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與欣
詞與音樂是不同的藝術樣式,分屬不同的藝術學科。二者有著密切的聯系和共同點,但又各有特殊性。如何以學科交叉的研究方法,對這兩種不同的藝術樣式,進行比較研究,從而探尋其藝術特質及特殊的藝術發(fā)展規(guī)律,是擺在詞學研究工作者及音樂研究工作者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
《詞與音樂關系研究》上卷對于詞體的產生、發(fā)展及演化,進行一番歷史的考察。中卷對詞與音樂這兩種不同的藝術樣式進行比較研究。下卷在前兩卷“縱向”及“橫向”研究的基礎上,提高一個層次,站在“今天”的歷史制高點,對唐宋詞合樂的利弊得失,成功與失敗,進行科學的評判。就內容看,這是一部“浸入科學與哲學的詞史”。就體例看,這部書打破了“作家作品論”的固定模式,使用交叉研究的方法,進行了多層次、全方位的綜合與透視,構成一個完整的體系。
《研究》論詞與音樂的關系,力圖“言前人之所未能言,發(fā)前人之所未敢發(fā)”,大膽標新立異,自覺選作難題,解決了詞史上若干懸而未決的問題,對于當前及今后的研究工作,頗有啟發(fā)作用。例如,關于詞的起源問題,千百年來爭論不休,直至近幾年,才有人將詞體的產生定于隋代,并得到了學術界的認可。但是,《研究》對此持有異議。認為,必須以“兩個標志”、“一個長過程”,對詞體的產生進行綜合考察,才能得出較為接近實際的結論。《研究》指出:近代治文學發(fā)展史者,探究詞的起源,往往僅注重一個標志,即形式格律標志,而忽視另一個標志,即合樂應歌標志。因此,判斷詞體產生的時代,或上推,以為早在六朝時代,或下移,以為晚至中唐以后。這是不妥當的。長短句的出現,僅是詞體成立的一個標志,考察詞體產生的時代,不可離開歌詞合樂的歷史背景。《研究》以梁武帝《江南弄》七曲為例,說明,從格式上看,此調雖已形成了固定的長短句句式和固定的韻位,但這一些僅僅是在形式上具備了作為歌詞的某些條件,就歌法上看,此調乃由西曲民歌改造而成,依然是先有詩而后配樂,停留在歌詩階段,不能說“與唐末之倚聲新詞無異”。用兩個標志加以衡量,詞興起于六朝一說,不攻自破。同樣,中晚唐說,也不能成立。對于隋代說,《研究》也認為證據還不甚充足、有力?!堆芯俊分赋觯骸啊斗糊堉邸返绕哒{,皆為隋曲,這是事實,而且,當時也可能兼帶歌詞。但是,應該說,這僅僅是偶然的嘗試。以歌詞之法代替歌詩之法,由歌詩到歌詞的轉變,這是我國詩歌史上的一個重大變革。在隋代的詩壇、樂壇上,尚未具備這一變革的條件”。《研究》不同意隋代說,而將詞體產生的時代定于初盛唐之間。指出,初盛唐之間,民間對于歌詩與歌詞進行廣泛的嘗試,詞體的產生,不僅因其具有固定的長短句格式,還因其開始了由歌詩向歌詞的轉變。書中以敦煌傳辭《蘇莫遮》為例,證實這一問題。同時,《研究》還指出,詞之由“濫觴”到“定體”是一個長過程。認為:初盛唐之間民間歌詞創(chuàng)作,僅是草創(chuàng)階段。中唐以后,文人才士踴躍參加創(chuàng)作,對此新興詩體進行一番改造、利用,這一新興詩體才逐漸在格式上趨于定型,并在意境創(chuàng)造及藝術表現手法上形成一整套獨特的“法則”。因此,關于詞的起源問題,《研究》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詞體興起于初盛唐,至中晚唐時期,進一步發(fā)展成熟。這一結論,我以為當是切合歷史事實的。
近代以來,有關研究工作還處于拓荒階段,劉堯民的《詞與音樂》是第一部將詞與音樂結合在一起進行研究的專門著作。但此書畢竟是三、四十年前的作品,在觀點、材料乃至研究方法上,都有“更新”的必要?!堆芯俊氛撛~與音樂,注重宏觀的透視,兼顧微觀的體驗;研究藝術特質,探尋藝術發(fā)展規(guī)律,同時接觸到許多實際問題。例如詞的體制問題,詞的樂曲形式問題以及詞體演變等問題,書中都有專門章節(jié)進行深入探討。兩部專著相比較,將不能不承認“后來居上”。
(《詞與音樂關系研究》,施議對著,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一九八五年七月第一版,〔平〕2.60元,〔精〕4.1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