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黍Fresh Millet

雖然已經(jīng)是秋天了，但天氣還很熱，只是到了晚上會涼快些。風(fēng)從很遠(yuǎn)的地方吹來，分明有了些許涼意。但莊稼們還在地里做最后的努力，努力什么？努力生長，說生長好像也不對，用農(nóng)科所老汪的話說，是“上色”。老汪說：“地里的莊稼正在上色呢，一天一個樣，這是多么好的季節(jié)?！崩贤粑目U縐的，人們說老汪是個文人，但他什么活兒好像又都會做。平時他所做的工作，就是坐在農(nóng)科所的屋子里畫山藥蛋。他的辦公室也是他的住所，桌子靠窗，那地方光線要亮一些，他就坐在那里畫他的山藥蛋，桌上放了不少山藥。山藥蛋在一般人的眼里都一樣，如果說它們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它們的皮有的是紫色，有的是黃色。黃皮山藥開白花，白花黃蕊，不難看。紫皮山藥開紫花，紫花黃蕊，顯得特別妖冶。老汪因?yàn)楫嬌剿幍岸粤瞬簧偕剿幍?，畫完一個就把它烤了吃掉。黃皮山藥要比紫皮的多。有人問這是為什么？“為什么黃皮山藥比紫皮的多？”旁邊馬上有人答了話：“那還能為什么，紫皮山藥趕不上黃皮的產(chǎn)量高，黃皮山藥有可能過長江，紫皮的我看連咱們的白馬河也過不了?！薄翱玳L江過黃河”這個話現(xiàn)在早就沒有人提了，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白馬河是這地方的一條小河，出小魚小蝦。

秋天是馬上就要來了。秋天是莊戶人最忙碌的季節(jié)，地里的東西都要收回來，莊稼一登場一年就要過完了。山藥蛋要先晾去些水汽然后再放到地窖里去，這樣才不至于壞掉。在這一帶的村子里，幾乎家家戶戶都擁有一兩個地窖，沒地窖可怎么過日子？怎么挨過那漫長的冬天？小戶人家一般都是一家一個地窖。挖地窖是個技術(shù)活兒，有專門挖地窖的人，人們都叫他們打窖師傅。他們一般都是秋天過來，誰家挖地窖誰家管飯，再多少給幾個工錢。挖地窖也不難，先在地上挖一個直筒子，挖到下邊就要向四面八方發(fā)展了，也許東邊挖一個洞，西邊再挖一個洞，或者是南邊北邊再各挖一個，一個放胡蘿卜，一個放山藥，一個放大圓白菜。如果是四個窖，就有一個要空著，過年的時候殺了豬放豬肉。豬肉這東西很奇怪，放在外邊時間長了就會有哈喇子味，但放在地窖里什么事都不會有。

秋天真是要來了，秋風(fēng)從很遠(yuǎn)的地方不停地吹過來，用莊戶人的說法是這秋風(fēng)會越吹越長，先是把八月十五給吹過來了，后是把莊稼給吹黃了，再往后就把冬天給吹過來了。老汪他們待的這地方地勢比較高，地勢一高就冷，但天可真藍(lán)。這地方每年都會下好幾場大雪，下大雪的時候，老汪就不用再畫他的山藥蛋了，但他也不能閑著，他會隨著農(nóng)科站的人去積糞，也就是去城里把城里人造的糞都給拉回來。城里離老汪待的地方可不能說近，一去一回得一天。因?yàn)槌鋈シe糞，他們也不能天天都回來，再說回來也沒什么事，他們會在城里的邊緣地帶找一間房，或兩間，那時候閑房子也多。房子找到了，要先派人去把炕重新打過。在北方，要想過好冬，炕很重要，這地方人們都睡炕，炕這種東西年年都要重新打一下，把它打通了才好燒炕。打炕也是個技術(shù)活兒，打不好一刮風(fēng)就會滿屋子的煙，還會打嗆，“轟”的一聲把灶里的煤灰都給打出來，打一屋子，打嗆打得厲害了會把鍋從灶上一下子掀起來，可真是有點(diǎn)嚇人。冬天在北方?jīng)]一條好炕不行，好炕一生火就聽出來了，那個火像是在開火車，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要多旺有多旺。這地方燒煤，因?yàn)殡x大同近，大同是個出煤的地方，沒燒的就去那地方拉一車。打完炕，大隊(duì)會派車送一大車煤過來。一冬天的煤，碼好，都是大塊煤，烏黑閃亮，碼好的煤要在上邊澆一些石灰水，這樣要是誰偷了煤就會被發(fā)現(xiàn)。

然后，老汪他們就來了，隨他們來的還有一個背鍋?zhàn)永项^，他走路永遠(yuǎn)抬不起頭來，但坐在炕沿上就像個正常人一樣。他說世界上最好吃的飯，就是下掛面跌雞蛋，這地方把往鍋里打個荷包蛋叫作“跌雞蛋”。二人臺里邊有句唱詞，就是“我請哥哥來吃飯，什么飯，什么飯，下掛面跌雞蛋，哎嗨咿呀嘿……”背鍋?zhàn)永项^專門負(fù)責(zé)給老汪他們做飯。老汪他們每個人的干糧都要自己帶，每人帶一袋子，都用一個木橛子掛在墻上，吃完了再回村去取。每天吃什么也不用合計，差不多天天都是莜面，不是搓莜面窩窩，就是做那種“討吃子行李”。討吃子行李是一個卷一個卷又一個卷，可不就像是一個一個的行李。討吃子行李不難做，老汪也會做。先用擦床把山藥絲給擦出來，擦出來的山藥絲千萬不能用水洗，這樣蒸出來才黏糊好吃，在里邊拌點(diǎn)蔥花、鹽和胡麻油就可以，然后把莜面用溫水和好再搟開搟薄，把拌好的山藥絲鋪上去再卷起來，直卷成一個筒，再切成一段一段。討吃子行李不難吃，也不怎么好吃，吃時要蘸醋，老汪待的這地方吃什么都像是離不開醋。大冬天的，外面風(fēng)狂雪大，人們出不了工還可以搞那么點(diǎn)酒喝，這地方的酒不難喝，都是六十度的糧食酒，但往往是沒什么菜可就，沒菜可就就就醋，倒半碗醋，喝口酒，用筷子在碗里蘸蘸醋放嘴里抿一下。有時候會切幾根腌的那種黃蘿卜，往里邊熗一點(diǎn)胡麻油，這個菜是好菜，就稀粥不賴，就稠粥也可以，稀粥和稠粥都是用小米做的，這地方從來都不缺小米。

冬天一到，人們就來了，來給大隊(duì)積糞，他們或是五六個人，或是七八個人，都睡在一條大炕之上，城里的人們把這些人住的地方統(tǒng)統(tǒng)叫作“糞店”，糞店外邊的空地上都是老汪他們積來的一堆一堆的大糞。積糞也是個技術(shù)活兒，大糞可真是個好東西，積回來還要把它們好好給倒幾回，倒過來倒過去，倒過去倒過來，不這么倒來倒去那些大糞就發(fā)酵不好。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還出過一本書叫《農(nóng)村積肥法》，書的第一頁就寫著這樣一句話：“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dāng)家?！比藗円贿叺辜S一邊還要往糞里邊加一些土，天那么冷，老汪他們會倒出一頭一身的大汗。這種糞叫土糞，是施給莊稼們的一般糞。高級一點(diǎn)的是糞餅，是把積來的大糞和勻了，攤在地上拍平晾到半干，然后再把它們放在一個圓形的鐵圈子里弄成一個一個圓形的糞餅子，等到它們晾干再把它們摞起來，這才是高級貨，種菜才用。每年老汪他們的任務(wù)，就是要一趟一趟地拉幾十車土糞和糞餅子回去。這樣的冬天給老汪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后來有時候還會想念這樣的冬天，雖然累，但心里還是高興的，因?yàn)樵谕膺叿e糞不用學(xué)習(xí)也不用開會，老汪就怕開會。

“總開會，開他娘的什么會，人活著不開會就好了。”老汪說。

喝酒的時候老汪還總會說這么一句：

“要在我們老家就好了，有咸鴨蛋就酒。”

“鴨蛋就酒有什么好？”旁邊的人問。

“那還能不好，我們老家的咸鴨蛋可是出了名的?！崩贤粽f。

因?yàn)槔贤艚?jīng)常說這話，別人就問了：

“你們老家鴨蛋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整天把它掛在嘴上？”

問話的是外號叫“五張犁”的這么一個人，五張犁可是當(dāng)?shù)爻隽嗣姆N地好把式，據(jù)說他用壞的犁有五張，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事情，一般人一輩子能用壞兩張犁就算不錯了。

老汪想了想就對他說：“我們老家的咸鴨蛋都是雙黃的?！痹賳?，老汪就又說，“用筷子一扎油就出來，可真香?！?/p>

人們都看著老汪，不知道那鴨蛋該有多么香。外邊的風(fēng)好大，像是要把房蓋給掀起來吹走，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晚上睡覺的時候，五張犁在被窩里對老汪說：“我們什么時候能去你們老家好好吃一頓雙黃咸鴨蛋就有福氣了，比在我們這兒天天吃腌黃蘿卜強(qiáng)一百倍！”

老汪沒說什么，背鍋?zhàn)哟丝陶跓粝伦剿氖樱葑永飶浡鵁?，別的人都趴在各自的枕頭上抽煙，各人在想各人的心思，外面的風(fēng)很大，轟隆隆、轟隆隆。老汪心想，怎么這邊刮大風(fēng)的聲音都和我們那邊不一樣呢？

老汪忽然嘆了口氣。

“你還回不回你們老家了？”有人這時候問老汪。

這讓老汪心里很難受，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睡吧，人一睡著就什么都忘了?！崩贤粽f。

老汪把煙頭扔到地上的尿盆子里，“嗞”的一聲。人們晚上起夜都在那個尿盆子里解決，那時候他們的規(guī)定是每天輪著倒尿盆子，老汪也不例外，住在這里，大家都一樣。

五張犁還不想睡，他又點(diǎn)著一根煙，繼續(xù)抽著，兩眼看著地上那個磨盤。他們這年的糞店找的是一個廢棄了的大磨坊，房子的一半是炕，是他們來之后才盤下的，是背鍋?zhàn)拥氖炙?。房子的另一半是一盤大磨，但現(xiàn)在沒用了，背鍋?zhàn)永项^兒就在磨盤上做他的飯，切山藥蛋、切胡蘿卜、切茴子白，或者是搓莜面——除了搓莜面還是搓莜面。磨盤比炕要低，這倒正好，正適合背鍋?zhàn)印Ｈ藗兙透冲佔(zhàn)娱_玩笑，說：“到了晚上你跟你老婆怎么鬧？看你背后那么個鍋?！边@地方把男人和女人同房叫鬧。

背鍋?zhàn)右彩莻€喜歡開玩笑的人，他就笑著說：“怎么鬧？我在炕上挖個坑，我把我這個鍋放坑里，讓她在上邊使勁。”

人們就笑，老汪也跟上笑。

“這就是活生生的生活。”老汪說。

“可這生活不好，天天莜面、黃蘿卜、山藥蛋！”五張犁說，“什么時候能請你好好吃一頓羊肉潲子莜面，那才叫香?！?/p>

“好啊好啊?！崩贤粽f，“我會懷念這里的生活的。”

“這有什么好懷念的，除了大糞就是大糞?！蔽鍙埨缯f，別的人也跟上這么說。

老汪說：“這個你們就不懂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老汪說這話的時候真是誰都不懂，到現(xiàn)在他們也未必懂。后來老汪走了，他沒有回他那個出產(chǎn)雙黃咸鴨蛋的故鄉(xiāng)，而是去了北京，北京那邊要他回去幫助修改劇本。他原先的工作就在北京，回去后的第一年，老汪就給五張犁他們寄來了一大包咸鴨蛋。那鴨蛋皮是瓷青色的，可不是只用筷子一捅油就“嗞”地冒出來了。

五張犁他們吃著老汪寄來的鴨蛋。

“老汪真好?！蔽鍙埨缯f。他們都有些想念老汪。

五張犁他們給老汪捎話，問他想吃點(diǎn)什么，想要點(diǎn)什么，雖然這地方也真是沒什么好東西，除了山藥蛋、胡蘿卜就是圓白菜，也就這么些個東西。老汪說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回去看看，但我總是忙得抽不出時間。就這么一晃又過去了兩三年。

“等機(jī)會吧，看看什么時候有機(jī)會，我回去一趟。”

后來老汪又捎來了話，除了捎話回來又捎來了那種咸鴨蛋，瓷青的鴨蛋皮，用筷子一捅就出油。

而這下可好了，五張犁要給他的兒子辦喜事，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老汪，給老汪發(fā)出了請柬。老汪那邊馬上就回了話：“我要回去?！?/p>

季節(jié)呢，也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jié)，鄉(xiāng)下辦事，喜歡節(jié)上加喜，過節(jié)和喜事放在一起，五張犁就把大喜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五。

“我把老汪請來了?！蔽鍙埨缗d奮地見人就說。

“他說他要來了。”五張犁又說。

“老汪要回來了?！蔽鍙埨缯f。

秋天真的來了，秋風(fēng)正在把莊稼慢慢往黃了吹，地里的莊稼們在秋風(fēng)中“嘩嘩嘩嘩”地響著，先黃的是谷子，和谷子差不多一齊黃的是黍子。按這地方的講究，中秋節(jié)一定要吃一頓今年的新黍做的糕，因?yàn)榈乩锏那f稼才開始黃，這就得去黍子地里去掐，滿地里找那些先黃的黍子把它們掐下來。這是這地方待客的最好飯食，新黍，那才叫香，配上這地方的道士窯羊肉，那才真叫香。

五張犁去了地里，他要掐些黍子給老汪做糕吃。他已經(jīng)想好了，多掐點(diǎn)，給老汪帶走一些。這個秋天真是爽朗，天是藍(lán)的，莊稼地黃綠一片。螞蚱們知道屬于它們的日子已經(jīng)不多，在拼命地往高了飛，能飛多高就飛多高，但它們飛動的聲音是寂寞的，你閉著眼睛聽它們在高空飛，心中忽然會充滿了傷感，這莫名的傷感誰也不知道來自何處，但人人都知道一年就快要過去了。

“怎么會這么快？還沒準(zhǔn)備好過這一年呢，一年怎么就又要過去了？”五張犁對著地里的那些莊稼說，手里抓著一把新黍。

五張犁想好了，要給老汪帶些新黍回去，或者就再給老汪帶一塑料卡子自家淋的醋。這都是老汪喜歡的東西。五張犁在心里突然有點(diǎn)感謝自己這次辦的喜事，要是不辦喜事老汪能回來嗎？現(xiàn)在辦喜事簡單多了，那些在鄉(xiāng)下走鄉(xiāng)串戶的廚子們會把一切都準(zhǔn)備好，包括桌子、板凳，什么都不用事主們操心，一切都是配套的，吃飯用的桌子和凳子都會事先一車一車地送過來，訂多少桌有多少桌。李八莊的那個大喜宴一下子同時開了一百多桌，好家伙，包辦酒席的廚子真不知從什么地方一下子弄來一百多套桌子和板凳。這還不算，還有茶爐，十幾個茶爐，同時熱氣騰騰地供應(yīng)茶水，真是好氣派。更不用說碗筷，一張桌用二三十副碗盤，十張桌該用多少？一百張又該用多少？但包辦酒席的廚子都會把它們妥妥地帶來。還有涼棚，那種紅色的塑料涼棚，吃飯坐在露天里，刮風(fēng)下雨怎么辦？這就須搭涼棚，一水的紅色涼棚從村子這頭一直搭到村子那頭，可真是既氣派又喜慶，這在以前根本就辦不到。現(xiàn)在辦喜事，只要你出錢，不用你操心，一切都會被包辦酒席的廚子們張羅好。五張犁除了親戚還有朋友一共請了五十三桌，他認(rèn)為這根本就不能算多，當(dāng)然也不算少。為辦這個喜事五張犁還臨時占用了村小學(xué)的操場和教室，灑了清水，打掃得干干凈凈，因?yàn)檎眠x在了星期六星期天學(xué)生們不到校的這個空當(dāng)，還請了三臺戲。

秋天真的是來了，站在學(xué)校的院子里或站在坡地上的莊稼地里都可以看到村邊的那條白馬河，是那么干凈，白白亮亮地在村邊靜靜地流淌著。

五張犁在地里掐了一捆黍子，又掐了一捆黍子。地里的黍子黃了快一半了，每年都這樣，它們從不會把時間推遲，一到時候就黃了，它們在秋風(fēng)里“沙沙沙沙”地響著。而谷子被風(fēng)吹動的響聲是“嘩啦嘩啦”的。莜麥呢，白凈的莜麥發(fā)出的響聲更加細(xì)碎，像是竊竊私語，它們可從來都不敢大聲。秋風(fēng)吹動著它們，也吹拂著五張犁，他在地里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地掐著他的新黍，這是一個多么好的秋天。

這時有人在村邊的路上出現(xiàn)了，是兩個人，他們在離村口不遠(yuǎn)的地方就下了車，是一男一女，拎著東西，他們也都不年輕了。他們的出現(xiàn)在村子里引起了轟動，人們很快都知道了，這一男一女竟然是老汪的孩子。他們來了，來參加五張犁兒子的婚禮。那老汪呢？老汪呢？老汪怎么沒來？老汪的一兒一女一來就找五張犁，馬上就有人把他們帶到了村外的黍子地里。

秋風(fēng)，無盡的秋風(fēng)，從很遠(yuǎn)的地方吹過來，不停地吹過來，吹拂著正在黃熟的玉米啊，谷子啊，黍子啊，秋天的田野從來都不是寂寞的，各種莊稼會發(fā)出各種不同的聲音，其間還夾雜著螞蚱的飛動聲，它們都在努力往高了飛，它們使出了渾身的勁往高了飛。

五張犁的黍子地里，突然響起了五張犁的哭聲，他實(shí)在是忍不住。人們馬上也都知道了老汪來不了啦，但老汪的一兒一女來了，還拎著一提包用筷子一捅就冒油的那種雙黃咸鴨蛋。

這個秋天是一個好秋天，多么好的秋天……

原刊責(zé)編 向 迅

【作者簡介】王祥夫，以小說、散文創(chuàng)作為主。作品多見于《中國作家》《當(dāng)代》《十月》《人民文學(xué)》《上海文學(xué)》《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山西文學(xué)》《黃河》《新華文摘》《收獲》《北京文學(xué)》《芙蓉》《江南》《紅豆》等刊物。曾獲第三屆魯迅文學(xué)獎、《上海文學(xué)》獎、《小說月報》百花獎、趙樹理文學(xué)獎、林斤瀾短篇小說·杰出作家獎等獎項(xiàng)。出版有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隨筆集等四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