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偉
老古話里講的“遠親不如近鄰”,下一句是什么?“休要失了人情”。那些年,阿拉上海人的的刮刮(確實)是生活在“熟人社會”里,人與人之間充滿人情味、同情心?,F在回想起來,不免感慨萬分。
古鎮(zhèn)朱家角是姆媽的娘家,那里住著外婆、阿姨和我們一大家族。記得小辰光,每逢學校放暑假,阿拉兄妹倆就會去朱家角住上一些日腳。那里留下我好多美好的童年回憶。朱家角這座古鎮(zhèn)的地形圖,當年我閉著眼睛也能畫得出來。
記得小辰光跟外婆出門買東西,有辰光看到外婆買好了東西,突然發(fā)現袋袋里的鈔票勿夠了,她會輕松地說:“鈔票先欠一欠,過兩天來還儂。”對方總是客氣地笑笑:“可以,可以。”我對外婆說:“阿拉去商店里買東西,到菜場里買小菜,如果少帶了鈔票,想欠一欠,肯定是勿來三(不行)咯。”外婆笑了笑說:“鎮(zhèn)里的人,特別是住在一條街上的,相互之間都是認得的,人家當然肯讓我欠一欠的嘍?!?/p>
老古話說“金鄉(xiāng)鄰,銀親眷”。那些年,古鎮(zhèn)里民風淳樸,可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外婆講得明白,此地啥人要是做了壞事體,一條街上的人家都曉得,伊的日腳哪能(怎么)過得下去?是呀,各家人家都知根知底的,幾代人同住在一條街上,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交往,家族之間的牽連,像一張無形的網,牽絲攀藤,纏繞在一起。比如講我爹爹和姆媽的聯姻,他們之間也有著七轉八彎的親眷關系。而小鎮(zhèn)里面的青梅竹馬,鄰舍隔壁之間的婚嫁,更是比比皆是。對了,記憶中我好像有過一個過房娘(干媽),可能是大人在聊天時講起的,是不是拜過什么儀式,已經忘記脫了。當年小鎮(zhèn)里相互之間認過房爺(干爹)過房娘的,還真勿少。
朱家角鎮(zhèn)有一座放生橋,據說該橋建于明隆慶五年(1571年),外婆家?guī)状硕际悄抢锏脑∶?。有一年春?jié),我們全家到外婆家過年。依照老規(guī)矩,年初一一早全家人都要聚集到客廳里,給外婆拜年。姆媽把外婆攙到太師椅上,外婆剛坐下,忽然又站了起來?!奥彼邪⒁贪迅粢拐砗玫囊恢话脕?,說,“我伲(我們)還是先去給老阿奶拜年”。我們一家老小沿著石板路,走過放生橋,來到橋下的一家人家。外婆說的老阿奶就住在那里。阿姨告訴我,老阿奶是日本人打仗那年獨自一人逃難逃到這里的。她終身未嫁,靠給人家做娘姨(保姆)為生。老阿奶是外婆的過房娘,外婆有啥好吃的,總會想到老阿奶,經常會差(使喚)阿姨給老阿奶送去一些吃的用的。記得那年給老阿奶拜年,外婆除了給她帶去了松糕、扎肉,還有一包姨夫出差帶回來孝敬外婆的吉林紅參,阿姨說“價鈿老貴咯”。老阿奶是個小腳(我小辰光已經很少見到清朝遺留下來的小腳老太了),行走起來動作遲鈍。她笑容滿面,緊緊抱著外婆,連連拍著她的背心??吹竭@種場景,我眼淚水都要淌出來了。
那些年,大白天小鎮(zhèn)上家家戶戶都開著門,阿拉小朋友白相,在各家人家屋里竄來竄去的,大人從來勿會出來干涉。碰到吃飯辰光,主人家還會招呼我:“大偉進來,一道吃?!蔽倚睦镄皻猓ǚ浅#╅_心!記得有一趟阿拉幾個小囡白相逃降賽(捉迷藏游戲),開始我躲到一戶人家的門背后。后來擔心容易被發(fā)現,就鉆進了床底下。大熱天,躺平在冰涼的地磚上,涼絲絲的風一吹,竟然在別人家床底下睡了一覺。后來到了吃夜飯辰光,被主人家發(fā)現,拖了出來。他們不但勿生氣,還硬是拉著我上桌,在他家吃了一頓,一桌好小菜,味道邪氣贊。
這里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真好!
姆媽有時會講起她小辰光生活在小鎮(zhèn)上的故事,每個故事都很溫馨。在熟門熟路、民風淳樸的小鎮(zhèn)里生活,多少愜意啊。姆媽有辰光會講,她嫁到上海(上海郊區(qū)人習慣上把市區(qū)稱作“上?!保?,敢在人生地不熟的茫茫人海里生活,還是算有點魄力的。
其實那些年的上海,也是個“熟人社會”,并沒有啥可怕的。
姆媽講:“新搬到一個地方,彼此之間是有點生疏的,不過那個辰光,人都比較善良,左鄰右舍之間很快就會熟悉起來?!笔茄剑洃浿懈舯诎⒛镒鲋ヂ闇珗F,會端來一碗。姆媽包了餛飩,也會端去一碗。姆媽叫我去歸還空碗的辰光,總會在碗里裝兩只橘子或是幾粒糖果。那些年鄰居之間借腳踏車,借糧票借油票借鈔票,甚至借醋(延伸出“借蟹”的滑稽段子)借醬油借只雞蛋的事,真不是笑話。送來送去,借來借去,鄰舍隔壁之間的關系就熱絡起來了。
雖然在上海,還勿像朱家角那樣大門敞開、夜不閉戶,不過也勿像如今鄰舍之間,彼此一回家各自防盜門緊鎖,貓兒眼、監(jiān)控頭。在朱家角,鄰居隔壁可以隨便跑來跑去的,而在上海,鄰舍之間串門,即使人家房門開著,儂也要先敲敲門。姆媽講“這是禮貌”,我點點頭,“曉得了”,懂得了這個規(guī)矩。那辰光阿拉出去白相,鑰匙就放在門口的腳墊、花盆下面。隔壁鄰舍都曉得你家的鑰匙放在那里。大家只是象征性鎖門,防君子勿防小偷的。還有,如果曬在曬臺上的衣裳、被頭碰到落雨,家里沒有人,儂一點也勿用擔心,隔壁鄰舍會幫儂收下來的。
當年阿拉弄堂口有個皮匠攤,據講已經擺了廿多年,弄堂里的老老小小都叫這個修鞋的“小皮匠”。小皮匠變成了老皮匠,大家還是叫他小皮匠,大家都這樣叫。小皮匠人很客氣,看到人勿管認得勿認得,臉上總是笑瞇瞇的。小皮匠的家臨時搭在后弄堂的過街樓下,不過這個“臨時”搭建,一搭就搭了廿多年。由于他為人善良,也沒有人去撟(舉報)他,所以他與鄰舍隔壁一直相安無事。小皮匠個子矮小,據說沒有結過婚。他有個過房兒子叫阿民,一直跟著他生活。有關他家的故事有勿少版本,有些吃飽飯沒有事體做的三姑六婆,會在背后嚼舌頭。不過大家聽過算數,啥人也勿會去問小皮匠。小皮匠日腳過得蠻清苦,自己舍勿得吃舍勿得穿,全都省下來給兒子吃。他對人家說,“阿民正在長發(fā)頭上,應該給他多吃點、吃好點”。在我記憶中,小皮匠的兒子那辰光已經長得長一碼大一碼(高大)。小皮匠穿得破破爛爛,他的兒子卻常常穿得山清水綠。
小皮匠人很硬氣,鄰舍隔壁要送東西給他,他從來不肯接受。有辰光實在情面難卻收下了,他必定會用他的手藝(修鞋)還掉這份人情。他說那是因為“不這樣做自己心里邪氣過意勿去,覺也睏勿好”。他兒子阿民人很文靜,勿大響的,也勿大出現在弄堂里。他喜歡獨自一個人關在家里看書。記得那年他溫課準備考大學,弄堂里的左鄰右舍曉得了,都叫自己家的小把戲(小孩)這段日腳覅到后弄堂去白相,覅去踢球、逃降賽(捉迷藏),保持安靜,讓阿民哥哥好好溫課。過街樓上的那家人家還借給他家一只臺燈,一根電線從樓上一直拖到他家里。
終于好消息傳來,阿民考上了北京大學!一條弄堂里的人為他高興,都去向小皮匠祝賀。小皮匠激動得眼淚水溚溚渧。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平時臉上一直笑瞇瞇的小皮匠,竟然會哽咽、流淚,最后嚎啕大哭。我的鼻子一下子變得酸溜溜的。很多年以后,一次在看故事片前播放的《新聞簡報》時,我看到在某位中央首長身邊的一個大高個,樣子極像當年的那位阿民。會是他嗎?一個小皮匠的兒子?突然我心頭冒出一句老古話,“英雄不問出處”。
北京人叫“發(fā)小”,阿拉上海人叫“出窠兄弟”(也有叫“開襠褲朋友”),指的是非血緣男人之間的友誼關系。赤膊兄弟的含義很清楚,兄弟之間連衣服也不穿,可見坦坦蕩蕩毫無隱瞞了。赤膊兄弟之間的友誼常常不亞于親兄弟。
阿拉小辰光男小囝之間經常會吵相罵打相打,不過吵過打過,睏脫一覺,第二天又像啥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阿拉男小囝看《三國演義》,最喜歡看劉關張?zhí)覉@三結義,還有《水滸傳》里好漢相遇,動不動就結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好敬佩!
那些年,我雖然沒有“結拜兄弟”,卻也有幾個關系特別好的“出窠兄弟”,相互之間頗有幾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義氣。記得在阿拉這群出窠兄弟中,有一個姓陸的,長得高高瘦瘦,大家都叫他“長腳鷺鷥”。長腳鷺鷥的母親常年生病臥床不起,他家兄弟姐妹又多,經濟條件比較困難,當年六元錢一個月的學費也付不起,是學校給予減免的。不過他人倒很硬氣,有同學給他送點吃的什么的,他會板面孔的。這情況,阿拉幾個出窠兄弟都是曉得的,都不會去“可憐”他,人格上大家一定保持平等。
記得有個禮拜天,阿拉幾個出窠兄弟約好去學校里踢足球。一路上大家傳球、盤球,踢來踢去。長腳鷺鷥勿當心飛起一腳,球飛向路邊商店的玻璃櫥窗。只聽“哐啷”一聲響,那塊一人見方的大玻璃碎了,玻璃碎片撒滿一地。當年在阿拉這些小八臘子眼里,是勿得了的大事體,闖窮禍了!踢碎這么大一塊玻璃,要賠多少鈔票???大家出于本能,四下逃開。商店里奔出來一個大塊頭,由于我逃得慢,被大塊頭一把抓牢,拽住了后領頭。大塊頭氣喘吁吁:“小赤佬……踢碎了玻璃……還想跑……”我哭出烏拉地說:“玻璃勿是我踢碎的?!贝髩K頭吼道:“那是啥人踢的?講出來!”躲在暗處的幾個出窠兄弟一見我被抓,便一個個走了出來,圍了上來。大塊頭一手緊緊揪住我的衣領勿放,一手指著他們大叫:“你?還是你?講出來,是啥人踢碎玻璃的?”大家都悶聲勿響。這辰光,長腳鷺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是我”,一副“一人作事一人當”的樣子。大塊頭松開我的衣領,一把抓住了長腳鷺鷥的手腕?!昂茫≠r鈔票!賠鈔票!叫儂爺老頭子(父親)來賠鈔票!”看樣子勿賠鈔票,大塊頭是勿會放長腳鷺鷥咯。
后來阿拉叫來居委會阿姨作擔保,大塊頭才放了長腳鷺鷥??偣惨r多少鈔票,具體數字忘記掉了。不過在阿拉小囝眼里這是筆大數目。赤膊兄弟們一致決定“球是阿拉一起踢的,要賠阿拉一道賠”。雖然長腳鷺鷥說啥也勿肯,可他一下子又拿勿出這筆錢來。他眼看著大家砸儲蓄罐,湊壓歲錢,一起把玻璃的錢給賠了,眼圈紅紅的。記得臨小學畢業(yè),長腳鷺鷥拖著阿拉幾個人到照相館去拍照留念,鈔票是他出的。當年的“出窠兄弟”,哪像現在同學之間,各忙各的,還說是“相逢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寫到此地,我還想起一樁發(fā)生在出窠兄弟之間的事體。住在阿拉樓上的阿昌,他爺老頭子是上港十區(qū)的碼頭工人,扛大包出身,能扛200斤的大包走跳板,力氣大得嚇人。有一趟勿曉得阿昌又闖了啥個窮禍,被他爺老頭子一頓暴打。那辰光鄰舍隔壁吵相罵,總會有人出來勸架。人們看到大人打自家小囝,一般勿會來指手劃腳。不過這趟打得太厲害了,阿昌爺面孔通紅像是吃飽了老酒,他用毛竹爿抽得阿昌雙腳跳,鬼哭狼嚎一般。
我有點看勿下去了,鼓足勇氣跑上去,還沒有開口就被阿昌爺一把拎起,摜到了一邊。我又氣又急,急中生智。學校離家很近,我飛奔到學校,還好班主任顧老師沒有下班,正在辦公室批作業(yè)。我慌忙把阿昌爺打阿昌的事給顧老師講了,我講“再這樣打下去恐怕要出人性命咯”。顧老師眉頭一皺,二話沒說,跟著我一口氣跑到阿昌家。這辰光阿昌已經躲進了廁所里,反鎖著門。阿昌爺手里拿著一根很粗的棒頭,把廁所門敲得砰砰響。顧老師來了,一把奪過阿昌爺手里的棒頭。要曉得那個辰光,當家長的看到老師都是“一帖藥”。阿昌爺被顧老師一頓訓,酒瘋也不發(fā)了,并且還“向毛主席保證”,以后再也勿會打他兒子了。
這樁事體過后,阿昌很感激我,硬是拉著我一定要做“結拜兄弟”。如今在同學會上,阿昌還會津津樂道地講起那樁事體(他講起他爺揍他的故事,臉上竟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反而弄得我不好意思起來。
不僅僅在弄堂、在新村,上海人工作的單位,也是一個熱心朋友聚集的地方。
那些年,一個成年人幾乎都有“單位”。單位是個大家庭,似乎誰也離不開這個集體。如今在網上,人們不時會看到“不要對人太好”“不要走得太近”“同事不能做朋友”之類的“潛規(guī)則”提示,讓人總覺得有一種苦澀之味。其實我們那些年不都是這樣的。我常常想起在工廠里的那段日子(1968年至1983年)。
當年十七八歲的我,剛踏進社會就遇到過好多熱心的朋友?;叵肫饋砟切┠耆藗冎g的交往,很少有金錢方面的“計較”。雖然在偉人書里讀到的是“按勞分配”的社會主義分配原則,可小青年一律“36元萬歲”(當年流行語)。單位里任務忙起來,加班加點,給有事請假的同事代班,全部是義務勞動,沒有任何報酬可談(也沒有人會提出)。特別是阿拉小青年,多出點力氣多做點生活,本來就是“明份賬”,沒什么可以計較的。后來雖然加班有了“調休”,印象中我基本上都是到了年底“自動爛掉”(清零)的。
隨便講一樁事體,比如搬場(搬家)?,F在搬場交關方便,只要一只電話,約好辰光,搬場公司就會車到人到。需要提前打包的,搬場公司也會提供服務,根據客戶要求,分門別類打包裝箱,一切都弄得舒舒齊齊。那辰光給你搬場的時間是扣揢扣(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的,特別是老百姓之間“調房子”,一清老早同時搬場,同時騰出空房子來,交換,連稍微打掃一下的時間都沒有。當天天黑前必須完成搬場,不然一家人家睏到啥地方去???記憶中那些年沒有搬場公司。家里家什少的,搬得勿遠的,可以借幾輛黃魚車、老虎塌車來搬。路遠的,家什多的,那就要借輛大卡車了。不過那辰光只要是搬場,跟單位領導講一聲,借卡車的事情一般都能辦到(后來延伸為職工的一種福利)。至于搬場的勞動力,那都是靠單位里的同事、朋友幫忙的。
那辰光人們節(jié)約,啥個東西都舍勿得摜脫(扔掉),零零碎碎的東西,增加了搬場的難度。那辰光的房子,基本上都沒有電梯。搬樓上的人家,一趟趟地搬,吃力得勿得了。大櫥、五斗櫥,還要用繩子吊上吊下。一批外行人七手八腳的,常常洋相百出。作為酬謝,主人往往會在搬好場后,請幫忙的朋友們到附近飲食店去吃一頓。不過這個辰光大多數人都會推辭,“你們還要收作(收拾),你們忙,你們忙”,然后各奔東西。
那些年,單位里熱心人特別多。比如啥人家有人得了疑難雜癥,總有熱心人出來,通訊錄亂翻,七轉八彎地托人找關系,一串關系找下來,總能找到好醫(yī)生的。蝦有蝦路蟹有蟹路,朋友之間都“買面子”。我碰到勿少熱心人,從來不肯收人家的禮物,只要得到一個“路道粗”的贊賞即可。
當年各家單位里,都成立了互助會,每個職工先把一部分錢放在互助會里(記憶中參加互助會需交十元錢),集中在一起。誰家要是碰上什么犯難的事體,只要講出道理來,就能從互助會先借一些鈔票救救急,以后訂計劃慢慢地還。
那些年,同事朋友之間借鈔票,是不需要寫借條的。記得爹爹單位有個同事過世,爹爹講他曾經借給過這個同事一些鈔票,現在人走了,恐怕這筆鈔票就拿勿回來了?!八懔耍伯斒且还P捐款,做做好事”。沒想到沒有幾天,這位同事的家屬找到爹爹來還鈔票。原來這個同事臨終前已經對他的家屬交代自己的欠債,一筆筆講得清清爽爽。
那些年,經常能聽到收音機里播放的臧天朔的那首“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縈繞于耳,感觸良多。如今人們各自回家,房門緊關,鄰居之間是很少聯系的。不過今年疫情封控期間,左鄰右舍之間互幫互助,相互關系熱絡了勿少。我懷念那些年上海的“熟人社會”,它給我們這座城市帶來的是溫馨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