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綠煤》的文本分析

陳銀燕　張　東

摘要《紅顏綠煤》是內(nèi)蒙古作家武翔奉獻給當代文壇的一曲窯道山藏悲歌，講述了一個主人公如何一步步克服怯懦，戰(zhàn)勝困難，最終走向成熟的故事。

關(guān)鍵詞成長；符號矩陣；心理分析；想象界；象征界：實在界

在中國當代文壇，礦工題材是一個較少被涉獵的領(lǐng)域，而以史詩性的筆法將礦工生活鑄成長篇的更為少數(shù)。作為反映當代礦工生活的系列小說之一，內(nèi)蒙古作家武翔的長篇作品《紅顏綠煤》，以解放初期到肅反運動約十年的時間為展現(xiàn)背景，以銅柱一家的生活、愛情、生死和奮斗的歷程為敘述核心，記述了新中國時期礦工們的奉獻和犧牲，藝術(shù)化地再現(xiàn)了平民老百姓在苦難生活面前的原始韌性和悲劇意識。

一、格雷馬斯符號矩陣解析小說人物

撇開這部小說表層和背后龐大的社會斗爭與意識形態(tài)背景，從微觀個人層面來看，它講述的是主人公“我”如何一步步克服怯懦，戰(zhàn)勝困難，最終走向成熟的故事。所以站在微觀主體立場，我們可將其視為一部青春小說、成長小說。成長的第一步是性別意識的覺醒，即“我”與書中眾多女性的感情糾葛；而最終成人。靠的是個人主體意識的確立，即：將生父閹割，將“閹割恐懼”(拉康)徹底轉(zhuǎn)嫁給生父。我們可以用符號學(xué)和敘事學(xué)家格雷馬斯(A.J.Greimas)的符號矩陣(semiotic rectangle)來探索故事背后的基本情節(jié)。符號矩陣理論即：“一個結(jié)構(gòu)內(nèi)部可以有相互對立的兩項，X和反x，如黑與白的對立；也可能出現(xiàn)并非如此強烈卻更具普遍性的對立項，非x，如紅、黃、藍等：還可以發(fā)現(xiàn)一種非反x，即非黑色的東西?！?/p>

于是，小說的敘事就變成了6對關(guān)系(x與反x、反x與非x、非x與非反x、x與非反x、x與非x、反x與非反x)之間相互交錯與編織而成的網(wǎng)絡(luò)。當然。實際故事遠比這個矩陣表述得更為復(fù)雜精妙，但權(quán)且作為論述依據(jù)。如果將這部小說的主人公“我”視為“x”，那么胡家的宿敵寇二必為“反x”；“非反x”作為x的幫手，無疑是與胡家榮辱相關(guān)的王猛；“非x”則名為中立者，實為反x的幫手，這個角色我鎖定為出場不多但在情節(jié)發(fā)展中分量甚重的白馬團姚團長姚遠峰。

先看x“我”與反x寇二，“我”和家人與流氓無賴寇二之間的斗爭與沖突從未停止，這是一對“你死我活”的、貫穿小說始終的尖銳對立。這種斗爭不只包括權(quán)力、金錢的爭奪，尤其包括對女性占有權(quán)的爭搶。從“我爹”從寇二手中贏回“我媽”到嫂子秋蘭差點遭到寇二強暴，可以說，寇二雖然狡猾得難以對付，但“我爹”、大哥、“我”在與寇二的周旋中一直處于上風(fēng)。最后寇二被閹割，他在“我”眼中反而成為勝者。因為小說末尾暗示反x才是x的真正父親。再看反x寇二與非x姚團長，反x要想與x對立。必會尋找?guī)褪?，這就是姚團長，當然在他背后是更為宏大復(fù)雜的中國那個年代政治運動的風(fēng)云變幻。姚團長頭一回亮相，是在剿匪戰(zhàn)役中充當了堅定有力的拯救者角色；可是第二回出場．卻無意中成了寇二的幫兇，片面相信“上頭”的指示，從而被寇二的巧言令色所迷惑。接著是非反x與非x，也就是王猛與姚團長之間，存在著明無暗有、虛實相間的政治對立。這在姚團長的第二次出場，即“我爹”被囚，王猛停職反省，姚團長接替王猛職位時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二、弗洛伊德兒童成長心理分析理論解讀“尋父”與“弒父”情節(jié)

根據(jù)弗洛伊德對兒童成長心理的分析，一個男孩要成長，首先要面對的是在家庭內(nèi)部對女性占有權(quán)的爭奪，其極端形式是殺父娶母。作為成長小說，很明顯，家庭內(nèi)部與“我”形成“情敵”關(guān)系的，首先是“我爺爺”，他有一天可能會從后草地回來與“我”爭奪慈愛的奶奶；其次是“我爹”，“我”為了保護經(jīng)常被強制與父親發(fā)生性關(guān)系的柔弱的母親而常常與“我爹”發(fā)生直接的暴力沖突；再次是大哥，小說開頭部分很明顯地描寫了剛剛長成的“我”對大嫂秋蘭的莫明依戀甚至有性的吸引，“我”甚至為此都疏遠了自己的大哥。我們可以看到，主人公有明顯的戀母情結(jié)：“我抱住奶奶，聞到奶奶身上的乳汗馨香。募地，記憶泛起兒時在媽媽懷里的甜蜜。那時候陽光全都是金黃色的，媽媽的身上也散漫著乳汗的馨香，土崖下果林里，媽媽和我捉迷藏，樹葉蒿草里隱藏的再深，我也會憑著她身上獨特的馨香尋到的。撥開綠葉兒，媽那碎紅色衣角一閃，我的眼睛就會一亮。”又如“我抱起我的小棉被心里挺酸楚，這二年和秋蘭一個屋里就伴，睡在一條炕上，每天．聽秋蘭講故事，聞著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馨香入睡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有點舍不得，立在地上不動……”作者憑借他敏銳的嗅覺(實際是一種心理感覺)，表達了他對奶奶、媽媽、大嫂的強烈依戀之情。

三、拉康想象界、象征界、實在界三角形解析具體場景

在這部小說中，筆者認為有些很有意味的場景，它們在樹立主人公男性意識的過程中，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場景舉例：

那一夜，我沒睡好。我返來倒去地想：是不是媽另有私情，我搭了誰呢?在那個年齡，我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假若媽媽真的有私情，我既為媽媽的私情羞恥，又急切地想知道生身之父是誰?我情愿相信媽媽的說法，我搭了媽媽，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才睡去。

如果用拉康的想象界、象征界、實在界三角形(拉康認為人格由這三部分組成，人的行動受這三者的相互作用支配。)來分析這個場景的話，從中可以看到，一開始，媽媽受到爹的搶白，無言以對。由此可以看到，在找到生父，完成身份確認之前，主人公“我”只能陷于無能與無知的地位，最后又流于想象界的幻覺之中。男孩在長大成人之前，如果沒有自己較強的實力做后盾，則無法與家中的其他男性相抗衡，達到“衛(wèi)母”的目的?！拔仪樵赶嘈艐寢尩恼f法，我搭了媽媽，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才睡去。”這標志著只有當“我”從實在界轉(zhuǎn)位到想象界，才得以暫時緩解眼前的矛盾。推動這個變化產(chǎn)生的重要人物是奶奶，她代表著封建家長的絕對權(quán)威。在這個場合中，“我”只有依靠別人的庇護，依賴女性的保護，才能暫時擺脫困境。但這樣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蝸居于想象界的主觀幻覺之中，于現(xiàn)實情況毫無裨益。那么什么才是男孩長大的“正途”呢?其實．只有借助女性這面鏡子，才能照亮主人公內(nèi)心深處的性別意識，激發(fā)他身內(nèi)蘊藏著的、強大的、有待開掘的力量。小說的題目是“紅顏綠煤”．本身就暗含著男女之間相輔相成、相互確認的關(guān)系。

女人是男人生命成長中不可缺少的對立面和支撐點?！拔摇弊非蟮谋緛硎窍笳髦駪賽鄣牧蛀愊迹瑓s不小心墮入劉芳設(shè)置的欲望陷阱，小說暗示“我”后來和托婭走到了一起。林麗霞可望而不可及，這不只是由于書中其他人一再提及的“階級不同”的原因．更因為精神之愛本就像水中花、鏡中月，早晚會煙消云散。也如同《平凡的世界》中的男主人公一樣，最終失去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拔摇苯K于和托婭結(jié)合，暗示了“我”最終對草原母親的禮贊與皈依。

四、結(jié)語

總之，從“弒父”的完成到找到新的母親，主人公“我”終于真正地長大成人。在這個并不單純的成長故事的背后，作者以小見大，通過微觀個體的生命歷程展現(xiàn)了廣闊的社會歷史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