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萍
摘 要:頑童是兒童文學文本中最典型的人物形象,張揚游戲精神的頑童形象蘊含著豐富的深層心理內(nèi)涵,包括頑童形象的兒童心理內(nèi)涵、作家創(chuàng)作心理內(nèi)涵及讀者接受心理內(nèi)涵。
關鍵詞:兒童文學 頑童 心理內(nèi)涵 游戲精神
頑童是兒童文學文本中最典型的人物形象,他們在“玩”與“頑”中沖破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種種限制,釋放了童年生活特有的激情,以其豐富而獨特的想象,張揚著可貴的游戲精神。頑童形象有如兒童文學寶庫中的一顆鉆石,在新世紀的陽光下必將從多角度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而頑童形象的游戲精神背后隱藏著深廣的心理世界,包括兒童心理、作家心理以及讀者心理,其中內(nèi)涵值得深入解讀探討。
一、形象主體的心理基礎
從兒童心理的角度來說,兒童就是頑童。在頑童的“玩”與“頑”的外在形象之下蘊含著豐富的深層內(nèi)涵。作為關心兒童成長的成人應該努力探尋頑童的游戲精神背后的心理世界。心理學家皮亞杰以其富有挑戰(zhàn)性和啟發(fā)性的研究為我們打開了兒童神秘世界的大門。
(一)游戲是兒童的天性
兒童在游戲中認識世界,在游戲中通過動作進行學習。蘇聯(lián)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曾說:“游戲——這是一扇巨大的、明亮的窗子,正是通過這扇窗子,關于周圍世界的圖景、概念的令人賞心悅目的光流,才照射到了兒童的精神世界。”游戲促進了兒童思維與行動的結合,鞏固與擴大概念與技能,為他們探索新的復雜客體提供強大的動力。兒童在游戲中充分表達自己的意愿、經(jīng)驗和情感。生命力遭受制約與壓抑的兒童本能地通過象征性游戲?qū)で笊芰康钠胶?“對男孩子來說,打斗、比武、追逐、叫喊、爬在地上,爬在樹上,成為司令、成為爸爸,甚至當惡魔、模擬暴力、槍斃、殺人竟至都是‘可以的。對女孩來說,裝扮、化妝、成為美女、成為女王、模擬成親、養(yǎng)兒育女也都是‘可以的?!盵1]兒童還在游戲中表達渴望長大的精神向往。班馬認為頑童形象體現(xiàn)一種“走向成熟”題旨,是一種“自我發(fā)現(xiàn)”,“兒童逐漸擺脫以自己為中心看世界的態(tài)度,以種種行為代價(可笑的、痛苦的),獲得能夠用別人的觀點來看待事物,從別人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這一能力,從而領悟到自己在社會整體中所占有的位置?!眱和谟螒蚓裰凶非笾胂笾械淖晕覍崿F(xiàn),追求著生長,向往著成熟。如頑童們玩的海盜游戲、強盜游戲等投射了兒童對成長的向往。
(二)兒童任意邏輯思維具有獨特魅力
皮亞杰指出:“自我中心的思維必然是任意結合的?!盵2]所謂“任意結合”,即不懂事物的聯(lián)系有其內(nèi)在根據(jù),把兩件毫不相干的事物(或現(xiàn)象)按照主觀意愿任意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由于兒童自我中心思維使他們從自己的感覺出發(fā),以自己的感覺為尺度,根據(jù)自己的看法來判斷一切事物。這就勢必使兒童產(chǎn)生任意結合的邏輯思維,于是可以理解為什么兒童喜歡七十二變的孫悟空、有著不同尋常外表的長襪子皮皮、背上有螺旋槳的小飛人卡爾松;以及為什么兒童喜歡津津樂道于皮皮的吹牛:中國小朋友五月到十月不吃東西,母牛飛進火車吃三明治等等;津津樂道于西游記中那些天馬行空、無邊無際的幻想,一個猴子能從石頭里蹦出來,翻個跟斗十萬八千里,念個口訣就能上天下海入地,七十二般變化隨心所欲。這些都是以任意邏輯思維創(chuàng)造出來的,符合孩子們的思維習慣,他們甚至會覺得那簡直就是自己想出來的東西。
(三)兒童的好奇心源于“前因果觀念”
好奇心也是頑童突出的心理特征。兒童的好奇心源于“前因果觀念”,皮亞杰曾仔細地研究過兒童的因果觀念,提出兒童的“前因果觀念”與原始人的因果觀念是對應的。[3]與原始人一樣,兒童心目中沒有“偶然”的觀念,他并不知道客觀的因果關系,認為一切事物都是有目的的,都是按照一個既定的計劃事先安排好了的。既然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那么一切事物的發(fā)生就都必須有其原因,就一定能找出其中的“為什么”——這就是兒童式的“好奇心”的基本特征,也是他們一個勁地問“為什么”的直接契機(他要給自己在經(jīng)驗中遇到的現(xiàn)象找出原因)。頑童的好奇心極具典型性。他們樂于嘗試、樂于探險,喜歡新奇的東西。如《窗邊的小豆豆》中的頑童豆豆就有著太強的好奇心,從來不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課堂上。她喜歡聽打開課桌的“叭噠叭噠”聲,就不停地打開、關上、又打開、又關上,反復不停。同學們都在安靜上課,她卻站到窗邊和外面的藝人聊天,等到藝人離開后,又和屋檐下的燕子“談心”。
(四)兒童以狂放的幻想追求心理真實
狂放的幻想,在本世紀之所以能被世人所認同,是因為在當代文化思潮影響下,人們對心理真實要比對現(xiàn)實世界的真實更關注。孩子眼中的世界本來就是不受理性、邏輯制約的幻想世界,對現(xiàn)實真實的無視恰恰符合孩子的心理特點。當兒童處于思維的混沌狀態(tài),物理世界和理智世界、心理世界是混淆不分的,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在不同的空間和時間里暢游無阻。美國當代臨床兒童精神分析學家貝特爾海姆運用精神分析的方法對童話進行了研究,他指出很多出現(xiàn)心理問題的青年人往往是因為在童年期過早接受僵硬現(xiàn)實而被剝奪魔力幻想的人,兒童必須要經(jīng)過一個相信魔力的階段,而富于想象精神的童話故事是向兒童提供魔力的最好資源。[4]
以上可見頑童形象游戲精神的價值與意義就在于順應兒童的天性,滿足兒童身心的需求,它是對兒童特有獨立生命狀態(tài)的承認與尊重,也是對生命本質(zhì)、人類天性的一種回歸。
二、創(chuàng)造主體的心理動因
文學創(chuàng)造的主體作為美的體驗者、評價者和創(chuàng)造者,其創(chuàng)作心理也值得探討。兒童文學研究者簡齊提出:“同兒童個性結構的最接近的類似物并不是魔法師的心靈結構,而是藝術家的心靈結構?!盵5]套用簡齊的話,創(chuàng)造頑童的優(yōu)秀兒童文學作家的心靈結構是兒童個性結構的最近的類似物。筆者認為作家與兒童個性結構的最接近的心靈結構中最重要的就是游戲心理。而作家的游戲心理在頑童形象的創(chuàng)作中的體現(xiàn)有兩種方式,第一,作家從自己的童年經(jīng)驗體驗頑童的游戲心理,投射到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之中,這同時又隱含著補償自身童年的個人心理。第二,寫作是作家的游戲,游戲精神是作家創(chuàng)作心理的最高追求。
所謂童年經(jīng)驗是指人們從兒童期的生活經(jīng)歷所獲得的體驗(包括印象、感受和記憶)。游戲是兒童主要生活經(jīng)歷之一,也是他們品嘗心理快樂的捷徑。游戲經(jīng)驗無疑是人們一種寶貴的童年經(jīng)驗,是主體經(jīng)過內(nèi)在體驗后在心靈上鐫刻下的印記。雖然,成人已告別了童年,不再迷戀兒時玩過的游戲,但游戲所帶來的快樂卻根本無法忘懷。正如現(xiàn)代精神分析學大師弗洛伊德在談及文學創(chuàng)造與游戲沖動的關系時所說:“當人長大后,他便停止了游戲。表面看來,他己經(jīng)丟棄了來自游戲的樂趣。不過,任何知道一點人的精神生活的人都會意識到,要丟棄曾嘗試到的樂趣,是再難不過的了。的確,我們丟不掉一切;我們只是以一件事來代替另一件事……因此,當人長大并停止做游戲時,他所做的,只不過是丟掉了游戲同實際物體的聯(lián)系,而開始用幻想來取代游戲而已。”[6]創(chuàng)作頑童的作家們對童年游戲的快樂更是難以忘懷,馬克·吐溫說:“……我用心靈攝下的成千上萬張視像,只有早年那很清晰、最分明的一張留了下來?!盵7]這就是出自他筆下的《湯姆·索亞歷險記》和《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美國作家狄揚在1955年美國紐伯利兒童文學的受獎演說時表述的進入兒童文學的方式,其實也正是作家將游戲心理投射到頑童形象的創(chuàng)作中的方式:“為了喚回兒童時代的本質(zhì),我們只有深入而又深入地穿過神秘的本能的潛意識層,重返自己的兒童時代。我想,如果能夠到達最為深層、最為根本的地方,重新成為從前的那個孩子,就會經(jīng)由潛意識,與具有普遍性的兒童相逢。這時,只有在這時,才可以開始為兒童寫書……為兒童創(chuàng)作時,理所應當?shù)膽撘宰约簝?nèi)在的兒童時代為本,而不是以成人的記憶為本,這是單純而又明快的邏輯?!盵8]因此對作家來說,天才不是別的,就是童年能夠自由地重現(xiàn)和恢復。作家通過對自身內(nèi)部的挖掘,返回自己生命的身心本體狀態(tài),在深層的無意識之中喚醒、提取、呈現(xiàn)出了兒時游戲時所感受到的那處自由和快樂,并將這自由和快樂投射到頑童的創(chuàng)作中,才能創(chuàng)造出生氣勃勃、自由靈動的頑童形象。
頑童的創(chuàng)作者還出于對自己游戲童年的留戀或遺憾心理,表現(xiàn)對兒童現(xiàn)實生活的補償。林格倫童年時內(nèi)心渴望的就是不受管制、伸張正義、高興快活,她認為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就是把自己童年渴望讀到的書寫出來。因此在她的作品《小飛人卡爾松》中的“小家伙”和實際生活中的普通孩子一樣,充滿幻想,渴求友誼和玩伴,但卻孤獨、膽怯、懦弱,心底里又潛藏著自尊和要強——小飛人卡爾松其實就是由小家伙的幻想而生出的人物??査捎赂?、大膽,爭強好勝、甚至大夸海口,自以為是“天下第一飛行大王”、“天下第一建筑大王”、“天下第一蒸汽機大王”、“天下第一玩笑大王、惡作劇大王”,表現(xiàn)出“小家伙”被壓抑了的另一半自我的本質(zhì)與天性??査蓭ьI“小家伙”飛來飛去,搭積木,玩游戲,幫助“小家伙”實現(xiàn)了自己的幻想與愿望,使貧乏平淡的生活變得新鮮、奇特、自由,富于冒險的刺激性,“游戲伙伴”的狂野性也給兒童的心靈欲求以補償。鄭淵潔創(chuàng)作的補償心理更為突出,既有從沒有玩的童年表現(xiàn)為大玩的創(chuàng)作的補償心理,也有對兒童現(xiàn)實生活的補償。鄭淵潔這樣表白自己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我希望我的童話能使孩子們快活,能驅(qū)除他們身上的老氣還希望他們有個性,有幽默感,想象力豐富。[9]于是他們都用頑童無休無止、充滿樂趣的游戲來補償現(xiàn)實生活中在功利教育制約下的兒童對游戲的渴望與期待。
游戲精神是形成人類審美態(tài)度的一個重要來源,每個人自小首先就通過它來獲得身心的快感與平衡。當寫作是作家的游戲時,游戲精神就是作家創(chuàng)作心理的最高追求。兒童文學理論家班馬認為:“真正純粹的兒童文學作家,正是在于游戲性心態(tài)超人地得到了特別的發(fā)展,以至許多真正透露兒童氣息的神使天成式的作品,往往產(chǎn)生于一種‘戲作的心理狀態(tài)之中,寫作的本身,對作者的本體來說則己是一種溶為一致、合為一念的游戲性快樂,這并不是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不認真態(tài)度,而正是絕少道學氣的游戲精神可能產(chǎn)生的真正兒童氣,它暫時丟棄了思辨,丟棄了法則,升起了本體中狂野的想象的玩鬧的情緒,實際深藏著兒童美學的規(guī)律。”[10]事實上,許多部精妙絕倫的兒童文學作品并非出自一個個“要教育兒童,提升兒童思想境界”的偉大構想,也并非要求作家正襟危坐、冥思苦想,也許只要留存一點點游戲精神,帶著一點點“游戲心態(tài)”,便能催生一部童趣盎然的好作品。如膾炙人口的《愛麗絲思漫游奇境記》的雛形,就是卡洛爾帶著朋友家的三個女孩去劃船,一邊劃一邊順口編出來的。作品只是為了滿足三個小淘氣的要求,讓他們在劃船時玩得更開心、更快樂,作者創(chuàng)作時并沒有處心積慮地設計作品的結構和寓意。這部作品是作者疏遠成人社會、親近兒童生活的情感的自然流露,正是作者與兒童情感的天然接近,使《愛麗絲漫游奇境記》這部作品成為充滿游戲氛圍的經(jīng)典之作。而林格倫的經(jīng)典名作《長襪子皮皮》則是她在為病中的女兒解悶時編出來的。在這里作家“遠離了正襟危坐的固有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丟開了束縛思想與心理的傳統(tǒng)的功利目的,在一種很輕松很隨意的狀態(tài)中將久積于內(nèi)心的審美情感自由地釋放和表達出來”[11]。一個成人作家有可能越是除卻功利性,通過對主體的自我挖掘,而也越能借心靈的原生,接近、溝通兒童心靈。作家在這種“游戲性寫作心態(tài)”下的“體驗”已不是對另一兒童客體的模擬,而成為一種對自身深層意識中含有原始意味和沖動的感受,那他也同樣在很深的程度上重新回到了童年情感的“玩”的游戲精神。19世紀俄羅斯偉大的文學批評家別林斯基有一句名言:“兒童文學作家應當是生就的,而不是造就的。”一個“生就”的兒童文學作家,他總是具有這樣的心理素質(zhì):隨時都能以輕松愉快的心態(tài)進行創(chuàng)作,自由自在地聽從心靈的驅(qū)遣,表達自己的心象世界和生活體驗,以游戲心態(tài)寫作。從這個意義上說,頑童形象的創(chuàng)造更需要“生就”的以游戲精神進行創(chuàng)作的兒童文學作家。
三、接受主體的心理機制
兒童文學作品中的頑童贏得了眾多的讀者,也為文學接受研究提供了新的內(nèi)容。瑞典著名心理學家烏拉·龍克薇絲說:“關于皮皮的故事,我的理解是這是一種釋放?!盵12]兒童讀者閱讀頑童時,不由產(chǎn)生的是同構與釋放心理。在兒童讀者那里,頑童形象讓小讀者愛不釋手。孩子們總是由衷地喜愛這些和他們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性格心理、習慣愛好甚至弱點缺陷非常貼近的人物形象。小讀者們也從他們的藝術創(chuàng)造中找到了自己,找到了朋友,找到了精神樂園,徜徉于其中,能夠從中感受到生命自身強烈的氣息、新鮮的活力,生命在成長過程中所勃發(fā)的朝氣,所釋放的能量。在藝術的世界中,小讀者們已經(jīng)和湯姆、哈克、艾麗絲、小彼得、長襪子皮皮們?nèi)跒橐惑w了。每一個小讀者都會充分調(diào)動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游戲經(jīng)驗,產(chǎn)生強烈的認同感、參與感,并加以補充、豐富、聯(lián)想和想象,使情感愿望得以實現(xiàn),從而獲得極大的滿足和享受。
在現(xiàn)實生活中,孩子本身力量弱小,各種能力較差,又受到家庭和學校雙重制約,不可能像湯姆那樣到小島上去當海盜,不可能像皮皮那樣一只手舉起一匹馬,更不可能像卡爾松那樣一按肚皮上的開關就能飛進飛出。但孩子們卻有夢想,像愛麗絲一樣在想象中漫游奇境,創(chuàng)造奇跡。即使最老實、最聽話的孩子,內(nèi)心都潛藏著種種不平凡的、神奇的幻想和欲望,想在天上翱翔,想到海底探寶,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探索世間奧秘,想當英雄創(chuàng)下驚天動地的業(yè)績,讓老師、同學、朋友刮目相看。這種愿望是那樣強烈,時時在心底里蠢蠢欲動。有時孩子分不清想象與現(xiàn)實的區(qū)別,就真的做了錯事,闖了大禍。但不能因此就否認和壓抑孩子們的正常感情、合理的欲望及豐富的想象,更不能剝奪他們以閱讀文學作品來獲得的一種替代性、補償性滿足的權利。事實上,在愿望不可能實現(xiàn)的條件下,通過頑童形象獲得一種替代性、補償性的滿足,是欲望的升華、心理的宣泄、精神的調(diào)節(jié)和情操的陶冶,對心理健康十分有益。他們自由馳騁豐富的聯(lián)想、想象和幻想,和湯姆、哈克們一起縱情地玩;和湯姆一起迷失于幽深的山洞,執(zhí)著地尋找出口,經(jīng)歷由極度的失望到鼓舞人心的希望的情感歷程;還可以到艾麗絲的兔子洞里去經(jīng)歷忽而變大、忽而變小的奇遇;還可以跟著彼得·潘飛到永不長大的“永無島”,去認識笑聲化成的仙女、梳頭的美人魚及“鐵鉤子”胡克和“嘀嘀嗒嗒”的鱷魚;或者到皮皮的只發(fā)糖果的學校去參觀,到卡爾松的屋頂上去看“不明飛行物”……在湯姆、皮皮們的身上,感受生活多么豐富,天地多么廣闊,做人多么自豪。小讀者們在湯姆等人身上實現(xiàn)了自己在現(xiàn)實中無法實現(xiàn)的理想和愿望,達到主客同一、物我兩忘的境界。同時在情感的交流往復中,又把他們身上那種健全的活力、新鮮的血液注人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使自我變得更豐富、更充實、更完整。閱讀頑童的小讀者們平時所不能實現(xiàn)的有關“能”與“力”的夢想也在頑童的身上得到了釋放,釋放了生命的能量,緩解了情感的沖突,擴張了自我,創(chuàng)造思維能力獲得了開發(fā)。在動態(tài)的語言和豐富的視覺形象誘導中體味到游戲的樂趣,滿足他們渴望自由、自主與力量的心理。
而成人讀者也能從頑童的閱讀中獲得莫大的快樂?!巴昕鞓返慕K結使童年情緒成為成年人最發(fā)自內(nèi)心的宗教情緒,追憶童夢則成為成年人尋找精神家園的基本內(nèi)容之一?!盵13]成人讀者們像創(chuàng)造頑童的作家一樣,忘不了從游戲中獲得的快樂,于是在頑童這里,成人讀者重溫童年游戲的快樂。而且“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可以回顧他在兒童時代做游戲的曾經(jīng)懷有的那種熱切認真的態(tài)度,他可以將今日外表上嚴肅認真的工作和他小時候做的游戲等同起來,丟掉生活強加在他身上過分沉重的負擔,而取得由幽默產(chǎn)生的高度的愉快”[14]。除了以上之外,成人讀者身處于急邃發(fā)展變化中的現(xiàn)代社會,深深地體驗到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壓力,高樓大廈對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隔離,社會競爭、快節(jié)奏生活給人帶來的緊張氣氛,他們感到壓抑煩躁,而在充滿力量、自由與快樂的頑童那里,成人的焦慮與煩惱也并得以釋放。
綜上所述,從心理機制看,頑童形象揭示了游戲?qū)θ祟愑绕涫莾和闹匾饬x;游戲是兒童的天性,游戲心理也是作家創(chuàng)作與讀者接受頑童形象的心理基礎。從兒童心理的角度來說,兒童就是頑童,而每一個成人也都曾經(jīng)是頑童。方衛(wèi)平說,童年不僅僅只是幼稚的、不成熟的,它還聯(lián)系、融合著歷史的古老、現(xiàn)代的年輕和未來的無限可能。單純正寄寓著無限,稚拙中透露出深刻[15]。而頑童可視為童年精神的代表,也聯(lián)系著歷史與生命。正如加斯東·巴什拉所說:“愛夢想的孩子是怎樣的宇宙存在啊”[16],頑童以兒童心理思維與游戲精神表現(xiàn)了兒童的生命本質(zhì),引領人們回歸生命本體。
注釋:
[1]班馬:《前藝術思想》,福州: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1996年版,第528頁。
[2][3]雷永生:《皮亞杰發(fā)生認識論述評》,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93頁,第210頁。
[4]舒?zhèn)?丁素萍:《20世紀精神分析學對童話文學的新闡釋》,外國文學研究,2001年版,第128頁。
[5][奧]弗洛伊德:《弗洛依德論創(chuàng)造力與無意識》,孫凱祥譯,北京:中國展望出版社,1986年版,第43頁。
[6][美]H·加登納:《藝術與人的發(fā)展》,蘭金仁譯,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6年版,第28頁。
[7]鄭光中:《幼兒文學教程》,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8年版,第32頁。
[8]朱自強:《兒童文學的本質(zhì)》,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95年版,第324-325頁。
[9]鄭淵潔:《兒童文學選刊》,1982年,第3期,第77頁。
[10]班馬:《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與構想》,武漢:湖北少年兒童出版社,1990年版,第102-104頁。
[11]劉緒源:《兒童文學的三大母題》,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95年版,第154頁。
[12]韋葦:《世界童話史》,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210頁。
[13]湯銳:《兒童文學本體論》,南京: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1995年版,第41頁。
[14]閻景翰:《寫作藝術大辭典》,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40頁。
[15]謝芳群:《文字和圖畫中的敘事者》,武漢:湖北少年兒童出版社,2003年版,第72頁。
[16][法]加斯東·巴什拉:《夢想的詩學》,劉自強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76年版,第161頁。
(蘇萍 福州 福建兒童發(fā)展職業(yè)學院 350025)
現(xiàn)代語文(學術綜合) 2009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