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啊伊瑪堪

人物（年齡為出場歲數(shù)）

額 真 男，六十多歲，得勒乞部落老族長

那尼傲 男，六十多歲，部落老薩滿

額妮金珠 女，十六歲，額真族長女兒

畢格尼 男，二十來歲，傳承薩滿

尤力亞 男，五十多歲，族民

乎那吉 女，十四五歲，族民

吉罕娜 女，五十來歲，族民

吉里亞 男，十二三歲，吉罕娜兒子

烏定克 男，十七歲，額妮金珠丈夫

巴圖魯 男，十四五歲，乎那吉未婚夫

薩麗芳 女，二十來歲，伊瑪堪歌手

烏哈力 男，二十多歲，薩麗芳丈夫

查爾芭 女，十三四歲，族民

畢薩林 男，十四五歲，查爾芭未婚夫

阿格地 男，二十來歲，額圖部落壯漢

土格德 男，十四五歲，額圖部落青年

小赫倫 男，十來歲，土格德外甥

小胡薩 女，十來歲，阿格地侄女

川 島 男，三十來歲，日軍守備隊(duì)長

野 冢 男，二十多歲，日軍軍曹

偽警長 男，二十三四歲，偽警長

赫哲族民、日軍、偽警若干

一

[1941年10月27日（農(nóng)歷九月初八），街津山下蓮花河畔。

[天幕呈金秋美景，東岸邊排著紅布條捆扎的蘆葦束，臺(tái)地高豎垂彩條的闊力（鷹）神桿，并立著保衛(wèi)神西瓦如瑪瑪（女身方頭）神柱。居中木雕梅花神鹿前設(shè)香燭供桌，一側(cè)搭架松明柈子堆。得勒乞部落崇拜鹿神的畢氏家族在舉辦嫁女盛典。額真老族長盤坐祭桌前祈禱……蘆笛吹響——

那尼傲 （戴九叉鹿角神帽，高舉神杖宣布）吉時(shí)到，畢氏家族敬請(qǐng)鹿神佑護(hù)大典，布禮——

[戴五叉鹿角神帽的薩滿畢格尼晃響腰鈴歡敲神鼓。

那尼傲 （揮舞神杖神叨呼號(hào)）噴火騰云的金鹿神，救護(hù)赫哲族民啊，倭寇小鬼子侵占三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明日九九鹿神節(jié)，敬請(qǐng)鹿神噴射威力，護(hù)佑族人。今日良辰，額真老族長喜嫁愛女，喜沖禍，愛克仇——

[尤力亞瑪發(fā)（老漢）笑瞇瞇歡喊奔上。

尤力亞 額圖部落賀禮到——

[阿格地背松明子捆和土格德抬著系紅布彩帶顯露鹿茸角的柳編筐樂顛顛上。兩人腦后留一綹頭發(fā)，這是額圖部落標(biāo)志。

土格德 （顯擺抱拳）恭喜賀喜額真老族長，遵奉額圖老族長囑托，敬送賀禮三寶——人參、貂皮、鹿茸角！

阿格地 （解下松明捆敬獻(xiàn)）送（松）明火——部落火旺紅火火！

老額真 但愿如此啊，多謝額圖老弟?。ê险瓢萑?，接松明捆，敬放柈子堆，振奮高喊）加柴續(xù)柴火更旺，助威鹿神威更強(qiáng)！

[蘆笛吹響……

那尼傲 （高呼）吉時(shí)到，畢氏嫁女盛典吉祥，敬請(qǐng)火神——

[老額真跪伏柈子堆旁，拿起腰間火鐮打火，吹燃草絨生火。

那尼傲 （歡喊）烈火烈火燒起來，熏晦氣，燎邪氣，烤陰氣，燒鬼氣，燃旺氣，盛氣充盈，熱火朝天啊！火光輝映煥新姿，新娘喬妝分辮子——

[盛裝老婦吉罕娜引領(lǐng)伴娘乎那吉和查爾芭陪護(hù)紅襖紅褲的額妮金珠上。簇?fù)淼纳倥畟兇底唷翱阢暻佟逼鹞?。吉罕娜為新娘梳頭打扮，單辮改成雙辮，挽髻腦后。部落女歌手薩麗芳唱響《祝福歌》——

薩麗芳 （歡唱）阿啷，赫嚕，赫赫?！焐系娜赵拢瑸槟銈冏８?；天上的星辰，為你們證婚；樹林里的百鳥，為你們歌唱；大江里的魚群，為你們起舞；阿啷，赫嚕，赫赫嚕，祝你們夫妻和睦，生活富庶，美滿幸福；兒孫興旺發(fā)達(dá)，世代衣豐食足。赫嚕，赫赫?！?

[傳來鹿角號(hào)聲。持俄式老舊單筒望遠(yuǎn)鏡的少年吉里亞奔上。

吉里亞 （歡喊）迎親彩船來了——

[天幕呈現(xiàn)沿岸邊駛來的搭彩棚、蒙紅布花布扎彩條、門簾掛朵大花的彩船。

那尼傲 （歡喊）新娘坐福嘍——

[頭戴花朵蒙紅布的新娘端坐火盆旁。少女們捧上衣服、被褥、妝匣、盆鏡等陪嫁物品。

[伴郎巴圖魯和畢薩林引領(lǐng)穿長袍腰系荷包斜披寬紅帶的新郎烏定克沿河岸歡欣奔上。

那尼傲 （歡喊）敬鹿神，迎佳婿，送族親，喜盈門，福滿門——

[新郎忙攙起新娘，雙雙叩拜鹿神。

那尼傲 （歡喊）新郎新娘敬拜阿瑪額真，興旺子子孫孫——

[新郎和新娘跪拜額真老族長。伴郎畢薩林乘機(jī)給伴娘查爾芭戴上魚骨項(xiàng)鏈，查爾芭忙回贈(zèng)繡對(duì)兒白天鵝的香荷包。

巴圖魯 （悄然拉開戀人乎那吉，急切從懷中掏出環(huán)扣龍鳳銀鐲，取下鳳鐲親昵地給乎那吉戴上，悄語）春暖花開來迎娶……

那尼傲 （歡喊）拜敬火神，紅紅火火日月新——

[新郎新娘攜手走向火堆。猛然傳來汽艇鳴笛聲……

吉里亞 （持單筒望遠(yuǎn)鏡瞭望著驚喊）日本鬼子快艇來了！

[天幕呈現(xiàn)飄太陽旗的巡邏艇飛速駛來靠岸，雙背盒子炮和喇叭形喊話筒的偽警長率先登陸，恭請(qǐng)日軍上尉川島和軍曹野冢上岸。野冢抽戰(zhàn)刀蠻橫揮舉——

川 島 （喝令偽警長）快快的通令！

偽警長 （忙持喇叭喊話筒吼叫）魚皮韃子聽令，圣戰(zhàn)皇軍勒令通牒——封江，鎖船，并屯，統(tǒng)統(tǒng)歸攏大部落的干活！

老額真 （義憤填膺）哈巴狗，妄想吞老陽啊？！這三江的山山水水，是赫哲人祖祖輩輩的領(lǐng)地，上千年的老根深深盤扎這里！

偽警甲 （歡喊）不拔根，統(tǒng)統(tǒng)的死啦死啦死守這疙瘩！

[一聲槍響，老額真栽倒。新郎新娘驚呼“阿瑪”撲上攙扶。

[莽漢烏哈力抄起激達(dá)（扎槍）揮舉暴跳——

烏哈力 （憤喊）惡狼躥來林子，妄想占山為王，赫哲人的激達(dá)專挑冒犯侵占的豺狼！

那尼傲 （蹦跳歇斯底里高呼）鹿神啊，懲惡魔，保部落，救赫哲??！

野 冢 （狂揮戰(zhàn)刀叫囂）不并屯，統(tǒng)統(tǒng)死啦死啦的有！

[兩聲槍響，老薩滿和烏哈力栽倒。

畢格尼 （撲抱老薩滿哭喊）師爺啊，師爺——

薩麗芳 （驚喊）烏哈力——（撲上摟抱烏哈力嚎啕）夫君啊——

[燃燒彈轟然炸燃彩船。族民們慌恐呼號(hào)……

烏定克 （暴跳怒吼）燒啊——燒啊——（憤扔火柈子）

[巴圖魯躥上，兩人發(fā)瘋地連連拋扔火柈子。

[捆扎的蘆葦束接連起火，宛若一排燃燒火人，轟轟烈烈。

[切光。

[唱響主題歌《燃燒的伊瑪堪》：

烈火烈火燒起來（克克），

怒火怒火躥出來（克克），

扎槍魚叉抄起來，

抗擊倭寇拼起來（克克克），

起來起來快起來——

魚叉拼力拋，拋得準(zhǔn)，

扎槍鉚勁甩，甩得快，

搏殺拼死山河在（克克克），

一寸山河一寸血，

血性漢子忠骨埋；

一捧熱土一捧魂，

魂靈永在放異彩（克克克）！

——“克”是赫哲人贊同應(yīng)合聲，即好、是、對(duì)之意。

二

[接前場。街津口江畔殘陽如血，火燒云輝映逐浪江水宛若流淌的巖漿，浪花撞擊礁石恰如鋼花迸濺。臨江獨(dú)立的大石砬子酷似披紅掛彩巨人，簇?fù)淼膮矃踩斝酹q如搖曳的束束火炬。倉皇逃聚的赫哲難民有的雙背樺皮筐，有的激達(dá)挑包裹，有的魚叉擔(dān)掛網(wǎng)，有的挎彎弓羽箭袋……紛紛焦灼企盼張望?；榉^纏白布條腰扎白布帶的額妮金珠悲痛哀傷，背簍的乎那吉、挎包的查爾芭和背狍皮卷掛靰鞡的畢薩林陪護(hù)著。薩麗芳雙背皮囊守護(hù)腿纏血布癱坐哀痛的烏哈力。挎狍皮卷守簡陋家當(dāng)?shù)睦蠇D吉罕娜提心吊膽。

吉罕娜 （喘吁著）惡狠歹毒的小鬼子又要耍啥鬼花招哇，飛魚快艇咋沒追攆上來？

吉里亞 （趴水邊礁石持單筒望遠(yuǎn)鏡瞭望著歡喊）追不來了，汽艇絞上掛子網(wǎng)了，直打磨磨，滅火啞巴啦！

尤力亞 （踉蹌奔向吉里亞）拿來拿來，我瞭瞭——

吉里亞 （緊忙躲閃）不可不可，過手失靈，模糊不清。

吉罕娜 （忙解釋）俺這千里眼是老輩子抗擊沙俄羅剎繳獲的，祖太爺叮囑過，不可轉(zhuǎn)手，貼身護(hù)著守靈性，才能照清遠(yuǎn)光景！

[五叉鹿角神帽神裙、腰鈴銅鏡全副裝扮的薩滿畢格尼背著杖、刀、劍、大小神鼓和各種神偶，喘吁吁匆匆奔來。

畢格尼 （驚詫）漁船哪？沒船??？

吉里亞 （示意望遠(yuǎn)鏡）漁船都讓小鬼子和黑狗子鎖上大鐵鏈子啦！

畢格尼 （急切追問）先蹽來的烏定克和巴圖魯跑哪去了？

[傳來鐵錘砸擊聲……

吉里亞 （忙舉望遠(yuǎn)鏡觀察，歡喊）他倆在砸錨鏈大舢板的大鐵鎖哪，你看你看——

畢格尼 （抖擻精神）神鹿顯靈護(hù)佑，赫哲必有求生路?？旃虬?，快快跪拜莫日根德勒奇守護(hù)神——（敬向大石砬子作揖）

[眾人欲跪……

畢格尼 （猛想起，忙喊）等等——（忙向薩麗芳招手）麗芳伊瑪堪那依，請(qǐng)你先給孩伢子說說唱唱莫日根赫哲守護(hù)神的傳奇。

[薩麗芳嗓子沙啞呃呃難言……

吉罕娜 （忙解釋）她夫婿烏哈力槍傷腿殘癱巴著，她嗓子都哭啞了。

額妮金珠 （毅然挺身）我講說胡力——這頂天立地的大石砬子就是鎮(zhèn)江護(hù)民大英雄莫日根。古時(shí)候，有條獨(dú)角惡龍興妖作怪，赫哲人難以安生。青年莫日根歷盡艱辛，跋涉到海邊，求助山峽神饋贈(zèng)了神劍。急切返回，搏斗惡龍，砍掉龍頭滾落江中，那釣魚臺(tái)旁的凸石就是斬龍頭的斬妖石?？础两襁€劍痕累累！大英雄莫日根，立志護(hù)佑赫哲族民，保平安，享太平，挺身演化成大石砬子，固守江畔。

畢格尼 （高呼）拜祭鎮(zhèn)江大英雄莫日根，護(hù)佑赫哲人。跪拜——

[眾人虔誠跪拜。

畢格尼 （虔誠誦讀）英雄莫日根啊，不讓族民受苦難，勇斬惡龍保平安。迎風(fēng)斗浪護(hù)江邊，傲然獨(dú)立數(shù)百年。拜求顯神靈，抖神威，快快搏殺倭寇小日本，拯救赫哲人??！

吉里亞 （跪著仍持望遠(yuǎn)鏡瞭望，歡喊）船來了——烏定克和巴圖魯劃來了大舢板！

[眾人躍起希冀觀望，小赫倫和小胡薩蹦跳呼喊：“船來啦！船來啦——”

[天幕呈現(xiàn)烏定克和巴圖魯劃大舢板沿江駛來。

畢格尼 （歡喊）守江莫日根顯靈了，族人得救啦！

[“砰”然一聲槍響。

吉里亞 （持望遠(yuǎn)鏡瞭望著驚喊）小鬼子的皮驢子攆來了！

[伴隨急促摩托車聲，沿岸奔來三輛挑太陽旗三輪摩托車，野冢騎駕的首車斗里日軍架著機(jī)槍。偽警長搶先跳下。

偽警長 （持喊話筒吼叫）魚皮韃子統(tǒng)統(tǒng)跪下，雙手高高舉起的投降！

[族民們面面相覷，有的梗梗脖子較勁，有的翹首望天，有的低頭憋氣。日軍和偽警長沖進(jìn)人群，奪扎槍、掠魚叉、搶弓箭，拳打腳踢槍托砸，喝令趴下。

野 冢 （傲然巡視，怒指江灣）那里，逃跑的有，快快的勒令——

偽警長 （暴跳著高舉喊話筒沖江灣狂喊）劃船的魚皮韃子聽令，快快靠岸，不靠岸統(tǒng)統(tǒng)死啦死啦的！

[屏幕顯現(xiàn)大舢板上的烏定克舉手抓撓著連喊“抓抓抓”，協(xié)同巴圖魯拼力扳槳急慌慌駛向大石砬子后。槍響，烏定克和巴圖魯翻身栽入江中。

[摩托車上的機(jī)槍“噠噠噠”掃射江灣。赫哲族民慌亂趴伏，吉里亞忙將望遠(yuǎn)鏡塞衣里趴壓著。野冢蠻橫地撕扒畢格尼的神帽神服，憤扔神具。

[機(jī)槍掃射中，簇?fù)眄亲拥膮矃踩斝跗鸹鹑紵?，烈焰熊熊。在赫哲族民哀?hào)聲中切光。唱響主題歌……

三

[1942年暮春，囚禁赫哲人的第三部落一隅，老山峪樺樹林殘雪片片，漂垡甸塔頭墩子破冰點(diǎn)點(diǎn)。樺樹林右側(cè)顯露胡如布（地窨子），左側(cè)豎立闊恩布（圓頂窩棚），背陰處仍積雪掛冰。地窨子旁，畢格尼坐在苫塊獸皮的木墩上，修整雙叉樹根鹿角神帽，戴頭上試試，取下放到裝神具的魚皮袋上，忙往連綴各色舊布條的薩滿裙上鑲護(hù)心鏡。旁邊獸皮木墩上擺放小型樹根鹿角神帽和單鼓。一側(cè)攢柈子燜著火堆，鄰近的茅草堆旁，小赫倫和小胡薩在玩過家家。

小胡薩、小赫倫 （合，拍手打掌歡喊）江河岔，

山腳下，糊把泥，抓捧沙，樹葉瓦，搭個(gè)家，草棍插，夾籬笆，你額娘，我阿瑪，過家家，生娃娃，小孩伢，一茬茬，快長大，甩漁叉，拋激達(dá)，赫哲興旺發(fā)發(fā)發(fā)……

[精神萎靡的尤力亞步履蹣跚上。

尤力亞 （喝斥）亂喊啥，死到臨頭還瞎喳喳！

[小胡薩、小赫倫張口結(jié)舌。薩麗芳鉆出窩棚。

薩麗芳 （招手喊）小胡薩，來唱伊瑪堪——

小胡薩 （歡喊著）該唱斗惡魔的莫日根了

……（撲奔薩麗芳）

尤力亞 （斥責(zé)）教嘛唱嘛，還不知能活到哪天老陽落哪！

薩麗芳 （嬉笑）活著能唱就該唱，總不能整天愁眉苦臉等死呀?。『_鉆進(jìn)窩棚）

小赫倫 （急忙戴上小神帽抄起單鼓，沖畢格尼鞠躬）師傅，我練鼓去——（跑向樹林）

尤力亞 （苦苦搖頭，嘆氣）畢格尼薩滿哇，可猜測(cè)出小鬼子驅(qū)趕咱赫哲人，囚禁這漂垡甸子圍圈的樺林子，耍嘛鬼畫魂兒啊？

畢格尼 （扎神裙，忿忿然）想必是恐怕咱通抗聯(lián)，恐怕咱投蘇聯(lián)。

[窩棚里傳出小胡薩說唱“伊瑪堪”聲，樺樹林傳來小赫倫敲神鼓聲。

尤力亞 （忐忑不安）困圈在這疙瘩，遙遙無期，刀槍逼迫來時(shí)，慌慌張張，匆匆忙忙，攜帶點(diǎn)魚毛肉干小米炒面啥的，吃完了可咋整哇！困死餓死這荒林野甸子??？！

畢格尼 （苦苦搖頭）狠毒的小鬼子必是要讓赫哲人絕戶。

尤力亞 （希冀，催促）占卜，快快占卜。敬請(qǐng)諸神顯靈，測(cè)禍測(cè)福，烤鹿肩胛骨，我去吹火——（忙奔到柈子燜火堆吹火）

[畢格尼從神具袋里選出扇形鹿肩胛骨，擦拭。伴隨“能吃啊，阿瑪說老輩子都吃過”的歡聲，持新木把砍刀拎幾簇冬青的阿格地和持新木把扎槍拎獸夾的土格德述說著走出林子。

阿格地 （指著）看那兒，那樺樹上，那楊樹上都長著那一簇一簇的，遠(yuǎn)瞅像老鴰窩。

土格德 （不太信）這冬青真能充饑治餓？

阿格地 （忙指吹火起身的尤力亞）尤瑪發(fā)在那，不信問問他——

土格德 （率先奔上施禮）尤瑪發(fā)，那冬青真能吃嗎？

尤力亞 （苦笑）能吃是能吃，常吃它，吃多了會(huì)浮腫，身上一摁一個(gè)坑。（示意火堆）靜坐，靜坐，占命運(yùn)，卜吉兇——

[阿格地和土格德盤坐恭候。畢格尼持肩胛骨貼近火堆烘烤。伴隨“趕巧啦，快去占卜啊——”的聲音，乎那吉?dú)g喊引領(lǐng)持冰凌花的額妮金珠從林中奔來，兩人各拎顯露干木耳凍蘑菇的小筐。

土格德 （歡欣鼓舞）喲嗬，采到冰溜花啦！

額妮金珠 （顯擺，示花）叫冰凌花，我阿瑪講過還叫金盅花、金盞花，又叫鹿箭，梅花鹿經(jīng)常吃的解毒靈！

尤力亞 （精神抖擻）是冰里開花，頂冰開花，破冰開花，好兆頭，咱赫哲人患難求生有望?。?/p>

乎那吉 （忙湊近畢格尼，恭恭敬敬）敬神靈驗(yàn)的畢格尼薩滿，懇請(qǐng)您占卜顯靈，烏定克和巴圖魯，他倆跳江逃生，是吉是兇？

額妮金珠 （自信）我料定，他倆指定逃去抓

吉了。烏定克站大舢板上舉手抓撓著連喊“抓抓抓”，肯定是指抓吉，我阿瑪私下說過抗日聯(lián)軍在抓吉，神出鬼沒地游擊小鬼子。

阿格地 （也很自信）我琢磨著，他倆一準(zhǔn)逃奔抓吉投靠抗日聯(lián)軍了。

[伴隨“中毒啦，快救命啊”的呼喊，畢薩林背著手腕纏布條的查爾芭慌張奔出林子。

查爾芭 （恐懼絕望）毒毒毒，毒蛇咬、咬中指……

畢薩林 （氣聲急喊）安靜安靜，快快讓尤瑪發(fā)救治——

[額妮金珠、乎那吉、尤力亞、阿格地和土格德驚慌迎上。

額妮金珠 （急切扶下查爾芭，抱懷里坐地上）

啥毒蛇，咋咬的？

畢薩林 （氣聲）我說我說，俺倆勾桿采冬青，她看到老鴰窩，緊忙爬上去掏鳥蛋，抬眼瞅見窩里盤條蛇，驚慌縮手，手指針扎的刺疼。我急忙接抱她下樹，嗍吸她被蛇咬的中指，吐兩口血，緊忙撕條腰帶，裹纏她手腕上……尤瑪法，快快救命?。?/p>

尤力亞 我看看——（忙抬起查爾芭傷手細(xì)瞅中指，“噗嗤”笑了）這哪是蛇咬牙印，是扎刮的血口子。

查爾芭 （較真兒）我搭眼瞅著了，那老鴰窩里盤條雞冠子蛇啊……

尤力亞 雞冠子蛇有巨毒，又叫七步蛇，被它咬傷，走挪七步就毒發(fā)倒地慘死。查爾芭你要是真被雞冠子蛇咬了，還能挺到現(xiàn)在？你畢薩林嗍吸的要真是蛇毒血，嘴唇早腫起來了。

查爾芭 （疑惑）那窩里真真盤條雞冠子蛇啊……

尤力亞 你也不想想，剛驚蟄，冬眠蟄伏的動(dòng)物剛驚醒，冰雪還沒化完，蛇就爬上樹了？我料定，這條蛇是封凍前爬樹鉆窩吃鳥，突下大雪，盤窩里封凍干巴了，也興許是蛇蛻，整條的蛇皮。

畢薩林 （歡天喜地）好啊，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好兆頭！

額妮金珠 好！好——烈火煉真金，足見畢薩林關(guān)愛查爾芭的金子心！難得啊，同甘共苦，患難與共，生死不離！

畢格尼 （急喊）安靜！（示意看烘烤的肩胛骨）裂紋了，出裂紋了——

乎那吉 （迫不及待）是吉是兇？是福是禍？是喜是憂？

[猛然傳來“鬼來了”急喊聲，持單筒望遠(yuǎn)鏡的吉里亞驚喊著“小鬼子來了”倉皇從樹林中奔來。

[眾人惶惶張望，傳來狼狗叫聲……

尤力亞 （急喊）快快躲起來——

[眾人驚恐，分別鉆進(jìn)地窨子和窩棚。

[軍犬扯著日軍開路，挎盒子槍和喊話喇叭筒的偽警長引領(lǐng)川島和野冢奔上。川島傲慢環(huán)視——

偽警長 （畢恭畢敬）太君，鄙人實(shí)在愚鈍，百思不得其解，皇軍囚禁魚皮韃子，圍圈鐵蒺藜、設(shè)卡子、筑防所，又搭崗樓，還壘炮臺(tái)。何必呢？架機(jī)槍一突突，全玩兒完，大大的開心。

川 島 （陰笑）你的蠢豬的干活。

野 冢 （狂妄叫囂）大日本帝國的圣戰(zhàn)，要統(tǒng)統(tǒng)吞并滿洲和中國，還要侵占蘇俄，稱霸世界！

川 島 （狡詐地）只憑槍炮，皇軍也傷亡的大大的。圈養(yǎng)魚皮韃子、馬路達(dá)的干活……

偽警長 （費(fèi)解嘀咕）馬路達(dá)？修筑馬路的干活？

野 冢 （呵斥）蠢豬，快快地傳令——

偽警長 （忙持話筒叫囂）魚皮韃子聽著，太君勒令，統(tǒng)統(tǒng)地滾出來，恭聽太君訓(xùn)話，快快地滾出來，不出來死啦死啦的有！

[眾族民提心吊膽戰(zhàn)戰(zhàn)兢兢溜出窩棚和地窨子，尤力亞攔回欲出地窨子的額妮金珠，坐堵出口裝病。抱膀的阿格地和土格德分蹲兩側(cè)怵惕戒懼著。不見小赫倫和小胡薩。

川 島 （氣勢(shì)洶洶奔到穿神裙的畢格尼面前，惡狠狠地揪扯神裙，怒指木墩上神帽）八格牙路，你的賊心不死的裝神弄鬼，良心大大的壞了?。裢匾蝗薜巩吀衲幔テ鹕衩比酉蚧鸲褏s落草堆上）

[畢格尼掙扎蹬腿，野冢猛扎一刀，畢格尼蜷腿哀嚎，野冢又猛踹兩腳。畢格尼昏厥。

[眾族民怯怯惶惶面面相覷。

川 島 （掃視族民，認(rèn)定點(diǎn)戳薩麗芳）是她，她的說說唱唱——

偽警長 （忙獻(xiàn)殷勤）太君大大的高明，就是她說胡力唱伊瑪堪的干活。

野 冢 （吼叫）出列！快快的說唱一段——

[薩麗芳勁兒勁兒地蔑視。

野 冢 （揮舉戰(zhàn)刀叫囂）不說不唱，死啦死啦的有！

[老婦吉罕娜勸慰地推出薩麗芳。

薩麗芳 （梗著脖子）讓說唱，那就說唱一段《莫日根馬爾托》——

[窩棚門簾挑起，小赫倫和小胡薩探頭。

薩麗芳 （哼唱）赫哩哪啦赫哩根，豎起你的耳朵要聽真，我是混同江邊漁獵民——馬爾托莫日根。十幾年前近黃昏，一伙強(qiáng)盜搶劫我們村，奪走了無數(shù)財(cái)物，擄走了我的雙親。我是被強(qiáng)盜坑害的后代，現(xiàn)在已長大成人。我要替阿爸阿媽報(bào)仇，為整個(gè)部落雪恨，趕走燒殺搶掠的野蠻人……

川 島 （暴跳如雷）八嘎——（一腳踹倒薩麗芳）

[小赫倫和小胡薩欲沖出窩棚被吉罕娜擋住。

川 島 （喝令野冢）割——快快地割，割去她的舌頭！

[偽警長和日軍甲撲上，踹倒薩麗芳撬嘴拽出舌頭——

野 冢 （揮刀一割，舉起染血戰(zhàn)刀炫耀，假惺惺地）割舌的大大的救她一命，阻止她咬舌自盡。

[掙扎的薩麗芳滿嘴流血打滾。族民痛心疾首欲撲上，被蠻橫日軍刺刀逼阻。伴隨“惡魔，遭天殺的倭寇”的怒吼，烏哈力架雙拐蹦出窩棚——

野 冢 （獰笑）你的，還沒死啦死啦的！

烏哈力 （聲嘶力竭）統(tǒng)統(tǒng)死啦死啦——（猛甩雙拐砸向野冢）

[野冢揮刀擋開拐杖，兇狠地突刺烏哈力。

烏哈力 （慘叫）鬼鬼鬼……（栽倒）

[野冢揚(yáng)揚(yáng)自得抽出白絹擦血刀，插鞘，扔絹。

川 島 （不可一世地吼叫）開路——（昂然走向樹林，日偽軍緊隨）

[族民慘呼薩麗芳和烏哈力圍上。

[林中傳來川島狂笑：“要斷絕魚皮韃子的人脈血脈，必得先斬?cái)嗪照芊N族的神脈和文脈——大大的日本帝國統(tǒng)領(lǐng)！”偽警長呼應(yīng)聲“高，高，太君的實(shí)在是高”和狂笑聲漸遠(yuǎn)……

[吉罕娜攙扶畢格尼，畢格尼掙扎扳起血腿，單腿蹦跳——

畢格尼 （怒吼）仇仇仇，恨恨恨……（栽倒）

[額妮金珠急忙推開尤力亞，沖出地窨子抱起畢格尼——

額妮金珠 （憤吼）赫哲啊，危難的赫哲——伊瑪堪只唱恨歌，唱痛訴的暴風(fēng)，唱憤怒的雷電，唱復(fù)仇的烈火！

[阿格地和土格德發(fā)瘋地拋扔篝火棒子，吼叫：“復(fù)仇的伊瑪堪，噴火騰烈焰，燒紅地，燒紅山，燒云紅滿天！”

[草堆燃燒，火勢(shì)熊熊蔓延，切光。唱響主題歌……

四

[深秋。黃葉樺林邊火紅楓葉樹叢間空地，一側(cè)荒蕪沼澤漂垡甸子里凸立一墩墩披散靰鞡草（紅根草）的塔頭，凝滯的暗褐色水面上覆蓋著枯枝敗葉和藻類，泛著氣泡。時(shí)而傳來鳥鷗擊水掙扎哀啼和林中收魂鳥音似“多可憐”的怪異叫聲。沼澤邊，阿格地正全神貫注捆扎樺木筏子。旁邊的篝火余燼冒著煙。凸起的裸石后吉里亞全神貫注架單筒望遠(yuǎn)鏡瞭望。土格德持砍刀扛來兩根三米多長的松木桿子。

土格德 （木桿往地上一戳）看——這兩根撐桿夠棒吧！

阿格地 （豎拇指贊）克——（示意抬筏子）下水試試……

[兩人抬筏子推進(jìn)沼澤，將纖繩拴繞在沼澤邊的木橛子上。

土格德 （急不可待）我坐上試試——（抬腳欲上）

[急促喊聲“等等，等等我——”傳來，小赫倫雙背樺皮小簍喘吁吁奔來。

小赫倫 （撲奔土格德身邊，氣聲）阿舅，阿舅，額娘讓我追攆你……

土格德 （詫異，急切地）咋的，讓你攆來跟我一起出逃??？！

小赫倫 不不，讓我攆來給你送保護(hù)神西瓦如瑪瑪——（忙放下背簍，恭敬捧出木雕方頭女人神偶）

阿格地 （欣然）好兆頭，吉祥如意！快快供奉——

[土格德接過神偶，恭敬地?cái)[放在木筏上。阿格地從篝火灰燼挑三根冒煙木棍當(dāng)香，虔誠跪?qū)ι衽疾迳?。三人崇敬跪拜?/p>

阿格地 （禱告）西瓦如瑪瑪神姑，護(hù)佑俺倆平安闖過漂垡甸子，逃到抓吉，投奔抗日聯(lián)軍……

土格德 （猛揮雙拳）拼殺倭寇小鬼子！

小赫倫 （合掌作揖）保佑咱赫哲人闖出這死窩子，返回三江口……

[三人虔誠叩頭。土格德忘情地?fù)П『諅愑H昵，依依惜別，猛然想起，從懷里摸出一塊灶糖，塞給小赫倫。

小赫倫 （驚喜）灶糖！

土格德 （苦笑）我藏了幾塊，備留路上嗍嘍嗍嘍解解餓……

小赫倫 （歡天喜地）灶糖脆，灶糖甜，過小年，供灶前，敬奉灶王爺，年年保平安！保佑阿舅，平平安安?。雷套锑试钐牵?/p>

阿格地 （匆忙背上魚皮囊，又忙不迭地奔到凸石旁叮囑）吉里亞，別眨眼，瞪眼睜睜地盯著，瞄見崗樓那邊小鬼子牽狗巡邏，趕緊彈撥口弦琴報(bào)警！

吉里亞 （忙撩起紅繩掛脖的口弦琴）彈撥啥調(diào)兒調(diào)兒快快報(bào)警？

阿格地 彈撥出快跑的馬蹄子聲，這么彈撥

——（扯過口弦琴彈撥出“嘚嘚嘚”急驟馬蹄聲）

[吉里亞彈撥出“嘚嘚嘚”馬蹄聲。

阿格地 對(duì)對(duì)對(duì)，就這么彈撥?。ǘ冢┘飦?，咱赫哲的各路神靈定會(huì)護(hù)佑你和族人，再困苦再熬掯，也得掙扎挺住活著，我和土格德指定會(huì)引領(lǐng)抗日聯(lián)軍殺回來！

吉里亞 （忙合掌祈禱）各路神靈定會(huì)護(hù)佑你倆，兩個(gè)莫日根平平安安！

[阿格地和土格德抄起撐桿，小赫倫跪地作揖送行。兩人欲上筏，傳來急喊“打住，快快打?。　甭?。額妮金珠和乎那吉急喊著從樺林中匆匆奔來。額妮金珠撲上掠過兩人的撐桿拋扔。

額妮金珠 （氣聲呵斥）找死啊，不要命啦？！要魂歸你們額圖部落，去陰曹地府見阿瑪額娘和族人啊？！聽好了，必須牢記，要活，萬萬不可擅闖漂垡甸子！

阿格地 （仗義地）你不說“抓抓抓”，烏定克和巴圖魯逃去抓吉了嗎？土格德（執(zhí)拗地）俺倆也逃去抓吉，投奔抗日聯(lián)軍。

額妮金珠 （厲聲喝問）你倆能逃出這漂垡甸子嗎？

乎那吉 （挑明）老阿瑪說，甸子里的稀泥像大醬缸，陷進(jìn)去夠不著底，越撲騰越往下沉，滅頂之災(zāi)??！

額妮金珠 （強(qiáng)調(diào)）老輩子講這是鬼沼，奪命鬼沼！獐狍不闖，天鵝不落。（撿木桿扒拉塔頭草感慨）烏定克要在就好辦了……

吉里亞 （侃快插言）烏定克跳塔頭，像草上飛一樣。

小赫倫 （快語顯擺）我看見過莫日根烏定克跳塔頭墩子，一蹦跶一躥高，像燕子蜻蜓點(diǎn)水……

阿格地 （示意吉里亞）盯著，別眨眼盯著！

土格德 （猛想起）我聽說過，莫日根烏定克勇斗大黑熊，領(lǐng)悟出跳塔頭，練出草上飛神功。

乎那吉 （示意額妮金珠）阿姐知道詳情，講講，給他倆講講——

額妮金珠 （嘆口氣）說來話長啊，我阿瑪講過少年烏定克逞干巴強(qiáng)，孤身闖山打獵，招惹大黑熊追攆，恐慌奔逃到漂垡甸子邊，栽進(jìn)塔頭墩子間。大狗熊猛撲塔頭墩子，抓捋兩把塔頭草，以為是人頭，躥高坐壓塔頭上，猛顛屁股……

土格德 （顯擺插嘴）狗熊就這德性，撲倒動(dòng)物就坐壓，顛屁股撒歡。

阿格地 咬草根宓著，聽公主講！

額妮金珠 烏定克也是慌亂中急中生智，雙手握舉攮子，大狗熊撒歡顛坐連連被刺扎，吼叫躥起爬出沼澤，屁股上多處血眼冒血，笨笨坷坷。烏定克從塔頭間拱出，抄起扔在水邊的激達(dá)撲上。狗熊起身張牙舞爪怒吼。烏定克對(duì)準(zhǔn)狗熊心窩白毛，拼力刺去，狗熊猛撲，激達(dá)穿心透背，撲栽草地。烏定克緊握攮子連連猛扎，黑熊滿身刀眼冒血，癟古了。

乎那吉 （忙補(bǔ)充）烏定克感恩塔頭救命，擺供燃香叩拜塔頭神。

額妮金珠 （感慨）他突發(fā)奇想，練塔頭功。入冬結(jié)冰封凍，他就跑去甸子跨踏塔頭，連蹦連跳，練出了燕子點(diǎn)水式跨越塔頭的功夫。

[伴隨“找死，作死啊”氣聲急喊，尤力亞絆絆磕磕趕來。

尤力亞 （氣喘吁吁）這是鬼沼，奪命鬼沼！小鬼子認(rèn)定這疙瘩圍圈咱們，這就成了困憋咱赫哲族的人圈，插翅難逃啊！

[阿格地和土格德面面相覷。林中傳來怪異的鳥叫。

尤力亞 （驚愕）聽——收魂鳥在叫，叫聲“多可憐，多可憐……”（張望著急指沼澤）快看，鬼沼上的鬼火——

[眾人眺望，沼澤上閃爍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火亮，飄忽游蕩。

尤力亞 （苦苦搖頭）那是鬼沼的燈籠，招引牲靈，勾魂攝魄?。。òl(fā)現(xiàn)冒煙篝火余燼，急指呵斥）犯渾啊，鬼沼邊可不能燃火，萬一鬼怪作妖，走火入魔，鬼沼水面躥火滾火，大災(zāi)大禍??！

額妮金珠 沼澤滾火我聽說過——小時(shí)候聽勞德瑪發(fā)說胡力《遙遠(yuǎn)的烏扎拉》，沙俄羅剎侵犯咱赫哲烏扎拉部落，漂垡甸子水面驟然燒起大火，烈火翻卷，吞滅了一百多卷毛大胡子羅剎兵。

尤力亞 （忙合掌崇敬）那是神火，懲罰羅剎惡魔?。ㄆ矶\）赫哲諸神啊，快快顯靈發(fā)威啊，召令漂垡甸子燃起神火，焚燒倭寇的崗樓防所，吞滅小鬼子惡魔！

吉里亞 （驚喊）快看啊，甸子里蹦來一只梅花鹿——

[眾人忙眺望，塔頭甸子里有只梅花鹿縱身蹦跶，跳躍奔來。

阿格地 （歡顏）鹿神送肉來啦，截住它，撂倒它，逮住它——（忙聯(lián)手抄起松木桿的土格德，拉架子攔截）

[猛然傳來烏定克氣聲急喊：“阿格地閃開——”眾人傻眼。

尤力亞 （恐喊）烏定克的鬼魂，來鬼了，鬼來了——（急躲避）

[躥躍過來的梅花鹿扯下鹿叉帽，顯現(xiàn)披裹鹿皮的烏定克。

烏定克 （氣聲歡喊）金珠，我回來了——

額妮金珠 （歡喊）烏定克——（撲上擁抱，泣不成聲）

[眾人驚喜圍上。持望遠(yuǎn)鏡的吉里亞欲奔來，警惕的阿格地阻止，急示觀察。

乎那吉 （急不可耐關(guān)切追問）烏定克，你回來了，巴圖魯呢？

烏定克 （忙不迭）活著活著，走走，快快躲進(jìn)林子，聽我細(xì)說……

[眾人忙往林中聚。

吉里亞 （驚喊）快看，甸子那邊崗樓上，小鬼子架望遠(yuǎn)鏡瞭咱這兒呢。

烏定克 （憤罵）狗日的，老子防備著呢——（緊忙從背囊掏出一顆燃燒彈，奮力拋向沼澤）

[轟然一聲，騰起火焰，引燃沼氣，火浪蔓延。

[切光。唱響主題歌……

五

[1943年陰歷清明前，天空陰晦，春寒料峭。一側(cè)剝皮斑駁的樺樹林邊坐落著樺皮圍搭的撮羅安口（撮羅子），旁邊柴草柈子堆旁支架吊鍋。對(duì)側(cè)可見灌木簇?fù)砩徊莺煹伛孔?。林中時(shí)而傳來收魂鳥音，似“多可憐”的怪異叫聲。衰老的吉罕娜坐在苫塊獸皮的木墩上，給跪面前戴魚骨項(xiàng)鏈的查爾芭分辮子。撮羅子里傳出痛苦呻吟聲……

查爾芭 （關(guān)切地）麗芳阿嫂怕是難產(chǎn)吧？

吉罕娜 （嘆息）我看是賴產(chǎn)。

查爾芭 賴月，準(zhǔn)是女娃子——女賴月，男早生。額娘懷我時(shí)就賴月。

吉罕娜 （苦苦搖頭）不一定，這缺吃斷頓的困苦日子，大人熬掯得都瘦筋巴拉的，沒精打采。孤苦的麗芳仰仗族人這家給把米，那家送捆柴，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支巴著，胎兒肯定皮包骨干巴瘦，懶得動(dòng)，能不賴月。（哀怨傷感）一年多沒聞著魚腥味，狍子肉干早斷頓，剩點(diǎn)魚架全是刺兒，抖抖破袋子小米沒幾粒兒。嗐，愁得搭拉眼皮，餓得倒吸氣兒，難熬哇實(shí)在太難熬啦！

查爾芭 （哀哀地）灰菜冬青吃得好多大人孩子都浮腫，薩林哥腫得兩眼瞇成一條縫兒，身上一按一個(gè)坑，不知能撐到哪一天。

吉罕娜 （苦苦搖頭）好多族民都撒手蹬腿了，那柞木臺(tái)子啊，舊墳新墳擠成堆……

查爾芭 （挺挺身子毅然地）您知道，我和薩林哥是聯(lián)姻娃娃親，老人活著時(shí)選定今年乙酉屬金雞，金雞高唱喜盈門，那那那，那啥，就是病死了，俺倆也要合葬殯骨。

吉罕娜 （呵斥）甭說喪氣話！聯(lián)喜姻，拜喜堂，結(jié)喜親，喜沖邪，吉壓禍，苦日子甜著過——辮子分扎好了，拜堂成親吧！

查爾芭 （連連作揖）我去敬請(qǐng)畢格尼薩滿主婚——

吉罕娜 （憐憫地）他啊，可憐著哪，被小鬼子砍折腿，拐拐拉拉還得蹦跶，接連送葬，顛顛地忙活，真怕他累倒亂葬崗子。

查爾芭 （高興地說）吉人天相，神靈護(hù)佑他呢?。ù掖冶既ィ?/p>

吉罕娜 （應(yīng)聲）但愿吧！（跪在吊鍋旁打火鐮吹燃木柈，笨拙起身捶腿）嗐，我這把老骨頭不知還能支巴到哪一天。（拎過樺皮捆，打開，呈現(xiàn)幾小塊豆餅，哀嘆）掖著藏著攢下這幾塊豆餅，給苦命的麗芳熬頓月子飯吧。（將豆餅放入吊鍋里蓋上，挪到撮羅子旁木架子下，往一塊木板兩頭拴皮繩）

[遠(yuǎn)處突然傳來眾人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凸腹待產(chǎn)的薩麗芳笨拙挑簾挪出撮羅子，嗚嗚哇哇指著傳來哭聲的方向——

吉罕娜 （哀嘆）亂葬崗子又埋尸送魂啦，一死一窩子啊。

[薩麗芳嗚嗚哇哇哀傷抹淚。

吉罕娜 （連喊）別哭別哭，別抽達(dá)，別傷了身子。（緊忙攙扶）別抻著，快快進(jìn)去躺著——（掀簾扶送笨拙的薩麗芳進(jìn)入，放簾，苦苦念叨）看來赫哲人闖不出這個(gè)地獄，逃不出這個(gè)死窩了。（拎起悠板皮繩往木架上拴綁）

[頭扎白布條的乎那吉奔來，猛然想起扯下扎頭白布條卷卷塞懷里，躡手躡腳走過來。

乎那吉 （湊近吉罕娜，悄聲）額嬤，麗芳阿姐還沒生??？

[吉罕娜苦苦搖頭……

乎那吉 （哀嘆）怕是難產(chǎn)吧？（忿忿然）被萬惡的小鬼子割舌后，姐夫?yàn)豕τ直缓荻镜男」碜哟虤?，太慘啦！誰能承受得住，麗芳阿姐仇滿腔恨滿腹，又嗚嗚哇哇難言語——嗐，聽的人都憋屈得難受死了。

吉罕娜 （示意綁掛悠板）沒搖車，只能這么悠了——

[兩人把悠板拴掛木架上。吉罕娜又笨手笨腳地從樺皮簍里拿出拴紅線的一顆熊牙和木制小弓箭小魚叉，讓乎那吉拴掛到悠板繩上。

吉罕娜 （念叨）驅(qū)邪避禍，保護(hù)孩子不受驚嚇。（喘吁著坐在苫毛皮的木墩上訴苦）嗐，在咱街澤山老家，女人生孩子，鄰居親友都送小米、雞蛋、魚肉、紅糖、花布等賀禮。窩憋這鬼地方嘛也沒有，活人都缺吃斷頓，苦苦熬掯的麗芳哇指定是少奶水，咋喂養(yǎng)月窠孩子?。?！

乎那吉 （急切地）那我，得趕緊去亂葬崗稟報(bào)金珠公主，她可惦念掛牽麗芳阿姐啦——（欲走）

吉罕娜 （忙喊）等等——（苦苦搖頭）我啊，這把皮包的瘦骨頭架子，這兩年熬掯得身子癱軟，怕是難接生難伺候月子了。你得在這守著，搭把手……

乎那吉 好好，守著盼著，祝福麗芳阿姐母子平安！

吉罕娜 （交代）聽好了記住了，小孩生下后，得用冷水洗浴，長大后耐寒。生下來若不哭，就打小孩屁股，摳小孩嘴，咬小孩手指頭，小孩哭出聲來就好。小孩伢子可是咱赫哲族的種苗苗兒哇，必得守護(hù)好?。?

[尤力亞疲憊地拎著裸露冬青的樺皮筐拄木棍蹣跚走來。

乎那吉 （急喊）老東西，祖宗規(guī)矩忘了，男人不準(zhǔn)靠近，快快走開！

尤力亞 （后退喃喃地）我找金珠公主，她沒來護(hù)生??？

乎那吉 （指指樹林）在柞木臺(tái)子送葬哪。

尤力亞 （哀哀搖頭）難熬啦，喝泡子紅銹水，吃冬青灰菜草根樹皮，窩子病家家都攤上了幾口子，柞木臺(tái)子亂葬崗，墳骨朵天天增多，照這樣熬，不是餓死，就是病死。一窩子一窩子地死，赫哲怕是真要滅門絕戶了。（欲走不甘心）乎那吉啊，你和金珠是閨蜜，可聽說烏定克，呃呃還有你準(zhǔn)女婿巴圖魯，啥時(shí)返回來打鬼子??？我強(qiáng)巴巴熬著，就企盼消滅小鬼子哪！

乎那吉 （難過地）只聽金珠阿姐說巴圖魯也在抓吉山抗日聯(lián)軍隊(duì)伍里受訓(xùn)哪，啥時(shí)殺回來沒說，想必是保密吧。

尤力亞 （嘀咕著）那啥，我，我去找金珠掏個(gè)實(shí)底……（欲走）

[小胡薩舉著花紙?zhí)枪麡奉嶎嵟軄怼?

小胡薩 （顯擺示意糖果）罕娜大娘、那吉姑姑，看啊，這花花紙包的糖棒棒，是帶人來送橡子面的大喇叭筒警長給的……

吉罕娜 （呵斥）快扔了！黃鼠狼給小雞拜年能安好心??？！

小胡薩 （頂真地）我眼睜睜看著，那個(gè)大喇叭警長當(dāng)我和小赫倫的面，剝開花花紙吃了一塊。這是他扔的包糖花花紙，我比對(duì)了，一模一樣。小赫倫立馬剝開花花紙，嗍了糖棒棒，吧嗒嘴，挺樂呵，還甜嘴嘛哈舔著舌頭說，比他阿舅土格德給的灶糖甜多啦。我這塊沒舍得吃，特意留給師娘，留給小寶寶嗍了更好啊。（欲將糖果和紙塞給吉罕娜）

[乎那吉一把掠過比對(duì)?？姹抽L筒望遠(yuǎn)鏡的吉里亞急喊“額娘啊”跌跌撞撞跑來——

吉罕娜 （忙制止）站住——忘規(guī)矩啦，男孩子也不準(zhǔn)靠近月子房。

吉里亞 （急轉(zhuǎn)向乎那吉哭腔喊）快扔，毒毒毒，毒糖啊——小赫倫口吐白沫直蹬腿啦……

[小胡薩愕然，驚叫跌坐。乎那吉驚喊“天啊”扔糖欲跑，撮羅子里傳出薩麗芳嗚嗚哇哇撕心裂肺的哀嚎。吉罕娜慌奔撮羅子，碰倒吊鍋支架，撥竄火棒子。吉罕娜驚叫摔倒?；饢右疾癫荻?，火焰升騰……

[切光。唱響主題歌……

六

[接前場，燈漸亮，柞木臺(tái)子荒草坡亂葬崗，散亂堆埋著大大小小新舊墳包。時(shí)而傳來收魂鳥音似“多可憐”的怪異叫聲。坡下并戳三堆遮尸柴草柈子，露出鞋尖、衣邊等。頭纏腰扎白布孝帶的阿格地、土格德和戴魚骨項(xiàng)鏈兩根辮子系白布條扎白腰帶墜兩個(gè)連環(huán)小銅鈴的查爾芭分別合掌跪拜柴堆前。一側(cè)并排豎立著“闊力”（神鷹）圖騰木柱和保衛(wèi)神西瓦如瑪瑪神桿，扎系紅布條。桿下臥石上擺樺木筒香爐，插三根篝火燒剩的冒煙木棍當(dāng)香火。頭戴鹿角形樹根神帽扎裹破神裙的薩滿畢格尼敲神鼓，瘸腿拐拐拉拉舞蹈。火堆旁樹墩杈上掛彎弓，下擺三支箭頭纏木炭棒羽箭。額妮金珠頭纏腰扎白布條抱握神杖，盤坐神桿下祈禱——

額妮金珠 （虔誠合掌作揖）啊啷，崇敬的看家朱林神，勇猛的愛米神，鉆山的波兒布肯神，護(hù)洞的查尼神，報(bào)信的撒日卡神，傳令調(diào)兵的俄其合神，山神樹神萬物神，諸位神靈齊上陣，救救困囚難活的赫哲人。惡魔倭寇小鬼子，威逼并部落，困囚漂垡甸子，圍圈鐵蒺藜、戳崗樓、壘炮臺(tái)、設(shè)卡子，赫哲人一顆孩伢子也休想逃出這活地獄。吃冬青，啃樹皮，嚼草根，出一茬天花，接一茬瘟病——赫哲人，不如一棵蒿草，一窩子一窩子地死，一死一窩子。為防瘟疫傳染，保族民安生，死于天花瘟病的人必須當(dāng)天火葬！

畢格尼 （急敲神鼓高喊）闊力神，飛傳信，火箭引，快送魂——（從樹墩杈上取下彎弓，拿三支羽箭，箭頭插進(jìn)火堆，燃著炭棒，將弓和箭恭敬交給額妮金珠）

[額妮金珠將弓和一支炭火箭奉送阿格地。

阿格地 （箭搭弓弦，傷感禱告）額娘啊，您放心走吧，火神亮箭指引您，飛去三江口，魂回故鄉(xiāng)——（拉弓放箭，火箭飛去）

[額妮金珠接過弓并一支炭火箭奉送土格德。

土格德 （箭搭弓弦，哀傷禱告）尤麗阿姐，您寵護(hù)小外甥赫倫，稀粥米粒兒都填補(bǔ)小赫倫了，自個(gè)兒吃灰菜冬青嚼草根樹皮，身子浮腫，挖野菜跌倒山坡昏死。苦命的阿姐啊，您放心瞑目吧，弟弟我誓死守護(hù)好外甥小赫倫，為咱赫哲人傳宗接代。您也追著火神亮箭去吧，飛回街津山，魂歸阿瑪額娘，固守本土！飛去吧——（拉弓放箭，火箭飛去）

[額妮金珠接過弓并最后一支炭火箭奉送查爾芭。

查爾芭 （恭敬作揖，連連擺手，苦哀哀指指身邊樺木小桶，雙手顫抖著分扯扎辮白布條，哭述）我吊鍋煮有兩木碗橡子面稀粥，忙去求吉罕娜伯母分了辮子，肯望回到地窨子和病病歪歪的薩林阿哥拜堂成親，喝團(tuán)圓粥?？扇f萬沒料到，薩林阿哥倒趴吊鍋旁，小木桶側(cè)歪地上撒了粥，桶底還剩點(diǎn)粥。就是剩一口粥，阿妹也要分享阿哥半口——（泣不成聲地捧起小木桶，連環(huán)小鈴鐺晃響。喝了兩口，忙將小桶供奉面前柈子堆，哭喊）阿哥，喝團(tuán)圓粥啊，就是下地獄，阿哥阿妹也環(huán)鈴結(jié)伴，永不拆幫，阿啷……（泣不成聲，趴伏木柈堆旁）

[額妮金珠急喊“查爾芭”欲奔上。伴隨“中毒啦毒死啦”哭喊，挎背長筒望遠(yuǎn)鏡的吉里亞拽兩只小手扯背小赫倫，緊隨的尤力亞架抬兩只穿破魚皮靰鞡小腳跌跌撞撞奔來。

土格德 （驚詫，急喊）小赫倫咋的啦？！

吉里亞 （啜泣）讓小鬼子的花紙包糖棒給毒死啦！

尤力亞 （義憤填膺）惡魔小鬼子，哄騙小孩伢子吃毒糖，要滅絕赫哲族啊?。ǖ贝俅醯箽猓?/p>

土格德 （摟抱小赫倫哀嚎）我我我，下地獄也難向尤麗阿姐交代??！天神啊，地神啊，讓我替死，讓小赫倫復(fù)活吧，赫哲族要留根發(fā)芽啊！天神啊，地神啊……（極度悲傷呼天喊地）

畢格尼 （急敲神鼓呼喊）小孩死了不埋葬，孩子靈魂小，埋入地下是深藏，困囿靈魂難復(fù)生，族人生育被影響，赫哲族群難興旺。阿啷哇阿啷，快快裹尸放樹上，靈魂吉日會(huì)還陽……

[阿格地抱來樺樹皮，額妮金珠忙搭手包裹小赫倫。乎那吉哀喊著“毒死啦毒死啦”呼哧帶喘顛來——

乎那吉 （氣聲哭腔）倭寇小鬼子太歹毒啦，橡子面里摻毒藥，要絕戶赫哲族?。。ňＡΡM跌倒）

[喘息的吉里亞和尤力亞慌忙奔上攙扶，三人趔趄摔倒。

查爾芭 （掙扎哀嚎）橡，橡子面摻，摻毒——阿哥他他他，我我我……（踉蹌栽趴柴堆上，抽搐蹬腿）

[奔向乎那吉的額妮金珠慌忙轉(zhuǎn)奔查爾芭，撲抱搖晃——

額妮金珠 （苦苦呼喊）查爾芭，查爾芭——

啊，口吐白沫，中毒，中毒咽氣啦！

畢格尼 （急敲神鼓高喊）夫妻火中殯骨！升火啊，快快燃火，焚尸化煙，青煙升天聚祥云啊！

[額妮金珠緊忙奔到火堆旁，虔誠跪拜。阿格地和土格德趨前跪拜——

額妮金珠 （虔誠祈禱）火神啊，崇敬的都熱馬林老仙人，為?；鸱N，炭火抱懷里，冒大雨逃進(jìn)山洞，保住了火種自個(gè)兒被燒死。老仙人啊，有火種在，赫哲就會(huì)紅火——（毅然抄起燃火柈子）

[阿格地和土格德也抄起火柈子。三人分別點(diǎn)燃三堆蓋尸柴草，燃起火來。

額妮金珠 （激憤哭喊）烈火烈火燒起來，火煉重生活過來——

阿格地 （接喊）獵刀激達(dá)舉起來——

土格德 （呼應(yīng)）搏斗惡魔拼起來——

三人合 （喊）沖出地獄蹦起來，傳續(xù)赫哲旺起來！起來起來快起來，克克克，快起來啊快起來！

[傳來嬰兒啼哭聲……

畢格尼 （歡喊）赫哲傳續(xù)香火啦——（狂敲神鼓）

[吉里亞、尤力亞和乎那吉互相攙扶站起，昂然挺立。三堆火噼噼啪啪爆燃……

[切光。——唱響主題歌……

七

[同年8月5日（農(nóng)歷六月廿八）。景地同四場，陰沉沉，霧蒙蒙。白樺林間隙坐落樺皮撮羅子，兩棵樺樹間拉扯獸皮悠墊。斜對(duì)面是荒蕪沼澤，漂垡甸子凸立一墩墩披散綠草如長發(fā)的塔頭，褐色水面漂浮藻類。沼澤岸邊并堆干艾蒿捆。時(shí)而傳來鳥鷗擊水掙扎哀啼和收魂鳥音似“多可憐”的怪異叫聲。霧蒙蒙，景物模糊。吉里亞騎在歪斜樹杈支地的老樺樹上，持單筒望遠(yuǎn)鏡瞭望。旁邊攢蓄柈子燜著火堆。插立新木桿漁叉旁，阿格地坐在苫塊獸皮的木墩上給扎槍（激達(dá)）安裝新木桿。

阿格地 （仰臉關(guān)切問）吉里亞，瞄著人影沒有？

吉里亞 （苦苦搖頭）霧茫茫，忽忽悠悠，模模糊糊，看不清。

阿格地 （叮囑）眼盯盯瞅著，苦苦企盼多少日子了，也該來了。

[土格德拎掛綴青苔水草的旋網(wǎng)從沼澤邊走來。

土格德 （垂頭喪氣）嗐，這破水泡子，想撈點(diǎn)小魚小蝦啥的，撒幾網(wǎng)，掛滿青苔雜草不說，爛樹根子把網(wǎng)都刮破了。

阿格地 （苦笑）這漂垡甸子臭泡子，還想撈魚蝦？霧氣沼沼的陷進(jìn)去就是滅頂之災(zāi)。

土格德 （哀嘆）嗐，這一天到晚苦苦嚼野菜，做夢(mèng)都吧嗒嘴想魚腥味兒。（不甘心）我改成扒網(wǎng)試試——（提起旋網(wǎng)撇撒地上，蹲摘苔草）

[額妮金珠持新木把魚叉和拎樺皮桶的乎那吉從沼澤另側(cè)走來。額妮金珠戀戀地眺望——

乎那吉 （從桶里抓出幾個(gè)野菱角，顯擺）阿格地、土格德，看——野菱角，扯秧子猛勁一拽，撈出一串。（捏菱角）成實(shí)了，喲喲喲，扎手了?。ㄋθ樱?

土格德 （嘻笑）當(dāng)心菱角秧子把你拖進(jìn)泡子喂菱角。

阿格地 （指點(diǎn)額妮金珠）看看公主多掛心，你倒挺開心，不企盼哪？！

乎那吉 （哀哀地）天天盼夜夜盼，盼來了？聽天由命吧。（忙撿起菱角，蹲火堆埋燒）

[伴隨“鬧心的霧還沒散啊”的氣聲，尤力亞拄樹根杖拐拐拉拉走來。額妮金珠緊忙奔迎攙扶。

額妮金珠 （急不可耐）尤瑪發(fā)，您老觀山望天識(shí)氣象，趕快撒眸撒眸，這茫茫大霧啥時(shí)辰能退散哇？

尤力亞 （來興致）下霧啊大有講究，雖說十霧九晴天，九晴大霧陰，九陰大霧晴。重霧三日，必有大雨。

乎那吉 （忙隨和）我額娘說過，早晨地罩霧，盡管洗衣服；太陽一出霧就散，今天定是毒日頭。

尤力亞 （頻頻頜首）是啊是啊，霧帶白，天將晴；霧帶黑，大雨降?？窗。镬F沉山，寒流來躥，要降溫了，天冷地凍咋熬啊。（猛想起，緊忙奔到歪斜老樺邊，拐杖敲樹急切地）吉里亞，千里眼還沒瞄到人影啊？

吉里亞 （舉架單筒望遠(yuǎn)鏡苦苦搖頭）霧蒙蒙，忽淡忽濃，看不清啊！

尤力亞 （哀嘆）這老天爺咋的也跟咱困苦憋屈的赫哲人作對(duì)上了？

阿格地 （將新桿激達(dá)猛往地上一插）下霧是好事——沒有霧遮著罩著，人能平安蹽回來嗎？只是咱們不得知準(zhǔn)日子，只能一下霧就蹽來守望盼望……

尤力亞 （哀怨怨）還能守望幾天，惡魔小鬼子沒抽你的血??？

阿格地 （義憤填膺）抽了——小鬼子刺刀逼著，漢奸警狗子摁倒就抽了一管子。

[“也摁倒我抽了一管子！”土格德、乎那吉異口同聲。

尤力亞 （忿忿然）倭寇小鬼子自古就歹毒，橡子面摻毒藥，害死咱幾十口子。又威逼強(qiáng)迫抽血，不知又搞啥鬼畫符，耍啥鬼花招，換著法殘害咱赫哲人，要滅絕咱們啊！

[伴隨“嗚嗚哇哇”啞嗓聲，比比畫畫氣喘吁吁的薩麗芳手持一簇山里紅雙背襁褓嬰兒背袋比比畫畫，引領(lǐng)持砍刀拎露著蘑菇的樺皮簍的小胡薩走來。額妮金珠和乎那吉緊忙迎上，解下背袋。額妮金珠抱過襁褓嬰兒，疼愛親吻拍哄。喘吁的薩麗芳指指獸皮悠墊，額妮金珠忙把襁褓嬰兒放悠墊上，輕輕拍著慢慢悠晃——

額妮金珠 （滿懷希冀念叨）小莫罕，好漢樣，快快長。長得胖，長得壯，興旺赫哲有希望……

[薩麗芳急切地“嗚嗚哇哇”著指指天，指指地，指指自身，扯扯粘滿草茨鬼針的破衣衫，“嗚嗚哇哇”指指胸前，指指襁褓嬰兒，兩手頻頻揮舉嚎啕慟哭。眾人驚愕面面相覷——

小胡薩 我知道——（忙將砍刀放樺皮簍上）我明白薩麗師姑嗚嚕比畫是啥意思，指天指地是說天下雪地上凍，指身瘦，指衣單，指胸少奶水，指小莫罕難養(yǎng)活，痛哭揮雙手完了完了……

阿格地 （仗義地）喝我的血——（忙抱拳尊崇地沖尤力亞拱手）尤力亞瑪發(fā)，您見識(shí)廣經(jīng)歷多，您說，孩子喝血能不能養(yǎng)活？

尤力亞 （首肯）能能能，當(dāng)然能！狩獵的赫哲漢子哪個(gè)沒喝過鹿血！（起興致侃侃而談）清朝皇帝打獵都喝鹿血，雍正帝喝了鹿血，寵幸了李氏宮女，生下的男孩就是乾隆皇帝。人是萬物之主，活神仙，人血比鹿血更營養(yǎng)，更珍貴，更靈性，更神圣！

阿格地 （毅然決然舉手）喝我的血，養(yǎng)活小莫罕！

[“喝我的血！”額妮金珠、土格德和乎那吉齊聲舉手。薩麗芳撲通跪地向眾人頻頻作揖，連連磕頭。

吉里亞 （騎樹杈觀察歡喊）神鹿來了——快看啊，神鹿躥跳塔頭，蹦躍來了！

[眾人驚望，霧蒙蒙中，戴鹿角帽披裹梅花鹿皮偽裝人塔頭間撐桿飛躍上岸?！笆菫醵?，可盼來啦。”額妮金珠歡呼雀躍撲上，擁抱親吻。眾人歡呼圍上，幫烏定克卸偽裝。

乎那吉 （忙不迭扯拽烏定克）阿姐夫，阿姐夫，巴圖魯咋沒回來，他他他……

烏定克 （放下雙背鹿皮袋）他挺好，忙著哪，一會(huì)兒跟你細(xì)說……

尤力亞 （振作精神）鹿神顯靈啦，赫哲有救啦！烏定克莫罕，當(dāng)先馬，領(lǐng)頭雁，快說說，咱困囚的赫哲人咋斗惡魔小鬼子？

烏定克 （著急）快說說，部落是啥情況？

額妮金珠 （率先哀述）難熬啦，小鬼子橡子面摻毒藥，害死咱老少四十來口子。

乎那吉 （急不可耐）前幾日又刀槍逼著，每人抽一管子血。

阿格地 （質(zhì)疑）惡魔吸血鬼，要吸干咱赫哲人的血吧？！

烏定克 （脫口而出）“馬路達(dá)”的干活……

[眾人蒙了，面面相覷。

阿格地 （仍質(zhì)疑）強(qiáng)逼赫哲人修大馬路的干活？！

烏定克 （苦笑解釋）“馬路達(dá)”是小鬼子用活人當(dāng)實(shí)驗(yàn)品的統(tǒng)稱，惡魔鬼子駐哈拉濱七三一部隊(duì)，就是用活人喂養(yǎng)毒菌，割頭卸腿，扒皮剖腹，挖肝摘心，火烤電擊，慘啊太慘啦！

土格德 （忿恨得咬牙切齒）惡魔小鬼子要用細(xì)菌殺人?。?/p>

乎那吉 （驚詫）小鬼子抽血扎進(jìn)毒菌啦，天啊，毒發(fā)必死??！

烏定克 （連連擺手）不不不，抽血是檢驗(yàn)，選“馬路達(dá)”——惡魔小鬼子指定還得來抓人綁人。

阿格地 （果決地）對(duì)命，搏殺，以牙還牙，拼死也得拉拽小鬼子墊背！

烏定克 （猛揮拳頭）好！有骨氣的赫哲人，必得自信自強(qiáng)，同心同德，跟惡魔小鬼子血戰(zhàn)到底——（拍拍背的鹿皮袋，攏攏手）過來過來，咱們合計(jì)合計(jì)……

[眾人聚圍上。伴隨“大災(zāi)大難，死到臨頭啦”的哀喊，畢格尼薩滿一瘸一拐顛來——

畢格尼 （苦哀哀）我焚香磕頭，恭恭敬敬占卜了兩卦，一卦是五毒蛇咬頭吸血，一卦是翻船扣斗子，大難當(dāng)頭，滅頂之災(zāi)?。?/p>

吉里亞 （騎樹持單筒望遠(yuǎn)鏡瞭望著急喊）鬼子那邊霧散了，崗樓上的哨兵正架著雙筒望遠(yuǎn)鏡，朝咱這邊瞄哪……

阿格地 （決然一揮手）快放煙霧——

[攜手土格德匆忙從燜火堆里抽出火柈子，點(diǎn)燃艾蒿堆。額妮金珠緊忙聯(lián)手烏定克扯起鹿皮披罩向蒿堆連連扇風(fēng)，風(fēng)助火勢(shì)，濃煙滾滾升騰彌漫……

[切光。唱響主題歌……

八

[前場兩日后（8月8日、農(nóng)歷立秋），崗坡雜木林間隙，兩株圓錐形并立塔松旁橫臥蘚苔倒木，灌木叢邊搭掛兩株樹皮斑駁的老黑樺，吊著撐開粘有干苔的旋網(wǎng)，綱繩繞系樹干。另側(cè)攢聚干草堆，凸兀巖石旁的紅楓樹叢里扯出皮條繩，拉起蒿草插編蓋簾，敞露窖口。偽裝的烏定克、額妮金珠和尤力亞分別頭戴柳枝環(huán)箍身裹綠蒿插編的披風(fēng)。戳地的新木桿激達(dá)和魚叉旁，席地盤坐的尤力亞放下新制彎弓，拿起兩支新制羽翎箭，將箭頭插進(jìn)兔皮袋攪和。

尤力亞 （忿忿叨咕）萬惡的倭寇小鬼子，搶奪激達(dá)魚叉弓箭，老子重新做。哼，以毒攻毒！

[楓樹叢旁翹首瞭望的烏定克匆匆奔過來，拔魚叉奔交給黑樺吊繩旁環(huán)視的額妮金珠，急示她隱蔽灌木后，又緊忙返回拔下扎槍，試巴試巴，湊近尤力亞。

烏定克 （有點(diǎn)疑惑）尤瑪發(fā)，可別失算啊，這藥膏的毒性能有多大？

尤力亞 （很自信）毒性大著哪——這是白毒傘和雙子莓兩毒摻和混攪成巨毒，中箭九死一癱，大狗熊中箭也逃不出半里地。

烏定克 （連揮大拇指）克，克！亮出您當(dāng)年一箭射雙雁的本事，射穿小鬼子黑心肝。

尤力亞 （急切地）小鬼子今個(gè)兒真能蹽來？

烏定克 （堅(jiān)信）指定蹽來——小鬼子抽咱赫哲人的血，就是要化驗(yàn)篩選“馬路達(dá)”——我急火火蹽回來，就是得到了潛入鬼子警務(wù)隊(duì)的線人密報(bào)，小鬼子急著抓捕捆綁赫哲“馬路達(dá)”，湊夠數(shù)，押船運(yùn)往哈拉濱“七三一”細(xì)菌部隊(duì)。

尤力亞 （仍不托底）巴圖魯真能、指定能引領(lǐng)赫哲抗日聯(lián)軍小分隊(duì)，趕來這三部落，攻打小鬼子防所？

烏定克 （猛然一揮拳）攻打，指定攻打，策劃敲定的！

[傳來口弦琴撥響“嘚嘚嘚”急驟馬蹄聲。

烏定克 （拳頭一揮）各就各位——

[額妮金珠忙躲避搭掛樺樹后，尤力亞忙收拾羽箭，藏身并生塔松后。烏定克抄起扎槍眺望。挎單筒望遠(yuǎn)鏡、口弦琴彈撥馬蹄聲的吉里亞喘吁吁奔來。

吉里亞 （氣聲）追抓“馬路達(dá)”的小鬼子和大喇叭警察被引來了……

烏定克 （急切示意）快快躲趴巖石后！

[吉里亞慌忙奔到巖石后趴藏。烏定克忙藏身?xiàng)鳂淇米雍蟆?/p>

[傳來野冢氣聲吼叫聲：“馬路達(dá)，花姑娘統(tǒng)統(tǒng)的抓住！”偽警長喇叭話筒急喊聲：“站住，統(tǒng)統(tǒng)站住，再跑再蹽死啦死啦的有！”拎新把扎槍的阿格地和持新把魚叉的土格德引領(lǐng)戴花環(huán)的乎那吉?dú)獯跤醣紒?。楓樹棵子后傳來烏定克的催促：“快快，按?jì)劃各就各位！”阿格地和土格德急忙躲藏。乎那吉忙將花環(huán)掛地窖口旁楓樹棵子上，急切躲避塔松后。楓樹棵子后的烏定克放繩，插編蒿草蓋簾壓封窖口。

[全副武裝的仨鬼子兵和挎盒子槍拎綁繩的倆偽警呼哧帶喘追來，挎盒子槍拎喊話喇叭筒的偽警長張口喘著引領(lǐng)連連哈欠的矮胖軍曹野冢奔來。

野 冢 （急示偽警長）快快勒令的干活！

偽警長 （持喊話筒嚎叫）魚皮韃子聽令，統(tǒng)統(tǒng)的快快的滾出來，再躲藏，再逃跑，統(tǒng)統(tǒng)死啦死啦的有！

野 冢 （呵斥）八嘎，不要死啦死啦的，死啦死啦的沒有！快快出來，送你們?nèi)ス矠I的享福，花姑娘的慰安。統(tǒng)統(tǒng)快快地出來吧，支那人的話講，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偽警長 （歡喊）快快地出來，統(tǒng)統(tǒng)送你們?nèi)ハ砀＃?/p>

野 冢 （不耐煩了，猛抽戰(zhàn)刀揮舉吼叫）搜——快快地搜——

[鬼子兵和偽警忙分頭搜查。

野 冢 （氣勢(shì)洶洶掃視，急指楓樹棵子上花環(huán)，歡喊）花冠那里的有，花姑娘那里的藏——

[偽警長忙奔撲上前，踩塌草簾哀嚎一聲栽入窖中。猛然傳來烏定克怒吼：“殺——”飛出的羽箭、拋出的扎槍、甩出的魚叉分別擊倒挑草堆、砸倒木、扎灌木的鬼子兵。慌逃的倆偽警絆拉地箭繩被地箭穿身，倒地哀嚎?；艁y竄逃的野冢被樺樹上落下的旋網(wǎng)罩住，拼命掙扎。烏定克撲上連捅扎槍，野冢慘叫蹬腿。拼命扒爬窖口露頭的偽警長被撲上來的額妮金珠和乎那吉猛揮魚叉和棍棒扎砸，慘叫氣絕。阿格地、土格德和尤力亞忙從倒斃日軍身上搜繳槍刀彈藥。傳來爆炸聲。

吉里亞 （架舉單筒望遠(yuǎn)鏡瞭望歡喊）鬼子防所的炮樓爆炸了，炸飛了架雙筒望遠(yuǎn)鏡的一撮兒毛川島！

烏定克 （歡喊）巴圖魯帶隊(duì)伍殺過來了！快、快點(diǎn)火發(fā)信號(hào)——

乎那吉 （驚喜連喊）巴圖魯回來了！巴圖魯回來了——（歡奔楓樹棵子取下花環(huán)，美滋滋戴頭上）

[阿格地和土格德點(diǎn)燃草堆。遠(yuǎn)處連連傳來爆炸聲。燃燒的草堆升騰熊熊烈火……

[切光。唱響主題歌……

九

[1945年10月14日（農(nóng)歷九月初九，赫哲鹿神節(jié)）景同二場，五花山景觀的街津口江畔，艷陽高照，輝映臨江矗立的大石砬子，江水波光粼粼，浪花撞擊礁石飛光濺彩。沿岸排列捆扎紅布條蘆葦束，居中坐落披紅掛彩木雕梅花神鹿，左豎闊力（鷹）神桿，垂掛彩條，右立保衛(wèi)神瓦如瑪瑪神柱，纏系紅帶。岸臺(tái)中攢堆木柴柈子。

[伊瑪堪歡快樂曲中，眾族民笑逐顏開歡舞，戴五杈鹿角帽條裙胸鑲護(hù)心鏡的畢格尼拄神杖搖晃腰鈴瘸腿拐拐拉拉，阿格地捧骨化七杈鹿角，土格德舉木雕太陽神火炬， 薩麗芳雙背襁褓嬰兒，尤力亞拄龍頭樹根拐杖，少男少女彈撥著口弦琴。戴雁翎帽穿花布鑲邊裙的小胡薩敲單鼓歡顏歌唱——

小胡薩 （唱）阿啷，赫尼那赫赫啷，烏蘇里青啊青亮亮，松嘎路黃啊金黃黃，莎哈林烏黑粼粼光，赫哲人祖輩守三江，三江富饒大魚倉。惡魔倭寇太狂妄，圈囚族人要滅亡。赫哲兒孫逞剛強(qiáng)，扎槍魚叉保家鄉(xiāng)。拼死殺出活地獄，新生興旺更自強(qiáng)。赫尼那赫赫啷……

[背舊步槍挎子彈袋持單筒望遠(yuǎn)鏡的吉里亞撒歡跑上——

吉里亞 （歡喊）傳令通報(bào)——族長、隊(duì)長和教官立馬駕到！

[挎盒子炮戴抗聯(lián)六塊布縫制尖帽穿前后開衩鑲云頭紋赫哲長袍的烏定克和穿抗聯(lián)軍裝系扎新婚紅綢帶背轉(zhuǎn)盤沖鋒槍的巴圖魯精神抖擻談笑風(fēng)生走來。光鮮的額妮金珠戴雁翎帽穿繡云紋飾海貝的鹿皮長衫扎彩帶，攜同穿婚服雙辮扎蝴蝶結(jié)戴鮮花插編花環(huán)的乎那吉笑逐顏開走來。

吉里亞 （傲然顯擺）我是傳令兵，族民聽令，敬請(qǐng)族長訓(xùn)話——

巴圖魯 （打趣兒地刮一下吉里亞鼻梁）小嘎豆子，打官腔說官話拿官架啦——

[眾族民縱情歡笑。

額妮金珠 （忙打趣兒）繡花照著樣子描，瞅著葫蘆畫水瓢，徒弟跟著師傅學(xué)，高徒得有名師教，教好學(xué)好，教孬學(xué)孬。

[眾族民歡聲笑語呼應(yīng)：“克！克！克——”

額妮金珠 （抖擻精神）族民們，同胞們，咱們不屈不撓的赫哲人，殊死拼殺，闖出魔鬼地獄，幸存的三個(gè)零散部落，聯(lián)盟攜手，組成保家衛(wèi)國的赫赫自衛(wèi)隊(duì)，烏定克任隊(duì)長，巴圖魯是教官。敬請(qǐng)二位講話——

烏定克 （拱手）父老鄉(xiāng)親、兄弟姐妹們，咱赫哲人歷經(jīng)三災(zāi)八難，九死一生，惡魔小鬼子橡子面摻毒藥，妄想讓赫哲族絕戶滅種。說起來，苦水滾滾恨滿腔，怒火騰騰燒胸膛！

巴圖魯 （義憤填膺）赫哲人沒孬種，沒慫包。能打雷的，就打響雷暴炸雷；能刮風(fēng)的，就刮狂風(fēng)卷暴風(fēng)；能燃火的，就燃野火燒烈火！拼死抗?fàn)?，跟小鬼子?duì)命！

[眾族民揮拳跺腳呼應(yīng)：“克！克！克——”

烏定克 （神采飛揚(yáng)）嘴嘗黃連深心苦，口含椴蜜滿腹甜。織網(wǎng)必得飛梭連，網(wǎng)綱網(wǎng)目一線穿；赫哲自衛(wèi)這盤網(wǎng)，撒布三江灣，張網(wǎng)守家園！

[眾族民情神振奮呼應(yīng)：“克！克！克——

[鹿角號(hào)響起……

額妮金珠 （歡喊）九九鹿神節(jié)，鹿神賜福來，燃篝火，拜鹿神！一對(duì)新人先敬拜，祈求赫哲族人丁興旺?。ǜ吆簦﹤骰鸱N——

[吉里亞持火把跑上，畢恭畢敬奉送烏定克。烏定克點(diǎn)燃攢堆木柴柈子， 篝火燃起。

巴圖魯、乎那吉 （合，叩拜篝火，虔誠祈禱）

祈求鹿神保佑赫哲族，年年平和順祥；祈望火神守護(hù)赫哲人，歲歲幸福安康，多子多孫，興旺發(fā)達(dá)，發(fā)達(dá)興旺！

[篝火升騰，火光輝映，紅光閃閃。

額妮金珠 （歡喊）敬鹿神，跳起來，唱起來，歡起來——

[畢格尼薩滿敲神鼓撒歡蹦跶，少男少女彈撥口弦琴，眾人圍篝火歡舞。小胡薩放聲歌唱——

小胡薩 （唱）赫尼那，赫，篝火熊熊鹿神拜，圣火烈烈抖神采——紅火的光芒驅(qū)鬼怪，火紅的灼熱化禍災(zāi)；紅紅火火鹿神釋放熾烈的愛，火火紅紅赫哲煥然新一代。赫尼那，赫——燃燒的伊瑪堪，祖輩傳承唱起來，越唱越響亮，越唱越豪邁！

[在嬰兒歡笑聲中暗轉(zhuǎn)。

[一束光映照出盛裝的赫哲族姑娘，她娓娓道來，大屏幕疊映赫哲族民幸福美滿生活照。

赫哲族姑娘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lián)Q新

天。我們赫哲族民歷經(jīng)三災(zāi)八難，九死一生，全國解放時(shí)僅僅幸存三百來口子。赫尼那，天大地大沒有黨的恩情大——人民政府實(shí)行民族發(fā)展政策，積極幫助赫哲族發(fā)展生產(chǎn)，逐步改善生活，逐年興旺發(fā)達(dá)。據(jù)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統(tǒng)計(jì)，赫哲族人口遞增為4640人；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統(tǒng)計(jì)，赫哲族人口又增加到5354人?？芍^生機(jī)勃勃，蒸蒸日上，欣欣向榮！

[大屏幕疊映八岔鄉(xiāng)洪水吞淹實(shí)況。

赫哲族姑娘 然而，天有不測(cè)風(fēng)云，人有旦夕

禍福。2013年8月23日，黑龍江堤防八岔段發(fā)生潰口，暴發(fā)超百年一遇特大洪水，滾滾洪流漫進(jìn)村莊，八岔赫哲族鄉(xiāng)幾乎一瞬間被急流吞沒。

[大屏幕疊映八岔鄉(xiāng)新貌彩照。

赫哲族姑娘 一方遇難，八方支援，是中華民

族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在多方援助下，八岔赫哲族鄉(xiāng)開展了以八岔村為重點(diǎn)的新農(nóng)村建設(shè)。在赫哲新區(qū)，新建磚瓦標(biāo)準(zhǔn)“亮化工程”，全村主要街道路燈全覆蓋。2016年5月24日，習(xí)近平主席視察赫哲族同江八岔村時(shí)，欣慰地說：“我是第一次到赫哲族居住的地方來，感到很親切?！稙跆K里船歌》唱的‘船兒滿江魚滿艙’的美好畫面早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赫哲族雖然人口較少，但看到你們生活欣欣向榮，后代健康成長，文化代代傳承，為你們感到高興。我心里惦記著每一個(gè)少數(shù)民族。各民族要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在實(shí)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fù)興的征程上團(tuán)結(jié)一致，共同發(fā)展進(jìn)步?！?/p>

[大屏幕疊映習(xí)近平主席視察照片，唱響《習(xí)總書記來到咱赫哲鄉(xiāng)》。

[劇終。

責(zé)任編輯 王彩君 劉心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