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白
紫紅色礫巖
一塊接一塊,熠熠生輝,似乎有話要說
杜鵑落葉緊貼其身
枯黃松針倒豎其縫
左邊鐵杉,右邊松柏
分列半山亭兩側——
它們從懸崖處冒出來
又一起長到三四十米的空中
來到半山腰前,我一直想著
石河、石墻、山門、冰川……
這些高低起伏中的美好
而現(xiàn)在,大雨把我留在這里
讓我端詳起山道邊繁茂生長的雜草
——它們,竟然苦難一樣不動聲色,深不可測
一會兒停頓,一會兒穿行
伴電閃雷鳴從天而降
打在脊梁額頭眼角上
也落進山間田野草叢
更多時候藏在云端,懸而不動
——無從描述的顏色、形狀和去向
在意想之外,也在意想之中
迅猛是剛才的樣子
有時也溫順飄逸
仰面相迎
不但清爽還有絲絲暖意
只有相處久了
才知道這柔軟之物
是天底下最固執(zhí)的釘子
會進入骨髓
運行于五臟六腑之間
中心花園的扶桑拼命開著
簕杜鵑綠得滿地都是
沒有寒秋,不管是不是寒秋
初冬也要來
哦,明年春夏也是
合影拍了無數(shù)
喜的,憂的,海邊的,街巷深處的
每天還不能只酒過三巡
好是好啊,就是天太熱
甘南來的朋友都脫得只剩下單衣了
回去怎么辦?
只是,維多利亞灣吹來的風
只是,洞中三日之世上百年
似乎更加澎湃了。青山依然在
波濤轉眼又回到從前
小雪,小雪,大雪,大雪
冬至,大寒,立春,后會有期
在貓頭鷹的叫聲中醒來
褐黑色之夜
又按住了寂靜和喧鬧
讓睡夢中那行人
再次繞過牌坊——
香灰飄散了
哭聲止息了
赤腳和沙子
仍然辨認不出早晚的模樣
那四十年前的事
少年時的擔憂和不安
如今卻趨近完美
讓殘舊小鎮(zhèn)
得以時常浮出莫名的牽掛
挫傷的時間
老酒一樣
浸泡著額頭上的荒蠻
逝去的不僅是風雨
不僅是往事
不僅是人
每一次睡去
每一個清晨
每一道光線
每一個眼神
都在歸還時間
迅速、無奈,似乎還無畏
十年前,曾寫過不少關于友情的詩
同學、同事、朋友、路人
相識的,不相識的
在筆下,生動又溫暖
因幾個人,現(xiàn)在想再寫一次
有那么些年,大家同吃住
一起玩球、打架、唱民謠
做虧本生意
那時,大家的身影
在無數(shù)個日夜
像鐵鏈上獨立的每一節(jié)
牢靠、結實,也互相碰撞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桃李春風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燈
相信,大家搖搖晃晃一步步
踩出來的坑,流出來的汗
都成了此生不渝的桃花潭水
作為自己的詩人和他們的朋友
任時光把往事刷得灰白
十年來也忍住沒寫過他們
只是近來,他們的身影
總在眼前晃來晃去
再不寫寫,終難自圓其說
但是,好多天了
也還沒能把他們名字想全
以致又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