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多重文本的盛宴
      ——韓少功《長嶺記》六人談(附函札)

      2022-11-24 18:45:40楊厚均張勇齊曉倩周愛勇阮娟張雯韓少功
      新文學評論 2022年1期
      關鍵詞:長嶺韓少功日記

      □ 楊厚均 張勇 齊曉倩 周愛勇 阮娟 張雯 韓少功

      按語:

      2021年《芙蓉》雜志第2期發(fā)表了韓少功的“新作”《長嶺記》,這是一個在近50年前的日記的基礎上進行微調(diào)后的文本。公開發(fā)表這樣一個文本,無論是對韓少功還是芙蓉雜志社,都似乎是一件有些吊詭的事。為此,湖南理工學院韓少功研究所組織相關老師分別在6月和8月進行了兩次討論,討論由韓少功研究所所長楊厚均主持。下面是根據(jù)第二次討論整理的發(fā)言記錄,并附上韓少功回信。

      一、 關于《長嶺記》發(fā)表的復雜意味

      楊厚均:上次短暫的討論,我們形成了一些共識,一致認為韓少功的《長嶺記》的發(fā)表,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它引出了諸多有趣的問題。比如韓少功為什么要對近50年前的日記進行整理并予公開發(fā)表?作者把當年的《長嶺日記》轉(zhuǎn)換成《長嶺記》的過程中到底做了怎樣的處理?這個文本為我們提供了哪些有趣的信息?當下還有哪些人會對這個文本以及文本所記錄的事實產(chǎn)生興趣?大家也就此談了初步的看法,但未及深入,只能算是一個引子。今天我們可以就這些問題進行更深入一點的討論。當然也不局限于這些問題,討論的過程中,也可以提出新的問題,并展開討論。

      我先說一下,拋磚引玉。我是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那代人,《長嶺記》所反映的那個時代我并不陌生,我同時又是汨羅人,所以對《長嶺記》所反映的生活,無論在空間還是時間的維度上都感到特別親切,在座的有70后、80后,大家的感受可能會有些差異。我想先談談我對韓少功整理發(fā)表長嶺日記意圖的個人看法。韓少功在《長嶺記》中對整理發(fā)表的初衷似乎說得很明白,他說:“再次翻出這些發(fā)黃紙頁,只是一個老人致敬遙遠的青春,也是對當年一個個共度時艱相濡以沫者的辨認和緬懷?!钡矣X得事情也許并非字面上所說的這么簡單。緬懷的背后應該有著更深厚的現(xiàn)實考量。一直以來,韓少功就是一個有著強烈現(xiàn)實關懷的作家。以他的邏輯,他決不會離開現(xiàn)實而生活和寫作。因此,我相信《長嶺記》的整理與發(fā)表,內(nèi)置了作者的當下關懷,有著為思考當下社會進程提供某種參照的可能。曾經(jīng)讀《韓少功王堯?qū)υ掍洝?,強烈地感覺到韓少功對簡單化對待歷史的擔憂甚至是不滿,在他看來對歷史的簡單的美化或者妖魔化,都意味著此在現(xiàn)實的荒誕?!堕L嶺記》是一個近乎原汁原味的歷史文本,現(xiàn)在和盤托出,不帶任何成見,對當下的我們做出怎樣的解讀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次考驗。

      張勇:韓少功選擇在當下這個時間點發(fā)表將近半個世紀之前的舊作,的確意味深長。我們的媒體、話語、文化消費有將歷史和生活簡單化、概念化甚至娛樂化的傾向,很容易會導向一個個令人憂慮的盲區(qū)和偏見。懷舊與回憶可能是韓少功發(fā)表這篇作品的某種目的,但顯然不是最重要的。將歷史時空中的鄉(xiāng)村生活細節(jié)盡量地敞開,盡情地伸展其精神地形圖,讓讀者去感受歷史和生活本身的豐富性、復雜性甚至不透明和神秘性,讓我們的感受、情感、知識和思想觀念不至于陷入盲目和偏執(zhí),這應該是其主要目的。

      張雯:張勇老師提到“歷史時空中的鄉(xiāng)村生活細節(jié)”,我覺得很重要。我一直認為,對當下鄉(xiāng)村題材的小說創(chuàng)作來說,韓少功的寫作提供了重要的文學資源。韓少功對農(nóng)村的文化資源、農(nóng)民的特殊處境和心理特點等方面的細致觀察和深入探索,給我們呈現(xiàn)出一個復雜的、從而也更為可信的20世紀70年代的鄉(xiāng)村生活世界。這為我們在書寫農(nóng)村和農(nóng)民時,避免想當然、模式化、簡單化,提供了重要的參照。我們知道,不論是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還是當下,農(nóng)民其實或多或少總是被各路意識形態(tài)所建構的群體,他們自己是沉默無言的。在當下,當鄉(xiāng)村振興成為社會的一個焦點之時,《長嶺記》在某種意義上為希望了解鄉(xiāng)村、書寫鄉(xiāng)村、建設鄉(xiāng)村的人們,提供了一種進入鄉(xiāng)村的方法。

      齊曉倩:我認同楊老師所講的《長嶺記》有著為思考當下社會發(fā)展提供某種參照的可能。這種參考的實現(xiàn)首先要讓歷史重現(xiàn),所以在“他們不一定記得這些往事”的擔憂中,“我代你們記住了,記住了一些碎片”,而且在后期修改添補時還特意增加了大量注釋,以期讀者能夠共情時代,一起記住。然而“碎片”所沉積的往事大部分似乎沒有達到大事記的重要程度,被忽略和遺忘實屬正常。緣何作者視若珍寶,耐心拾起,記錄珍藏并代為保管?細細讀來,《長嶺記》中松散的日常生活片段和勞動文化活動場景敘述具有非主流敘事的特點,與當時社會政治宏大敘事和公共話語的敘述成規(guī)迥異,具有私人話語風格,透露了鮮明的民間意識。因此,這些日記除了承擔記事簿的功能,抗拒遺忘獲得文獻價值外,一定程度上還彌補了主流文學只記國家大事、缺失社會人情世態(tài)細節(jié)展示的不足,提供觀察和思考社會的另一種眼光。

      楊厚均:其實《長嶺記》中也還是有大事記的,也有主流的宏大的敘事話語,是一個主流話語與私人話語混雜的文本。有些甚至還無法分辨是公共話語還是私人話語,這正是那個時代的話語特征。也正是這個文本提供給我們的那個時代的重要信息。

      阮娟:韓少功發(fā)表《長嶺記》的初衷,他自己主訴情感原因,意在緬懷,幾位老師分析了可能的理性現(xiàn)實觀照,我覺得也很有道理,我自己對韓老師的閱讀和認知有限,不敢妄言,僅從閱讀《長嶺記》得出的感受而言,我更支持發(fā)表初衷的“情感說”?!堕L嶺記》中的很多人物,后來都進入到韓少功的文學世界中,像我們最熟悉的丙崽、張種田等,文學史中提及韓少功這時期的思想傾向,對筆下人物的態(tài)度大都指向“啟蒙批判”一途。當然,這可能亦是“被言說的韓少功”,但確實是我早先的一種印象,但讀了《長嶺記》,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韓少功對這些現(xiàn)實中的人物都飽含著情感。這情感既不是傳說中知識分子高高在上的理性批判,也不是那種普遍性的人道主義同情。他有著外來人的觀看視角,但絕沒有簡單評判,他記錄他們言行,比如說農(nóng)民的一些封建想法,并不以當時流行的或官方的論斷簡單評判,而常關注這些農(nóng)民講述時言談舉止的神態(tài)、細節(jié)等,以為新奇、有趣,而落在讀者眼里,就覺得這些人物不免可愛了。所以我以為韓少功寫《長嶺記》時,就有一種情感的流淌,盡管這種情感是含蓄克制的。如果要猜測今天韓老師發(fā)表《長嶺記》的初衷,要聯(lián)系當下現(xiàn)實原因的話,我也愿意從情感角度來揣度,是對當下人與人關系、被異化的鄉(xiāng)間關系的一種感慨嗎?

      張雯:我也覺得,《長嶺記》的發(fā)表除了重溫那段歲月在當下會產(chǎn)生的種種現(xiàn)實意義,確有可能還緣于一種老來的情懷。這種頗具感傷色彩的情懷在韓少功近年的長篇《日夜書》《修改過程》中極為濃郁。這些作品是他對自己,也是對那一代人的青春歲月的緬懷撫摸,而在《長嶺記》中,特別重要的是對那些曾經(jīng)的相濡以沫者,那些沉默無言無人理會的農(nóng)民們的記取。生命是平等的,苦痛和幸福都是那么鮮艷而易逝。從韓少功發(fā)表《長嶺記》的動作中,我感到有一種對生命存在透解后的憐愛和悲憫。

      楊厚均:這個很有意思。其實也有研究者注意到了作者對丙崽國民劣根性批判的另一面:對丙崽的“憐愛與悲憫”。這一點在韓少功“啟蒙文本”中可能比較隱晦,或者被那個時代文學啟蒙話語所遮蔽,《長嶺記》把那些被讀者有意無意所遺漏所遮蔽的東西彰顯出來了。這也可能正是作者的意圖之一。這一份“憐愛與悲憫”在他2000年定居汨羅后創(chuàng)作的《山南水北》中就看得很明白。這次發(fā)表的寫于20世紀70年代的《長嶺記》讓我們感到這份“憐愛與悲憫”其實由來已久。

      周愛勇:大家都在說還原,我倒是覺得,《長嶺記》與其說為我們還原了部分的(個人和社會)歷史細節(jié),不如說它遮蔽了更多的歷史真相。在這里,還原的東西和遮蔽的東西都應該是精挑細選后的,經(jīng)歷了高度自覺的二次加工。但要說明的是,作者遮蔽的目的不是遮丑(自我或時代),而是為了最大限度地還原歷史細節(jié),換句話說,是為了保護作者精挑細選的部分歷史細節(jié)能平安抵達到讀者的眼前。對作者而言,從《長嶺日記》到《長嶺記》,是作者為還原歷史而“遮蔽”歷史的博弈過程,透露出身不由己的窘境。也許,這個由《長嶺日記》二次加工而成的《長嶺記》在經(jīng)過《芙蓉》雜志這一關時,可能又發(fā)生了“瘦身”(刪減)或“變形”(修改),再次經(jīng)過作者或編輯的加工,成為“三度創(chuàng)作”。筆者認為,作者與編輯的目標是一致的,在對待歷史的態(tài)度上形成了某種共識,即尊重歷史,還原歷史。正是基于這種目標和觀念一致性,作者與編輯在經(jīng)過一番博弈后形成“合謀”,于是由《長嶺日記》作食材的歷史和文學盛宴以雜志文章的方式凝固下來,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從這個角度來說,《長嶺記》很難說是“一個近乎原汁原味的歷史文本”,盡管作者有這樣的創(chuàng)作意圖。

      楊厚均:為了達致某種真實而遮蔽另一種真實,這可能是任何一個文本的宿命。深入一個文本中多種意圖的博弈,體驗敘事過程中主體與客體之間的“相生相克”的過程,確是我們理解《長嶺記》的一個很好的思路。

      二、 關于《長嶺記》的文本處理

      楊厚均:剛才曉倩、愛勇都提到了韓少功對《長嶺日記》的文本的處理,這的確也是我們考察《長嶺記》發(fā)表意圖的一個有效視角。客觀的層面上,或者因為當時寫作的倉促,字跡難以辨認;或者因為語境的變化,在理解上存在著隔閡;或者考慮發(fā)表時某些內(nèi)容的可能侵權,作者在《長嶺記》中作了一些必要的處理,這一點作者一開始也有交待。這種處理包括日記內(nèi)容的選擇(主要是刪減)、必要的補充(文本中以括號的形式體現(xiàn))、腳注等。用作者的話說,通過這些手段作一些“出土的破碎陶片”的修復工作,讓人能辨認出是“一只盆還是一個罐”。但即使這樣,我也覺得在實際操作上還是存在著作者的一些主觀意圖。比如侵權的問題,就讓人存疑:既然是那個年代的日記,“順手抄來的格言、詩詞、美文”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大家都能理解,作者的擔心是多余還是另有隱衷?作為今天的讀者,其實我們都很好奇,日記主人當年到底摘抄了哪些格言、詩詞、美文,或者還有更多的其他的什么?我覺得《長嶺記》其實是今天的韓少功與當年的韓少功的對話,也是兩個不同時代的對話,而不是簡單的修復和粘貼,當然修復和粘貼本身也包含著對話。這個對話的意義可能是我們更要關注的。

      周愛勇:關于《長嶺記》的文體處理問題,我想談兩組關鍵詞:第一組關鍵詞是時間的空白。我對已發(fā)表的《長嶺記》的日記天數(shù)和篇數(shù)進行了統(tǒng)計,得出如下結果:從1972年至1974年,三年收錄日記呈下降趨勢。且這三年(共1096天)只收錄213天的日記共計215篇。這個結果從一個側(cè)面說明,《長嶺日記》的這三年,作者可能有較多的日記沒有收錄到發(fā)表的《長嶺記》,當然不排除有些時候因為勞作之累或者其他原因沒有寫日記,但這應該不常見,因為作者在引言或者說前言已交代過,他少年開始就養(yǎng)成寫日記的習慣,“習慣性地往下寫”。大家都知道,寫日記貴在堅持,最好每天都能寫,不管寫什么,也不管寫多少,關鍵在于不間斷地堅持下去,養(yǎng)成如膝跳反射般的習慣。1973年10月11日的日記內(nèi)容透露了作者堅持每天寫日記的習慣和決心:

      日記還是有必要寫下去。一是訓練語文,把筆頭子寫活。二是留下記憶,彌補腦記的不足。有些東西,自己以為忘不了,其實很快就忘了,只有日記才可長久保存下來,至少可保存一些線索。

      據(jù)此可以推測,作者有每天寫日記的習慣,即使哪天因事沒有及時寫日記,事后都可能會補寫,使日記如流水般延綿下去。那作者可能約有80%的日記沒有收錄到發(fā)表的《長嶺記》的日記中,這些日記都寫了些什么?作者在前言中也有所交待:“日記上有不少當時順手抄來的格言、詩詞、美文,即少年們常用來熱血勵志或滿心崇拜的那種,約占日記的四分之一?!薄堕L嶺記》中已經(jīng)收錄的日記可能有20%,沒有收錄的“格言、詩詞、美文”約占“四分之一”(25%),那么剩下的、沒有收錄《長嶺記》的一半多(約55%)的日記會寫了些什么呢?具體內(nèi)容,我們可能無法得知,但我猜測,很大一部分日記內(nèi)容就是作者為還原歷史真相而有意遮蔽的歷史細節(jié)。

      關于《長嶺記》的文體處理問題的第二組關鍵詞是語言的老道?!堕L嶺記》是作者以近50年前寫的《長嶺日記》為藍本而“清理、黏拼、修補”而成的文本。筆者讀完后有一種感覺,《長嶺記》的語言或者說文筆非常老道成熟,與20世紀80年代創(chuàng)作的《爸爸爸》等作品、20世紀90年代創(chuàng)作的《馬橋詞典》、21世紀創(chuàng)作的《山南水北》等作品,在語言感受上給人的距離感不是很大。究其原因,可能有兩種。第一種可能是寫《長嶺日記》時期的韓少功語言已經(jīng)非常老道,因此即使創(chuàng)作的時間跨度將近50年,但語言表達的距離感并沒有發(fā)生多大變化。第二種可能是作者對《長嶺日記》在語言上進行了整體潤色,使《長嶺記》的語言表達接近或銜接當下韓少功的語言風格。這種可能性也許更大。

      楊厚均:除了韓少功明確的四分之一的日記外,到底還有多少日記沒有收錄整理,愛勇的推論有道理但還是有漏洞,那個年代,種種原因,也有較長一段時間沒有寫日記的可能,此外,除了作者明確的格言、詩詞、美文、摘抄類日記不宜選入外,也還存在著因語境的變化有些日記內(nèi)容已不宜公開的現(xiàn)實考慮。但不管怎樣,愛勇的結論還是成立的:肯定還有一些其他的日記被遮蔽了。這些日記寫了哪些內(nèi)容?我們無法知道,我們恐怕只能就文本論文本。至于潤色,除了作者自己說的“清理、黏拼、修補”外,其他更多的可能性不大。當然“清理、黏拼、修補”本身你也可以看作是潤色。但我以為還是不過分解讀為宜。事實上,《長嶺記》語言雖然老道,與作者當下的語言還是有一定的差別的。

      張勇:《長嶺記》這個文本記錄了20世紀70年代上半期的一段鄉(xiāng)村生活和知識青年的精神歷程。這個文本本來已經(jīng)成形,是產(chǎn)生于一個特定的歷史時空。但是,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韓少功發(fā)表這個舊作顯然是對當下這個時代的一種介入,要實現(xiàn)兩個時代精神的融合或者對話,顯然是需要對舊作做一些處理的。在盡量保持歷史文本原汁原味的基礎上,文本在細節(jié)處理和知識規(guī)范上要考慮到當下這個時代的要求和特點。這種處理一方面是為了幫助讀者更好理解歷史語境,進入歷史現(xiàn)場,內(nèi)中還體現(xiàn)了我們這個時代知識生產(chǎn)的某些規(guī)范,比如知識產(chǎn)權觀念、個人隱私、審美接受心理等。因此,我能理解韓少功“侵權”的說法,這是他本人對當下知識生產(chǎn)規(guī)范的尊重,這或許也從一個獨特的角度體現(xiàn)了韓少功的現(xiàn)實參與精神。

      齊曉倩:是的,這種“現(xiàn)實參與”一部分也外化在文體形式上?!堕L嶺記》具有遵從與突破日記形式的文體特征。一方面它保留了日記的備忘功能,以敘事為主,盡量保持歷史文本的原汁原味;另一方面又因為“不易確保現(xiàn)場原貌”,使得《長嶺記》不再是本體意義上的日記,而是日記體文學,“日記”成了寫作者進行自覺文學創(chuàng)作的文體形式。因此,《長嶺記》突破了日記的私密性、抒情性和獨語性,呈現(xiàn)出濃烈的對話感,于真人實事的取舍升華中滲入理性的叩問與反思的微語,實現(xiàn)了與自己、與讀者、與社會、與時代的恰當對話,一定程度上增強了日記體式的思辨力和思想性。

      張雯:從韓少功的按語中,可以得知他對這個文本的處理,最大的動作是刪去了其中摘抄的占四分之一篇幅的詩文格言。這些詩文如果保留下來,當有助于我們了解當年的時代氛圍,對于重建當時的語境是有意義的。這是相對于完整地保留史料的立場而言。而如果僅將《長嶺記》作為一部個人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那我想這些內(nèi)容確實不宜留下來,除非作者對這些詩文格言做了創(chuàng)造性的詮釋或批評。此外,我還想呼應一下齊曉倩老師,《長嶺日記》從體裁上來看,確實是私人性的日記,但我們其實也可以看出,在韓少功當初寫作的過程中,就有一種潛在的發(fā)表意識在內(nèi)。正如他提到,他寫日記的興趣,部分是源于老師對日記的贊賞和宣讀。所以從一開始,他的日記就不是那種私密性很強的文本,而實際上隱含了一種被閱讀的欲望。這也是為什么我們發(fā)現(xiàn)他在寫日記的過程中有著強烈的對語言和修辭的追求,而且間或流露出一種駕馭語言的自得之情。或許把《長嶺記》看成是一個20世紀70年代語境下的潛在寫作的文本會比較貼切。

      楊厚均:《長嶺記》記錄的是作者知青時期從天井茶場轉(zhuǎn)點到長嶺公社后的生活,作者到長嶺公社的主要任務是做文藝宣傳工作,這一時期的文學自覺意識是很強的,因此大家提到的文學性,是成立的。其文學性與備忘式的紀實性的對話也是必然。

      阮娟:楊老師把韓少功對《長嶺記》的編輯處理稱為“兩個韓少功的對話”我覺得特別有意思,一下子讓《長嶺記》這個文本有了立體感、層次感,我們甚至可以在此發(fā)現(xiàn)三個文本和可能的潛在對話:一個是處在潛藏狀態(tài)可被我們想象的原版文本,一個是現(xiàn)在呈現(xiàn)出來的主體文本,一個是加上腳注帶有后來視角的文本。這里補充一下,我注意到《長嶺記》全文加了27個腳注,除了少數(shù)幾個是一般性的解釋注釋外,其他的注釋里都潛藏著一種后來時,也即出現(xiàn)了另一個韓少功,簡單數(shù)了一下,27個注釋里,出現(xiàn)了5個“當時”,10個“后來”(后)以及類似注釋23那種“筆者最早發(fā)表的《紅爐上山》等,確為一些不入流的應景跟潮之作”等帶著明顯后來評價當時感覺的表達。兩個韓少功的三重文本,增刪之間帶來的巨大文本張力,讓《長嶺記》有了更多的言說空間。

      三、 關于70年代

      楊厚均:說到對話,在閱讀這個文本中,還存在著一個我們與韓少功、與《長嶺記》所敘述的那個時代的對話的問題。也就是說,《長嶺記》里哪些東西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者說給我們造成了大的沖擊。就我而言,《長嶺記》里諸多汨羅鄉(xiāng)間敘事都是非常熟悉的,《長嶺記》激活了我許多快要遺忘的鄉(xiāng)間記憶,讀起來非常愉快。但真正對我沖擊最大的還是,在那個年代的青年知識分子的思想狀況,日記主人韓少功身在民間胸懷世界的那種理想精神總是讓我感動不已。他的個人閱讀、和志同道合者的辯論、對自身處境的沉靜的思考,給我很深的印象。作為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人,對那個年代這樣一種知識狀況也許不是特別陌生,但因為年齡小,并沒有深入的體會。后來在80年代文學中我們也多少有一些認知,但多有浪漫化的痕跡,包括韓少功自己80年代的知青敘事,但這部韓少功的《長嶺記》卻為我們保留了更多原汁原味的那個年代的青年知識分子的生活思想狀況。

      張勇:我是70后,也來自鄉(xiāng)村,對鄉(xiāng)村生活也比較熟悉。農(nóng)耕生活最重要的特點就是接近自然,自然是最真實、單純和質(zhì)樸的,文本中的對自然的細節(jié)書寫就讓我感覺非常親切,與自然書寫相映成趣的是鄉(xiāng)村生活中真實可感的人性內(nèi)涵以及那種經(jīng)受現(xiàn)代性沖擊仍然保持著其堅韌性的民間倫理觀念。而韓少功作為一個進入鄉(xiāng)村生活的外來的知識青年的觀察、思考、期盼、理想和困惑,我覺得生動地反映了中國社會歷史文化轉(zhuǎn)型的曲折歷程,似乎一下子就接通了自五四以來的新文化傳統(tǒng)。當然,作品中的鄉(xiāng)村生活細節(jié)以及知青精神歷程的書寫又遠遠超越了現(xiàn)代啟蒙文化的立場和視野。

      楊厚均:也就是說,作為70后的你,看到更多的是農(nóng)耕文明中的自然細節(jié)和民間倫理。

      周愛勇:我是20世紀80年代生人,沒有親歷過70年代,因此對70年代的認知全為間接經(jīng)驗?!堕L嶺記》中記錄的關于70年代的農(nóng)村故事,激活了母親給我講述的關于她在70年代的故事。我母親生于1949年,與共和國同歲,曾作為紅衛(wèi)兵參與了70年代的農(nóng)村斗爭會。作為紅衛(wèi)兵,母親雖然參加了一些批斗地主的斗爭會,但都是“聲厲內(nèi)善”,不動真格,做做樣子給領頭人看。有一次,一個地主婆大冬天挨批斗,脫得只剩單衣后被人推進水田。母親得知后,晚上偷偷潛入地主婆家,脫光衣服鉆進地主婆的單被抱緊她為其取暖。母親的經(jīng)歷與《長嶺記》中王先生的故事相呼應——“據(jù)說開斗爭會的時候,哪個被斗者被罰站,王就搬一張椅子去,讓那人坐;要是大家又喝令那人站起來,他就不再說什么,但一直守在旁邊,不讓身旁的動手動腳。(這樣)兩邊都過得去,‘顧了娘娘,又顧了太子’。”這也讓我看到社會之“?!薄白儭敝械摹叭诵灾啤?。

      齊曉倩:我也是80后,對于70年代的事情似乎隔了一層,但《長嶺記》讀來并沒有隔閡感,相反沖擊力很大?!堕L嶺記》中有很多關于勞動后身體狀況的書寫,如“累得全身散了架,被痛打了一頓似的”,“挖地,太陽下曬得頭暈,眼睛花”,“赤腳下田時,冷得像割刀子”等等。疼痛和勞累盡管遠隔著年代和文字,讀者依然能共振火辣辣的切膚之痛。然而,作者如何能淡然地將其作為審美對象進行“零度敘述”?“既來之則安之……人到了哪里都能創(chuàng)造一個新環(huán)境”,“請在我們的詞典里永遠取消‘困苦’‘憂愁’‘絕望’這一類字眼”,“生活就是頂住、扛住、咬住不放”,“一個強大的人,必須‘在清水里洗三次,在堿水里煮三次,在鹽水里腌三次’”等。這樣的文字或許還有更多,現(xiàn)雖看不到全貌,但也無妨。這些保留的熱血,已經(jīng)能充分顯示具有時代性的個人愿望和個體理想,以及個體對自身的確認和要求。而且這種理想和要求也是個體以勇氣肯定他作為人的存在和潛力,意味著個體認同前提下的對自我生存狀態(tài)的清醒認識,以及在此基礎上的主動支配力。這種堅韌令人動容、催人奮進。

      張雯:我從小就愛聽我的父輩談他們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生活。對生于80年代末的我而言,那樣的生活不同尋常,有一種陌生的神秘感。它大體上給人的印象是灰暗匱乏、捉襟見肘,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它又異常豐富,《長嶺記》所記錄的生活也是這樣。正如齊老師剛才講到的那些描述身體感受的文字,人在各個方面都處于一種被極端使用的狀態(tài),因而人們獲得的體驗格外鮮明刻骨,令人永世難忘。這與當下溫吞吞的,經(jīng)常處于倦怠乏味狀態(tài)的生活是極不一樣的。所以聽到那個年代的故事,我常常會覺得很提神很帶勁,總想要知道得更多一點。在這個意義上,《長嶺記》對我這樣的讀者而言,還有著某種批判現(xiàn)實的意味。另外,與楊老師的感受相似,韓少功他們這一批知識青年,在70年代隱秘的地下文化活動讀來激動人心,他們正是絢麗的80年代得以綻開所需要的蓄力階段,是伏于地底的根系。那樣豐盛的精神生活,在今天已經(jīng)不可再得了。

      楊厚均:愛勇和張雯都提到了前輩的講述,很有意思。通過《長嶺記》來獲得對前輩敘事的印證,也是對前輩的理解和認同。這也許正是《長嶺記》的初衷之一?

      阮娟:韓少功向來特別關注現(xiàn)代人代際之間的文化差異,他在跟王堯的對話中提到,以前的文化研究只注意劃分英國文化與中國文化,湖南文化和江蘇文化,以后可能更應該注意劃分20世紀80年代文化與20世紀90年代文化,老三屆文化與小三屆文化。我是1987年生人,80后,細一點說85后,河南人,所以與《長嶺記》所隔的,不僅有代際,還有地域,所以讀起來,確實可能少了點熟悉親切,但并不妨礙我和楊老師在閱讀感上的一些共通——比如對日記主人始終熱愛生活,注重思想求索狀態(tài)的感動。前一秒還在訴說赤腳下田插秧的痛苦,不妨礙下一秒發(fā)現(xiàn)鄉(xiāng)村的春天倒是很美,再簡陋的環(huán)境,也要立一排書,插幾枝野花,說說詩歌和哲學。從這里面看到什么呢,我看到的是一種青春文化,苦痛里洋溢著歡樂,迷茫里總有昂揚。我覺得這個東西是超越代際、時間的,它有一種永恒的力量。

      楊厚均:從曉倩和阮娟的發(fā)言中,我感到代際其實也只是相對的,對《長嶺記》中的70年代,我們在認識上,有差異,更有共鳴。

      四、 關于《長嶺記》的文獻學考量

      楊厚均:前面提到《長嶺記》的文學性。我以為還有一個相關聯(lián)的問題值得我們關注,那就是這個文本對于我們了解、研究韓少功文學創(chuàng)作的文獻價值。一方面,讀《長嶺記》時我常常會被文本中那些充滿個性的人物、有趣的故事、生動的意象、幽默的語言以及蘊含其中的活躍的思辨和細膩的情感所吸引。這一時段,作者被抽調(diào)從事文藝宣傳工作,文藝宣傳激活了他的寫作意識,但也對文學所需要的個性、才華以及生活的豐富性表達造成一定的擠兌,這樣一種因擠兌而產(chǎn)生的緊張,往往通過相對個性化的日記得以緩解和釋放,雖然日記中也會有非常主流的話語表達,但其非主流的邊緣話語也大量存在著,這是《長嶺記》中最生動最文學的部分。另一方面,《長嶺記》還是我們了解研究韓少功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文獻。除了不時流露出上面提到的那個時期日記主人創(chuàng)作上的矛盾外,該文本還涉及韓少功對文學的認識、接觸的作家作品、影響他文學創(chuàng)作的某些人事、創(chuàng)作活動,特別是文本中的人事和已有作品的對應關系。這種對應關系,有些是作者在文本中通過注釋的方式明確說明了的,有些作者似乎沒有明說或者沒有明確意識到,但我們也可以通過比較而進行聯(lián)想的,比如文本里多次提到的“月娥嫂”與小說《月蘭》中女主人公月蘭的關聯(lián)。當然,我們相信還有一些人事將會以原型的方式出現(xiàn)在他未來的作品中。

      阮娟:《長嶺記》剛出來的時候,大家最關注的可能就是它對韓少功研究的文獻價值,而現(xiàn)在看來,它也真是不負眾望。雖然一直都說知青生活是韓少功創(chuàng)作永遠的源泉,但直到《長嶺記》出來,我們才真真正正看到源與流是如何演繹變奏曲的。那些原型人物的對照就不多說了,韓少功后面幾十年所關心的問題,歷史與現(xiàn)實的問題、語言的問題、符號的問題,幾乎都能在《長嶺記》中尋得絲絲縷縷的印記?!堕L嶺記》當然只是韓少功知青生活的一角,但已然能夠向我們確認知青生活作為韓少功創(chuàng)作富礦的存在了。在這個意義上,《長嶺記》本身也有望成為一個小富礦,等待我們的梳理挖掘。

      張勇:楊老師談到了《長嶺記》在擠兌下的寫作狀態(tài),其實在那個年代,紅衛(wèi)兵也好,知青也罷,都是特殊時代語境下具有強烈政治色彩的身份。因此,時代的政治語境必然對作為下鄉(xiāng)知青的韓少功的社會行為有所規(guī)范和規(guī)訓,他所從事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和文化活動也主要就是按照政治話語的要求而展開的。但是作為一個有自己獨立思考和獨特情感感受的作家,韓少功需要在主流話語之外進行補充,在我看來,這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個人興趣和愛好,而且也是作者個人對自我人格、情感和精神世界的一種修復和補充,這才是當年完整的韓少功。而這種修復和補充,就給我們留下了一個精彩的歷史和文學文本。這個文本對鄉(xiāng)村生活細節(jié)的書寫,飽含著深厚的情感和歷史記憶,而這些人物、意象、事件、情感和記憶很多就成為韓少功后來的文學作品的“前文本”。

      張雯:的確,作為一個相對來說私人性較強的文本,《長嶺記》不僅使我們看到了很多韓少功小說的人物和情節(jié)的藍本,但我想更重要的可能是,這個文本使我們對韓少功有了更切近的認識。韓少功在《長嶺記》所展現(xiàn)的空間不僅是長嶺那樣一個小地方,它讀起來讓人感覺非常開闊,因為這個文本展示的其實是當年韓少功的心靈世界。在地理上,他往來于城市、城鎮(zhèn)、農(nóng)村;在精神上,則游弋于古今中外大俗大雅。從這些文字中,我們看到了韓少功在青春時期所具備的知識背景、藝術眼界、情感方式、觀察思辨和語言的能力……《長嶺記》展現(xiàn)的很多東西,都像基因一樣在他日后的文字生涯中延續(xù),為我們更好地理解韓少功提供了大量重要線索,其文獻價值無可置疑。

      齊曉倩:從文學角度講,《長嶺記》中最精彩的部分是農(nóng)民形象、農(nóng)村生活的描畫以及勞動場景的介紹。由此看來,鄉(xiāng)土題材作為韓少功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心,《長嶺記》是緣起,他后期的諸多作品都是對它的承繼,而且一以貫之。如果說《長嶺記》中“我”以農(nóng)民身份融入農(nóng)村生活的方式記錄并保持了農(nóng)民勞動、農(nóng)村生活的本真形態(tài),在主流意識形態(tài)下表明了個人立場,那么2000年韓少功又重拾農(nóng)民身份,在《山南水北》中將勞動發(fā)展為勞動美學,倡導勞動是個體存在的必需、社會存在的一種文化形式,都應是《長嶺記》的立場延續(xù)和應有之義。

      張雯:談到延續(xù)性,我還想接著齊老師再說一點,除了作為創(chuàng)作重心的鄉(xiāng)土題材,韓少功在《長嶺記》中展現(xiàn)出來的,在種種主客觀條件的促使下所保持著的那種奇特的臨界狀態(tài),同時涉于多個時空領域,入乎其中又出乎其外的眼界和格局,在他離開汨羅之后也一直保持了下來。

      周愛勇:我認為,《長嶺記》的文學意義不僅體現(xiàn)在該文本本身的文學價值以及對了解研究韓少功文學創(chuàng)作的文獻價值,還有一個重要的方面是它可以解釋韓少功的語言風格的形成發(fā)展問題。韓少功是當代作家中為數(shù)不多能把主流話語和方言文化融會的作家。在《長嶺記》,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已經(jīng)很嫻熟地將方言融入文本,幾乎沒有違和感,反而使文本增色,鄉(xiāng)土氣息濃厚,表達生動有趣。最為重要的是,作者通過方言的引入開始思考方言使用者背后深層的文化心理結構,也開始了作者從地方(方言)走向中心(主流),從汨羅邊城走向文學世界的創(chuàng)作之路。我們在《長嶺記》看到了《馬橋詞典》的前世,也看到了《馬橋詞典》的今生——《暗示》。例如,在《長嶺記》中可以看到《馬橋詞典》的很多詞條:“糖”“碘酊”“堿”“寶氣”“火焰”等。文學終究是語言的藝術,我們通過《長嶺記》可以反觀韓少功語言風格的形成發(fā)展之路,甚至可以說得到溯源。

      楊厚均:《長嶺記》也是我們考察韓少功學習、接受、理解、運用民間語言的重要文獻。

      阮娟:《長嶺記》最吸引我的也是它的語言。不是指它帶的某些詼諧幽默的色彩,而是呈現(xiàn)出來的一種極簡練但傳神的表達。尤其是里面對一些鄉(xiāng)下人事的記錄,并不多加文學化的修飾,只保留原汁原味的對話和極克制的描寫筆觸,往往不延伸也很少做評價,但偏偏又保留了文學意味,讓人回味無窮,好像湖南方言里有個詞是“韻味”吧。我覺得《長嶺記》的語言就是那種看起來未經(jīng)雕琢但韻味十足的語言。

      楊厚均:今天的討論就到這里。大家還沒有盡興。必要的時候,我們還將進行更深入的探討。通過討論我們大致形成了這么一些看法:《長嶺記》作為一個非常獨特的文本,內(nèi)在著作者對現(xiàn)實的思考和擔當,是一個充滿了對話的有著非常豐富的信息的開放性文本,既是一份歷史檔案,也是一份個人創(chuàng)作的文學檔案,同時本身還是一篇洋溢著個性與才華的也有著文體上的創(chuàng)造性的文學文本?!堕L嶺記》對我們深入了解韓少功、了解那個時代、促成跨時代的對話,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附:韓少功函札

      厚均:你好!

      看了你們的紀要,很活躍、很豐富啊,老韓從中受益匪淺,謝謝!

      先解釋幾個疑點,但愿能有助于你們的交流:

      一,當年不可能天天有日記,因為累,或懶,或覺得生活乏味記無可記,平均下來,三四天能記下一篇,大概已屬正常。

      二,有過自己或他人日記、書信惹禍的教訓,當年并非什么都能記,對許多事會有所不言,以求自身政治安全。即便如此,這次發(fā)表時還被編輯好心地刪掉了十多處。

      三,受制于時代風氣,當年的兒女之情也在少言、不言之列,甚至有關事實本身就是含蓄、節(jié)制、平淡、閃避的,與時下男女們的奔放熱烈大不一樣。

      四,當年抄錄的詩詞格言美文等,于研究者也許重要,于一般讀者則肯定多余,且有抄書騙稿費之嫌,而作者的優(yōu)先考慮對象當然是讀者。

      諸位同仁從中讀出了時代的變異,讀出了歷史的復雜性,進而反思某些標簽式的流行敘事,使我甚為欣慰,甚至有意外之喜。其實,寫作人有時動機簡單,微言并無大義與深謀,不過是覺得稍有自娛意趣,或邊角余料棄之可惜,或感懷之情不吐不快,一閃念,就出手了。在信息密集轟炸的當下環(huán)境里,小說日顯虛浮、絮叨、累贅、閱讀信任感降低,那么尋找一種簡便和高效的工具,更接近真實或真實感的文體(比如紀實性的日記體),大約也是沖動出手的誘因之一。

      這一敘事被旁人讀出了更多、更深、更細微的言外之物,挖出更多真相和意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批評家從來就有這種特權和優(yōu)勢,并不需要作者認可核準。在這個意義上,我要向你的團隊致敬!你們已成為這一書寫的延伸者和再造者。

      這兩天我就要去海南了,再聯(lián)系,候秋適。

      猜你喜歡
      長嶺韓少功日記
      韓少功的“根性”
      湖南文學(2024年1期)2024-01-12 18:49:57
      笑的遺產(chǎn)
      小讀者(2021年8期)2021-05-15 02:50:14
      《探索與回望——論韓少功的“后知青”寫作》文獻研究綜述
      成長日記
      里約日記
      新體育(2016年9期)2016-09-07 10:11:42
      成長日記
      一條長嶺到巖后
      紅土地(2016年9期)2016-05-17 04:32:01
      成長日記
      長嶺一號井綜掘工作面控除塵技術
      金屬礦山(2013年4期)2013-03-11 16:53:26
      長嶺氣田火山巖儲層三維巖相建模
      滨海县| 和顺县| 安新县| 娄底市| 禄丰县| 彩票| 平陆县| 兰坪| 浠水县| 北碚区| 徐闻县| 寿光市| 迁安市| 南充市| 华阴市| 金华市| 图木舒克市| 儋州市| 洪雅县| 简阳市| 泸西县| 东乡族自治县| 蛟河市| 凌海市| 星座| 攀枝花市| 谷城县| 鲁山县| 莱西市| 甘洛县| 洪湖市| 伊春市| 温宿县| 彭水| 昌黎县| 平昌县| 页游| 枝江市| 宜宾县| 江达县| 仙居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