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玲
摘 要:古代藏書家往往有著強烈的嗜書情懷,在他們求書、抄書、護書、讀書、傳書、共書的過程中,以及在嗜書感言和藏書印內(nèi)容等方面都有所體現(xiàn)。文章從上述角度簡要介紹了宋代到明代福建藏書家的愛書情結(jié),以期豐富福建歷代藏書活動的精神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藏書家;福建;宋代;明代
中圖分類號:G25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88(2023)08-0138-03
1 背景
福建私家藏書晚于北方,遜于江浙,南朝梁陳經(jīng)隋唐到五代,福建僅出現(xiàn)7位藏書家,其中梁陳時鄭露1人,唐時林披等4人,五代時徐寅、林鼎2人。兩宋時,由于雕版印刷的興起,福建私家藏書異軍突起,藏書家達89人,藏書萬卷以上的有14人[1],主要分布于莆田、閩南、福州、建陽等地,知名的有蘇頌、鄭樵等藏書大家。元朝因存續(xù)時間較短且社會動蕩,福建鮮有知名藏書家。明代是福建藏書家輩出的時期,出現(xiàn)了楊榮、陳第、徐火孛力、曹學佺、黃居中等藏書大家。
2 宋代福建藏書家的愛書情結(jié)
2.1 求書心切
藏書家為了獲得喜愛的藏書,往往數(shù)十年四處奔波,用去大部分俸祿,甚至節(jié)衣縮食購書,遇到珍貴的書籍則不惜重金購買。有的藏書家雖然以乞借為生,衣衫襤褸,但仍有錢就買書,臨終時家無余財,只有藏書數(shù)萬卷,如:北宋宰相蘇頌的老師、建安(今建甌市)黃晞“家貧,謁索以為生,衣不蔽體,得錢輒買書,所費殆數(shù)百緡,自號聱隅子”。有的藏書家不置田宅,得錢就買書,如:北宋天禧年間建安張式“既老矣,終不肯治田宅,所得祿以置書”[2]。南宋藏書家輩出,如:南宋莆田人方略“民間有奇書必捐金帛求之”[3];南宋仙游人傅誠以全部俸祿用來購書[4];南宋浦城人真德秀一有閑暇就訪書、購書、讀書,其西山藏書樓聚書達9,000余卷[5];辛棄疾好友,南宋侯官(今福州)人鄭元英不遠萬里到四川賣藥,再購書返回,不辭辛苦,建“巢經(jīng)樓”藏書,辛棄疾詩《寄題三山鄭元英巢經(jīng)樓》贊之“萬里康成西走蜀,藥市船歸書滿屋”[6];南宋莆田人鄭樵家境貧寒,不僅四處求書讀書,還在藏書理論巨著《通志》中提出求書八法,分別為即類以求、旁類以求、因地以求、因家以求、求之于公、求之于私、因人以求和因代以求[7]。
2.2 抄書之勤
古代藏書家大多樂于親自抄書,不僅可節(jié)約購書費用,還可邊抄邊讀,陶冶性情。北宋慶歷宰相泉州同安人蘇頌家貧俸薄,雇不起傭書人抄書,在館閣任職期間抄書九年,積書萬卷,其長孫蘇象先的《丞相魏公譚訓》載其“每日記二千言,歸即書于方冊”。南宋鄭樵在《獻皇帝書》中記載“風晨雪夜,執(zhí)筆不休,廚無煙火,而誦記不絕”,他的藏書以抄錄為主,達數(shù)千卷之多。
2.3 苦讀樂讀
藏書家多愛讀書,苦讀并陶醉其中。北宋邵武人黃伯思手不釋卷、遍讀群書,且要求讀書室窗明幾凈,李綱曾評價他“所至雖假室暫寓,必求明窗凈幾,圖史滿前,欣然處其間,誦習述造皆有度程,寒暑不易”[8]。傅誠在月峰山大仙巖下建“月山書院”,王邁作詩稱贊:“山下聞書聲,勝似聽絲竹。山中嚼書味,勝似飽粱肉。絲竹無趣空有音,粱肉悅口不悅心?!?sup>[9]南宋建陽(今南平市建陽區(qū))人祝穆在《樟隱樓記》中把藏書樓比作瓊樓玉宇,“蓋茲樓也,檢書則登,整書則登,曝書則登。乘興一登,便覺水晶宮闕、瓊樓玉宇去人不遠”[10]。
2.4 傳書之諄
藏書家讀書愛書,希望其后代也能愛惜藏書并讀書出仕。北宋宰相蘇頌有勸子讀書的藏書銘“惟蘇氏世,官學以儒,何以遺后?其在此書。非學何立?非書何習?終以不倦,圣賢可及”[11]。鄭樵的同郡好友林霆把藏書作為留給后代的良產(chǎn),對子孫說:“吾為汝曹獲良產(chǎn)矣?!?sup>[12]
2.5 共書之情
多數(shù)藏書家的藏書概不外借,并要求子孫后代嚴加保管,如若損壞或鬻賣則為不孝,但也有不少藏書家能夠互相分享藏書,或開辦書院供人讀書,或贈書給愛書者。蘇頌藏書樂于外借,其詩《客來》表達了對書友的歡迎之情:“有客過我門,開顏喜相見。貧居何以待,案上書千卷。高論到古人,終日自忘倦?!?sup>[13]辛棄疾好友鄭元英在其“巢經(jīng)樓”旁建“尚友齋”,供人讀書,辛棄疾《寄題三山鄭元英巢經(jīng)樓》詩后注曰:“樓之側(cè)有尚友齋,欲借書者就齋中取讀,不借出?!?sup>[14]
3 明代福建藏書家的愛書情結(jié)
元代短暫且戰(zhàn)亂,福建私人藏書事業(yè)深受影響,整個元代有記錄的私人藏書家僅有晉江人趙希直、建陽人蔣易和崇安人詹景仁[15]。到了明代,隨著新書坊的興起,藏書家數(shù)量增多,達74人[1],主要集中在福州,知名的有楊榮、陳第、徐火孛力等。自明代以來,私家藏書印逐漸興起,藏書印成為藏書家表達愛書情懷的又一方式。
3.1 嗜書感言
古代藏書家往往會留下愛書感言,明末藏書名家徐火孛力終生不仕,認為藏書讀書的愉悅超越出仕,“名士見而嘉嘆,俗夫聞而竊鄙。淫嗜生應不休,癡癖死而后已”,他在《筆精》卷六中說:“余嘗謂人生之樂,莫過閉戶讀書。得一僻書,識一奇字,遇一異事,見一佳句,不覺踴躍,雖絲竹滿前,綺羅盈目,不足喻其快也。”[16]
3.2 求書心切
明代閩縣(今福州市西南郊)人林懋和酷嗜藏書,《柳湄詩傳》載:“懋和以庶吉士改禮部,有賢聲,督楚學所識者皆名士,歷布政使歸時藏書數(shù)萬卷。”林懋和年老辭官后仍不停搜書,閉戶苦讀[17]。隨沈有容出征臺灣的連江抗倭將軍陳第酷愛藏書,見好書即不計代價買下,他在《世善堂書目題詞》中說:“吾性無他嗜,惟書是癖。”他遇書輒買,惟恐有失,且不擇善本,不爭價值,在年老辭官后,依然跋山涉水前往金陵焦竑家讀書抄書,令焦竑自嘆不如[18]。閩縣人徐火孛力購書不置田產(chǎn),其在《藏書屋銘》云“少弄詞章,遇書則喜。家乏良田,但存經(jīng)史”[19],他還在《紅雨樓藏書目序》中提及自身求書之法,“更有罕睹難得之書,或即類以求,或因人而乞,或有朋舊見貽,或借故家鈔錄”[20]。晉江千頃堂主人黃居中也“衣食所余,轍以市書”,其藏書達六萬余卷[21]。
3.3 抄書之勤
明代長樂人謝肇淛家貧,雇不起抄書人,于寒冬臘月抄寫北宋謝薖的《竹友集》,“每清霜呵凍,十指如槌,幾二十日始竣”,他曾托人向朱氏后人借抄藏書:“庚戌夏,余托友人謝于楚至其所,鈔一二種,皆不可得,豈秘之耶?于楚言其書多在后殿,人不得見,亦無守藏之吏,塵垢汗漫,漸且零落矣?!?sup>[22]
3.4 苦讀樂讀
徐火孛力自幼喜愛讀書,“閑嘗取父書讀之,覺津津有味”,他的好友侯官人曹學佺也好讀書,徐火孛力之子徐延壽詩云:“朝朝親簡冊,日日弄雌黃。燈案三冬足,書櫥兩腳藏。好讀神愈健。日誦幾千行。”[23]晉江人黃居中讀書“寢食坐臥,晏居行役,未嘗一息廢書也”[24]。
3.5 藏書保護之精
藏書家對藏書非常愛惜,裝潢精好,明初“三楊”之一的建安人楊榮曾在永樂年間秘府、秘閣火災之際,挺身保護朝廷珍貴典籍,被永樂皇帝朱棣譽為“歲寒松柏”,他對個人藏書也十分愛惜,謝肇淛的《五雜俎》記載:“建安楊文敏家藏甚富,裝潢精好,經(jīng)今二百年,若手末觸者。”[25]閩縣鄧原岳藏書“裝潢齊整,觸手如新”,他在《寄宣兒十六韻》中囑托兒子去除書中蠹魚:“楚客漂零久,殷勤寄汝書。西樓千卷在,東廓一廛余。梅過先搜蠹,春來急種魚。”[26]
3.6 傳書之諄
陳第以軍人特有的豁達囑托子孫處理藏書,“吾買書蓋以自娛,子孫之讀不讀,聽其自然。至于守與不能守,亦數(shù)有必至”,其藏書傳至乾隆初年逐漸散佚[27]。徐火孛力在《題兒陸書軒》云:“菲飲食,惡衣服。減自奉,買書讀。積廿年,堆滿屋。手有校,編有目。繼書香,爾當勖?!?sup>[28]
3.7 共書之情
閩縣人鄧原岳出仕前在竹嶼老家建造了“竹林精舍”,邀請謝肇淛、曹學佺、徐熥、徐火孛力等人結(jié)社吟詠,被世人稱為“竹林后七賢”,徐火孛力的《宿鄧汝高竹林山莊》稱頌了他們一起讀書交流的美妙:“精廬遙結(jié)翠微間,借得云窗一夕閑。流水斷橋通古路,斜陽殘磬下空山。犬聲似豹聞茅舍,螢火隨人入竹關(guān)。桑柘滿村堪寄隱,與君吟臥卻忘還。”[29]徐火孛力把借書人比作知音而樂借,“與書相知者,則亦與吾相知也,何可不借”,他的“紅雨樓”還為借書人提供茶水[30]。
3.8 藏書印中的濃濃書情
藏書家的藏書印往往蘊含他們的愛書情懷,閩縣人徐熥為著名藏書家徐火孛力之兄,有藏書印“徐熥真賞”,彰顯了他對藏書和讀書的熱愛。閩縣人蔣玢知道藏書可能隨時間流逝散佚,有藏書印“是書曾藏蔣絢臣處”,既顯示了他對藏書歸宿的豁達,也表露了他對藏書的熱愛[31]。
4 結(jié)語
福建古代藏書家人數(shù)眾多,藏書不計其數(shù),如實描述他們的愛書情懷實非易事,筆者搜集資料有限,多有遺漏,且不同的人對藏書、愛書的標準不盡相同,故筆者對藏書家愛書情懷的表露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期待學界能夠進一步豐富對古代藏書家愛書情結(jié)的描述,并增補相關(guān)資料,以切實彰顯福建古代藏書家的愛書情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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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校:馮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