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美榮
李大釗是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先驅,是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他的道德、學問和文章影響和哺育了五四時期一代先進青年。1927年4月28日,李大釗慘遭反動軍閥殺害。那么,是誰出賣了這位革命領袖?他又是如何遇害的?殘殺烈士的兇手伏法了嗎?
一
1949年2月2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北平市軍事管制委員會正式接管了國民黨北平市警察局。當天,朱文剛奉命帶領8名警察和中央警衛(wèi)團一個班的戰(zhàn)士前去接管功德林監(jiān)獄。他此時的職務是北平市公安局郊七分局局長,工作區(qū)域位于現(xiàn)在的北京市朝陽區(qū)。
被留用的國民黨警察局舊警察帶著朱文剛等人逐處清點物品。走進一間大房子時,朱文剛一眼看見靠墻擺著一個龐大的鐵架子。朱文剛曾當過山東省淄博縣縣長和縣公安局長,他知道這是絞刑架,外國人處決犯人時喜歡用的洋刑具。在接管前,他初步了解了一下這座監(jiān)獄的歷史。這里原來是一個叫“功德林”的廟宇,清朝時被改為“順天府習藝所”。民國二年被改為宛平監(jiān)獄。北洋軍閥時期,功德林是段祺瑞執(zhí)政北京時的一所“模范監(jiān)獄”,又稱“京師第二模范監(jiān)獄”。從北洋軍閥到國民黨統(tǒng)治時期,這里曾關押、迫害過許多革命黨人及進步群眾。
絞刑架的底座是木質的,框架是黑森森的鐵軌做成,同時可以絞殺兩個人。朱文剛用手晃晃絞刑架,發(fā)覺紋絲不動。他問身旁一名舊警察:“你們這個監(jiān)獄用這個大家伙處決過死刑犯?”
“沒有……我在這當差的時候沒用過……”留用舊警察知道朱文剛是局長,忙躬身回答。
“哦,你知道什么時候用過?”朱文剛繼續(xù)問。
“聽說絞死過共產黨首領李大釗,那以后好像沒再用過……”
朱文剛心里一驚,認為自己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絞死過誰?”
“李……”留用舊警察見朱文剛瞪著大眼睛,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不敢往下說了。但是朱文剛已經非常清晰地聽見了“李大釗”這三個字。
“看好它。你們把這絞刑架給我看好了!聽見沒有?”朱文剛一邊對舊警察厲聲說著,一邊騎上自行車匆匆趕往位于前門公安街16號的北平市公安局去匯報。局長譚政文聽了他的匯報后,馬上又趕往彭真(時任中共北平市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匯報。彭真馬上意識到,殺害李大釗的絞刑架是一件革命文物,于是立即通知市政府文物部接管組的人員,并指示市公安局文保組的民警配合文物部接管組的人員,把絞刑架從功德林監(jiān)獄運到北平故宮午門的北平歷史博物館(中國國家歷史博物館前身)。
由于這座絞刑架是北平市文物部接管組接管的第一件文物,又是殺害革命先驅李大釗的兇器,所以被編為:0001號。
1959年夏天,中國革命博物館建成,作為國家一級革命文物,這座絞刑架被移到革命博物館珍藏;直至現(xiàn)在,它仍然占據(jù)著重要展位。
二
1951年6月5日,一封蓋著“絕密”紅戳的信封擺在了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長兼?zhèn)刹樘幪庨L馮基平(后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長、北京市副市長、中央調查部副部長等職)的案頭,他拆開來,五行豎排文字映入眼簾:
馮副局長:
本部房產管理所中統(tǒng)特務分子閻振郎反映:原李大釗同志被害之主謀人,即當時張作霖之偵緝處長吳郁文,化名吳博哉,現(xiàn)在住在北京后門鼓樓灣x號,希望迅速調查處理為荷。
此致敬禮
中央人民政府鐵道部公安局
“真是及時雨,正愁找不著殺害李大釗的兇手呢!”馮基平馬上把任務布置給了偵查處副處長狄飛(后任公安部第12局局長)。狄飛拿著密函回到處里,叫來偵察員溫振海悄悄授命:“這是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一定要秘密進行調查,僅限你一個人知道,調查情況直接向我匯報?!?/p>
“放心吧處長,我知道輕重!”
第二天一大早,溫振海就騎著自行車來到了鼓樓地區(qū),混在人群里在鼓樓內外的街上轉悠,銳利的眼睛卻把走過的各家各戶的門牌看得真真切切。
舊鼓樓大街有沒有一個叫吳博哉的老頭?民警拿來了戶口底簿,翻到舊鼓樓大街4號時,發(fā)現(xiàn)有一個叫“吳博齋”的人:69歲,漢族,北京市密云縣人,職業(yè)欄里寫著“老人”,其余欄目里都空著。
“吳博齋”?與密函里提到的“吳博哉”只差一個字,年齡也差不多,有譜!
溫振海心里想著,離開派出所徑直奔了舊鼓樓大街,站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端詳了一會4號的院門,然后支好自行車進了院子??礃幼?,這里是一個大雜院,東、西、南、北屋都住著人家。如果這房子過去是吳博哉的,解放后歸政府分配了,那么,可能會把最好的北屋給他留下。于是他徑直奔了北屋。門沒鎖,他敲了敲門,沒人答應。他接著敲,并且高喊:“于永奎,于永奎是住在這嗎?”溫振海隨口編出一句話。
“這院子里沒你要找的人!”
溫振海循著聲音看去,屋子東側有一張床,床上歪躺著一個老頭,聲音就是這個老頭發(fā)出來的。他外表很老,眼神卻并不老,透著一股鋒利。
溫振海走出四合院,在門外碰到一個人。溫振海忙問他:“北屋那個老頭姓什么?”“姓吳,都叫他吳老頭,是個拐子,好幾年出不了門了?!睖卣窈M浦孕熊嚬者M了附近一個胡同,見胡同里幾位大爺大媽坐在那里聊天,他站在一邊聽了會兒,就把話題引到了這一帶住著的名流顯貴上了:“可不怎么著?我們這一帶還真有名流,l號院子里住過前清的舉人,4號院子的吳老頭以前也是個大官兒。”一個大爺聽了溫振海的話后說。
“是嗎?吳老頭是什么大官兒?”溫振海忙問。
“聽說給張作霖張大元帥效過力。”
“對!那陣子他可神氣了,毛料衣服大皮靴。鬧小日本的時候,他也是京城憲兵隊的頭頭!現(xiàn)在不神氣了,一條腿也拐了,走不了路了,自打解放就沒見他出過院門。”一個大媽接過話去說。
溫振海心里踏實了,回處里就向狄飛作了匯報。聽了溫振海講述的情況,狄副處長樂呵呵地說:“好啊!干得不錯,這邊查敵偽檔案的同志也大有收獲?!?/p>
三
原來,狄飛安排溫振海去秘密調查后,馬上又叫來另外幾名調查科的偵察員,讓他們從接管下來的敵偽檔案中查找線索。就在溫振海見到那個歪躺在床上的老頭時,這邊的同志也有了重大發(fā)現(xiàn),他們在1927年國民黨北平市警察局一份關于授獎晉級的檔案里發(fā)現(xiàn)了吳郁文的名字。吳郁文當年任京師警察廳偵緝處處長,因在調查抓捕李大釗等人的行動中有功,與京師警察廳總監(jiān)陳興亞受到張作霖的特別獎賞,陳興亞被授予陸軍中將,吳郁文晉升陸軍中將銜,并被授予二等文虎勛章。
為了充分掌握證據(jù),狄飛又組織人力,提審在押的國民黨北平市警察局有血債的舊警察和中統(tǒng)、軍統(tǒng)特務分子,他們證實了吳郁文有兩個別名:吳博齋、
吳博戰(zhàn)。有人還提供了吳郁文的照片,并揭發(fā)了其累累罪惡:任京師警察總監(jiān)署偵緝處長和北平警察局保安警察第一隊隊長期間,參與了捕殺、迫害共產黨人和進步人士的活動,其中尤以鎮(zhèn)壓“一二·九”學生運動突出。他親自指揮保安警察在王府井大街南口鎮(zhèn)壓愛國學生,先后逮捕中國共產黨黨員及愛國青年共14名,送交日寇憲兵隊及京、津偽法院處理。
案情匯報到了彭真那里,彭真認為:證據(jù)確鑿,又罪大惡極,應該立即抓捕吳郁文。他要求北京市公安局嚴格按照共產黨的政策辦。他說,李大釗被害是歷史案件,必然涉及不少當年在京師警察廳供職的人,應該抓主要人物,小兵小卒就不要抓了。于是,最后確定抓獲四名殺害李大釗的主要兇手——京師警察總監(jiān)陳興亞、京師警察廳偵緝處處長吳郁文、副處長雷恒成、京師警察廳司法處長蒲志中。
1951年6月20日,一輛綠色吉普車停在了舊鼓樓大街4號院前。執(zhí)行科科長楊永宣帶著幾名同志走進了院子。那個老頭依然歪躺在床上,見進來幾個警察,他立即明白了什么,費勁地直起了身子。
“你是吳郁文嗎?”楊永宣問。
“是,”吳郁文毫無表情,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你是抓捕殺害我黨先驅李大釗的主謀,現(xiàn)在逮捕你!”楊永宣正色道。
“可是我走不了路?!眳怯粑娜耘f毫無表情。
“那也得跟我們走!”楊永宣說完,和幾名民警一起,連架帶托,把吳郁文弄到車上。
4個主要兇手剛抓到了一個,另外3個的調查任務自然又落到了溫振海身上。他感到壓力不小,正在這時,原京師警察廳司法處處長蒲志中主動投案自首了。
北京解放后,特別是鎮(zhèn)反運動開始后,蒲志中深知自己過去的罪孽,整日坐臥不安的,怕被人民群眾揭發(fā)出來鎮(zhèn)壓。他的驚恐被孫女察覺了。他的孫女當年是北京市公安局民警,她發(fā)現(xiàn)祖父整天心事重重的,聯(lián)想到祖父解放前曾在舊警察機關就職,就詢問原因,祖父說自己任京師警察廳司法處處長時,審訊過李大釗。她聽后果斷地說:“你必須去自首!”接著就帶著祖父到了位于王佐胡同的北京市公安局偵查處投案自首。
4個主要兇手到案了一半,溫振海滿懷信心地開始查找京師警察總監(jiān)陳興亞和偵緝處副處長雷恒成。這兩個人可比找吳郁文復雜多了,溫振?;舜蟀肽甑臅r間,找遍了京城各個角落,最后得知這兩個人都在解放初期逃離北京,去了上海。他馬不停蹄地趕到上海,上海市公安局的接待人員告訴他一個喜訊:“鎮(zhèn)反開始后,陳興亞被群眾揭發(fā)了出來,不久前已經被我們抓獲了,正在審理中。”但是對于雷恒成,上海方面卻一點兒不掌握情況。
為此,上海市公安局組成了專門力量投入了查找雷恒成的工作。第二年,也就是1952年10月,終于在上海市重慶北路一座二層小樓里抓住了化名藏匿的雷恒成,在交代了參與抓捕李大釗等人行動后,于1953年4月26日,被押赴刑場執(zhí)行了槍決。
在此案中罪行最嚴重的吳郁文,因為被捕前就患病,雖被判處了死刑,但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并沒有馬上執(zhí)行死刑。而是先為他治病。但是因為其久病床上,并且年事已高,1953年5月17日死在看守所里。
四
1927年4月6日清晨。北京東交民巷使館區(qū)路靜人稀,一輛轎車匆忙駛入荷蘭使館的大門。車上下來的是安國軍總司令部外交次長吳晉。迎接吳晉的是使館區(qū)領袖公使歐登科。吳晉是奉安國軍總司令張作霖之命前來秘訪歐登科的。
吳晉與歐登科秘密接洽后,匆匆離開荷蘭使館。兩個小時后,平素只有金發(fā)碧眼外國人的東交民巷里,突然涌進300多名中國警察、憲兵和便衣偵探。領頭的是京師警察廳偵緝處處長吳郁文。
頭天夜里,在張作霖授意下,京師警察廳總監(jiān)陳興亞召集偵緝處長吳郁文、副處長雷恒成、司法處長蒲志中、總務處長王鐵錚、督察處長邢砥中、行政處科長吉世安、內一區(qū)署長祝瑞麟、憲兵隊長傅長瑞、保警處負責人等,在京師警察廳會議室內制定了查抄范圍:“凡屬外人居住處所,除有容納黨人及宣傳赤化證據(jù)者外,一概不得侵害自由安全?!蓖瑫r,吳郁文以京師警察總監(jiān)署的名義擬定了公函:“蘇聯(lián)使館兩院舊兵營內密存大槍2000支……準予派武裝警察進入搜捕,屆時不要阻攔和干涉搜捕行動?!庇晒げ烤滞ㄖ藮|交民巷的外國巡捕。
接著,行動總指揮陳興亞宣布:“在偵緝處處長吳郁文有效指揮調動下,藏匿于俄使館兵營內之共產黨機關情況業(yè)已查明,行動在即。囚匿于俄館兵營之共黨分子不在少數(shù),故需兵力如下:偵組處派出200人,內一區(qū)警署抽100人,保警處抽140人,憲兵隊抽100人。行動時,除去蘇聯(lián)人及婦女,蘇聯(lián)使館內之中國人,一律抓住帶回審問。此次行動事關重大,特組織總指揮部,以確保抓捕行動成功,我宣布:偵緝處長吳郁文任行動總指揮官;督察處長邢砥中任副指揮官。各路人馬一律聽從吳總指揮官的統(tǒng)一調遣?,F(xiàn)在由行動總指揮官吳郁文分派任務?!?/p>
吳郁文站了起來,將地圖鋪開:“總監(jiān),諸位。總監(jiān)命我充任行動總指揮官,我愿為此次行動成功盡犬馬之勞。現(xiàn)匿于俄館兵營內的共黨機關分布情況已經查明,共黨機關均在俄兵營北樓內,李大釗一家在兵營路西的一洋房里。南樓是第三國際辦公地點。此次行動的目標是北樓內的所有房間以及共黨首領李大釗住的洋房,除洋人外,兵營內所有國人都在抓捕之列。會后12個行動小組組長各自拿取一份地圖,明日照圖索人?!?/p>
吳郁文把抽調的540人以偵緝處200名便衣警察為主要力量,分為12個小組,每個小組都由一名偵緝分隊長和憲兵中小隊長負責,把身著制服和全副武裝的憲兵分散到12個組里。其中2個小組由吳郁文親自指揮,專門抓捕李大釗;8個小組由雷恒成和內一區(qū)警察署長祝瑞霖指揮,抓捕兵營內所有中國人,另外2個小組由司法處長蒲志中指揮,在警察總署收押人犯。
為防止蘇聯(lián)使館抵抗不開門,吳郁文還特別命令偵緝處第一分隊長南寶祥挑選了10名身強力壯的便衣警探。遇到蘇聯(lián)使館閉門不開時,10個壯漢便抱在一起把門撞開。
除此之外,吳郁文還派偵緝分隊長張良臣率領100名警察,外加保安警察80人,把守蘇聯(lián)使館外圍,防止使館內有人跳墻逃跑。
吳郁文向荷蘭公使歐登科遞交了親自擬定的公函。
歐登科瀏覽了一下公文。其實,不必看他也早就清楚了,吳晉清晨秘訪的內容,比公文上豐富細致得多。不僅如此,應張作霖的請求,兩天前的4月4日,歐登科召集各國公使舉行了一次秘密會議,會上對查抄共產黨人躲避的蘇聯(lián)使館一事達成了一致:“此乃中國內政之治安問題”,“中國內部之事,應由中國自行處理,使團方面概不過問”。
歐登科代表使館公使團在公
文上簽了字,并通知使館區(qū)捕房:“有中國軍警入界,勿得攔阻?!?/p>
吳郁文手一揮,300多名全副武裝的軍警分頭散開。少部分人到遠東銀行、中東鐵路辦事處和庚子賠款委員會搜查,而絕大多數(shù)軍警都目的明確地直奔蘇聯(lián)使館。
蘇聯(lián)使館的大門緊閉,吳郁文手一揮,有人上前用力敲打大鐵門,無人應答。吳郁文的手又揮動了一下,10個彪形大漢抱在一起,用身體作木樁,強行撞擊大門。蘇聯(lián)使館工作人員甘布克高聲阻止無效,拔出手槍對空鳴了一槍。槍聲未落,大門被撞開,軍警們抓住甘布克,一擁而進。吳郁文看了一眼手中的一張地圖,一指西院的門口,軍警們又撲向了西院——蘇聯(lián)使館也并非目的,目的是使館西院的俄國舊兵營,因為那里面住著一年前搬進來的國共兩黨北方區(qū)委機關——中共北方區(qū)委機關和國民黨北京市黨部機關,這兩個機關的負責人是李大釗。
槍聲,加上突然闖進來這么多軍警,舊兵營院子里頓時亂了起來,國共兩黨的機關工作人員不堪束手被擒試圖逃離,但因為院里院外都層層設有軍警,大家相繼落入魔爪。
李大釗牽著女兒的手走出辦公室。工作人員們匆忙躲藏著,混亂中,吳郁文高喊:“不要放走一個!”
李大釗拉著女兒快步走進兵營北樓二層靠東的一個套間里,坐在一張椅子上,把女兒攬在腿邊,握著那把手槍,一句話不說。不多時,樓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然后是上樓的皮鞋聲,聽聲音,來的人不少。“不要放走一個!”吳郁文的吼聲傳到李大釗和女兒耳中。喊聲未落,軍警蜂擁而入,一個警察奪下李大釗的手槍。偵緝處長吳郁文走到李大釗跟前:“如果敝人沒有認錯的話,你就是李大釗先生吧?”
“對,我就是李大釗。”李大釗坦然、平靜地回答。
“好,那就先委屈一下李先生了,請跟我們到警察署吧!”吳郁文的話雖然顯得彬彬有禮,但聲音卻帶著陰森和狠毒。
有人上前把李大釗全身上下搜了一遍,然后捆綁上,簇擁著下樓。臨下樓時,李大釗回身無言地看了一眼女兒。
軍警們強行逮捕了李大釗、路友于、譚祖堯等國共北方革命黨人30多名,以及李大釗的妻子趙紉蘭及女兒李星華、李炎華、譚祖堯的未婚妻李婉玉等,另外還有攔阻搜查的甘布克等15名蘇聯(lián)使館工作人員。
五
京師警察廳在逮捕李大釗中起了鷹犬的作用。李大釗在被段祺瑞政府通緝后,京師警察廳竭盡全力探尋李大釗的下落。
1926年9月的一天,吳郁文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話筒,是警察廳總監(jiān)陳興亞打來的:“吳處長,北郊警察區(qū)屬發(fā)現(xiàn)了共產黨的案子,你馬上派人過去幫助審理。”
吳郁文馬上派偵緝二隊隊長王景有和四隊隊長楊恩華帶人趕去協(xié)助。王景有和楊恩華到了北郊警察區(qū)屬,見區(qū)屬的警察正在審問拷打一個人。這個人是北郊區(qū)署北苑分署的警察在北苑西南一個村子的東口抓到的,從他身上搜出了一些共產黨的宣傳印刷品。由于經不住拷打,這個人承認自己是中共北平市黨部的交通員,叫李大成,并供出了中共北苑支部負責人的名字。吳郁文立即命令王景有和楊恩華立即逮捕中共北苑支部那個負責人,嚴加審訊。結果,這個負責人也招供了。
吳郁文感到那個交通員和中共北苑支部負責人身上還有油水可榨,于是與蒲志中親自審訊。吳郁文對李大成說:“你如果給我們幫忙,要官給官,要錢給錢!還能繼續(xù)給李大釗當交通員,好好想一想吧,是合作還是抗拒。合作呢,大家都有好處;不合作呢,一條路,站著進來,躺著出去?!?/p>
酷刑加上利誘,李大成的骨頭軟了,答應與吳郁文合作。吳郁文給他規(guī)定,以后每次從兵營里出來送信時,先給吳郁文打電話,確定與吳郁文派去的特務的見面地點,將信件交由特務檢查、抄錄。萬幸的是,被李大成出賣的信件大都是給北京各學校黨支總的中共北方區(qū)委機關報《政治生活》。
吳郁文還根據(jù)李大成描述的舊兵營內詳細情況,動手繪制了一張地圖,圖上標明:國共兩黨機關設在兵營北樓;南樓是蘇聯(lián)第三國際組織(總部設在莫斯科);李大釗及眷屬住在舊兵營路西的洋房內。逮捕李大釗時,軍警就是根據(jù)吳郁文畫的這張圖實施抓捕的。
1927年3月下旬,陳興亞把李大釗藏在蘇聯(lián)使館舊兵營的情況報告給了北京政府和奉系軍閥張作霖。張作霖立即向使館領袖公使歐登科提出查抄蘇聯(lián)使館,抓捕革命黨人的要求。
在李大釗入獄后的第6天,也就是1927年4月12日凌晨,一場突如其來的鎮(zhèn)壓在中國大地開始了,血雨腥風從上海開始,淹沒了1927年中國的春天。臺灣歷史學家曾毫不掩飾地總結說:“此次北京政府搜查俄國使館的結果,更促成國民黨在南京清黨的決心?!笔Y介石密電張作霖:“將所捕共黨即行處決,以免后患?!?/p>
李大釗蒙難的那個春天,“曠代逸才”楊度憂心如焚!且看他在李大釗被捕后的時間表:
4月6日,派長子前往東交民巷觀察,驚悉大釗先生等眾人被捕;
9日,以張作霖所聘的“政治討論會專職委員”身份前往出席會議,并與人議決將“李大釗黨案”移交法庭審理以避免被軍法濫判;
10日,與司法總長等人同往安國軍總司令部面見張作霖,陳述將此案移交法庭的理由。
期間,他還曾兩度派其長子前往京師警察廳探視李大釗并密傳消息。他甚至毅然變賣了京城的寓所“悅廬”,將所得4500銀圓悉數(shù)交出以充營救費用。
然而,4月28日上午11時,特別法庭不顧各界人民和社會輿論的強烈反對,突然宣判李大釗等20名革命者死刑。下午1時,李大釗等20人,被荷槍實彈的士兵押解到西交民巷京師看守所里一個龐大的絞刑架下。
這個絞刑架是段祺瑞政府從意大利進口的,據(jù)說曾在1919年絞殺過一次人犯。
用這個洋刑具絞殺李大釗這樣德高望重的學者和教授,大規(guī)模地迫害共產黨人,激起了社會上的極大反響,也充分反映了軍閥倒行逆施的本性。
李大釗身著棉袍,淡定自若地在敵人的鏡頭前留了最后的一張照片,從容地看了看風中搖曳的絞索,大步蹬上了絞刑架。從容就義,時年38歲。
人格高尚的李大釗的圣像在絞架上的定格,使素不言變的楊度一下子變了。是的,正是崇高的死喚醒了沉溺的活,使救國志不泯的楊度不再抱守他那殘缺的“君憲夢”,他幡然變成革命黨的同路人并最終成為其中的一員。
歷史是不會原諒那些劊子手的,1951年6月20日,吳郁文被抓捕歸案。吳郁文對策劃、抓捕李大釗的罪行供認不諱,人民法院根據(jù)他所犯罪行,判處其死刑。之后,殺害李大釗的主要兇手陳興亞、雷恒成、王振南等相繼落網(wǎng),逐一伏法,這是對李大釗等革命先烈的一個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