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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要一上來就討論卡夫卡、馬爾克斯(訪談)

      2024-12-31 00:00:00李約熱顧骨
      作品 2024年12期
      關鍵詞:龍州小說老師

      時間:2024年7月31日

      地點:南寧市伍哥牛料餐館

      對談人:顧骨、李約熱

      李約熱:顧骨好,這個訪談我想做得特別一些,我們不要一上來就討論卡夫卡、馬爾克斯,我們還是先點菜然后邊吃邊聊,讓讀者更立體地了解你。另外,聽說你能喝點酒,今天的訪談成不成功,取決于你能喝多少。

      顧骨:來之前了解過約熱老師,我知道廣西好些個前輩是知名酒鬼,我也應該是能喝的,爭取喝倒約熱老師。

      李約熱:你是龍州縣人對吧,你先給大家介紹介紹你小時候的生活。

      顧骨:我從小在龍州長大,小時候的生活可能有孟母三遷的色彩。第一個居住的地方是條老街,我在那里住了大概六七年。剛開始學會騎自行車時,政府要建設文化景點,把柏油路全換成了坑坑洼洼的青石磚路,后來騎自行車時,車子就因為路不平爆了胎,從此再沒擁有過第二輛自行車。我家對面是從沒對外開放過的胡志明舊居,旁邊有下河的碼頭。最早時候,我爸在江上養(yǎng)魚,我住在岸上,偶爾會去水泥船上過夜。印象里,碼頭的石梯路上有一棵插滿吸粉仔吸粉針的木瓜樹,跟小孩子身高齊平,能夠清晰地看到。那時候我和叔仔去玩玩具槍,子彈反彈回來打碎了針管,險些就刺到我,想想我算是劫后余生。沿著江邊走,對面是我爸的漁排和水泥船,岸上有個茶館,那里常有人賭牌,可以算作《童謠1990》和《墨山壁虎》里的原型地。后來我爸媽離婚,我跟我媽去住出租屋,是住的第二個地方,那地方的樓下有一排擦鞋匠,他們背靠的墻上會用油性筆寫滿K粉、性藥、槍支聯(lián)系電話這些字樣。有時候我會去看他們擦鞋,我把這個場景寫到了小說《三根父親》里。出了出租屋再走幾十步就是親戚的服裝店,小時候我媽在那里幫親戚賣衣服,我也會幫忙去上褲腳。再后來,家里建了房子,我就和我媽搬到了新家,背后是埋著奶奶的蔗田和墳地,我有時候會爬到樓頂去看埋我奶奶的地方。后來我去南寧讀了初中,離開龍州。

      李約熱:所以這些童年的經(jīng)驗也都在你小說里面顯現(xiàn)了出來,這幾篇小說里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痕跡。你剛剛說,你初中是在南寧,是為什么到南寧讀書?

      顧骨:我小時候數(shù)學好,會經(jīng)常到南寧打奧數(shù)比賽。那時候龍州的中學搞合并,會把村里的中學并在一起,有些魚龍混雜,家里也覺得在龍州可能讀不成書,就讓我考到南寧讀初中。前面提到的這些我住過的地方,其實也都不是我嚴格意義上長期居住的場所。我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就被扔到托管班內(nèi)宿了,回家少,后來到南寧讀初中,又在崇左讀高中,回家都少,現(xiàn)在讀大學,也很少回家。

      李約熱:我想起來,我和你最早是通過廣西民族大學的寫作大賽認識的。第一年你沒拿獎但是上臺代別人領獎,我當時問你你是幾等獎,你說你是明年的一等獎,你是在去年,才最終如愿拿到一等獎,我記得那天你還給我發(fā)了段微信說這件事。我們聊一下你在廣西民族大學的時候是怎么樣的一個寫作的狀態(tài)?我想聽你講一講你最開始的寫作。

      顧骨:是,那個比賽是我的小心魔,我參加了四年才如愿以償拿了一等獎,從這個角度來說,約熱老師你也年年都在見證我的成長。我把參賽的《瀝青蜻蜓》放在了這次《作品》專輯的第一篇,也是因為將它視為我四年努力的一個結果。說起來,和約熱老師的相遇應該是在2020年10月,那時候我剛剛有了要寫純文學小說的念頭,不過一篇拿得出手的小說都沒有寫出來。但是我其實已經(jīng)寫了很長的時間,說到最開始的寫作,我是在小學四年級就開始寫的。

      李約熱:小學四年級就想成為作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干嘛哈哈哈,我到你現(xiàn)在這個年紀都還不知道要干嘛。

      顧骨:是。當時讀的書不多,整個小學,我們那邊只能買得到青少年版世界經(jīng)典名著,其他就是網(wǎng)文和漫畫。小鎮(zhèn)就是這樣的環(huán)境,文學不會找你,要你自己去找它。到現(xiàn)在,我還是會下意識通過龍州書店書架上的書來判斷一個純文學作者有沒有銷路,有的基本也還是《活著》和《塵埃落定》《百年孤獨》。直到去年龍州的新華書店重建了,那里面才終于有更多文學類的書,我每次回去都會去逛,不過我從小買到的三家自營書店,已經(jīng)倒閉了兩家。關于成為作家的念頭,其實一開始沒有那么強烈,更為強烈的念頭應該是我要寫,而不是我要成為作家。我是看完《魯濱遜漂流記》決定寫的,印象很深刻,是去南寧打奧數(shù)比賽時候買到的這本書,回龍州之后我反反復復讀它,從此提筆。我很幸運,我從小到大,都遇到寫作或者說閱讀的伙伴,我小時候跟我的發(fā)小和青梅蔚講,我想寫小說,他們就真的陪我寫,我們仨都寫。我五年級就寫完一本兩萬字的小說,里面還夾著我攢來買《斗破蒼穹》的早餐錢,這本書當年就被我媽賣去廢品回收站了,是我一大憾事。我記得一個場景,是在小學那棟危樓的樓道里面,我和蔚指著縣政府的小冷卻水塔,討論小說里通天塔打怪升級的劇情,這個場景我現(xiàn)在還會想起來,印象很深,但是蔚說她已經(jīng)不記得。到了初中,我也有朋友跟著我一起寫,養(yǎng)成了胡寫的習慣。到高中是最幸福的時刻,那時候教室里很多練習冊,我們要買礦泉水的紙箱放在地板上來裝書,有幾條走道會因此走不了人。我高二轉學到別的學校,看到那個班上有人的紙箱里裝滿了我會看的小說,我當時就想,這個學我轉對了,后來發(fā)現(xiàn)他也是龍州仔。我遇到了兩個龍州仔,我們一起玩,一起讀,很舒服,因為是換著讀,所以大家讀的書全都一樣,一讀完就拿剛剛讀到的書編段子,只有我們能心領神會的段子,真是幸福。

      李約熱:舉個例子,比如讀了什么書心領神會感到幸福?

      顧骨:比如,讀到蔣介石做了不好的事,又總在日記里懺悔,下課了我就去笑我友仔,我說如來,你天天說自己愛學習,天天又不好好學習。高三那年壓力大,我們?nèi)齻€暴飲暴食,輪流叫對方去吃宵夜,今天他不想吃,我拉著他,明天我不想吃,他拉著我,就導致全都成了胖子,體型上是一個如來和兩個彌勒,所以他有了這個外號。到了大學,我身邊寫小說的朋友會多一些,有森目、杜嶠、文生敖,都陪我寫了三四年,不過他們更多是網(wǎng)友性質的,偶爾才聚一次。校園里的朋友是子威這個詩人,大三玩在一起。我在大學不太愛和人吃飯,是遇到劉忠思和他,才擺脫了在學校一個人吃飯的處境。我學的是傳播學,沒有人教我寫作,這兩個詩人更多也是陪我一起無病呻吟,我們很少探討具體的寫作問題,只是聚一起時說一說自己的想法和困惑。幸運的是民大有作家老師。我會偶爾從西校區(qū)到東校區(qū),騷擾張亮華老師、祁十木老師和朱山坡老師,請他們給我解惑。

      李約熱:我現(xiàn)在手機里面還存有這本《蔣中正日記》。你平時跟朋友也這樣喝酒嗎?剛剛你提到這些老師,他們對你的影響是什么?或者說有沒有給你寫小說、投稿上的幫助?

      顧骨:平時跟朋友不喝酒,我們一般是去邕江邊散步,或者就在民大的操場里面逛無數(shù)圈。不過,我還是更享受一個人散步,一個人散步我才有心思想小說,人多了就變成揚言明天一定寫作的聚會了。至于師友們給我的影響,我覺得我受祁十木學長影響最大,我很幸運的一件事就是一開始寫作遇到他幫我看稿子。我現(xiàn)在寫了一百四十多萬字,通過實踐正式面臨一些創(chuàng)作上的問題時,腦海里就會腦補出十木學長像漫威電影里的反派一樣,擺出“Itoldyou”的表情。有很多問題十木哥在我剛開始起步時就給我劇透了。但我并不偏信他,也還是要自己撞過一次墻,像李白寫完“崔顥題詩在上頭”然后自己也還會手癢接著寫一首一樣。至于寫作投稿,倒是有這么個故事:文學大賽之前國內(nèi)某雜志要發(fā)比賽專輯,說要發(fā)一二等獎的作品。那次二等獎六個人只有我沒在專輯里發(fā)出來,那本來應該是我的第一次發(fā)表,對于那時的我來說是很受傷的事。從那時候起,我就發(fā)誓我會自己投稿投出來。我跟朋友說,如果這個雜志看郵箱,我就不需要推薦,可以自己投上。我和森目、杜嶠都自己投出來的,我們整理有一個郵箱表,哪個刊物看稿子,哪個編輯口碑好,一覽無余。我們自己心里也會因為哪些編輯認真負責而有個評判標準,大膽投稿。我最早發(fā)的稿子包括《作品》的網(wǎng)生代、《大觀》《椰城》《青年文學》乃至“超新星大爆炸”,都是郵箱投出來的,這會讓我相對多一些底氣。

      李約熱:所以雜志看郵箱還是很重要的,我們《廣西文學》也看的吧,我叮囑過編輯要看郵箱的。

      顧骨:張子威在那邊實習的時候會看,現(xiàn)在我不確定,哈哈哈。我之前在某雜志社實習,親手點開了自己一年前投給這個雜志社的稿子,所以,看稿的雜志可能來來去去真的就是那些,每多一本,基層作者的希望就多一些,當然,最終決定這一切的也還是作品。

      李約熱:我們加一些酒,很好,看來我們的對談會很順利。我明天就提醒編輯們看郵箱。我還是很重視郵箱投稿的,像我們剛剛聊到的廣西作者,寧經(jīng)榕、森目最早也是從我們郵箱挖出來的,我覺得你這樣子很好,要堅持這樣子。說到底,作品質量決定一切。

      顧骨:是的,而且我的這五篇稿子和《廣西文學》還確實有很多的聯(lián)系,我參加了《廣西文學》的兩次改稿班和一次下鄉(xiāng),其中《馬留》《童謠1990》《墨山壁虎》都是改稿班上投稿過的,《收拾》是那次跟改稿班去百色有的靈感,那天偷溜出來和寫詩詞的朋友玩,在右江邊掬水,用延遲攝影拍水滴落,像骨灰散漫,于是有了寫這篇小說的念頭?!东@虎之夜》也是投了《廣西文學》之后因為“超新星大爆炸”欄目突然留用,我才撤的稿子。這些稿子全讓塞壬老師截和到《作品》雜志去了,哈哈哈。

      李約熱:你只管放心投,我們對稿子也會有自己的判斷。我對我們的作者還是比較“散養(yǎng)”的,所以《作品》搶了你也不奇怪。像寧經(jīng)榕、森目、你,都是自己發(fā)完《廣西文學》之后自己試著走出來的,這也算是一個本事。剛剛我們聊了你的生活和寫作,現(xiàn)在我們再聊一下你的閱讀?

      顧骨:如我所說,在縣城真的買不到書讀,閹割版的名著,我也不愛看。我是初中在南寧讀書時開始有書讀的,那時我讀詩詞,詩詞啟蒙是我們縣的詩人高孤雁,在紀念館偶然瞥到這個名字,覺得很酷,回來就搜到了他的一些詩詞,印象深刻,覺得自己也要寫詩詞,于是后來就去看王力、王步高先生的書,最喜歡李賀、李商隱、龔自珍。我寫詩詞從初中寫到現(xiàn)在,大學時還給高孤雁寫了篇論文,我查過,我應該是第三個研究他的人,有一種確幸感。不過現(xiàn)在我寫詩詞寫得少了,徹底轉型到小說這條道上了。我高中時在崇左,像小學一樣是讀不到什么書的,但是會主動去找一些歷史書來看,讀宋史。我印象里讀過的和文學相關的書有:選本里偶然讀到的盛可以老師的《福地》,老生常談的《百年孤獨》。我在崇左,買得到的唯一文學期刊是《美文》,我攢過一年半的《美文》,后來斷了一期,就不買了。那一年半閱讀的《美文》雜志里,我最喜歡的是弋舟老師的一篇散文。那期是新冠疫情??劾蠋煂懽约郝牭搅巳粲腥魺o的鐘聲。那篇散文我愛不釋手,那一期雜志也因此被我愛屋及烏反復看了不下五遍,結果那年高考閱讀題正好選了那期《美文》其中的一篇,我有印象,壓根不用看就可以直接做題了。一直到上了大學,我才有機會補上其他文學創(chuàng)作者稱之為入門的那些書,馬爾克斯、卡夫卡、博爾赫斯、魯爾福,那真是破開天荒的感覺。這些小說最早讓我有了我也要寫純文學小說的感覺。后來也陸續(xù)讀了埃梅、舒爾茨、西蒙范布伊、陀翁、伍爾夫、弗洛德西蒙的作品。閱讀時,我心中始終有一種蚍蜉感,羨慕城市生活的孩子能在一開始就有更多接觸到書,而且是好書的機會。

      李約熱:你這段高考往事讓我感覺和你已經(jīng)有了年齡的鴻溝,因為我沒有參加過高考哈哈哈。2020年你印象深刻的是高考,我的印象是大年三十下了場冰雹,把我的車頂砸得坑坑洼洼了,有個印至今還留在我車上。說起來,你的小說確實有些所謂的法國新小說的影子在里面。不過評論你小說是張燕玲老師的任務,她對你的評價絕對會深入而且有見地,我就不多說了?,F(xiàn)在我想問你,寫作之前,你會為你的小說預設主題嗎?

      顧骨:我一直覺得自己書寫的母題是“追尋與守候”,因為《作品》給我機會匯總自己這波小說的緣故,我在整理這些小說時對自己的母題有了進一步的明晰與確認,我或許是在書寫在歷史洪流裹挾中不甘被禁足又不得不被禁足的個體。在這樣的母題下,生活經(jīng)驗的匱乏讓我只能通過“飛”的形式來書寫,我自己正在嘗試讓我的書寫落實,可總力有未逮。需要坦然承認的是,我沒有扎實的編纂故事的能力,這可能也是我依賴模糊敘事的一大原因之一,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篤信“懷疑”,我的寫作是以“懷疑”為基礎建立的,因此書寫也會更模糊。我想要更真切的生活經(jīng)驗,而且還希望這經(jīng)驗于我是獨一的,我很感謝《廣西文學》組織大家一起去沙河鎮(zhèn)采訪,讓我有了重返故鄉(xiāng)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我又重返了我童年的記憶現(xiàn)場,還有更多的渺遠生活細節(jié)重新被我捕撈回來了。

      李約熱:我是覺得你沒有必要過于依賴一個主題,這些可能是階段性的東西,以后也還有更廣闊的天地。你在沙河鎮(zhèn)的時候,有過一個細節(jié),我印象很深刻。

      顧骨:絕對是“給雞做手術”。

      李約熱:對,你當時把閹雞稱為給雞做手術。

      顧骨:我覺得那個說法很羞恥,證明我在遠離生活,或者說遠離某種過去的生活。我曾經(jīng)見過閹雞,我小時候在菜市場也幫親戚賣過菜,也跟外公去過蔗田,那時候菜市場有私下賭坊辦斗雞,也有烤狗的狗肉店,我看到在我正對面關在籠子里的狗,會覺得很心痛。但是這次下鄉(xiāng),我發(fā)現(xiàn)我對這些景象只是有印象,而不是具體的記憶,這給我?guī)硪环N很深的負罪感,我把我那次下鄉(xiāng)的感覺寫成了散文,是我第一篇散文。我很希望我以后的小說能把這些開始匱乏的經(jīng)驗重新落實,我想我還是要像約熱老師你之前寫到的那樣,“算是真正地走進人群”。

      李約熱:任何人的寫作都是階段性的,包括我,很難做到讓小說很成熟,多是在邊界掙扎。我的經(jīng)驗是,如果你認為你是個沒有邊界的作家,反而需要警惕,你有童年經(jīng)驗,而且也在慢慢拓寬自己的邊界,不用太擔心。剛剛你還提到,你會預設一個母題“追尋與守候”,我覺得你可以把這種寫作視作一個階段,而不必拘泥于我要只寫這個母題,或者說為事件寫作。我還想問你最近這個階段寫了什么?你寫東西好像是很快的。

      顧骨:寫作上,我確實是快手。我剛剛寫完了三篇“靈鷹寺”系列的小說,有寫純愛故事,有寫剛剛和老師提及的那些被篡改的個體,還寫我們正在經(jīng)歷和剛剛結束的某段生活,另有一個系列也已經(jīng)寫了兩篇,還差一篇,是越南的奇奇怪怪故事集,我在里面講一些觀念。我對越南的了解就像對小時候我家對門的胡志明舊居的了解一樣,陌生又熟悉,近在咫尺又習焉不察。我想書寫這種習焉不察,書寫一些異國與故土的關聯(lián)。我去年寫了三十二篇,今年慢了很多,上半年總共只寫了六篇。這是有意識地放慢,我希望自己不要進行可恥的自我重復,之前有過這樣的端倪,我自己正在努力改變。

      李約熱:說明你在探索,這是好事。我在扶貧的時候,所在的村里也有越南媳婦,不過和我們常見的買賣越南媳婦不一樣,她家在越南是名門望族,這個姑娘喜歡上我們村的一個后生,自愿跑到我們村里來結婚。

      顧骨:這又是一份故事材料了,讓我有寫的沖動。

      李約熱:這次刊發(fā)的幾篇小說用了多久?它們的先后次序是……?這些作品你最喜歡哪篇?講一下。

      顧骨:這都是去年的小說,每一篇都是一天就寫完,但是其中有四篇重寫了不下五次,最早寫完的是《馬留》,也只有《馬留》至今沒有動過,其他也陸續(xù)是去年寫完的。小說《馬留》《童謠1990》都提到一場車禍,我以這場車禍為基點,寫下過不下十篇關于“親緣生澀,此路不通”的故事用以自我療愈。在這批小說里,我個人最喜歡的是《童謠1990》和《獲虎之夜》?!东@虎之夜》是我的一個新突破,讓我不再拘泥于原生家庭的敘事了。我自己感覺這兩部作品寫出來,我是進步了的。另外,我還覺得《墨山壁虎》有些拿不出手,所以塞老師一通知留用,我就想換掉《墨山壁虎》,但是沒換成?!赌奖诨ⅰ房偣仓貙懥怂拇?,始終沒寫好,不算滿意。不過話說回來,《墨山壁虎》是我對宋岳庭的致敬,里面有一個情節(jié)引用的是宋岳庭的歌詞。我很喜歡聽說唱,喜歡里面流露出來的那種觸底感。我這批小說,也藏有很多聽說唱的人會發(fā)現(xiàn)的小彩蛋,比如《墨山壁虎》的高潮部分和一些詞句的化用。我喜歡說唱里面那種從底層來的敘事感,喜歡那種親歷者劫后余生的敘述。

      李約熱:Rapper對吧,我也是會說幾句英語的。哈哈,你這篇小說用的是宋岳庭哪首歌?能唱一下嗎?

      顧骨(此時已醉酒):必然是Life’sAStruggle,我能唱的:正當我睜開雙眼踏入這個世界。媽媽給我生命,現(xiàn)在讓我自生自滅。這讓我恐懼,在我的眼里每個人都戴著面具。回想過去難道生命就是這樣延續(xù)?

      李約熱:你經(jīng)常聽說唱,我們當年聽搖滾也這樣。我注意到你這篇《童謠1990》,是改用了羅大佑的《戀曲1990》,我唱這首歌是一把好手。我們當時喜歡搖滾,多多少少也和你的這種情緒有相同之處。

      顧骨:哈哈哈,有機會聽約熱老師唱一下這首歌。我很愛聽說唱和粵語苦情歌,過幾天回龍州休息,調整狀態(tài)寫一個中篇。龍州沒什么地方玩,平時壓力大我就會和朋友去KTV唱歌,唱麥浚龍。有一年軟件上有年度報告,說我是全軟件聽麥浚龍最多的。

      李約熱:聽麥浚龍的哪首歌最多?說一下歌詞?

      顧骨:《羅生門》,我很喜歡里面那句:“狄更斯是漫畫嗎?仍然少女,誤會了嗎?迷戀蔽眼,才給美化,但其實,真懂得我嗎?”是女子給男子的一連串質問,你反反復復說愛我,但愛的是我還是自己編織的幻象呢?

      李約熱:哈哈哈,你為什么愛聽苦情歌,你不是沒談過戀愛嗎?

      顧骨:約熱老師,你這個問題讓我很受傷。我朋友也給我起過外號,戲稱我為龍州第一舔狗,就是因為我跟他們?nèi)コ狵時總唱舔狗歌。不過,我確實喜歡聽粵語的苦情歌,喜歡麥浚龍和陳奕迅,可能是因為沒談過戀愛,所以每天都有失戀的感覺吧!哈哈哈。

      李約熱:沒事,我相信你很快會談到戀愛的。剛剛歌詞里提到狄更斯是漫畫嗎的問題,你讀過狄更斯哪篇呢?

      顧骨:《紅與黑》?還有《霧都孤兒》。

      李約熱:《紅與黑》是司湯達的?!鹅F都孤兒》確實是狄更斯的。狄更斯有句話很出名: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出自《雙城記》。

      顧骨:哈哈,我的文盲又一次被暴露了。坦白說,我最近剛下單一批基礎性的名著,想要補課,現(xiàn)在正在讀福樓拜。法國作家的作品里,像《包法利夫人》這些小說,我小時候讀過青少年版,留了些印象,但有待我重新面對。大學可能還是讀新小說比較多,不過也很少。我喜歡讀一些氣質濕漉的小說。

      李約熱:那你現(xiàn)在在讀什么呢?喜歡哪一本書?

      顧骨:我這周同時在讀《日瓦戈醫(yī)生》《德米安》《灰色馬,灰色騎手》。我記得凱安波特也是約熱老師向我推薦的,上周重讀了《魯迅的抬棺人》和《佩德羅巴拉莫》,我偏愛那種陰郁的真摯低語,所以喜歡哪些作品會了然一些。另外,我感覺我現(xiàn)在真的充滿了要補充我閱讀廣度和深度的那種焦慮感。

      李約熱:對,凱安波特是我在百色時給大家提到的書,當時我說在“流放地寫作”的事,就提到了凱安波特。我很喜歡那本書里的《中午酒》,凱安波特這些篇目值得你反復看。說起魯迅,我很喜歡魯迅的一個原因是,他不想當青年人的老師。但是事實上魯迅還是有幾個好學生的,他沒做到不當青年人的老師。我覺得我能做到,我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我不想跟你講太多你要如何,我們的交流就建立在一個讓你自由成長的維度上吧。

      顧骨:我覺得《灰色馬,灰色騎手》這篇小說的氛圍營造和意識流手法是一絕,我很喜歡。我從蕭軍的故事里面也旁窺到了魯迅先生的這一點。我自己覺得我們這樣的交流很暢快,哈哈哈。

      李約熱:我們再加一點酒,你還能喝吧?

      顧骨(開始說胡話):能的,我曾經(jīng)被西北大學創(chuàng)寫的八九個學生車輪戰(zhàn),最終成功干翻了西北軍。

      李約熱:那就行,也算爭光了,哈哈,這么說來我們今晚還有得聊。我們聊一下你的寫作習慣?你說你寫作的時候很愛散步。

      顧骨:是,《瀝青蜻蜓》就是散步時候有的靈感。那年民大校慶,修瀝青路,臭烘烘,我低頭看見一只被碾死在瀝青路里的蜻蜓,因以成篇。我看約熱老師愛跑步,我平時也跑,但是我跑步時候想不了小說,我想寫小說得是獨自散步時才想得出來。我還有一個習慣是逢考作文,我從初中到考研,只要第二天考試我前一天就不復習,用一節(jié)課時間寫八百字小故事,寫我和各種人重逢,開頭永遠是風又起了,寫完我就會去騷擾我的好朋友,給他看,剛剛提到的如來看。我常跟他說,臭弟弟,別復習了,快看快看。

      李約熱:就是在這種大家都在考試的環(huán)境下,感覺你還是比較閑散的。

      顧骨:是,我是那種累得不行了要忙里偷閑,靠散步、讀書、唱K和寫逢考作文回神的那種人。那一年壓力真大,天天在家里學網(wǎng)課,暴飲暴食,肥了一圈,我稱之為過勞肥,最后高考成績是班里第四,過了一本。

      李約熱:那還算不錯的。我和你不一樣,我跑步的時候,才能夠想通小說,我寫小說每行進到一個節(jié)點,會有想怎么樣要避開前人的套路,還有我不知道怎么繼續(xù)推進的情節(jié)往往就是在跑步的時候想通了,會覺得自己打破了一些障礙,然后可以繼續(xù)寫下去。我最開始不跑馬拉松,是后來南湖那邊修路,想回到原點必須往回跑,這樣子就被迫越跑越長了,發(fā)現(xiàn)了自己原來可以跑很長距離。有的時候寫小說要這樣子寫,有些情節(jié)要在被迫中進行下去。說起來,我看了你的簡介,你是壯族吧?今天第十三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駿馬獎”剛剛揭曉,廣西三位作家獲獎,我們先干幾杯表示祝賀。

      顧骨:我是壯族,不過我經(jīng)歷的那種有民族特色的生活不是很多,就不會很有去書寫少數(shù)民族生活的沖動。不過我現(xiàn)在也在接觸這些內(nèi)容,我還通過解構先民的神話來創(chuàng)作,相當于一種尋根的過程吧。但是我不強求貼切,不想硬寫這些文字,來強調這個身份標簽。

      李約熱:是這樣的,寫作的時候沒必要對著鏡子說我是什么民族。骨子里有的東西就是會自然流淌的。你也不要給自己設置什么限制,放開寫。

      顧骨: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有《醉翁亭記》的感覺了。

      李約熱:哈哈哈,還能繼續(xù)嗎?因為來之前,你說你酒量還行,當時我就想這個訪談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顧骨:不在話下。我未雨綢繆,也了解到了老師是知名酒鬼,今天來之前跟朋友放豪言,說,我會在廣西這個古之流放地喝倒約熱老師,哈哈。

      李約熱:那我們繼續(xù)喝。我不知道你未來的寫作是什么樣的,我個人的感覺是,我們還是要聽從自己內(nèi)心。作為一個編輯,我看了太多稿子,會有基本判斷,我覺得你現(xiàn)階段的小說還是比較蹈虛的,這個階段完成了,還是要有未來怎么走的規(guī)劃,你自己怎么想?當然,虛也有虛的美妙。

      顧骨:其實這個問題不只老師提過,最早是彬彬老師同我講,你要學會落地。我自己也鐘愛落地,但是不會放棄飛行,而是想學會如何兼顧。這一年我自己寫了三十多篇小說,也有要更落實一些,打好基本功的想法,不能總依靠象牙塔和童年的生活經(jīng)驗,我還想有更豐富一些的生活。我很喜歡史鐵生,他的《務虛筆記》我反反復復讀的,我覺得他的落實方式可能是我向往的一種落實方式,而且他很感化我,某種程度上,我覺得他教會了我善良。

      李約熱:對,史鐵生所處的境遇,讓他對人的尊重,對內(nèi)心的理解,很少有作家能達到。回到這個問題本身,像我了解的,很多作家沒有往邊界走,他們習慣了生活在中心,也認為自己是生活的中心,當然也有可能你在自己的中心里待得久了,還是能寫出好作品。我想是這種情況是少一些的,我覺得我們應該不甘于圈地自守,還是要注重對邊界的探索,在邊界掙扎。我們各喝十瓶?順利完成這次訪談,區(qū)別于《作品》之前所有的訪談,怎么樣?

      顧骨:好的,還有三瓶,我也還能喝。我感覺我們這次訪談還是比較特別的,可能到現(xiàn)在為止八個超新星的作者,只有我一個的訪談是在對酒當歌中完成的。

      李約熱:我們把這個過程記錄下來,尤其強調,今天是特意選了這個有廣東特色的餐館,迎合一下廣東的《作品》。這個餐館原名叫“豬腰兄弟”,現(xiàn)在改成“伍哥牛料”,但是菜譜一點都不改。

      顧骨:哈哈哈,好的?;氐竭@幾篇小說,約熱老師有什么喜好上的排序嗎?

      李約熱:我有我的判斷,但是我保密,嘿嘿。就像我剛剛同你說的,我在鄉(xiāng)下待過七年的事。后來我還北漂,然后又下鄉(xiāng),這讓我見了太多人太多事,這些羈旅的經(jīng)驗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一個啟示是,我們的經(jīng)驗并不適合所有人。如果我現(xiàn)在跟你講很多很多這六篇小說的優(yōu)劣,也可以,可是這就是真相嗎?未必。你就依舊按著你自己的軌道發(fā)展,才是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我不會以一個老師的身份來給你胡說一通,沒必要,你還是保持自由的狀態(tài)。我不知道《作品》需要什么樣的訪談,但是我覺得不需要我是高高在上的那一種,我們兩個今天盡情地聊,這是重要的,以后你可能也會經(jīng)歷這樣的過程,獲獎、轉載、批評,各種雜音都有,你不要管這些,你只管拿出你最好的作品,其他的聽天由命。

      顧骨:我理解了,謝謝老師,我自己也很篤信手底見真章。

      李約熱:我們還是喝九瓶吧,不喝十瓶了。你上限是幾瓶?

      顧骨:我不知道,可以測試一下。我好勝心比較強,約熱老師能喝我也能喝。

      李約熱:哈哈哈,那就喝九瓶。你的小說給我看到了很多可能性,你的藝術感覺、你的語言感覺擺在這里,但是我擔心你的未來。我不知道你后來的小說會怎么樣,你的幾篇小說發(fā)出來,你要做好準備迎接新的挑戰(zhàn)。我不給你設限的原因,也是想看你未來寫作的無限可能,不過,我想你可能要做好一個回歸的準備,可能也要回歸龍州仔的這個身份去寫,祝福你。

      顧骨:謝謝約熱老師。我也很焦慮于能不能寫出更好的作品,我自己也想看看我的上限在哪里。我們現(xiàn)在又提到“生活”的問題,我想擁有更深層、真切的現(xiàn)實經(jīng)驗,我們這代年輕人大概率會越來越趨于同質,而且長期在象牙塔生活讓我有一種我要回到人群的沖動。我喜歡楊顯惠,之后想像他一樣,把深層的、真切的生活經(jīng)驗扎實呈現(xiàn)出來,同時也結合我原有的特色。我覺得走進人群是我自己未來的一種思路,老師也提到過,要去見到那些人的臉龐,類似于《小鞋子》的電影,當樸實的見證人。我很篤信這個,畢竟我活在人群之中。

      李約熱:楊顯惠是最有分量的作家,他的作品會讓你知道這一點。我們今天聊到伊朗電影,《小鞋子》可能還是稍弱一些的,多了太多煽情,不過那也是走進人群的作品。像《推銷員》《出租車》還有地震后親自進到災區(qū)找群演的阿巴斯早期的那部電影,喝多了忘記片名了,這些作品是真正的好。我們現(xiàn)在談論現(xiàn)實生活,去到現(xiàn)場記錄,是我們需要的一種現(xiàn)實。我們差不多喝完了,我告訴你,《作品》是有眼光的,你這幾篇小說我們就不過多討論了,讓讀者來檢驗。咱倆干完這杯就走?

      顧骨:好,我也很感謝《作品》給我的這次機會,我們的訪談從點菜開始,以干最后一杯結束吧,只是遺憾沒能喝倒約熱老師。

      李約熱:哈哈哈,我還是很難被放倒的。

      (顧骨根據(jù)錄音整理)

      責編:鄭小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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