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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紀以來的《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研究體系與方法論

      2022-11-23 00:27:14
      北京印刷學院學報 2022年1期
      關鍵詞:注本李白分類

      張 佩

      (北京印刷學院新聞出版學院,北京 102600)

      《分類補注李太白詩》(下文簡稱《分類》)二十五卷,宋楊齊賢集注,元蕭士赟補注。這是現(xiàn)存最早的李白作品注本,非常珍貴。其流傳時間長,傳播范圍廣,引起普遍關注,具有無法替代的價值與不可低估的地位。

      筆者長期致力于李白古注本研究,于此重點談一下20世紀以來的《分類》研究,對其學術動態(tài)、學術史進行梳理,進而對李白詩古注本研究的體系與方法論建構展開討論。

      一、關于《分類補注李太白詩》注本文本

      (一)關于古注本《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的考證

      1.從宏觀、中觀視角對古注本整體展開全幅研究,側重建立起框架,擇出具有探索價值的闡釋點

      詹锳、楊慶華首先確認了《分類》的重要性,指出“我們研究李白詩,這部書還是不能忽略的”[1],初步整理出諸版款行、注釋特征,為后續(xù)研究開山之本。芳村弘道、劉崇德進一步指出,“(《分類》)在為數(shù)不多的李白集注本中,不僅最為古老而被珍視,而且有‘詳贍’之譽”[2]。作者考證出成書時間,“大致當完成于《序例》所署至元二十八年(1291)”,介紹了原本系統(tǒng)各版本的收藏處所與版式特點、刪節(jié)本刪注的實際情況以及相關原文問題。芳村弘道、詹福瑞在進一步厘清刪節(jié)本體系郭本與玉本的基礎上,對注釋內(nèi)容、注家及其動機等展開討論。[3]71-73以上三篇,為《分類》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胡振龍《李白詩古注本研究》比較全面地梳理了白詩主要古注本,對諸家注釋方法、思想形成系統(tǒng)性研究[4]。他對《分類》用功尤深,沿著原著章節(jié)脈絡,增補材料予以專論[5],使注本體系呈現(xiàn)更為明晰。

      2.從微觀視角切入,對于楊蕭注進行考辨,側重于細讀文本中發(fā)現(xiàn)問題,同時慮及接受中發(fā)生的新變

      胡振龍復指出,《四庫全書總目》關于明代林兆珂《李詩鈔述注》的解說有兩方面的問題,一是以不誤為誤,二是未能指出它存在嚴重抄襲。他指出:“其書篇幅長達十六卷,但基本上是抄襲他人的見解,主要抄自宋代楊齊賢注和元代蕭士赟的補注,也有的抄自明朝人的著述,如郭云鵬本所收徐禎卿評語以及唐汝詢《唐詩解》中的見解”[6]。這種做法理應受到指責,四庫館臣卻于此不置一辭,實不應當。

      這一研究的價值有三:除楊蕭注與太白詩的匹配程度之外,將側重點置于注釋本身的傳播與接受;予四庫館臣對林著的解題進行有效批評,端正注釋本源所在;在不同注本的比對中展現(xiàn)楊蕭注的價值。

      (二)運用楊蕭注對相關作品、注釋或人物進行考證

      1.樂府詩類

      (1)關于李白樂府詩古題、具體篇目等展開研究

      聶石樵將北宋人見聞與記載作為信史資料,來考證《蜀道難》本事,支持其“諷章仇兼瓊”的觀點[7]。其中,蕭注提供了一則掌故,被用作輔證。

      李從軍旨在辨析《梁甫吟》產(chǎn)生的確切年代與特定環(huán)境,故于論證前將蕭氏觀點,即“主有事實”作為對本詩解讀中形成的重要觀點之一[8]。

      康懷遠將蕭注作為樂府解題的重要觀點來征引。蕭注:“此詩其為明皇寵武妃廢王皇后而作乎……唐詩人多引《春秋》為魯諱之義,以漢武比明皇,中間比義引事,讀者自見?!弊髡哒J為,“明皇寵武妃廢王皇后,”事在開元十二年,當時李白尚在蜀中,嚴習格律、辭賦,“均無意于朝廷宮闈之廢立”,因此推知“《白頭吟》之不作于蜀中昭然明矣”[9]。

      王立增指出,由唐至清對李白樂府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評價、注解與探討比興寄托之意等方面,較零散,重感悟。二十世紀前五十年,研究成果不多。解放后前三十年,出現(xiàn)了專門的著作。二十世紀后二十年,研究趨于細致化和科學化。作者強調(diào),元代李白樂府詩研究較有成就的是蕭士赟和范槨。蕭氏《分類》中于樂府詩之箋注,多能闡發(fā)其中的比興寄托之意,對后世的影響頗大[10]。

      (2)從注釋征引文獻中汲取信息,去整理、研究其他樂府類作品或典籍

      喻意志認為,清人王謨所輯《歌錄》“有遺漏及考據(jù)失實者”,故對其全部佚文加以分析,以資提供一份可信的音樂文獻輯佚成果。其中就包括對楊蕭注中所引三處《歌錄》內(nèi)容(依次為《陽春歌》《白馬篇》《怨歌行》三篇題下注)進行仔細辨析,強調(diào)“第一條《歌錄》乃《樂錄》之誤。第二、三條《樂府詩集》未引,而李善注引之。故蕭氏所引《歌錄》亦出自《文選》李善注,而非其原書”[11]。

      2.李白研究類

      這一類型發(fā)揮了注釋最基本的義疏功能,重點在于研究者對“舊材料”“舊證據(jù)”版本的選擇、整體熟悉程度以及運用的方法。

      牛寶彤探索李白文思想時首先指出,傳世的楊齊賢、蕭士赟、胡震亨三家注僅注李白詩,置李白文于不顧;至王琦,方將詩、文合注,較為完備[12]。

      郁賢皓全面總結了二十世紀初關于李白生平方面研究的情況。作者指出,“李白的研究除各種詩話有零星的評說外,宋、元、明、清注釋李詩的僅有楊齊賢、蕭士贊、胡震亨、王琦四家;對李白的生平歷代幾乎都未深人研究?!盵13]全文側重點不在古注本研究,卻從另一個角度提供了思路,即注意在分散的材料中整理、挖掘太白生平蛛絲馬跡,以尋求新的突破。

      楊海健從注本角度考證李白《古風五十九首》的來源與纂集過程,對于注本的特色、彼此間關聯(lián)有著簡潔清晰的描述;尤重楊蕭注的影響力、分類依據(jù)、流傳與接受情況等,為接下來的論證張本[14]。

      朱易安站在李白接受史立場,從詩文本細讀角度去審視《分類》,認為以此為端“李白的詩歌文本開始受到重視”,蕭氏是在楊注基礎上展開這項工作。這不僅意味著完整的、成體系的李白詩文本閱讀,同時受“千家注杜”接受環(huán)境影響,李白詩歌文本閱讀的回歸在“李杜比較”中展開;提倡李杜并重,才有可能激發(fā)起李白詩歌文本閱讀的回歸[15]。

      3.明代文學研究類

      此類研究多是基于古注的文獻保藏功能。明代在詩文別集刊刻翻刻、編纂方面相當活躍,出版業(yè)發(fā)展態(tài)勢甚好。明政府曾下令嚴禁篡改舊版文字、行格,這就為后世提供了穩(wěn)定可靠、富有文學文獻學研究價值的珍貴資料。而作為典籍重要構成的注釋自然也日漸得到重視,與明代文學研究的關聯(lián)度日漸增高,成為后人研究有明文學的重要依據(jù)。

      (1)關于明代文學家及其作品

      耿傳友以實證研究方法,對明末作家王次回的家世、生平、著作、交游等進行考辨。論證中對李白注文進行辨析,并以此作為鉤沉史料的依據(jù)[16]。

      黃艷芬論述了許自昌的家世生平、園林家樂、戲曲交游活動等,進而剖析其思想發(fā)展與戲曲創(chuàng)作情況。認為許自昌的戲曲創(chuàng)作明顯地帶有戲曲文人化的特點;崇尚俠義,使其戲曲具有個性化;晚期思想受到佛道影響,作品呈現(xiàn)神仙道化的傾向[17]。

      文中沒有太多借鑒許自昌刻書、藏書情況所提供的信息來增加分析的廣深程度,卻給我們進行注本研究提供了一些思路。即在分析《分類》許自昌刻本時對刊刻者同時期的交游、創(chuàng)作傾向、審美變化等加以考慮,有助于理解他對楊蕭注兼及太白詩文的接受、變改及傳播情況。

      (2)關于明代刻本及其流布

      楊軍厘清了明代翻刻宋本的歷代著錄與現(xiàn)存狀況。研究中涉及對李白古注本編纂、刊刻的辨析[18]50。作者特重從明代整體出版環(huán)境切入,使注本研究延伸至出版史、出版思想史領域。

      徐學考證了《國家珍貴古籍名錄》中哈爾濱師范大學所藏七部入選古籍,其中包括明嘉靖刻玉幾山人曹道本《分類》二十五卷。作者詳錄該本版式,特別言及“版心下刻工有‘馬’‘仁’‘天賜’‘信’‘陸敖’,查‘陸敖’或‘陸鏊’,明嘉靖間刻字工人,刻過《分類補注李太白詩》曹道本等書”[19]。筆者點?!斗诸悺窌r,遍查國圖古籍館藏玉幾山人本,并未看到。哈師大藏本,正補此缺。

      林柳、孔慶茂則對建陽書坊刻本進行“小命題”研究,將范圍縮至明代中期;注重以刻書世家研究為基礎,多角度分析此期坊刻本特點。這有助于我們從明代書坊格局、傳播生態(tài)方面去理解楊蕭注本及其刪節(jié)本系統(tǒng)在明代的流布[20]。

      4.整體文學史、文學理論研究

      殷春梅強調(diào),宋人開始“真正從學術研究的角度開展李白詩文搜集、整理、編纂、刻印,并對李集進行分類、編年、注釋及考證”。此外,“出現(xiàn)了第一個對李白詩集進行注釋的人,這就是楊齊賢的《李太白集注》”[21]。與前人詬病楊注“博而不約”有別,作者尤重其開山意義。

      孫語林以國圖藏善本初盛唐別集序文為基礎,對唐宋兩代文人所撰初盛唐別集序文進行比較,探尋其發(fā)展流變之本因[22]。此類研究于注本探研亦有所益,其視野不再蜷局于單個詩人別集,是從更廣闊的角度去看待文學理念、編選纂集思路等。從文學研究別集與從文獻角度入手尚有差別,前者混融、線索性強,后者側重于條分縷析中發(fā)現(xiàn)隱藏的信息。

      5.與其他李白集注本進行比對

      詹锳《我們是怎樣整理〈李白全集〉的——〈李白全集校注匯釋集評〉前言》[23]開宗明義,“本書的編寫目的,是要寫成一個新注本,超越王注取代王注”。因此,詹先生從李白集整理實踐角度出發(fā),對于過往注本的情況及彼此間的關聯(lián)予以系統(tǒng)回顧與評議。他在論證“新注何以超越王本”的過程中,本于具體實踐需要與經(jīng)驗,對諸本的分析比對顯得更為精細,對于后來者研究楊蕭注乃至整個古注本系統(tǒng)都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姚璐對安旗《李白全集編年注釋》進行探研。由于學緣關系,作者成功運用一手訪談資料,使今人注研究深入全面,呈現(xiàn)出活躍的學術氣氛。她將研究“置于李白研究史的進程中來觀照,并進行橫向、縱向的對比分析”[24]。對今人注本予以重視有助于換位審視古注,有所發(fā)明。

      宋星雨對《漢語大詞典》中征引李白作品書證進行歸納統(tǒng)計。做了“文獻校對”與“體例辨析”,前者考察作品內(nèi)容在用字上的差別,后者考察立目失誤、書證失誤、書證紕漏等等[25]。研究具有語料還原性質(zhì)。

      方旭娟以李白詩異文為研究對象,結合具體詩文對校各版本,歸納出李詩異文的特點、成因及研究價值[26]。這種將“異文”單獨提煉出來作為核心考察對象的思路,于李集諸本探研有益。

      譚堯堯分析了明代李白集序跋分類、形成原因、內(nèi)部關聯(lián)及影響。在梳理明以前序跋時,強調(diào)“元代蕭士赟的《分類補注李太白詩》影響巨大,為后世大量翻刻”[27]。

      6.李白集版本敘錄或相關刻本研究

      吳則虞介紹了元代家刻本的整體情況,特別言及建陽、建安刊刻之盛,整理出書坊所刻宋代傳本,其中就有至正元年萬玉堂刊刻《分類》二十五卷[28]。

      詹锳綜合分析了宋本、仿宋本李白詩文集,指出“一種題作《李太白文集》,一種題作《李翰林集》。前一種是蜀刻本,元人所刻楊齊賢、蕭士赟注本《分類補注李太白詩》及明郭云鵬刪節(jié)楊蕭注加上散文的《分類補注李太白集》,都是從這個板本系統(tǒng)來的”[29]。先生認同楊樺的觀點,即“宋甲本宋乙本俱為南宋高宗時刊本”[30],并結合文獻、傳播現(xiàn)象等對版本情況予以進一步考證[31]。

      申風《李集書錄》[32],是李白研究中一篇重要資料論。以現(xiàn)存李集為線索,簡述其編纂付梓年代及有關書錄記載;按版本源流體系分類編排;后附近世研究專著,極便檢索。

      葉樹聲討論明代蘇常私人刻書。文中言及《分類》版本系統(tǒng)中的郭云鵬刻本,側重討論書坊本身的特色,即摹刻逼真,堪稱絕妙[33]。受此篇啟發(fā),或可對郭氏“摹刻精美”傳統(tǒng)下大肆刪減楊蕭注,增補徐禎卿注的行為,從坊刻角度予以深入討論。

      李堅詳錄鄭州大學圖書館藏《分類》的版本信息。標注卷端題:“春陵楊齊賢子見集注,章貢蕭士粹可補注,明長洲許自昌玄甫校?!盵34]

      王永波認為明代編纂、評注、刊刻李集多達六十余種,編刻參與者人數(shù)多、素質(zhì)普遍較高,不少版本得到了修訂刊刻,對白詩傳播、接受產(chǎn)生深遠影響。此期,《分類》被多次翻刻,多達二十種,“成為李白詩流傳史上單部著述翻刻最多的書”[35]。

      陳君憶比較宋本系統(tǒng)和元本系統(tǒng)的李詩集,指出《李詩選》的選源為元本系統(tǒng)的《分類》,而楊慎亦用宋本系統(tǒng)之樂史本對《李詩選》進行??盵36]。

      二、關于注者及其注釋

      (一)關于注者生平與交游的考證

      關于楊齊賢、蕭士赟個人生平、交游方面的研究一直無法與《分類》注本本身相比。作為李白詩經(jīng)典化過程中重要的構成,《分類》在歷史時期便占據(jù)著不容忽視的位置,也被今人廣為征引,作為研究白詩的可靠文獻資料。與之不相符的是,兩位注家沒有得到特別的關注,除卻其生平資料稀缺,還在于研究者對探索角度的選取不同——許多看似關聯(lián)度不高的文獻都提供了注家生活年代的語境線索;同時,稍稍擺脫“注釋者”的身份,將二人置于新的學術視域他們會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風貌。在這方面,胡振龍、張佩做了一些較為集中的研究:

      胡振龍認為“南宋注李白詩的楊齊賢生卒年月雖不可考,但其登進士第的時間為宋寧宗慶元五年(1199)”,其生活年代顯然晚于“天會二年(1124)進士”[37]王繪。他在探索蕭氏注釋思想及源流時自然融入對其生平、交游,以及注釋李詩動因的探索,為后續(xù)研究注者提供了清晰的圖式。

      張佩考證表明,楊齊賢于宋寧宗嘉定十一年(1218)前后擔任過夔路運司帳干。頗有“掛職”意味,且久居閑職,故極便宜觀察蜀地風土人情,收集李白散佚詩文及軼聞事跡。他看到過當世所存太白詩篇較蕭氏更多,其“記覽極詳博”的特點是研究《分類》時必須高度重視的,不宜因后人議論導向而輕易否定[38]21。此外,她將蕭士赟個人研究從“注家”體系、李白“接受者”群體中單獨列出,轉為對蕭氏一門“家族文學史”的考察。研究以生平、詩文資料較為豐富的蕭立等作為核心考證對象,次之以蕭澥,推而及諸作為子輩的蕭士資、蕭士赟,最后整理出蕭氏族譜與詩學風尚[39]。文章能稍補以往注家生平資料單薄之缺。

      (二)對于楊蕭注釋進行考辨

      注釋具有保存文獻,保藏信息的重要功能。這些信息中,由注家經(jīng)眼,記錄當時所見所聞的類型則顯得尤為珍貴,可作為考辨對象,于本位中提供觀點與態(tài)度等,也可作為考證依據(jù),從“旁觀”視角偕同厘清問題。研究者對于此進行考辨,往往將其置于不同的序列中進行。

      1.置諸李白詩古注本體系中進行比對

      楊注因借蕭氏補注以存,故而一直表現(xiàn)出“獨立性”較弱的狀態(tài),研究者往往二者并舉,再與白集其他注本比較。

      李春光指出“《四部備要》取便研讀,多用注釋之本”,且注本往往較《四部叢刊》本精詳。如《李太白詩集》,《叢刊》用宋人楊齊賢集注本,“尚有疵謬,不夠精賅”;而《備要》用王琦集注本,此本在楊、蕭、胡三家注釋基礎上,“專精研磨,探幽索隱,又有所增益,并訂正了許多訛誤”[40]。需要注意的是,作者的側重點在于比較《備要》與《叢刊》,李集注本于此僅作為例證,并非作者考證對象。換一種角度,《叢刊》本選擇收錄現(xiàn)存最早的李集注本楊蕭注,其文獻保藏、傳播意義則更為突出。

      徐小潔研究明朱諫《李詩選注辯疑》,探討了朱注與楊蕭注的關系,指出“士赟的箋釋與辨?zhèn)螌χ熘G影響更深,而朱諫對之保持理性的批判態(tài)度,有借鑒,也有糾正;有贊同,也有異議,反映了朱諫獨立的批評意識”[41]。這就從其他注家的視角對楊蕭注進行討論,頗具“旁觀者清”的意味。

      蔣曉光認為,王琦“創(chuàng)造性地以‘情景交融’思維和文學性的‘諷諭’觀照詩學,這是他取得巨大成就、突出前人的原因”,此外,其說詩理論、方法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42]。與徐小潔論朱諫一樣,作者同樣注重將王注與楊蕭注進行比較。

      孫易君探索王琦注“后出轉精”的深層原因。她將王注與楊蕭注進行了溯源式比較,認為注李詩的廣博傾向自楊蕭便已開啟,這與太白本人豐厚的知識儲備,傳奇的人生經(jīng)歷亦相匹配[43]。文章對作者、注者風格的體認有別于前人“不協(xié)”之論,注意到詩風瀟灑飄逸與詩人淵博廣深之間并不存在非此即彼、不可兼容的關系。

      2.置諸《分類》版本系統(tǒng)中展開研究

      汪桂海記錄了國家圖書館藏元建安余氏勤有堂刻本《分類》的版本信息。文中言及“蕭氏雖對楊氏集注之不足有所糾補,此書卷帙浩博,猶不能無失,唐覲《延州筆記》即曾予指摘。然所注多征引故實,兼及意義,大致詳贍,足資考鏡”[44]。

      張佩認為明郭云鵬校刻本《分類》引用了徐禎卿若干評注??甲C徐注時,作者將其與楊蕭注進行比較、辨析,指出徐注彌補了《談藝錄》“較少針對某一詩人作品進行專門地、集中地點評”這一不足,也為解讀李詩保存了珍貴的資料[45]。此外,王琦在借鑒蕭注時做了以下工作:大膽質(zhì)疑,細致辨析;批判繼承箋注成果;糾正刻意比附之處。綜合而觀,王琦對蕭注的吸收經(jīng)過深思熟慮,既不全盤接納亦不輕率否定[46]。作者還指出,楊蕭兩位注家在解讀中傾注了大量心血:率先指明解詩焦點、難點所在;對李詩進行全面校讀。當然,注中仍存在明顯的訛誤、疏漏,甚至刻意比附,今人運用古注時當詳加甄別[47]。

      (三)運用楊蕭注對相關作品、注釋或人物進行考證

      運用楊蕭注對相關作品、注釋或人物進行考證,由來已久。可以說,這一類始終伴隨著古注本研究,起步早,對注本使用頻率高,挖掘探索亦較深刻。

      1.在太白樂府詩研究中,大量運用楊蕭注

      喬長阜探討《蜀道難》主題,開篇述說了五種觀點,其中便有“元人蕭士赟的諷玄宗幸蜀說”。因此說“業(yè)經(jīng)前人證諸史實”已被推倒,作者未特別展開討論[48]。

      安旗指出蕭氏謂《公無渡河》“諷止當時不靖之人自投憲網(wǎng)者”,雖無確證以證詩,卻點明“此詩必有所指”。誠因如此,后世如陳沆等解此詩,都會注意到與史實關聯(lián)去發(fā)掘深意[49]。

      補拙對蕭氏所言“水精簾以水精為之”產(chǎn)生質(zhì)疑,考索后認為《辭源》注“形容質(zhì)地精細而色澤瑩澈之簾”,是正確的[50]。對詩歌中單個語匯實指的研究看似細微,實則于作品、詩人影響甚巨,有必要對舊注進行仔細斟酌。

      李從軍指出諸家于《梁甫吟》主旨歧議有七,蕭士赟、沈德潛等“主有實事所指”。作者認為這“未能準確地指出此詩的產(chǎn)生年代、未能準確地指出產(chǎn)生此詩的特定條件和具體的環(huán)境”[51]。

      楊明采用“詩史互證”來論證李白對李林甫、楊國忠持有不同的政治態(tài)度。他指出蕭氏論《遠別離》主旨為“無借人國柄”,實屬有見地;只是將創(chuàng)作時間定于天寶末,“也還不夠準確”[52]。

      鄭文論《梁甫吟》詩旨,注意梳理出從古注至今注的邏輯軌跡[53]。與其他文章一樣,蕭注被視作解讀的“原點”,辨析詩意的“首發(fā)”參考。

      丁毅、逢春《論李白〈蜀道難〉》檢討諸家觀點,其中“元蕭士赟說《蜀道難》是諷玄宗天寶之亂幸蜀而作。”[54]作者強調(diào)學者們從多角度討論《蜀道難》主題,大有裨益,可啟發(fā)后學去理解名篇。

      康懷遠考論《白頭吟》系年,對蕭注、胡注予以細辨,認為蕭氏言“此詩其為明皇寵武見廢王皇后而作”頗有代表性,不過“事在開元十二年”,白尚在蜀中,登覽、求學,“均無意于朝廷宮闈之廢立”,故“《白頭吟》之不作于蜀中昭然明矣”[55]。

      張瑞君認為,太白樂府中一些關鍵語詞的深層內(nèi)涵并未得到有效解讀。比如“雉子班”的“班”與“斑”,蕭注作“雉子班”;楊注征引梁吳均《雉子班》開篇,亦作“可憐雉子班”,皆為“班”字。據(jù)此,作者指出“楊齊賢時代早于郭茂倩,可見《樂府詩集》成書以前,就寫作‘雉子班’,意為一群雉子或演群雉的戲班”[56]。

      2.在太白生卒年、入仕等問題的討論中,將楊蕭注作為“史料”引證

      舒大剛對李白紀年史料、紀年詩文、相關注釋等進行全面分析,認為“諸說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占有史料不充分、擅疑古書、誤解古人的毛病”[57]。此中,楊蕭注亦被用作史料、考辯的對象。

      郭建偉參乎“陽冰序”“魏序”、李詩、碑傳、詔敕等,推定李白卒于唐代宗廣德二年(764)春。至于廣德年間詩文則“大部分當已被蕭士赟誤作贗品刪汰了”?!笆捠口S固守李白卒于寶應元年說”,故而大加刪削楊注所引“廣德以后事”,“無形中增加了對李白實際卒年考證的難度,直接導致了李白卒年的長期被誤說”[58]。

      3.在唐詩學研究、李杜比較研究、具體作品解讀中,從楊蕭注中汲取相關信息,以增加理論探索的廣深程度

      黃志輝研究表明楊齊賢已注意到“赤壁”的同名異地問題。所謂“今江漢間言赤壁者五:漢陽、漢川、黃州、嘉魚、江夏”,完好保留了宋時關于赤壁的情況,為今人考察地名指稱提供一據(jù)[59]。

      楊玉忠比對蕭注與元人楊維禎《西湖竹枝歌》,認為“赧郎”就是“吳音也,歌者助語之詞”。王琦指蕭注“強解”,反使詩意解讀不通[60]。作者重視舊注價值,注意與同時期其他詩人作品、注釋展開橫向比對,使考證更為嚴密。同樣考察“赧郎”,楊琳則將以楊注為據(jù),認為此詞“是由李白創(chuàng)造的,后世的個別用例應該是李詩詞語的因襲,因為元代以前找不到‘赧郎’的第二個用例”[61]。

      孫春青全面探討了明代唐詩學的內(nèi)容、特質(zhì),指出“明嘉靖至萬歷中期,出現(xiàn)了唐詩選本熱。李白、杜甫和初盛唐詩人的別集、合集后來居上,成為唐詩刊刻的新熱點”[62]。研究涉及蕭注,從中觀、宏觀兩個維度去審視注本的編纂、刊刻情況,對注本在整個詩學中位置的考察是不可或缺的。

      陳建森評論《古風五十九首》中的“神思”貴在“穿越”,“李白的‘神思’在宇宙大化中穿越飛揚而‘無敵’于天下?!盵63]文中征引蕭注側重其詩文賞鑒方面,是作者挖掘太白古風詩歌“穿越”線索與“一體變易”的重要依據(jù)。

      4.借助楊蕭注對太白詩異文、太白集文本多歧狀態(tài)進行考辯,細化對文本經(jīng)典化歷程的探索

      經(jīng)典化過程往往曲折,未必越變越好。有時可能是技術處理,有時也只是選擇更流行的版本。孫桂平對李詩的自改、他改、受眾選擇等情況進行辨析,對楊蕭注等古注也予以考辨[64]。作者重視古注本中異文、古注與正文之間的關系,為解決詩歌文本問題提供一種思考途徑,即注意正文文本的形成、衍生過程,以及從注釋中梳理出詩人的詩思、比較隱微的版本信息等。

      陳尚君指出李白詩集中有定稿、有初稿,許多詩歌經(jīng)詩人反復修改方得完成。作者開篇即言李白“天才縱逸的另一面,是極度勤奮的學習與修改”[65],這不惟對研究李詩文本多歧狀態(tài)有利,對于脫出固有成見去研究古注本,亦大有裨益。

      5.從宏觀角度來探討文學典籍注釋的特點,將楊蕭注作為重要的例證與文本依據(jù)

      丁俊苗強調(diào)典籍注釋因時間性、時代性造成的“空間”落差,是新注不斷被催生的重要因素。他著重以李白集的結集歷程、古注本及彼此關聯(lián)為例證,認為“李白的詩文,楊、蕭、胡、王四家注,就是研究李白詩文思想藝術和語言文字等方面極為重要的文獻資料,不難想象,如果沒有這些集中的注釋連續(xù)統(tǒng)文獻,大詩人李白的歷史形象也會是斷裂的、平面的”[66]。

      (四)作為考證、辨析其他典籍的資料

      將楊蕭注作為考證、辨析其他典籍的資料,屬于發(fā)揮“輔翼”功能,去助力其他典籍的振起“翻飛”。從文獻學、編輯出版史視角來看,這是提供給后人一觀稀見文獻資料、一窺當時圖書出版市場的珍貴機會。

      王紅霞、任利榮對域外典籍中所存李白詩文資料進行辨析,歸納出車天輅《五山說林》中解李白詩文材料九則。其中,解《俠客行》:“車氏言曾見一本亦作‘縱死’”,而元刻本系統(tǒng)中的蕭本、玉本、郭本俱作“縱使”,宋蜀本《李太白文集》則作“縱死”。這就從域外典籍詩文保藏角度進一步說明,《俠客行》傳播過程中“二者混用情況頗多”[67]。

      呂冠南“就舊輯本有涉《(韓詩)內(nèi)傳》之文者,循其來源,逐加按察,剔其偽者,訂其訛者,存其疑者,補其闕者”。這“涉《內(nèi)傳》之文者”便有蕭注《惜余春賦》的語段,被作者評為“蕭士赟統(tǒng)諸善注,詳備而不失其真”[68]。

      (五)樂府一類

      與之前“在太白樂府詩研究中,大量運用楊蕭注”一類不同,此處將視野延及整個樂府學研究。明鏡不煩君照,這樣便于更加通透明晰地觀察楊蕭注的位置與功能(以蕭注為主)。當然,這里的注釋無法完全獨立而觀,須與太白樂府融合。

      1.融入宏觀樂府學,兼及文體學理論研究

      向回論著中探討了李白“古樂府之學”的確切含義問題。他認為李白對漢魏樂府古題理解深刻,曲調(diào)熟悉,創(chuàng)作中擅長融入主題、題名相類的史事、故事,長于化用古題曲辭[69]。作者于研究中大量運用楊蕭注,注意對其進行比對、辨析。

      申東城在比對李杜樂府時指出,蕭氏認為李白樂府多有諷喻,是實有真知灼見。盡管遭到王琦、趙翼等人批評,作為較早對李詩進行全面注釋的注家,這種認知的主體方向于解詩意義重大,有助觀者理解“李白樂府秉承《風》《騷》旨意,多興諷當時君臣國事”[70]。

      王輝斌認為《樂府詩集》中存在不少問題,主要由其“以音樂為分類”的劃分標準引起。他對集中所收李白樂府細致甄別,以期充分認知其收詩之誤[71]。這就從側面體現(xiàn)了舊注的價值,即通過整體注釋太白詩,太白舊題樂府的篇目、性質(zhì)更加顯明,有助于后人理解白詩,理解樂府整體發(fā)展情況。

      2.融入具體樂府古題,兼及古風類作品探討

      劉長東考察太白《胡無人》是否具有本事,考證出“太白入月”實即“太白入昴”的天象。據(jù)此確定其創(chuàng)作于“李白初入幕府時期,即至德元載十二月下半月到次年正月之間”[72]。文中對蕭注觀點、材料等予以借鑒、考辨。

      張佩認為,李白對《將進酒》古題進行了全方位的翻新??甲C中以元版楊蕭注為底本,比對異文、注釋,以探索《將進酒》古題的傳播歷程,以及太白對其接受的方式、方法與翻創(chuàng)細節(jié)[73]。

      冷衛(wèi)國探索李白《蜀道難》與左思《蜀都賦》之間的關系,及其“以賦為詩”的創(chuàng)作特征。作者強調(diào)“諷玄宗入蜀說”來自元人蕭士赟《分類》的箋釋[74]。

      孫尚勇綜合前賢所論,嘗試清理《〈大雅〉久不作》所涉各種問題。文中以楊、蕭見解作為討論的起點,即二者“以為此詩反映了李白的文學復古思想,其著眼點在詩騷賦等韻文”。作者指出這種較早形成的觀點,在后世流傳度廣、接受度高,使觀者視角始終囿于純文學范圍,以致湮沒了詩中隱含的太白政治思想核心內(nèi)容[75]。

      (六)明代詩學,尤其是李白詩接受研究

      有明一代在李白詩文接受與傳播方面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故而對于明代詩學的研究中會涉及太白詩文集、注家及其注釋活動、理念等。具體至楊蕭注,雖未處于核心位置,卻也不容忽視。

      胡江山指出,胡震亨有目的地輯錄前人詩論,精心規(guī)劃安排,于其中加入自己意見,建構出《唐音癸簽》特有的詩學理論體系[76]。研究有助于從理論層面去把握胡震亨的解詩理念、知識架構以及對楊蕭注的接受與批判。

      蘇燾指出“明初對李白的理論評價,呈現(xiàn)出比元代更為明顯的理學與文學相融通的特征以及藝術審美趨向”。其中,高棅對蕭注中因“不合雅正”而批評、刪減白詩的情況,用小字注予以說明、保留,反映出他從文學角度對李詩遴選的審慎態(tài)度[77]。這種從詩文采選角度去考辨楊蕭注的方法,接近從編纂思想、文本集結一維去考察注本價值與傳播,相當于“以外觀內(nèi),全幅呈現(xiàn)”。

      付才武從明詩話入手,討論李白“生平事跡”“從永王璘”“李杜高下”等焦點問題。論證注重吸納“散見于作家文集或隨筆中有關詩人詩歌的記載”,其中就包括對舊注進行采集、選取與分類[78]。研究雖不以楊蕭注為核心,卻從文體辨析角度予舊注以特殊梳理,突出其保藏史事、掌故方面的“獨立”特質(zhì)。

      三、注本研究的體系與方法論

      綜合以上,以《分類》為原點,以之所觸及的領域為延伸,我們可以將注本研究的體系自內(nèi)而外逐環(huán)展開,來探討現(xiàn)階段注本研究的情況與方法。

      (一)關于注釋

      歷時最長的,便是借助楊蕭注去研究李白及其詩文。此類發(fā)揮注釋最基本功能,自然生發(fā),綿延不絕。研究者多從中汲取材料、觀點、態(tài)度,去考證具體“闡釋點”。無論是作為定點批駁的對象,還是有力的同道支撐,楊蕭注因產(chǎn)生較早都保持著較高的利用率。至于全面得到重視還是在詹锳、芳村弘道等詳述其版本源流之后。

      另一種,則是借助其他材料對楊蕭注進行考辯,真正開始關注注釋內(nèi)容。此類型往往側重選取單個注釋進行辨析,累積到一定程度方才顧及“規(guī)律”。實質(zhì)上,此中邏輯關系不甚嚴密,得出的結論也難以達到較高理論水準。自胡振龍開始,整體性研究全面展開,不過單條注釋與注家渾融闡釋思路之間的邏輯縫隙依然沒有得到有效彌縫。

      此外,將注釋作為語料庫進行語言學研究是近些年新興的類型。比如編纂辭典中征引太白詩句作為例證,其運用是否恰當,對詞語的闡釋是否準確,可以通過古注進行訓釋、考證。這與純粹的李集注本研究存在天然聯(lián)系,如從現(xiàn)代語用角度去考慮古詩文及其注釋的功用。

      還有一種情況,便是探索詩詞格律、古漢語語法的研究中也會大量征引李詩及注釋。其對注釋的使用頗具規(guī)模,一開始便默認所選擇語料意義的“內(nèi)涵”與“外延”,關注點不在注釋本身。不過,對古注的深入探研,當有益于為語言學研究提供更為準確可靠的資料。

      (二)關于注本

      在《分類》研究中,注本可分為元版本與刪節(jié)本系統(tǒng)。重在考察源流關系、刪改情況;旨在提升注本的有效利用率,避免那種將刪節(jié)本視為元版,源流混淆的情況。筆者在專著《〈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版本系統(tǒng)研究》《日本尊經(jīng)閣藏元版〈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研究》中對“刪節(jié)本系統(tǒng)”進行考證,包括:郭云鵬本、玉幾山人本、許自昌本、霏玉齋本、四庫全書本。研究仍重文獻考證,還未延及批評話語、理論體系、時代特征等。其后,筆者嘗試在單篇論文中予以融入、提升,仍覺十分不足。

      另外,近兩年李集注本研究的學位論文不多,卻呈現(xiàn)出一種“橫向關聯(lián)”的趨勢。即從此前的獨立版本、版本體系等“縱軸”探索,逐漸轉移至注重文本構成拆解的“橫軸”類型化研究(比如分析異文、序跋、副文本中其他部分)。

      (三)關于李白研究

      此類研究往往與楊蕭注研究重合。研究李詩運用古注,研究古注則必須參照李詩。近些年李白研究產(chǎn)生不少新的“生長點”,但細讀文本是共通的訴求。由于《分類》編纂中,注家于文體辨析有著特殊的感悟,研究者也普遍注意到這個問題,故而常在對李詩某一類型、某一組詩進行分析時高頻征引楊蕭注。此外,探索李白接受,注本所呈現(xiàn)出的文本多歧狀態(tài)是重要的分析對象與因素。還有一種趨勢,便是重論“舊題”(如李白生卒年、具體作品創(chuàng)作時間與主題等)時,回歸注釋、以注釋為討論起點。這種相對傳統(tǒng)的研究方法仍然是學者首選。

      (四)關于注家

      在注本研究中,從研究邏輯與篇章撰寫的設計結構來說,注釋者的生平與交游都是首先要交代清楚的。搞清楚了注家,關于注釋的其他研究方能穩(wěn)步推進。不過,對于楊齊賢、蕭士赟的研究似乎并未嚴格遵循這條規(guī)律,比起注釋本身,注家得到的關注度一直不高。筆者于此體會甚深:首先,注釋者的知名度與注釋對象相差懸殊。莫說與李白相比,即使與后世注家朱諫、王琦等相論,亦存在一定距離。這就使研究者更傾向于從李白接受、李白集編纂流布等以“李白”為關鍵詞的角度著手,使范疇穩(wěn)穩(wěn)落在“李白研究”之內(nèi)。

      (五)關于其他“核心典籍”

      這里所謂“核心典籍”主要是指:第一,注釋中征引頻次高的幾類重要典籍;第二,各類典籍內(nèi)容、接受與傳播中涉及到李詩及其注釋,后者可作為前者的重要文獻來源或輔證。而目前在《分類》研究中,具備兩種屬性或其一,成為研究核心的主要是《樂府詩集》(包括其他樂府類典籍)、《文選》、《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等。樂府類研究中古注的利用率尤高,慮其原因如下:

      首先,楊蕭注撰成年代與郭茂倩編定《樂府詩集》相近,保留了同期可以互參互證的語料、典故、本事等信息。

      其次,樂府詩文本構成相對復雜。一首樂府題便可梳理出一套文本、聲韻體系,跨年代的創(chuàng)作者們又各有所好所長,不斷翻新創(chuàng)造。個中精品又漸在原體系外別開一路,復壯大至新的門庭,比如李白樂府作品。這就意味著研究傳統(tǒng)樂府或李白詩,都需要從古注中汲取能量。

      再次,注釋與一般評點或散論不同。注釋會比較集中地圍繞詩人作品展開,表面散若星塵,內(nèi)在團如蟻聚。注家對單個作品的見解浸潤于渾融解讀之中,無論正確與否都可存一種態(tài)度、思路,為后續(xù)研究奠定基礎。楊蕭注雖被詬病“駁雜繁復”,卻很適合樂府詩“阡陌縱橫”的存在狀態(tài),提供大量信息,幾可梳理出一篇微型“詩史”,極便后人研習。

      (六)關于明代文學與刊刻出版

      此類以斷代別出。如上文所言,明代在詩文別集刊刻翻刻、編纂成集方面相當活躍,出版業(yè)發(fā)展態(tài)勢良好。與楊蕭注本融合的明代文學研究主要分為兩類:關于明代文學家及其作品,關于明代刻本及其流布。前者注重從《分類》中采擇文獻、勾陳史料去研究明代作家,比如王次回、許自昌。

      以往有一種觀點,即研究“非一流”文士,學術價值不大,研究意義有限。竊以為其思考原點與重心在于文學本身,以文學作品、作家的經(jīng)典化程度為重要考察依據(jù),難免有所不及。文學史中許多聚訟紛紛卻懸而未決的問題,所缺失的可能恰是作家團隊的完整、梯隊的層次分明,故而研究“小家”或可補文思理路,使源流清明通暢?!斗诸悺吩诿鞔鱾魃鯊V,其傳播接受過程中與不少士人結下淵源。因此,無論以明代文學還是太白古注作為研究對象,都會予對方以增益。比如許自昌研究,若囿于“晚明戲曲家”定位或“刊刻李白集”一事,則研究自是難以展開,二者兼及,卻真可別開氣象。

      至于明代刻本及其流布方面的研究,現(xiàn)階段要比作家研究更扎實。舉凡涉及楊蕭注本,研究者都會注意將其融入明代整體出版環(huán)境中,尤其突出典籍傳遞中的“物質(zhì)承載”意義,這是單純探討“版本信息”所無法涵蓋的。當下對明代朱諫《李詩辯疑》《李詩選注》探索的不斷深入,從太白詩接受、后出古注視角為《分類》研究提供了有力撐持。

      (七)關于整體文學史與文學理論

      如果說注本與“李白研究”之間的關系,是合力討論“文學史、文論中的李白”;那么,注本與整體文學史、文學理論研究之間的關系便是“注本如何影響李白所在的文學史與文論”。近些年,學者們格外注意探勘李白及其詩文經(jīng)典化的路徑,表現(xiàn)出兩種自覺:從“史”中著力挖掘“學術”意義,從“學術”中理出“史”的線索。前者對注本研究的視野、理論高度等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后者則側重思維方式轉換,需要更加廣深的整體性思維。二者的共同訴求則是,不受注本“文字散點,思維彌散”格局的影響,逐步提煉、整合,使注本研究的成果能自然融入文學史的書寫、文學理論的深入探討,不惟僅存于文獻學資料庫中。具體至各個融合方向,則主要有唐詩學、宋代文學史、文化史、唐宋別集序整理等。

      (八)關于文學鑒賞

      在文學史、文學理論、文獻學中,無論治何種細目,都脫離不了對具體作家、人物進行解讀。方法不一而足,或隱或顯,“鑒賞”成分都是有的。著眼方法論意義,鑒賞最能引領觀者觸摸文學的藝術本質(zhì)。不過近些年文學研究偏重“文—史”“文—論”,“文”與“藝”的互動明顯不足。包括筆者在內(nèi),學者們對太白古注的研究集中于文獻考證、注釋思想提煉方面,鑒賞僅作為分析工具,甚少作為研究目標。而鑒賞所需的滋味、意境、寄托、博采四大要素(袁行霈《中國文學的鑒賞》),恰是注家屬意、“注釋點”密集之處,于解讀李詩大有裨益,是我們在后續(xù)研究中必須予以重視的。

      (九)關于文本形態(tài)

      文本形態(tài),是主體文本經(jīng)過空間傳播、時間累積之后呈現(xiàn)出來的狀態(tài),所涉甚廣,所涵甚豐。于此,筆者不單獨用“版本”“注本”等來分論文獻方面的研究趨勢,整合為“文本形態(tài)”來觀,重點談研究中涉及的幾項比較:

      首先,《分類》兩大版本系統(tǒng)之間?,F(xiàn)階段主要是對異文、刪減增補、底本源流等情況進行比較。雖已慮及注家、家族、斷代及同時期詩文語境與風尚,但皆未完成理論構建,也未能充分參與進文學史的書寫。

      其次,《分類》與其他古注之間。最初這種比較的結果,并沒有突破四庫館臣對諸本的評價,仍以王琦注為集大成之“正宗”去衡量各家。近些年,各注本皆得到重視,研究不斷細化,稍脫以往成見。今人注本的研究也逐步展開,如安旗先生《李白全集編年注釋》。

      再次,李白詩(包括注本)在不同文本之間。比如,具有代表性的善本、各種選本、各類總集、別集,甚至各種類型涉及到太白詩、注的文體。

      第四,傳統(tǒng)的李白、杜甫比較研究。已從詩文優(yōu)劣、結集先后、數(shù)量、質(zhì)量等“存異”式研究,逐步走向彼此輝映參照、文本交相閱讀的“融通”式研究。

      第五,跨時空、跨文體比較。注重充分挖掘注本內(nèi)涵,調(diào)動其所保藏資源來探討不同詩學語境中成長起來的各種文體。

      這一系列不斷向外環(huán)演漾的比較圈層,使位于中心的古注研究變得立體而豐富,有助于突破固有格局限制。

      (十)關于古籍注釋及文學“元概念”探討

      此類研究的目標并不在于(或不直接在于)“某個”注本,而是討論典籍注釋的整體情況,關乎文學中部分“元概念”的認知與再討論。

      不少學者探索古籍注釋理論與方法時,會自覺借鑒西方闡釋學,以期從哲學維度來審視我國注釋的技術、方法、功能、價值等。兩者自有共通之處,比如立論基礎都在于解釋文本,研究目標皆包含在“意義”與“會義”之間形成相對穩(wěn)定的架構。當然,無論古今中外的注釋者、闡釋者還是將二者作為研究對象的“后來者”,都不可避免去追求文本意義的“穩(wěn)定”。這就造成,我們在注本研究中對許多問題討論未果,本質(zhì)上是“元概念”體系構建不穩(wěn),需要從中國文學典籍注釋的深層次研究中尋求支撐。此中存在兩個要點:第一,突出我國注釋的獨特性,形成相對獨立、匹配度高的理論體系;第二,突出集部注釋的特殊性,同時注意其與經(jīng)部注釋所確立的基本原則、主體思想之間的關聯(lián)。

      (十一)關于出版史與出版思想

      章學誠《校讎通義》卷第一:“敘曰:校讎之義,蓋自劉向父子部次條別,將以辨章學術,考鏡源流。非深明于道術精微、群言得失之故者,不足語此。后世部次甲乙,紀錄經(jīng)史,代有其人,而求能推闡大義,條別學術異同,使人由委溯源,以想見于墳籍之初者,千百之中不十一焉?!盵79]已道盡古籍編纂、出版的真諦,特別強調(diào)了編輯出版活動中的思想意義與學術價值。不過隨著現(xiàn)代學科的細分,與出版史密切相關的傳統(tǒng)學科文字學、訓詁學、注釋學、校讎學、版本學、目錄學、翻譯學、傳播學等往往自掃門徑,各有廳堂。即如近些年研究格外注意交叉融合,純粹從某一學科來看對方,既不能免卻“邊緣”感,也無法免俗強調(diào)自己宗正門戶的本位自覺。

      通觀太白集古注研究,甚少重視其“圖書”性質(zhì),自然也就較少將注本的形成、發(fā)展、增刪、融合等,比較深入地與編輯、出版、傳播、閱讀這類注重圖書生產(chǎn)與受眾遷移的行為掛鉤。相比較而言,現(xiàn)階段關于宋元別集、古籍整理、斷代出版史等的研究融合甚廣,征引或論及白集古注時會注意到與當時整個出版環(huán)境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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