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遞歸理論不斷泛化，從數(shù)學領域到語言學領域，然后再引進至文字學領域。和語言遞歸一樣，漢字遞歸本質上也是一種結構的重復或相套。漢字遞歸具有多樣性，既是單一性和復合性的統(tǒng)一，又是無限性和有限性的統(tǒng)一。漢字遞歸可以增加結構復現(xiàn)，從而起到反復刺激、溫習鞏固和增強學習效果的作用。正因如此，漢字遞歸理論可廣泛應用于漢字要素教學和漢字文化教學。需要把握文字學意義上的遞歸和語言學意義上的遞歸，顯性的漢字遞歸和潛性的漢字遞歸兩對概念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使遞歸理論研究和應用研究不斷走向深入。

關鍵詞：漢字遞歸；重復；相套；多樣性；漢字教學

中圖分類號：H 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6883（2023）04-0045-07

DOI：10.19986/j.cnki.1007-6883.2023.04.007

一、漢字遞歸的淵源

（一）從數(shù)學到語言學

遞歸（recursion）一詞，最初來自拉丁文recueso，原意是往回跑、召回。二十世紀初，遞歸被用作數(shù)學術語。在歐美數(shù)理邏輯中，指“按照某一包含有限步數(shù)的法則或公式對一個或多個前面的元素進行運算，以確定一系列元素（如數(shù)或函數(shù)）的方法”。［1］二十世紀中期，遞歸被引入語言學領域。Tomalin認為以色列數(shù)理邏輯學家Yehoshua Bar-Hillel等人，較早證明了語言學中也普遍存在遞歸現(xiàn)象。［2］

語言遞歸最初指語法遞歸。美國生成語法學派的代表Chomsky對遞歸理論極為推崇，他認為“如果一種語法沒有遞歸機制（封閉的環(huán)形圈），那么它就會復雜得令人望而卻步。一種語法有了遞歸機制，就會生成無限數(shù)的句子”。Chomsky提出了遞歸的定義：“某相同句法成分的重復使用?！保?］

（二）從語言學到文字學

語言學和文字學的研究對象不同，前者研究聽覺符號，后者研究視覺符號。但語言和文字的符號差異并不妨礙遞歸理論的衍推。語言有三要素，即語音、語義和語法；而文字也有三要素，即字音、字形和字義。不難發(fā)現(xiàn)，語言要素里有語法，而文字要素里卻沒有語法，只有字形?！罢Z法”和“字形”的研究內容雖然不同，但二者的共同點在于：它們都是一種“結構”。既然語言結構（包括結構成分和結構規(guī)則）可以遞歸，那么文字結構理應也能遞歸。

從符號的結構外延來看，四級語法單位（語素、詞、短語和句子）的結構級別似乎比文字中的“字”要高，涵蓋的結構成分比“字”也要更多。但結構級別的高低、結構成分的多寡并不是決定遞歸能否實現(xiàn)的前提條件。因為依據(jù)Chomsky的定義，只要達到“結構成分和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使用”的條件，就可認定為遞歸。

（三）語言遞歸的不斷泛化

Hauser、Chomsky、Fitch提出“唯遞歸假說”，指出遞歸是人類語言區(qū)別于動物交際的獨有特征，而且語言機能（faculty of language）只包含遞歸。［4］傅順華指出：Levinson對此提出反駁，認為遞歸不僅是語法的遞歸，而且是語用的遞歸；Martins和Fitch也認為遞歸存在于多種領域且具有廣泛的生成能力，其中還牽涉到一個領域通用的問題。［5］

羅樹林提出不僅語法結構可以遞歸，語音結構和語義結構也同樣可以遞歸。［6］58李明指出語言遞歸包括同形遞歸、涉及認知的遞歸和涉及言說的遞歸。［7］27鑒于文字具有字音、字形和字義三個結構要素，因此本文認為文字遞歸同樣可再細分出字音遞歸、字形遞歸和字義遞歸等三個子范疇。

二、漢字遞歸的性質

（一）從遞歸的定義看遞歸的性質

根據(jù)目前的相關研究，國內外對語言遞歸下定義的學者主要有Chomsky、錢冠連、楊烈祥、詹全旺、羅樹林、李明等。Chomsky認為遞歸是“某相同句法成分的重復使用”；錢冠連認為遞歸是“語言結構層次和言語生成中相同結構成分的重復或相套”［8］；詹全旺認為遞歸是“語言中相同結構或成分的重復或相套”［9］59；楊烈祥認為遞歸是“有限的手段、無限的使用”［10］；羅樹林認為遞歸是“語言結構單位和語言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或相套”［6］58。李明則指出：語言不僅僅可以通過有限的規(guī)則，而且在極端情況下甚至可以通過有限成分在一定規(guī)則下的反復而生成幾近無限長的句子。［7］31

上述六種定義，表述雖各有不同，但核心觀點都強調：遞歸是一種結構實體的“重復”或“相套”。

（二）從遞歸的種類看遞歸的性質

國內外研究遞歸種類的學者主要有葉蜚聲、徐通鏘，黃國文，詹全旺，丁俊苗等。葉蜚聲、徐通鏘將遞歸分為套合和聯(lián)合兩類［11］98。套合是指結構的相互嵌套，包括不同結構的相互嵌套和相同結構的相互嵌套。聯(lián)合是指結構的并列。套合和聯(lián)合的區(qū)別在于：套合中的每個結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結構之間互相作為彼此的成分；而聯(lián)合中的每個結構都是相對獨立存在的，互不作為彼此的成分。黃國文則從系統(tǒng)功能語法的角度，認為遞歸有線性遞歸和嵌入遞歸兩類。［12］線性遞歸指的是屬于同一級單位的連接關系，相連的兩個或更多的同一級單位既可以是平等的，也可以是不等的（即從屬的）。嵌入遞歸是指“級轉移”，一個單位通常由比它低（?。┮患壍膯挝唤M成，當一個單位含有一個與它同級或比它高一級的單位時，這就形成了級轉移。詹全旺認為語言遞歸體現(xiàn)為三個層次，即短語遞歸、句子遞歸和語篇遞歸，同時，語言在這三個層次上又存在并列遞歸，或者從屬遞歸，或者這兩種遞歸方式交織的情形。［9］58丁俊苗把遞歸分為語言符號橫向的串合關系和縱向的套合關系。［13］其中，串合關系又包括組合關系和復合關系兩種，套合關系又包括成分套合和分句套合兩種。

上述四種分類，角度和方法雖各有側重，但核心觀點都強調：遞歸是一種結構實體的“嵌套”或“并列”。

（三）漢字遞歸性質的外在表現(xiàn)

漢字和漢語只是結構實體的不同，二者的遞歸原理是相通的。因此，遞歸性質的外在表現(xiàn)也是同理可推的。

1.漢字遞歸也是一種結構重復

結構重復又叫疊構，也就是結構的重復或疊加。結構包括結構成分和結構規(guī)則兩方面。因此，結構重復又可分為結構成分的重復和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兩種。

（1）結構成分的重復

漢字有字音、字形和字義三要素。漢字結構成分的重復可分為字音重復、字形重復和字義重復三類。每個要素下面還可再分出若干層級的結構成分。

結構成分的重復，是具體、直接和可見的。比如：

例1：媽媽眉毛麻木莫名迷茫蒙面買面膜

例2：江河湖海洶涌澎湃法海洗澡沒法涂沐浴液流淚洋洋灑灑

例3：妖魔鬼怪魑魅魍魎

上例中，例1屬于字音遞歸，聲母“m”結構成分重復；例2屬于字形遞歸，形旁“氵”結構成分重復；例3屬于字義遞歸，義素“［+鬼神］”結構成分重復。

（2）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

和結構成分的重復不同，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往往是抽象、間接和可推的。比如：

例1：風，庫嚓嚓；雷，嚓庫庫；雨，淅瀝瀝

例2：四維羅夕夕多，弓長張又又雙

例3：可悲、可嘆、可憐

上例中，例1屬于字音遞歸，“A，BCC”結構規(guī)則重復；例2屬于字形遞歸，“析字”結構規(guī)則重復；例3屬于字義遞歸，“悲”“嘆”“憐”中的“［+哀傷］”義前都加上一個“可”，形成了結構規(guī)則重復。

2.漢字遞歸也是一種結構相套

（1）結構成分的相套

結構成分的相套包括不同結構成分的相套和相同結構成分的相套。比如：

例1：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例2：火炎焱燚

例3：人［+制造］、［+使用］、［+工具］、［+高等動物］

上例中，例1屬于字音遞歸，聲母“sh”“s”不同結構成分的相套；例2屬于字形遞歸，形旁“火”不同數(shù)量的結構相套；例3屬于字義遞歸，“人”的不同義素結構相套，共同組成了“能夠制造和使用工具的高等動物”的義項。

（2）結構規(guī)則的相套

結構規(guī)則的相套包括同一結構規(guī)則或不同結構規(guī)則的相套。比如：

例1：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知道

例2：住在我家隔壁的在化工廠工作的張三的院子里的玫瑰花開了

例3：富人中的帥哥

上例中，例1同時屬于字音遞歸和字形遞歸。即字音“bùzhīdào”和字形“不知道”結構互相包含；例2屬于字形遞歸，定語成分“……的”結構相套；例3屬于字義遞歸，“富人”的外延又包孕了“帥哥”，概念意義結構相套，而非簡單的并列。

綜上所述，漢字遞歸的性質其實是漢字結構成分和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或相套。

三、漢字遞歸的特征

遞歸理論的不斷泛化，應用領域越來越廣，從而實現(xiàn)了從專屬領域到通用領域的跨越。遞歸研究日益深入，遞歸的種類也不斷增加。這就為漢字遞歸的多樣性提供了理論基礎和現(xiàn)實前提。

（一）單一性和復合性的統(tǒng)一

從遞歸結構的組成要素看，漢字遞歸具有單一性和復合性。

1.單一性

單一性是指遞歸的組成要素（基礎結構）的數(shù)目為一。比如：

例1：打南邊來了個喇嘛，手里提拉著五斤鰨犸；打北邊來了個啞巴，腰里別著個喇叭

例2：林、相、材、桉、柿、植、楷

例3：老婆、媳婦、太太、夫人、堂客、拙荊、賤內

上例中，例1屬于字音遞歸，基礎結構是單一的韻母“ɑ”；例2屬于字形遞歸，基礎結構是單一的形旁“木”；例3屬于字義遞歸，基礎結構是單一的義位“男子的配偶”。

2.復合性

復合性是指遞歸的組成要素（基礎結構）的數(shù)目不止一個。比如：

例1：哥挎瓜筐過寬溝；趕快過溝看怪狗；光看怪狗瓜筐扣；瓜滾筐扣哥怪狗

例2：又雙叒叕

例3：小妖精、小混蛋、小不點

上例中，例1屬于字音遞歸，基礎結構是復合的，包括聲母“ɡ”和“k”，韻母“uɑ”和“uɑn”“uɑng”等；例2屬于字形遞歸，基礎結構是復合的，包括字素“又”的多次疊加；例3屬于字義遞歸，基礎結構是復合的，包括義素“［+年齡?。荨?、“［+程度輕］”和“［+形體小］”等。

從本質而言，單一性其實是相同結構的遞歸，復合性其實是不同結構的遞歸。

（二）無限性和有限性的統(tǒng)一

從遞歸結構的重復程度看，漢字遞歸具有無限性和有限性。

1.無限性

無限性是指遞歸的基礎結構可以作無限重復。理論上，遞歸結構的數(shù)量是開放的，規(guī)則沒有要求封頂，因此可以一直遞歸下去。比如“字組的數(shù)量”：

例1：期待、希望、馬虎、收拾……

例2：一條龍、跑龍?zhí)?、山海經、美人計…?/p>

例3：氣壯山河、姹紫嫣紅、宏偉壯觀、聲嘶力竭……

上述三例分別屬于二字格、三字格和四字格，由于字組既可以是固定字組，又可以是非固定字組，因此理論上講，它們的數(shù)量可以是無限的。

2.有限性

有限性是指遞歸的基礎結構只能作有限重復?，F(xiàn)實中，有些遞歸結構的數(shù)量是封閉的，比如：

例1：工、公、功、弓、攻、龔、宮、供

例2：冰、冷、凍、況、準、沖、決、次

例3：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始也

上例中，例1屬于字音遞歸，全是同音字；例2屬于字形遞歸，全是同部首字；例3屬于字義遞歸，全是同義字。由于漢字的數(shù)量本身是有限的，因此同音字、同部首字、同義字也只能有限遞歸。

葉蜚聲、徐通鏘也認同這種劃分方法。［11］99因此，遞歸的有限性可以理解為“封閉性”的遞歸，而無限性則屬于“開放性”的遞歸。

四、漢字遞歸的教學應用

遞歸本質上是一種結構成分和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和相套。結構復現(xiàn)，形成反復刺激，可以幫助學習者溫習鞏固，從而達到增強學習效果的目的。具體而言，漢字遞歸教學，可以應用于漢字要素教學和漢字文化教學兩個方面。

（一）應用于漢字要素教學

漢字遞歸增加結構復現(xiàn)，對漢字要素教學可以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

1.字音遞歸教學

漢字音節(jié)有聲母、韻母和聲調三個組成部分。因此，漢字的字音遞歸也可分為聲母遞歸、韻母遞歸和聲調遞歸三類。比如：

（1）聲母遞歸

例1：z：總則、宗族、罪責、自尊、造字、自作、祖宗

例2：zh：種植、政治、鄭重、中轉、壯志、茁壯、整治

例3：s：瑣碎、松散、思索、色素、訴訟、灑掃、撕碎

例4：sh：山水、稅收、神獸、瘦身、燒水、尚書、事實

上例中，例1-例4均屬于單一要素的聲母遞歸。

（2）韻母遞歸

例1：uo：過錯、懦弱、駱駝、火鍋、羅嗦、齷齪

例2：ɑ：發(fā)達、臘八、大廈、大巴

例3：iɑ：加價、假牙、掐架、下轄

例4：ing：平靜、英兵、聽憑、經警

上例中，例1-例4均屬于單一要素的韻母遞歸。

（3）聲調遞歸

例1：陰平：參加、西安、播音、工兵、擁軍、豐收

例2：陽平：聯(lián)合、馳名、臨時、吉祥、靈活、豪華

例3：上聲：古典、北海、領導、鼓掌、廣場、展覽

例4：去聲：日月、大廈、破例、慶賀、宴會、畫像

上例中，例1-例4均屬于單一的聲調遞歸。

此外，還有一種字音復合遞歸，即把聲母、韻母和聲調等多種要素的遞歸集中糅合在一起。字音復合遞歸最突出的例子就是繞口令。繞口令訓練是普通話教學的重要手段，被廣泛應用于教育、播音、主持、演藝等行業(yè)，是一種常用的字音教學樣式。比如：

例1：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邊跑。炮兵怕把標兵碰，標兵怕碰炮兵炮

例2：扁擔長，板凳寬，扁擔沒有板凳寬，板凳沒有扁擔長，扁擔綁在板凳上，板凳不讓扁擔綁在板凳上，扁擔偏要綁在板凳上

例3：黑化肥揮發(fā)發(fā)灰會花飛，灰化肥揮發(fā)發(fā)黑會飛花

上例中，例1屬于聲母“b”“p”的復合遞歸，例2屬于聲母“b”“d”、韻母“ian”“an”“uan”的復合遞歸，例3屬于聲母“h”“f”、韻母“ɑ”“ua”“ei”“uei”的復合遞歸。

2.字形遞歸教學

字形包括筆畫、部件、單字和字組四個級別。因此漢字的字形遞歸也可分為筆畫遞歸、部件遞歸、單字遞歸和字組遞歸四類。比如：

（1）筆畫遞歸

例1：一：一、十、二、大、工

例2：丶：六、高、家、穴、言、市

（2）部件遞歸

例1：?：筆、竿、笑、等、笨、籌

例2：?：跳、躍、跑、踢、踴、跤

例3：酉：酒、酵、配、酏、酎、酌

（3）單字遞歸

例1：夫：丈夫、姐夫、妹夫、姨夫

例2：匠：木匠、石匠、鐵匠、瓦匠

例3：騰：折騰、翻騰、鬧騰、倒騰

（4）字組遞歸

例1：嘩啦：嘩啦嘩啦、嘩嘩啦啦

例2：氣勢：氣勢如虹、氣勢磅礴、氣勢洶洶

王寧還提出筆畫、形素、部件、字素、字樣、字位、字種等概念。［14-15］這些概念闡述得比較詳細，按理都應適用于遞歸理論，但礙于篇幅，本文在此不再展開論述。

3.字義遞歸教學

字義包括同義、反義、類義、單義和多義等現(xiàn)象。字義遞歸也可分為同義字遞歸、反義字遞歸、類義字遞歸、單義字遞歸和多義字遞歸等類。比如：

（1）同義字遞歸

例1：旦：朝、早、晨

例2：次：度、回、番

例3：我：予、吾、余

（2）反義字遞歸

例1：朝：暮、夕、昏、晚

例2：老：少、幼、夭、壯

例3：譽：誹、訾、毀、貶、譏

（3）類義字遞歸

例1：親屬：父、母、兄、弟、舅、甥

例2：奔跑：跑、走、奔、步

例3：樂器：琴、瑟、鐘、鼓、簫、笛

（4）單義字遞歸

例1：姓氏：晁、潘、佘、覃、馮

例2：術語：汞、硅、鉛、氦、鉀、氟

例3：擬聲：咔、啪、砰、吱、喳

（5）多義字遞歸

例1：善：善良、擅長

例2：偷：偷竊、茍且、私下

例3：日：太陽、一天、日子

字義的分類遞歸教學，可以加深學生對正在學習的字詞義印象，使字義教學的目的更加明確，思路也更為清晰。

（二）應用于漢字文化教學

漢字可以折射出中華民族的獨特文化。就遞歸理論的實際應用而言，漢字文化教學包括構字文化遞歸教學和用字文化遞歸教學，在具體的教學過程中我們要靈活運用。

1.構字文化遞歸教學

東漢許慎提出“六書”，即是象形、會意、指事、形聲、假借和轉注。其中，前四種是造字法，后兩種是用字法。人們反復使用有限的筆畫、部件和單字，使之重新組合，從而體現(xiàn)出遞歸構字規(guī)律。比如：

（1）造字法遞歸

例1：口、呂、品、?

例2：本、末、朱

例3：河、苛、柯、坷、珂、岢、軻、鈳、疴

上例中，例1屬于同符會意字遞歸，例2屬于指事字遞歸，例3屬于形聲字聲旁遞歸。

（2）筆順遞歸

例1：十、干、豐、青、吉

例2：園、固、因、田、國、圖、囡

例3：小、永、水、垂、承、丞、幽、函、辦、木、兼

上例中，例1屬于“先橫后豎”筆順遞歸，例2屬于“先進后關”筆順遞歸，例3屬于“先中間后兩邊”筆順遞歸。

（3）結構遞歸

例1：巖、錄、器、青、花

例2：講、妹、跳、游、暢、叫

例3：還、尾、司、石、處、席

上例中，例1屬于“上下”結構遞歸，例2屬于“左右”結構遞歸，例3屬于“半包圍”結構遞歸。

2.用字文化遞歸教學

狹義的用字法指的是“六書”中的“假借”和“轉注”。廣義的用字文化還包括漢字的應用。用字文化遞歸，主要體現(xiàn)在文學、對聯(lián)和字謎等方面。比如：

（1）文學

例1：老當益壯，寧知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

例2：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例3：賞花歸去馬如飛，去馬如飛酒力微，酒力微醒時已暮，醒時已暮賞花歸

例4：美人自刎烏江岸，戰(zhàn)火曾燒赤壁山，將軍空老玉門關

上例中，例1屬于“駢文”四六遞歸，例2屬于“詞”六六遞歸，例3屬于“詩”七七遞歸，同時還是回文遞歸，例4屬于“曲”七七遞歸，同時還是韻母“an”遞歸。

（2）對聯(lián)

例1：上海自來水來自海上，山西運煤車煤運西山

例2：二人土上坐，一月日邊明

例3：行行行，行行且止；坐坐坐，坐坐無妨

例4：賈島醉來非假倒，劉伶飲盡不留零

例5：悲哉秋之為氣，慘矣瑾其可懷

例6：淚落湘江流滿海，嗟嘆嚎啕哽咽喉

例7：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上例中，例1-例7分別屬于“回文聯(lián)”“拆字聯(lián)”“疊字聯(lián)”“諧音聯(lián)”“嵌字聯(lián)”“同旁聯(lián)”和“同字聯(lián)”，均屬用字遞歸。

（3）字謎

例1：畫時圓，寫時方，冬天短，夏天長

例2：聽者有，看者無；跳者有，走者無；高者有，矮者無

例3：四個山字山靠山，四個川字川連川，四個口字口對口，四個十字顛倒顛

例1屬于“字形”和字義復合遞歸，謎底是“日”；例2屬于“字形”遞歸，謎底是“口”；例3屬于“字形”遞歸，謎底是“田”。

五、余 論

語言是文字的服務對象，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16］鑒于語言和文字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本文在羅樹林語言遞歸定義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了“漢字遞歸”的定義：漢字結構單位和結構規(guī)則的重復或相套。此外，文章還詳細論述了漢字遞歸的多樣性特征，以及漢字遞歸理論在漢字教學中具體的實際應用。

關于漢字遞歸理論，有兩點仍需專門指出：

（一）關于文字學意義上的遞歸和語言學意義上的遞歸

文字學意義上的遞歸和語言學意義上的遞歸，既有聯(lián)系，也有區(qū)別。

首先，文字遞歸同語言遞歸的原理基本相同。因為不管是文字遞歸還是語言遞歸，本質上都是一種“結構的重復或相套”。

其次，文字遞歸和語言遞歸的內容也大同小異。從內容上看，語言三要素包括語音、語義和語法；文字三要素包括字音、字義和字形。唯一的不同點僅在于“語法”和“字形”。就漢字和漢語來說，漢語語法單位中的語素，大致對應于一個個的漢字；而漢語語法單位中的詞、短語、句子，也可以對應于漢字的“字組”。漢字遞歸和漢語遞歸的區(qū)別僅僅在于遞歸符號的不同：漢語是一種聽覺符號結構，而漢字則是一種視覺符號結構。由于語言和文字之間的聯(lián)系非常緊密，因此文字遞歸和語言遞歸往往很難截然分開。

（二）關于顯性的漢字遞歸和潛性的漢字遞歸

王希杰提出了修辭學上的潛顯理論，指出顯性現(xiàn)象是一種經驗的事實，是可以觀察得到的東西；而潛性就是目前還處于水面以下的那個更大的部分［17］。遞歸理論不斷泛化，潛在的“水下部分”不斷通過研究而露出水面。漢字遞歸也是如此，隨著理論和應用研究的日益深入，各種子系統(tǒng)的遞歸現(xiàn)象不斷被挖掘出來。比如漢字要素教學中，字音、字形和字義下面的子系統(tǒng)遞歸研究。再如漢字文化教學，除文學、對聯(lián)、字謎外，其他各種文化樣式中也普遍存在遞歸現(xiàn)象?？偠灾瑵h字遞歸的理論與實踐還有很大的研究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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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Nature， Characteristics and Teaching Application of Recurs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LUO Shu-lin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521041）

Absrtact：Recursion theory has been extended from mathematics to linguistics， and then to graphemics. Like language recursion， recurs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is essentially a kind of structural repetition or structural interlock. Recurs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is characterized by diversity， which is not only the unity of singularity and complexity， but also the unity of infinity and finiteness. Recurs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can increase structural repetition， thereby playing a role in repeatedly stimulating， reviewing， consolidating， and enhancing learning. Therefore， recursion theory can be widely used in the teaching of elements and culture of Chinese characters. It is necessary to grasp the distinction and practice between recursion in the graphemic sense and recursion in the linguistic sense， and between the two pairs of concepts， namely explicit and latent recurs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so as to deepen the theoretical research and application research of recursion.

Key words：recurs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repetition; interlock; diversity; teaching of Chinese characters

責任編輯 溫優(yōu)華

收稿日期：2021-06-01

基金項目：韓山師范學院2022年教學質量工程建設項目（項目編號：E22050）。

作者簡介：羅樹林（1975-），男，湖南新寧人，韓山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