與教習的關系,學術上確實存在師承關系。《春秋公羊通義》文公十年“楚子、蔡侯次于屈貉”條下孔廣森自述說:

      座主莊侍郎為廣森說此經曰:“屈貉之役,《左氏》以為陳侯、鄭伯在焉,而又有宋公后至,圈子逃歸?!洞呵铩芬磺胁粫?,主書蔡侯者,甚惡蔡也。蔡,同姓之長,而世役于楚,自絕諸夏。商臣弒父,罪大惡極,犬彘將不食其余。蓋竊位以來,諸侯尚未有與盟會者,蔡莊侯首道以摟上國,獨與同惡相濟,同氣相求,不再傳而蔡亦有弒父之禍,遂使通《春秋》唯商臣與般相望于數(shù)十年之間。若蔡莊侯者,所謂用夷變夏者也?!睆V森三復斯言,誠《春秋》之微旨。[37]494-495

      這條材料,說明莊存與確曾為孔廣森講授《春秋》,而且孔廣森認為莊存與所言確實講明了《春秋》微旨,對其經說表示信服。陳祖武先生《關于常州莊氏學淵源之探討——兼論〈春秋正辭〉之撰著年代》、黃開國先生《莊存與是清代〈公羊〉學的開創(chuàng)者》皆曾引過此條,但未展開分析,我們這里不妨對比一下《春秋正辭》“楚子、蔡侯次于屈貉”條的相關內容??讖V森所述之語,如“《春秋》一切不書,主書蔡侯者,甚惡蔡也”,《春秋正辭》說:“削諸侯而獨著蔡侯,以為天下諸侯之國,未嘗有如蔡者也?!比绮獭笆酪塾诔?,自絕諸夏”“用夷變夏者”,《春秋正辭》說:“蔡為楚之徒也……夫楚之為楚,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別,蔡實親而習焉,久而不知,與之化矣?!渥訉O之仁且孝,必以中國之法為其家法。蔡惟楚是親,則惟楚是師。”如“不再傳而蔡亦有弒父之禍”,《春秋正辭》說:“禍卒見于固與般之世。……其家果與楚同禍?!比纭巴ā洞呵铩肺ㄉ坛寂c般相望于數(shù)十年之間”,《春秋正辭》說:“《春秋》有世子弒君,楚商臣、蔡般相望于八十四年之策書,若接跡然。”[15]164

      可見,孔廣森所述之語,《春秋正辭》中大義俱在,有些語句甚至極為相似。也就是說,莊存與為孔廣森講授的正是《春秋正辭》之經義,這也可從側面證明,莊存與為孔廣森講《春秋》之時,《春秋正辭》已有成稿了。

      其次,也是最為關鍵的是,影響清代公羊學后來發(fā)展走向的,是莊存與而不是孔廣森。劉逢祿作《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接緒的是莊存與,而非孔廣森。

      劉逢祿的《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與莊存與《春秋正辭》在體例上就非常相似,皆是總結《春秋》義例,以“例”統(tǒng)攝經傳注文,又以經傳注文舉證“例”。劉書自序稱該書旨在“尋其條貫,正其統(tǒng)紀”[38]2,與莊書自序“櫽括其條,正列其義”之旨,若合符節(jié)。而且二書之例,皆宗何休。朱珪為莊書作序稱該書“義例一宗《公羊》,起應寔述何氏”[15]4。翻開莊書,卷一《奉天辭》之下,何休公羊學的核心“大一統(tǒng)”“通三統(tǒng)”“張三世”“張三世”只見于敘目。皆赫然在列。劉書既以“何氏釋例”命名,更以發(fā)明何例為己任,梁啟超說劉書“凡何氏所謂非常異義可怪之論,如‘張三世’‘通三統(tǒng)’‘絀周王魯’‘受命改制’諸義,次第發(fā)明”[32]75,全書之首即是“張三世例”“通三統(tǒng)例”。此外莊書有“內辭”“外辭”,劉書則有“內外例”;莊書有“建五始”“正月日”“察五行祥異”,劉書則有“建始例”“時日月例”“災異例”,亦可顯現(xiàn)某種承襲關系。

      而孔廣森雖然也主張《春秋》有例,但對何休之例卻并不太認同,其稱“何邵公自設例,與經詭戾”“傳所不信,邵公反張大之,目為非常異義可怪之論”[37]730。其又說:“何氏之例,大國篡例月,小國時,又納亦為篡,皆誤也。”[37]351孔書中“大一統(tǒng)”“通三統(tǒng)”只見于對傳注的引用,正文中“大一統(tǒng)”未見,“通三統(tǒng)”用“存三統(tǒng)”代替;“張三世”一詞全然不見,其講“三世”之義也只限于“三世異辭者,見恩有深淺,義有隆殺”[37]253,完全沒有何休“三世進化”之義。我們看莊存與說“張三世”:“撥亂啟治,漸于升平,十二有象,大平以成?!盵15]8劉逢祿說“張三世”:“《春秋》起衰亂以近升平,由升平以極太平?!盵38]4莊、劉所說分明都是何休“據(jù)亂-升平-太平”的“三世”說。

      在對何休的態(tài)度上,也能突顯孔廣森和莊存與、劉逢祿的區(qū)別。莊存與稱贊何休說:“公羊子之義,納、入、立皆篡也,何休氏傳之矣,允哉!允哉!”[15]232莊書通篇未見一字責備何休。劉逢祿對何休更是推崇備至,說何休“于圣人微言奧旨推闡至密”[38]193,“余寶持篤信,謂晉唐以來之非何氏者,皆不得其門,不升其堂者也”[2]62。孔廣森雖說“《解詁》體大思精,詞義奧衍”,但卻指出何休有兩大“不通”,一是“承訛率臆,未能醇會傳意”,二是“不肯援《穀梁》”“不取證《左傳》”,并表示《春秋公羊通義》就是要“袪此二惑,歸于大通”,對何休《公羊解詁》進行“存其精粹,刪其支離,破其拘窒,增其隱漏”[37]730的工作。孔書中,屢屢稱何說“誤矣”“謬解”“甚謬”“殊非師說”[37]706,310,633,474,表示“所不敢信”“支離之說,今悉無取”,更說何休“不善讀傳矣”[37]329,398,579。以上用辭堪稱嚴厲。

      最后,莊存與、劉逢祿對公羊學大膽突破文本束縛的詮釋方式持肯定態(tài)度。莊存與說“大一統(tǒng)”:“此非《春秋》事也,治《春秋》之義,莫大焉。”[15]10劉逢祿說《春秋》:“詳略之以理嫌疑,偏反之以制新義,……圣人議而勿辨,其言彌微,其旨彌顯。”[38]44-45而孔廣森堅持嚴格以經、傳文本為據(jù),指責何休:“都無傳文,橫生枝說?!盵37]302孔廣森也因此完全否定何休“王魯”等說,以為“圣人應符,為漢制作,黜周王魯,以《春秋》當新王云云之說,皆絕不見本傳”[37]722,何休是“自蹈所云‘反傳違戾’之失矣”,并引晉儒王接之語譏其“往往還為《公羊》疾病者也”[37]241,549。莊存與雖然也不認同“王魯”,卻并未加以指責,而是提出“《春秋》應天受命作制,孟子輿有言天子之事。以托王法,魯無愒焉;以治萬世,漢曷覬焉”[15] 8。雖排除了托王于魯、為漢制作,但卻肯定了《春秋》受命作制、以托王法的內涵。劉逢祿則不光全盤肯定“王魯”,更引《詩》之三頌,作為“新周、故宋、以《魯頌》當夏而為新王之明征”[38]8。劉逢祿還做了一個解釋:“《春秋》之托王至廣,稱號名義仍系于周,挫強扶弱常系于二伯。且魯無可覬也?!洞呵铩氛撸鹨?。魯與天王、諸侯皆薪蒸之屬,可以宣火之明,而無與于火之德也。”[38] 110其強調魯只是燃亮《春秋》之火的薪柴,“王魯”只是借以示義的一種工具而已,這樣劉逢祿關于“王魯”的表達就與莊存與有了一定的契合,尤其是“魯無可覬”分明就是接著莊存與說的。如此看來,劉逢祿作書之前必曾接觸過莊書此語。

      我們知道,三世、三統(tǒng)、王魯?shù)日f是公羊學的重要內容,這正是何休解詁《公羊傳》的貢獻所在,而孔廣森皆予以否定或抽離其核心內涵??讖V森還把公羊學“三科九旨”的內容進行了抽換,從而招致了劉逢祿的嚴厲批評:“如是,則《公羊》與《穀梁》奚異?奚大義之與有?……無三科九旨則無《公羊》,無《公羊》則無《春秋》,尚奚微言之與有?”[2]57-58正如《清儒學案》所說,孔廣森“其于公羊,別立三科,自成一家之言,與武進莊氏、劉氏諸家墨守何氏之說者,宗旨故殊也”[33]4293。孔廣森雖然也強調“《春秋》重義不重事”[37]725,其實他并沒有走出乾嘉考據(jù)之學的治學路徑。因此梁啟超說:“戴震弟子孔廣森始著《公羊通義》,然不明家法,治今文學者不宗之?!盵32]74也正因為如此,“平生學術最惡公羊之學”[39]517的張之洞獨對孔廣森表示贊賞:“《春秋公羊傳》,只讀孔廣森《公羊通義》”“國朝人講《公羊》者,惟此書立言矜慎,尚無流弊”[39]170。

      那么我們怎么理解劉逢祿所說的“孔先生廣森始以《公羊春秋》為家法”呢?此語出自《春秋論》下篇。該論上篇專攻錢大昕否定《春秋》褒貶書法之說,以立公羊家法;下篇專攻孔廣森別立“三科九旨”,以正公羊家法。否定褒貶書法之人史上多矣,而上篇獨舉錢大昕。下篇的孔廣森,一如上篇的錢大昕,也是劉逢祿立的一個靶子。彼時《春秋正辭》尚未刊刻,公羊學久束高閣,孔書以接緒公羊之名面世,卻又否定公羊學的核心思想。當此“大義微言千鈞一發(fā)”之際,深諳公羊托事明義傳統(tǒng)的劉逢祿不得不“托始”于孔廣森,奮起“鉤幽起墜,干城御侮”[2]211。

      也有學者提出,從劉承寬《先府君行述》所說的“府君……至《春秋》則獨抱遺經,自發(fā)神悟”來看,“劉逢祿未承認莊存與對其公羊學的影響”[40]。拙文《清代公羊學的奠基人——劉逢祿》曾對劉逢祿的學術淵源有一個簡單的敘述,認為劉逢祿公羊學固然屬于自學,但是絕不可否認外家莊氏的學統(tǒng)對他的影響。[41]這里我們不妨對劉逢祿與莊存與的學術關系再作細致一點的梳理。

      劉逢祿童年時,經常從母親那里獲聞莊存與的經說,其中就有莊存與“素精”[2]184的董仲舒之文。乾隆五十一年(1786),劉逢祿11歲時,莊存與致仕歸里,考察劉逢祿功課,對其能熟讀董仲舒文章非常高興,說:“此外孫必能傳吾學!”[2]209莊存與給予劉逢祿以“傳學”的期許,而劉逢祿也恰在此之后開始了對公羊學的探索?!澳晔?,讀《左氏春秋》,疑其書法是非多失大義。繼讀《公羊》及董子書,乃恍然于《春秋》非記事之書,不必待《左氏》而明?!盵42]2“十三歲,……嘗讀《漢書·董江都傳》而慕之,乃求得《春秋繁露》,益知為七十子微言大義,遂發(fā)憤研《公羊傳何氏解詁》,不數(shù)月,盡通其條例?!盵2]209“年十有五,治《公羊春秋》條例之學?!盵2]36

      只是莊存與回鄉(xiāng)不滿兩年便辭世,劉逢祿得莊存與親炙的機會不多,莊存與給予他更多的是一種學術方向的引領。李兆洛說:“申受(劉逢祿)所著《公羊》,多本宗伯(莊存與)?!盵43]董士錫說:“嘉慶間,其彌孫劉逢祿作《公羊釋例》,精密無耦,以為其源自先生(莊存與)?!?[7]二人皆為劉逢祿好友,相交甚篤,其言劉逢祿公羊學淵源于莊存與,必不誣也。劉承寬在《先府君行述》中特意記下莊存與“傳學”之語,其實也是意在表彰劉逢祿的傳學之功。所謂傳學,并非亦步亦趨全盤接受,而重在推進與發(fā)揚。劉逢祿也確實做到了將莊存與春秋學向前推進,發(fā)揚光大。

      皮錫瑞《經學通論》說:“莊存與作《春秋正辭》,傳之劉逢祿、宋翔鳳、龔自珍諸人。”[44]618梁啟超在《清代學術概論》中也是從傳學的角度,敘述劉逢祿與莊存與的學術關系,并將莊存與列為以公羊學為標志的清代思潮“蛻分期”的開創(chuàng)者:“莊存與,始治《春秋公羊傳》有心得,而劉逢祿、龔自珍最能傳其學?!盵32]5-6學術史的源流,往往是當時人不甚明了,而后人反而看得越來越清楚。

      我們說,清代公羊學正是沿著莊存與《春秋正辭》開出的方向發(fā)展的,其復興的路徑是由莊存與發(fā)其端,再經劉逢祿全面發(fā)明公羊大義,至道光年間劉逢祿弟子龔自珍、魏源引公羊義譏切時政,至晚清康有為以公羊學說作為變法改制的理論基礎,使公羊學在歷史上再度寫下了輝煌的篇章。而孔廣森公羊學雖另走一途,其源頭實亦出自莊存與。因此,無論是從撰著時間,還是從學術淵源上來講,清代公羊學的開山之作,莊存與《春秋正辭》都可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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