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 年《散文》創(chuàng)刊之后,百花社于1993 年又創(chuàng)辦了《散文海外版》——這是百花社關于散文出版的另一層眼光?!拔摇笔沁@樣來做原創(chuàng)散文的,于是有了《散文》;而“我”是這樣關注同行如何來做散文的,于是有了《散文海外版》。
《散文海外版》三十年的慶典在沅陵舉辦。關于沅陵,沈從文先生自己說,此地是他的第二故鄉(xiāng)——于是慶典獲得了一個天然的精神背景,那就是沈從文。曾有論者說,魯迅逝世之后,其留下的巨大空缺,可能由沈從文先生來彌補——我想,沈先生或許沒有意愿真的來領受這樣一個任務。他們兩位之間幾乎沒有來往,志向趣味也極為不同。
現(xiàn)代文學的最大貢獻即在于它的現(xiàn)代性,這是個解釋的循環(huán),因為它帶來了不同以往的現(xiàn)代性,而使之成其為現(xiàn)代文學。誠然,我也認同這樣一種看法——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杰作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多——但是,我們還是要看到現(xiàn)代文學的功績,看到它殘破的、殘缺的覺悟。若是全都大徹大悟了,街上走著的都是十全十美的人,文學,可能也就終結(jié)了。
沈從文先生的貢獻,也是在現(xiàn)代性上的局部的覺悟。在別人亢進于革命文學的時候、改造國民性的時候、談歐論美的時候,他以“鄉(xiāng)下人”的身份在追憶,在留戀,在旁觀。他給予我們一個極好的啟示,他和他的反對者共同構(gòu)筑了中國文學的現(xiàn)代性:他無意于以崇高的信仰為世界立法,他也感到?jīng)]有足夠的能力與熱情去推進人間革命,他的興趣,只是在自己的神廟里供奉人性。
關于沈先生,我想到的不僅是他的天才之筆所提供的人性的豐富性,我想得最多的,還是文學現(xiàn)代之路的豐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