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作關系,近期又回到了北京,要逗留一個月之久。
四月的北京,玉蘭方謝,桃花和梨花開了,櫻花、迎春花、西府海棠綴滿枝頭。
我居住的地方離明清時期的皇家寺廟萬壽寺很近,距離只有幾百米,出門拐個彎就到。
周日大早,得了閑暇時間,我便出門溜達。離開現(xiàn)代的高樓大廈,走進了萬壽寺里賞古建看春花。
自年前開放以后,各地方游人如織,北京同鑼鼓巷人擠人,落腳地方無幾。相較于北京的熱門景點,由萬壽寺改建的北京藝術博物館就相對較為小眾,一大早進去,游人并不算多,還有繪畫機構組織小學生在寺內(nèi)畫油畫,紅墻映襯著半謝的白玉蘭花,增添了幾分雅趣。
萬壽寺并不大,但因為正值春季,寺廟里櫻花開得特別好,尤其是山門殿旁邊的一株櫻花開得如火如荼,直接給院子添了百倍的春色,襯著紅墻青瓦讓人不知今夕是何年。無游客路過時,讓人不禁想數(shù)百年前,這棵樹如此開花,還有這數(shù)百年不曾變過的墻,配上這一幅春景,今時是否也和昔年重疊?
古建筑與古建筑旁的古樹,一直都有這樣的魅力。一樹一景,好像把當年的景色帶到了今夕。而我們也能在百年后,再與古人同睹一樣的風采。
萬壽寺是在1985年改建為藝術博物館的,1987年正式對外開放。在寺內(nèi),曾經(jīng)放置佛像的天王殿被改為了展館,一側放著2021年大修期間在佛像縫隙中發(fā)現(xiàn)的新文物,另一側則是照片墻,舊照記錄了萬壽寺在成為藝術博物館之前的歷史,其中甚至還有萬壽寺作為關押戰(zhàn)俘場所時的照片。
照片里幾位穿著近現(xiàn)代服飾的外國人坐在長板凳上,百無聊賴地下棋。外國女人燙著卷發(fā),而男人穿著西裝。與同一時期穿深色長大褂的清朝人有著鮮明的對比。
文物之所以有它獨特的魅力,正是在于這細微末節(jié)處。它們穿越了時光,記錄著信息,再難復制。
因為萬壽寺較為小眾的原因,來參觀的人并不多,所以待一個中午也很閑適??赐暧商焱醯罡慕ǖ恼桂^,參觀了另一個以“壽”為主題的展覽,看了慈禧親筆寫的“壽”字書法作品后,我繞道去了萬壽寺最后頭的方丈院,方丈院如今展出一些木制家具。令我記憶最深刻的是這個院子的兩個花池被種上了蔬菜,綠油油的蔬菜讓這片古跡增添了一些生活的氣息。
從方丈院出來后,眼前是一片空地,這里曾是萬壽寺建筑群的一部分,但近代因為大火與其他種種原因,原址上的建筑已經(jīng)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蕩蕩的花池,只有兩株盛開的丁香花最耀眼,也算是春天對這片空地的贈禮了。
北京的春天和海南的春天有很大的差異。說起這個滿是花簇的季節(jié),有一位朋友一語中的,她說:“越是四季分明的地方,春季給人的感覺更明顯?!焙孟翊_實是這樣。
因為生活在熱帶地區(qū),四季如春,哪怕是冬天院子里的月季也開著漂亮的花朵,所以對季節(jié)的感知并不明顯。可當人在北京時,正因為見過了凜冽的冬,見過萬物寂靜的一幕,所以才對這熱鬧的春、這團花錦簇的一剎感觸頗深。
越是轉瞬即逝的、越是不常見的,反倒顯得格外珍貴。
這世上的許多事大抵如此。
從方丈院出來以后,我回到了距離正門最近的東西配殿,這里如今已經(jīng)被改為展覽廳和影音廳。開得最好的那株櫻花樹旁的影音廳里,正循環(huán)播放四個紀錄片。
最長的一個紀錄片有六十八分鐘,全部看完需要近兩個小時。
我貪圖這博物館的靜謐時光,于是一個人靜靜在影音廳里坐了兩個小時。
其中有個紀錄片,講的是前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在萬壽寺當“打工人”的一天。他與修復佛像的工人配合,為大殿里的佛像貼金箔,還講到了萬壽寺作為皇家園林的一些歷史,以及一些萬壽寺修復相關的工藝,包括如何用傳統(tǒng)工藝還原傳統(tǒng)古建筑等。影片寫實地記錄了萬壽寺暫停開放,進行全寺大修的那四年里,一些珍貴的修復瞬間。
四個記錄片里,還有一個紀錄片說到當年慈禧特別喜歡來萬壽寺禮佛,幾年間來了五十余次,相當于一個月要來萬壽寺小住一次。萬壽寺已經(jīng)儼然成為了皇家行宮。其中還有一個趣味歷史細節(jié):許多在宮里當差的宮女,他們平常無法見到家人,當慈禧來到萬壽寺短住時,因為已經(jīng)出皇宮了,所以在禮法方面也相應放寬,許多宮女也得以在萬壽寺與家人匆匆見上一面。相信在當時,這里于許多人而言,飽含了許多不同的含義。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一個人在萬壽寺走走看看,感觸良多。
臨離開前,我還偶然翻到其它游客的意見簿,形形色色的人在同一個本子上留下不同的筆記,有些內(nèi)容也很有趣。有人說:“不虛此行,歡喜堅固”,有人說:“多加保護,流芳萬代”,還有人說:“想上二樓”“鏡子的鏡片呢?”
讀著難免忍俊不禁,每一個陌生人都是一個有趣的靈魂。
逛百年廟宇,賞花觀世間百態(tài),果然是……別有一番滋味。
鐘惠簡介
鐘惠,筆名梨花顏,青年作家、編劇,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第八次全國青年作家創(chuàng)作會議青年作家代表。出版作品有《戀戀匠心》《風華娉婷》《越努力,越幸運》《讓女人受益一生的情商課》《發(fā)妻不好惹》《別讓將來的你,討厭現(xiàn)在不理智的自己》等,另有影視作品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