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味道（2）

潘籽言

小時候，過年是一種奢望，皚皚的白雪、紅彤彤的燈籠、響徹云霄的鞭炮……后來，過年是水泄不通的高速公路上歸心似箭的游子、久別重逢的親人充滿溫情的擁抱……

年復(fù)一年，時間無情，奪走了歲月里流淌的芬芳，讓煩心事一件又一件涌上心頭。然而時間輾轉(zhuǎn)到了年末，人們都想新的一年過得甜滋滋、喜洋洋的，所以在我的老家，有吃年糖的習(xí)俗。

當(dāng)白雪蓋上了枝頭，梅花脈脈地傾吐芳香時，新年便到了。街坊鄰居聚在一起，濃濃的帶有鄉(xiāng)土氣息的家鄉(xiāng)話傳遍了整條街。聊什么？做年糖！我也好奇，就跟著爸媽去幫忙。后院中央擺著一臺大爐灶，上面架著一口大鐵鍋，地上放著一大桶麥芽糖，一摞摞堆成小山般炒熟的小米、花生、芝麻……被有序地擺在鐵鍋旁邊，案板、菜刀、鐵鏟等工具，也被整整齊齊地擺在長桌上。

大伯和叔叔正在賣力地攪著麥芽糖，等鍋一熱，便可以倒進去了。麥芽糖被倒進鐵鍋后，大伯拿著鐵鏟翻攪起來，麥芽糖金黃的色澤和誘人的麥香饞得小孩直流口水。糖色越攪越金黃，叔叔便把香甜的小米、花生、芝麻一股腦兒地全倒進去，把糖壓得死死的。這時，便要力氣大的人來把底下的糖翻上來，令糖和小米、花生、芝麻等充分地拌在一起。糖漸漸地和小米、花生、芝麻等交錯在一起，好像是織出了甜美的童話，魂和夢互相縈繞，絲絲相連，甜甜蜜蜜的，一時分不清是虛還是實。小米、花生、芝麻的香味碰撞上了糖的醇厚香甜，讓人無法自拔，真想一直沉醉在這糖絲交織的美夢里！每一次翻動都是如此香甜，你甚至都能清晰地看見糖漿將一粒小米嚴(yán)實地包裹住，卻又延伸出糖絲。我仿佛也變成了一粒小米，深陷在糖漿里，溫暖的糖漿在我的周邊流淌……

許是芝麻醇厚的香味將我的魂勾了回來，我如夢初醒，看見了鍋上熱騰騰的白汽、案板上堆著尚未成形的年糖。嬸嬸和媽媽將一個空心的長方體框架放在案板上，里面全是金黃糖漿裹著的熟米，待它冷卻后才能切成塊。在此間隙，大人又去準(zhǔn)備下一鍋，我卻癡癡地站在那兒，盯著那盤即將完成的年糖。過了片刻，當(dāng)媽媽取下框架時，案板上已經(jīng)躺著一塊規(guī)整的長方體年糖。我饞極了，催著媽媽和嬸嬸快些切。只見嬸嬸反復(fù)下刀，伴著“咔嚓、咔嚓”清脆的聲音，一小塊、一小塊的年糖隨之整齊地排在長桌上。“還熱乎呢！”媽媽溫柔地笑著說，并將一塊年糖送進我的嘴里?！跋悖『锰?！”我含糊不清地說道，甜香在我的嘴里擴散，在舌尖徘徊，每一次咬合，齒頰留香。后來他們又做了幾鍋，可我心有余而“胃”不足，吃不動了。大伯看著我吃成“花貓”樣，笑呵呵地將年糖裝了一大袋塞進我懷里：“小妹，拿回家過年和家人一起吃！”我禮貌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謝。人散了，味沒散，當(dāng)我再次聞到年糖的香味時，腦海里仍是大家忙碌做年糖的身影，好溫暖、好幸?！?/p>

大雪紛飛，千家萬戶掛起紅燈籠、貼起紅對聯(lián)，梅花在瑟瑟寒風(fēng)中綻放，那種甜味，便在我的心頭蕩漾著、蕩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