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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詩話》考辨

      2022-12-31 13:22:07周子翼
      關鍵詞:后山詩話黃庭堅

      周子翼

      (南昌大學人文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后山詩話》(以下行文簡稱《詩話》)在詩話史上具有特別的意義,因為其作者陳師道是江西詩派的三宗之一,與《六一詩話》一樣,是大詩人說詩,自然受到重視。然而,自南宋陸游提出《詩話》非陳師道所作后,陳振孫也在《直齋書錄解題》中說“《談叢》《詩話》或謂非后山作”[1],陸、陳二人均沒有說明依據。元代方回則指摘《詩話》中一些內容,認為《詩話》非后山所為。清代四庫館臣在《四庫全書總目》中又以《詩話》中的“教坊雷大使”為北宋宣和中人,距陳師道去世近二十年,稱“其出于依托,不問可知矣”。今人郭紹虞在《宋詩話考》中對該書的作者持懷疑態(tài)度,且肯定《詩話》中的部分內容不是出自陳師道之手。在《宋詩話考》出版八年后,周祖譔主要針對郭氏之論撰文,認為“《后山詩話》實為陳師道作,斷無可疑者”[2]。其后,有谷建《〈后山詩話〉作者考辨》一文,認為“至今尚無翔實確鑿之證以明其偽,其中抑或有后人竄亂成分,但皆不可輕言其書乃偽托之作”[3],文章雖然傾向于《詩話》為陳師道所作,但于疑處未作分辨。鑒于《后山詩話》的影響,以及自古至今存在的爭議,筆者認為不能止于作者真?zhèn)蔚目甲C,應該對該詩話中的一些內容進行辨析,或許可以明其究竟。于此試為考辨。

      一、方回質疑的辨析

      對于方回的質疑,其《桐江集》卷三《讀后山詩話跋》云:

      《后山詩話》二卷,回讀之,非后山語也。第一段改太祖日詩云“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不知其真本自然壯浪。此聯淺露委弱,后山詩勁峭孤拔,不為此等語,亦不喜此等語也。內一段云“唐人不學杜詩,惟唐彥謙與今黃亞夫、謝師厚學之”?;刂^山谷少孤,后山皇祐五年癸巳生,少山谷八歲,必不識其父,此乃稱為“今黃亞夫”,非后山語也。又一段舉山谷“買魚穿柳聘銜蟬”詩下云“雖滑稽而有味。千載而下,讀者如新”,非后山語也。此好事者托名為之。其評吳僧《白塔院》詩,謂“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為分堠界子語,然《后山集·錢塘寓居》詩有云:“聲言隨地改,吳越到江分?!被毓试拼嗽娫挿呛笊剿鶠?。[4]520-521

      今人周祖譔、谷建二人對方回提出的四條證據進行了辯駁。周氏認為方回的“第三條證據純屬主觀臆斷之詞,所謂‘千載而下’,實為‘即或千載而下’之省略”。谷文則理解為方回是認為“滑稽而有味”不可能出自陳師道之口。谷文之說,未能明了方回文意,不足為辯。周氏之論,不無道理。但陳師道評論與之同時的黃庭堅詩作“千載而下,讀者如新”,確有瑕疵,只能理解為評者從懸想后人感受的角度來贊美黃庭堅的詩作。對于方回提出的第一個證據,在《后山詩話》中原文如下:

      王師圍金陵,唐使徐鉉來朝,鉉伐其能,欲以口舌解圍,謂太祖不文,盛稱其主博學多藝,有圣人之能。使誦其詩。曰《秋月》之篇,天下傳誦之,其句云云。太祖大笑曰:“寒士語爾,吾不道也?!便C內不服,謂大言無實,可窮也。遂以請。殿上驚懼相目。太祖曰:“微時自秦中歸,道華山下,醉臥田間,覺而月出,有句曰:“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便C大驚,殿上稱壽。[5]302

      周祖譔認為此條是“純粹在于頌圣,非就詩而論詩也”。谷文認為詩“乃太祖親筆,頗具氣勢”“足壯國威”,而“方回獨謂之委弱,不知何故”。谷氏未諳詩道,所謂癡人面前不可說夢也??純伤沃坏年悗r肖所撰《庚溪詩話》載宋太祖這兩句詩云:

      藝祖皇帝嘗有《詠月》詩曰:“未離海底千山暗,才到天中萬國明?!贝笤昭院?,撥亂反正,見于此詩矣。又竊聞上微時,客有詠初日詩者,語雖工而意淺陋,上所不喜,其人請上詠之,即應聲曰:“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fā)。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鄙w本朝以火徳王天下,及上登極,僭竊之國以次削平,混一之志先形于言,規(guī)模宏遠矣。[6]162

      與《后山詩話》不同的是沒有說接待南唐使者徐鉉的事,另外增加了一首《詠日》詩。有意思的是南宋陳郁《藏一話腴》也有相類似的記載:

      藝祖微時《日》詩云:“欲出未出光辣撻,千山萬山如火發(fā)。虛臾走向天上來,逐卻殘星趕卻月?!薄秶贰窛欙椫嗽疲骸拔措x海嶠千山黑,才到天心萬國明?!蔽臍獗叭?,大不如元作辭志慷慨,規(guī)摹遠大,凜凜乎已有萬世帝王氣象也。[7]

      陳郁與陳巖肖所錄太祖《詠日》詩略有不同,從陳郁的文字看,“未離”一聯是詠日,并非詠月,這又與陳師道和陳巖肖的說法不同,或許是當時流傳的版本有異。陳郁說“文氣卑弱”,方回云“淺露委弱”,看法完全一致,只不過陳郁認為是《國史》潤飾不好,原有的“萬世帝王氣象”反而失去了。也許當時文人學士認為太祖詠日原作詞語比較粗俗,不夠典雅,所以寫進《國史》時作了潤色,而潤色后完全失去了慷慨遠大的氣象。陳師道記述太祖應對徐鉉的故事,恐怕是當時南唐后主的文采稱譽寰宇,太祖的幫閑者為展示其主不輸文采,故而編造出來的?!逗笊皆娫挕分写藯l,應該是記錄時聞,周祖譔認為是“頌圣而已”,有其道理。不過方回認為陳師道乃詩壇巨擘,詩風勁峭孤拔,太祖《詠日》原作當時應該廣為流傳,陳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選擇了這聯氣格委弱的詩句呢?至于頌圣之意,方回豈能不知?只不過他認為如果采錄《詠日》原作,頌圣的效果會更好,應該說方回的質疑很有力度。盡管如此,這依然不能例證《后山詩話》不是陳師道所著,因為沒有理由要求陳師道一定知道太祖的原詩。方回的第二條證據,在《后山詩話》中的原文為:

      唐人不學杜詩,惟唐彥謙與今黃亞夫庶、謝師厚景初學之。[5]307

      方回認為陳師道不認識黃庶,不應該稱“今黃亞夫庶”。據鄭永曉《黃庭堅年譜新編》,陳師道與黃庭堅結識在元豐七年(1084)的夏天[8]。方回《桐江續(xù)集》卷三十二《唐師善月心詩集序》云:

      陳后山生于皇祐五年癸巳,其門人魏衍所編及任淵所注詩始于元豐六年癸亥,皆后山三十一歲以后詩也?!笊健洞鹎厣僬聲分^“于詩初無師法,少好之,老而不厭,以千計,及一見黃豫章,盡焚其稿而學焉”。然則未見豫章,其詩一時,既見豫章,其詩百世?!鑷L細閱《后山集》“城南韋杜村”一詩,此從其父令汧陽關中所作,最為年少。贈二蘇公有云“一洗十年新學腸”,即王安石得政之十稔。熙寧十年,彭城所作,年二十五。如謝克家、向季仲所增別本有《寓錢塘》諸詩,皆后山所自削而不收者,乃元豐四年游吳所作,年二十九。當是時也,其已見豫章歟?其未見豫章歟?二公相遇之年,謂在潁昌,前輩亦莫能深考。豫章初為《后山字序》,首明觀己、無己之義,末言其嬪息巢于外舅,乃元豐七年甲子郭槩入蜀時事,是年豫章移官河北德平,豈后山送內而相遇于途耶?不然,則是豫章未令太和已前,元豐初已嘗相遇也。謂元豐初已相遇,則存稿又何為斷自六年癸亥邪?[4]521-522

      從這段文字看,方回認為陳師道與黃庭堅結交至少在元豐七年以前,謝師厚卒于元豐七年(1084),而黃庶卒于嘉祐三年(1058),如果《后山詩話》這段文字記述于元豐七年謝師厚去世之前,也就是方回認為陳師道極有可能認識謝師厚本人,那用“今”字將黃庶與謝師厚并舉,一歿一存,也就不甚妥當了。周祖譔文章認為“上文之唐彥謙為唐人,著一‘今’字,以顯時代不同耳”,不能據“今”字而斷言陳師道與黃庶相識,是言之有理的。方回之說,極為牽強。方回的第四條證據,在《后山詩話》中的原文為:

      楊蟠《金山詩》云:“天末樓臺橫北固,夜深燈火見揚州?!蓖跗礁υ疲骸扒f宅牙人語也,解量四至。”吳僧《錢塘白塔院詩》曰:“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庇嘀^分界堠子語也。[5]303

      方回認為陳師道《錢塘寓居》一詩中“音隨吳地改,吳越到江分”正是出自吳僧“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說明陳對吳僧的這兩句詩還是很欣賞的,不可能批評這兩句詩是“分界堠子語”。周祖譔認為“此純?yōu)檎{侃之詞”,不能作為證據。谷建則引程大昌《考古編》所言,陳師道化用吳僧這兩句詩是“如李光弼用郭子儀旗幟、士卒而號令所及,精彩皆變者也”,正應合了“以故為新、以俗為雅”的詩歌創(chuàng)作觀。所言皆有道理,但辨析還不夠充分。關于王平甫對楊蟠詩的批評,南宋蔡正孫《詩林廣記》引吳曾《復齋漫錄》云:

      陳無己詩話謂王平甫嘗以楊蟠《金山詩》為莊宅牙人語,解量四至。蟠詩云“天末樓臺橫北固,夜深燈火見揚州”。然余觀荊公金山詩前四句亦類此,胡苕溪云:“王平甫有金山詩云‘北固山連三楚盡,中泠水入九江深’,平甫譏楊蟠詩,而反自作此等語,何邪?[9]

      《復齋漫錄》沒有批駁陳師道,倒是批駁了王安國,但順帶拈出王安石,王安國是王安石的弟弟,其中恐有黨爭的偏袒,于此不論。就《后山詩話》的記述來看,陳師道贊同王安國的看法。方回也許就是因《復齋漫錄》中的駁議,聯想到陳師道也有類似之作,從而提出疑問。但是按照方回在《唐師善月心詩集序》中的說法,《錢塘寓居》作于元豐四年游吳期間,收在《后山逸詩》中,也許是陳師道本人對這首詩不滿意,去而不取,后人收錄為逸詩。也就是說,方回自己已經解決了這一矛盾,之所以提出疑問,有可能是為此跋時,尚未細究陳師道該詩乃本人所刪削。該證雖不能成立,但由此我們也許可以推斷,如果《詩話》是陳師道所作,那么這一條記述或在元豐四年之后。綜上,方回跋文的質疑,理據不足,不能服人。

      二、四庫館臣質疑的考辨

      《四庫全書總目》中《后山詩話提要》云:

      陸游《老學庵筆記》深疑《后山叢談》及此書,且謂《叢談》或其少作,此書則必非師道所撰。今考其中于蘇軾、黃庭堅、秦觀俱有不滿之詞,殊不類師道語。且謂蘇軾詞如教坊雷大使舞,極天下之工,而終非本色,案蔡絳《鐵圍山叢談》稱雷萬慶宣和中以善舞隸教坊,軾卒于建中靖國元年六月,師道亦卒于是年十一月,安能預知宣和中有雷大使借為譬況,其出于依托,不問可知矣。[10]

      先要指出的是,陸游提出《后山詩話》非陳師道所作的觀點,見于《渭南文集》中的《跋〈后山居士詩話〉》,而非館臣所說的《老學庵筆記》。該題跋云:

      《談叢》《詩話》皆可疑?!墩剠病飞锌稚贂r所作,《詩話》決非也。意者后山嘗有詩話而亡之,妄人竊其名為此書耳。[11]

      陸游所謂《談叢》即《后山談叢》,該書尚存??荚摃砹小疤珜W生為蘇軾飯僧”條,記述蘇軾去世時京城的太學生率眾舉哀,從者二百余人。蘇軾去世時,陳師道在京城任秘書省正字。京城發(fā)生大規(guī)模憑吊蘇軾的事情,師道不能說一定是目睹,至少是有耳聞,《談叢》有這樣的記述合情合理,不容置疑。但在蘇軾去世不到一年的時間里,陳師道也去世了。既然如此,陸游怎么能推測《談叢》是少時所作呢?該題跋對《談叢》的這條記述視而不見,那其中對《詩話》的看法還值得采信嗎?館臣對此不作考辨,援以為據,殊為粗疏。

      從《提要》中可以看出,四庫館臣提出的質疑,主要有兩點:一是陳師道對蘇、黃的不滿之詞,二是陳師道不能預知在身后才出現的雷大使之舞。

      關于《后山詩話》中對蘇軾、黃庭堅等的不滿之詞,郭紹虞亦以此為疑,周祖譔認為“呂本中于黃庭堅可謂五體投地矣”,然而《童蒙詩訓》中也批評“魯直詩有太尖新、太巧處”,然而“未有人疑《童蒙詩訓》非呂本中作”。周氏批駁看似有理,實則未必。蘇軾于陳師道有知遇之恩,陳師道由布衣而任徐州教授,蘇軾是舉薦人之一。陳師道為詩,乃出黃庭堅門下,有師生之誼。二人關系密切程度絕非與呂本中之于黃庭堅的關系相并論。倒是同屬蘇門的黃庭堅對蘇軾的微詞,如云“東坡文章妙天下,其短處在好罵”,似乎可以引以為證。然而黃庭堅此等微詞見于給外甥洪駒父的書信中,書信乃私密文字,是未曾想公之于世的,這又與《詩話》之作不同。有可能陳師道寫作詩話時,隨手所記,未能最終定稿,對蘇、黃的不滿之詞,只是記下一時的思考。郭紹虞《宋詩話考》認為“此書非師道手定,依托者增損于其間,真贗雜糅”“非師道手定”,不失為合理的推想,但說“依托者增損其間”,卻乏實據。

      陳師道以雷大使為譬批評蘇軾“以詩為詞”“終非本色”,在《后山詩話》中原文如下:

      退之以文為詩,子瞻以詩為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詞手,唯秦七黃九爾,唐諸人不迨也。[5]309

      館臣所言雷萬慶,乃雷中慶之誤,見于蔡絳《鐵圍山叢談》卷六,現將原文節(jié)錄如下:

      太上皇在位,時屬升平。……舞有雷中慶,世皆呼之為“雷大使”。[12]

      我們先來看,蔡絳所說的“時屬升平”應該指哪一時段。據《宋史·蔡京傳》,蔡京受徽宗重用在崇寧至政和年間,“崇寧二年正月,進左仆射”,崇寧五年,“進司空、開府儀同三司、安遠軍節(jié)度使,改封魏國”,大觀元年“躐拜太尉,受八寶,拜太師”,政和二年,“徙封魯國”,數年之后,“帝亦厭薄之”,于是在“宣和二年,令致仕”,其后雖在宣和六年“以朱勔為地,再領三省”,但很快就被罷免。在蔡京當政時期,其本傳云“時承平既久,帑庾盈溢,京倡為豐、亨、豫、大之說,視官爵財物如糞土,累朝所儲掃地矣”。[13]13722-13727可見蔡京在位時大肆揮霍國庫,營造了一個虛假的太平盛世,可見蔡絳說“太上皇在位,時屬升平”,其實是為其父臉上貼金,指的是崇寧二年(1103)至宣和二年(1120)的十八年間。于此可以推斷,雷中慶當在崇寧二年之后至宣和二年之前尚活躍于舞臺。如果雷中慶成名在陳師道生前,則至遲要在建中靖國元年(1101)?;钴S于宮廷舞臺二十年,對于一個舞者來說,還是有可能的。

      考雷中慶事又見于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九“天寧節(jié)”中“宰執(zhí)親王宗室百官入內上壽”條:

      十二日。宰執(zhí)親王宗室百官入內上壽大起居。……百官以下謝坐訖,宰執(zhí)禁從親王宗室觀察使已上,并大遼、高麗、夏國使副坐于殿上,諸卿少百官、諸國中節(jié)使人坐兩廊?!糠至协h(huán)餅、油餅、棗塔為看盤,次列果子,惟大遼加之豬、羊、雞、鵝、兔連骨熟肉為看盤,皆以小繩束之?!俟倬疲_舞旋,多是雷中慶。其余樂人舞者諢裹寬衫,唯中慶有官,故展裹。[14]219-230

      孟元老作于紹興十五年(1145)的自序云“仆從先人,宦游南北,崇寧癸未到京師”,可知書中所錄乃崇寧二年(1103)以后北宋京城的情景。從這段文字看,雷中慶是有官職的,所以穿的是“展裹”?!哆|史》卷五十六《儀衛(wèi)志二》云:“公服,謂之‘展裹’,著紫?!盵15]906《東京夢華錄》卷六“元旦朝會”條云:“大遼大使頂金冠,后檐尖長如大蓮葉,服紫窄袍,金蹀躞。副使展裹金帶如漢服?!盵14]159由此可知“展裹”是遼國的公務服飾,但又不是官服,樣式和漢人服裝相近。筆者推想雷中慶任教坊使,擅長遼國舞蹈,所以以“展裹”的服飾登臺表演。另外,這段文字記述了外國使節(jié)參加“天寧節(jié)”的情況,“大遼、高麗、夏國使副坐于殿上”,并特別記述“惟大遼加之豬、羊、雞、鵝、兔連骨熟肉為看盤,皆以小繩束之”,說明遼國的地位高于高麗和夏,大遼、高麗、夏國的先后,是當時安排的座次。

      《宋史》卷四百八十七《外國》三《高麗》云:“政和中,升其(高麗)使為國信,禮在夏國上,與遼人皆隸樞密院?!盵13]14049由此可知高麗座次在夏國前是在政和中。《宋史》卷四百八十六《外國》二《夏國》下:“(元符)三年(1100),十月,(夏國)復遣使來賀天寧節(jié)”,該年正月哲宗崩,徽宗即位,定十月十日為徽宗壽辰,稱天寧節(jié)。又“大觀元年(1107),(夏國)始遣人修貢”,而《遼史》卷二十七《天祚帝紀》云“(乾統六年,即宋崇寧五年)冬十月己亥,宋與夏通好”,可見徽宗即位那年夏國派遣使臣祝賀天寧節(jié),其后中斷,至崇寧五年(1106)通好后,在大觀元年才派使臣至宋。考《宋史》卷二十《徽宗紀》,大觀元年至大觀三年、政和元年(1111)及政和六年(1116),均有“夏國入貢”的記錄。而《遼史·天祚帝紀》記載乾統五年(即宋崇寧四年),夏國要求遼國伐宋,遼國“諷宋罷伐夏兵”,乾統六年遼國使臣使宋,“諷(宋)歸所侵夏地”,而宋也派使臣至遼,通過遼與夏媾和[15]320-322。這表明宋與夏在有戰(zhàn)事或交惡時,兩國之間是沒有使節(jié)的。而考《宋史·徽宗紀》,凡無記錄“夏國入貢”的年份,宋、夏之間均有戰(zhàn)事或紛爭。高麗入貢的記錄只在政和六年,另外是政和五年十一月“庚寅,高麗遣子弟入學”的記載。“天寧節(jié)”在十月,“遣子弟入學”在十一月,因此可以推測,政和中升高麗使為國信,提升高麗國使臣的政治接待規(guī)格當在政和五年,而高麗使臣與夏國使臣同于“天寧節(jié)”觀禮必在政和六年。

      據此,孟元老所描述的“天寧節(jié)”中遼國、高麗、夏國使副坐于殿上的秩序是政和六年的場景。如果推斷無誤,那么雷中慶在政和六年還是當紅舞星,而言“多是雷中慶”,或在此前后雷氏在天寧節(jié)上多有演出,但并非每次都有他的表演。如果雷中慶成名于十七八歲,且在建中靖國元年(1101)前,則到政和六年至多不過三十四五歲,作為舞蹈演員,雖然令人生疑,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逗笊皆娫挕贩Q雷中慶之舞非當行本色,應是當時該舞蹈不宜大男人來表演,如果雷中慶跳的果真是遼國舞,當時稱契丹舞,則正應合宋人詩句中對契丹舞的描寫,如王安石《出塞》詩云“涿州沙上飲盤桓,看舞春風小契丹”,范成大《次韻宗偉閱番樂》云“繡靴畫鼓留花住,剩舞春風小契丹”,契丹前著一“小”字,刻畫出契丹舞展現的是一種嬌小柔媚之姿。如此說來,稱雷氏之舞非當行本色,不亦宜乎?而以此類比“以詩為詞”的體裁錯位,不能不說是妙喻。

      三、《后山詩話》部分內容的考辨

      《后山詩話》中的一些內容在其他宋代文獻中有類似記載,比較其異同,可以發(fā)現該書在記載黃庭堅論詩的話語后,作者生發(fā)自己的論說,但二者混在一起,很容易誤為都是黃庭堅的說辭。此外,通過比勘同時期詩話,《后山詩話》中的有些內容,當出自陳師道無疑。今就筆者所見,逐條辨析。

      其一,《后山詩話》云:

      魯直謂荊公之詩,暮年方妙,然格高而體下。如云:“似聞青秧底,復作龜兆坼?!蹦饲叭怂吹?,然學二謝,失于巧爾。[5]306

      事實上王安石這句詩是化用韓愈《南山詩》中的“或如龜坼兆”。范溫《潛溪詩眼》云:

      孫莘老嘗謂老杜《北征》詩勝退之《南山詩》,王平甫以謂《南山》勝《北征》,終不能相服。時山谷尚少,乃曰:“若論工巧,則《北征》不及《南山》,若書一代之事,以與《國風》《雅》《頌》相為表里,則《北征》不可無,而《南山》雖不作未害也?!倍撍於ā16]327

      可見黃庭堅對韓愈的《南山詩》非常熟悉,不應該說王安石的詩句“乃前人所未道”。范溫是范祖禹之子,秦觀之婿,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說他“學詩于黃庭堅”[17],范氏所言應當可信。當然,我們也可以說這不過是記詩人一時即興之語,但以黃庭堅標舉“不作牛后人”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來看其“前人所未道”的評語,《后山詩話》所言還是難以讓人相信的。故筆者認為“然格高而體下”云云,為《后山詩話》作者提出不同看法,“如云”云云,乃其為之舉例說明。

      其二,《后山詩話》云:

      黃魯直云:“杜之詩法出審言,句法出庾信,但過之爾。杜之詩法,韓之文法也。詩文各有體,韓以文為詩,杜以詩為文,故不工爾?!?/p>

      黃魯直謂白樂天云“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不如杜子美云“落花游絲白日靜,鳴鳩乳燕青春深”也。孟浩然云“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不如九僧云“云間下蔡邑,林際春申君”也。[5]303

      南宋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話》錄《后山詩話》說:“后山陳無己《詩話》曰:杜之詩法,韓之文法也。詩文各有體,韓以文為詩,杜以詩為文,故不工耳。”[6]195蔡氏沒有引錄黃庭堅所說的“杜之詩法出審言,句法出庾信,但過之爾”。此條又見楊萬里《誠齋集》中《戲用禪觀答曾無逸問山谷語》詩《序》:

      昨日評諸家詩,偶入禪觀,如杜之詩法出審言,句法出庾信,但過之耳。白樂天云“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不如杜子美云“落花游絲白日靜,鳴鳩乳燕青春深”也。孟浩然云“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不如九僧云“云間下蔡邑,林際春申君”也。漫及之。右山谷語無逸云。見墨跡于張功父處,功父云屢問人不曉。[18]

      《后山詩話》第二條與楊萬里詩《序》完全相同,只是增加了“黃魯直謂”四字以另起。比較楊萬里的詩《序》,《后山詩話》第一條少“昨日評諸家詩偶入禪觀如”十一字,沒有“杜之詩法,韓之文法也。詩文各有體,韓以文為詩,杜以詩為文,故不工爾”數語,可知“韓以文為詩,杜以詩為文”云云,乃《后山詩話》作者之語,而不是黃庭堅所言。今引號標到“故不工爾”,誤以為皆為黃庭堅所說。此外,吳坰《五總志》的記載可為旁證:

      館中會茶,自秘監(jiān)至正字畢集,或以謂少陵拙于為文,退之窘于作詩,申難紛然,卒無歸宿。獨陳無己默默無語,眾乃詰之。無己曰:“二子得名,自古未易定價,若以謂拙于文、窘于詩,或以謂詩文初無優(yōu)劣,則皆不可。就其已分言之,少陵不合以文章似吟詩樣吟,退之不合以詩句似做文樣做?!庇谑亲h論始定,眾乃服膺。[4]482

      由此可知,批評杜甫“以詩為文”,批評韓愈“以文為詩”是陳師道的文學觀。吳坰身處兩宋之間,年輩略晚于陳師道,記陳師道言論不至于虛謬,應當可信。

      其三,《后山詩話》中對王安石、蘇軾、黃庭堅詩歌的批評:

      詩欲其好,則不能好矣。王介甫以工,蘇子瞻以新,黃魯直以奇。而子美之詩,奇常、工易、新陳,莫不好也。[5]306

      唐人不學杜詩,惟唐彥謙與今黃亞夫庶、謝師厚景初學之。魯直,黃之子,謝之婿也。其于二父,猶子美之于審言也。然過于出奇,不如杜之遇物而奇也。三江五湖,平漫千里,因風石而奇爾。[5]307

      《后山詩話》中關于“奇”的論述還有:

      揚子云之文,好奇而卒不能奇也,故思苦而詞艱。善為文者,因事以出奇,江河之行,順下而已。至其觸山赴谷,風摶物激,然后盡天下之變。子云唯好奇,故不能奇也。[5]309

      這些內容,證之宋人其他詩話的記載,當出于陳師道無疑。如《王直方詩話》云:

      無己云:“荊公晩年詩傷工,魯直晩年詩傷奇?!庇鄳蛑唬骸白佑庸?、奇之間耶?”[16]101

      王直方是陳師道的好友,對陳多有接濟。二人過從甚密,王直方的記述當為實錄。以上可以看出,陳師道批評黃庭堅詩歌“傷奇”與《后山詩話》中的言論是一致的。需要留意的是,王直方以戲謔之言表達了對陳批評王、黃的不同看法,其間是否蘊含了王直方對陳師道臧否師友的諷誡,值得我們懸想。如果真是這樣,那說明陳師道為人不大周全世故。如果真是這樣,那《后山詩話》中有對蘇、黃的不滿之詞,雖然不合常理,卻也合乎性情。

      其四,《后山詩話》中有本為黃庭堅語,卻沒有標明者,如:

      老杜云:“長镵長镵白木柄,我生托子以為命。黃獨無苗山雪盛,短衣數挽不掩脛?!蓖鶗r儒者不解黃獨義,改為黃精,學者承之。以予考之,蓋黃獨是也?!侗静荨肤骺ⅲ骸包S獨,肉白皮黃,巴漢人烝食之,江東謂之土芋。”余求之江西,謂之土卵,煮食之,類芋魁云。[5]311

      這一條又見于《王直方詩話》,不同的是《王直方詩話》標明“山谷云”。郭紹虞《宋詩話輯佚·王直方詩話》按語曰:“此則見山谷題跋七,亦見《后山詩話》,疑《總龜》誤引?!稘O隱叢話》前集卷六引此則只言山谷云,亦不言出自《后山詩話》?!盵16]75又:

      余讀《周官·月令》云:“反舌有聲,佞人在側?!睆i解老杜《百舌》“過時如發(fā)口,君側有讒人”之句。[5]312

      這一條亦見于《王直方詩話》,《王直方詩話》同樣標明“山谷云”。郭紹虞《宋詩話輯佚·王直方詩話》也有按語曰:“此條出山谷題跋七,亦見陳師道《后山詩話》?!稘O隱叢話》引此則亦只言山谷云,不言出《王直方詩話》。意山谷此語,《直方詩話》與《后山詩話》均引之?!盵16]5然而《四庫提要》中《后山詩話提要》卻認為“其解杜甫《同谷歌》之黃獨、《百舌》詩之讒人”“亦間有考證”,亦見館臣之不察。周祖譔《〈后山詩話〉作者考辯》一文認為“近人余嘉錫先生,以博學稱,撰《四庫提要辨證》,實為不刊之書,而于此條(教坊雷大使舞)一無駁正;郭紹虞先生反以此不可靠之資料為‘不容翻’之‘鐵證’”,誠如此,但郭紹虞先生對館臣所言“間有考證”之“黃獨”“《百舌》詩”確是作了很好的駁正。

      其五,不同版本因衍文而產生的訛誤。如現今中華書局出版何文煥編的《歷代詩話》本中:

      黃詩韓文,有意故有工,左杜則無工矣。然學者先黃后韓,不由黃、韓而為左杜,則失之拙易矣。[5]305

      這段文字明顯不通。“然學者先黃后韓”在《后山集》四庫本、《說郛》本以及《苕溪漁隱叢話》中均為“然學者先黃韓”,“后”字衍。刪掉衍文,文意始通。因此這段文字正常標點應當為:黃、詩韓文,有意故有工,左、杜則無工矣。然學者先黃、韓,不由黃、韓而為左、杜,則失之拙易矣。否則,文中“左杜”不知所指。

      四、結 語

      通過以上考辨,筆者認為《后山詩話》中一些內容,如“教坊雷大使舞”,不能證明《后山詩話》非陳師道所作;方回的四點質疑,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均非“鐵證”,難以據此否定《后山詩話》為陳師道所作;其中批評韓愈“以文為詩”,批評王安石詩歌“失之于巧”,都不是黃庭堅所言;而有關“黃獨”、《百舌》詩的論說乃黃庭堅之見,非陳師道發(fā)明?!逗笊皆娫挕分砸鸷笫赖囊苫?,當是陳師道生前隨手所錄,并未定稿,故而有些記述文理不清,致使后人理解產生歧誤。北宋時期,詩話如歐陽修所言,乃“資閑談”之作,本質上不是十分嚴謹的著述,《后山詩話》中有些記述顯得尤其突出,金人王若虛就批評《后山詩話》說“陳氏喜為高論,而不中理”。正是宋代詩話存在的這些問題,我們在引用它作為文獻依據的時候,需要作細致分辨,不然看似言之有據,其實所據并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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