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軒
不知從何時起,每當回想起姥姥,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一盤炒好的酸菜。透過那陣陣酸香,我甚至能感受到它那誘人的味道。
小時候,每次回姥姥家,頭一件大事就是吵著讓姥姥腌酸菜,此時的姥姥便會笑得合不攏嘴,忙著去準備。姥姥腌的菜,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別人家的酸菜,總會有些莫名的酸臭味,但姥姥腌的從來不會。她的酸菜只會有一股誘人的清香和淡淡的酸味兒,嘗起來有種清脆的感覺,不僅味道極好,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奇妙感覺。
制作酸菜的程序并不很繁瑣,但姥姥每一個細節(jié)都做得一絲不茍,干凈利落。到菜園子里挑選白菜,姥姥老眼昏花,總要挑上好一陣,直到選出顆個大飽滿的頂級白菜才肯罷休。這個過程常常要持續(xù)半個小時乃至一個小時。但她一點兒也不在乎,正如她常說的:“再好的手藝,沒有好的材料,也是白搭?!?/p>
選好了材料,姥姥將白菜一片一片兒細心剖開,洗干凈,攤開在太陽光下曝曬,讓小白菜得到太陽充分的滋潤,一點一點蒸發(fā)掉體內(nèi)多余的水分。到了晚上,姥姥將白菜收進屋,將每一片葉子上均勻地撒上細鹽。黑夜里,渾身綴滿食鹽的白菜,透著點點晶瑩的白光,像夜空中眨眼的星星閃閃發(fā)亮。
撒完鹽,姥姥又拿出保鮮膜,將每片白菜都包上一層,一定要包得足夠緊,不透一絲風。可每當這時,我總會跑來搗亂,將保鮮膜輕輕撕開,再躡手躡腳地逃離現(xiàn)場。姥姥發(fā)現(xiàn)后,一定會抄起保鮮膜,來抓兇手。這時我便會跟姥姥玩起捉迷藏,仗著身小,我會躲進一個狹小的角落,眼睜睜地看著姥姥由生氣逐漸轉變?yōu)榻辜保教帉ふ椅业哪?。這個場景,我現(xiàn)在一回想起來,還是會忍俊不禁。但更多時候,我會從回憶中捕捉到姥姥顧不得理順凌亂的頭發(fā),一臉驚恐地四處尋找的身影,感覺姥姥真的以為我跑丟了。原來我用姥姥對我的愛,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包好保鮮膜的白菜需要靜置兩天兩夜。每當這時,我總會盯著白菜發(fā)呆好一會兒,幻想著白菜慢慢地吸收著鹽分,一點一點兒變成美味佳肴,高興得手舞足蹈。
兩天后,解開保鮮膜的白菜變得更加雪白,渾身散發(fā)著白光,就像尊貴的白雪公主。姥姥重新撒上鹽,將它們鄭重其事地放進壇子里,又倒入直到壇口的鹽水。接著,姥姥再取來一塊大石頭。雖然這石頭已經(jīng)干凈得發(fā)亮,但姥姥還是將它洗了又洗,才肯放進去,從中就看出姥姥十分地愛干凈。壓緊白菜,蓋上壇子,姥姥便將它搬到陰暗的干燥處。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這段時間常讓我睡不好覺,掰著手指頭等日子。
姥姥腌菜要腌的時間比一般人家的要長,最早也得一個月,這也就是我要賴一個多月才回去的原因。開壇之日,酸菜的香氣瞬間溢滿整個屋子,傳到外面。姥姥取出酸菜,先給鄰里鄉(xiāng)親送了半壇,才輪到我們自己享用。
姥姥炒了一大盤酸菜,又包了一籠酸菜包,直吃得我肚皮滾圓像一面小鼓。姥姥的炒酸菜,我怎么也吃不膩,連平日里最愛的五花肉,此時我也動不了幾筷子。
現(xiàn)在到了無錫,我也時常能吃到酸菜,但怎么也嘗不出姥姥腌的酸菜的那獨一無二的味道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想念的不僅是一味酸菜,更是一腔難言的鄉(xiāng)愁。姥姥,我想你了。
(指導教師:丁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