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體勝
(華南師范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晚明陳士元易學思想探繹
劉體勝
(華南師范大學 政治與行政學院,廣東 廣州 510631)
陳士元是晚明著名的經(jīng)學大家,其易學肯揚象、占,注重發(fā)明《易》中陰陽消長、治亂存亡之幾和中道思想,力主“由象而鉤幾”的治易理路,體現(xiàn)出“匯解易象”、“比類明義,象理互通”和“以經(jīng)注經(jīng),以史證經(jīng)”等特點。此外,他還對《易經(jīng)》的異文進行了蒐集和考訂,捃摭了散佚的多家易說。這些在易學史上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陳士元;易經(jīng);象與占;易道
陳士元,字心叔,明湖廣應城(今湖北應城)人,生于正德十一年丙子(1516),①卒于萬歷二十四年丙申(1596),②是晚明時期著名的經(jīng)學大家。陳氏一生著述頗多,凡數(shù)百卷,堪稱“一代著述之富,自楊升菴、朱郁儀外,定推士元”③。據(jù)今流傳下來的相關(guān)著述觀之,士元涉獵甚廣,既苦心研索經(jīng)、子之學,又詳考夢占、術(shù)數(shù)之秘,出入儒釋道三教,學問非常淵博。而在陳氏龐雜的學術(shù)思想體系中,其易學研究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并得到了如四庫館臣、潘雨廷先生等易學名家的推重。但因為種種原因,學界相關(guān)的研討還甚少。茲不揣淺陋,以陳氏所著《易象勾解》與《易象匯解》二書為基據(jù),對其學進行探繹,錯謬之處敬請方家教正之。
如果按照四庫館臣“兩派六宗”的劃分標準來分梳晚明的易學,象數(shù)易無疑是主流。而象數(shù)易在晚明的勃興,又是與其時的易學和哲學思潮緊密關(guān)聯(lián)的。在明代,朱子易學影響深遠,始終占據(jù)著易學的正統(tǒng)地位,是官方易學之典范。朱子易學注重象數(shù)和義理的統(tǒng)合,④所以在晚明師心尚虛的滾滾哲學思潮中,象數(shù)易一直具有其存在和發(fā)展的合法性理據(jù),仍然主導著其時易學界的研究風向。而另一方面,與明代中晚期心學大行其道的潮流相應,其時的易學界亦刮起一股否棄象數(shù)、徑以狂禪釋易的治易之風。這種研易路向,無疑會引起那些尊奉朱子易學為圭臬的主流研易者的反對。⑤此外,王學在晚明雖一時勃興,占據(jù)著思想界的主流,但反對的聲音亦從未真正消失過,一直伴隨著它的發(fā)展和流布。因此,在晚明反對王學、王學的自身流變及糾偏王學末流等諸種思潮的合力作用下,⑥其時的象數(shù)易應運興起,一時蔚為大觀。
陳氏易學正是晚明這一易學思潮的典型反映。士元治易理路一直都很明確,即主張由顯明的易象而通幾微之道。職是之故,他非常注重易象的發(fā)明。他對易象的研究和董理,主要集中體現(xiàn)在《易象匯解》和《易象鉤解》這兩大著作之中?!兑紫髤R解》的寫作在前,與《易象勾解》一起構(gòu)成了陳氏易學的姊妹篇,二書可相互印證、參發(fā)。而必須指出的是,此二書在注解風格和研易路向上又有明顯的差異。士元對此有一個明確的說明:“往余為《匯解》兩卷,括其大凡,而舊所謬承,尚闕質(zhì)問者,茲則述之簡篇。”⑦簡言之,《易象匯解》主要是對易經(jīng)中的繁復易象進行分梳和歸類,側(cè)重于對易象進行概括性的解釋,“括其大凡”,故曰《匯解》。而《易象勾解》則不同,它屬于隨經(jīng)注疏之類,側(cè)重于對經(jīng)文的易象進行條分縷析,力圖以易象引發(fā)經(jīng)意,故名《鉤解》。
在易學史上,自王弼提出“得意而忘象”⑧之說、一掃漢象之后,徑談義理而忽略甚至否棄象數(shù)的流風一直占據(jù)著易學主流。至明中晚期,受心學思潮的影響,不言象數(shù)而直接談論義理的研易者更是多如繭絲牛毛。在《易象鉤解》一書中,士元首先就對這種舍棄象數(shù)、占筮而奢談虛玄義理的詮釋理路進行了有力地辯駁,并提出了自己的一套易學主張:
嗚呼!使四圣不因卜筮而作易,惟欲立言垂訓,則畫卦揲筮也何為哉?⑨
昔者伏羲則河圖為六十四卦,是為先天易。文王系彖辭,周公系爻辭,是為后天易??鬃釉?“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今觀泰、否、剝、復、損、益、夬、姤之相次也,陰陽消長治亂存亡之幾微矣。先儒傳注,論義理不論禍福,慮人以卜筮淺易也;發(fā)明彖爻,非不顯著,而取象之由則略而不論。夫文、周系辭觀象以闡吉兇,占者玩辭稽象以定趨避。朱晦庵、張南軒善談《易》者,皆謂互體、五行、納甲、飛伏之類,俱不可廢,豈不豁然于蓍變而歉然于傳注哉?蓋文、周彖爻,雖非后世緯數(shù)瑣碎,拘拘互體、五行、納甲、飛伏也,而道則無不冒焉。傳注者惟以虛玄之旨例之,有遺論矣?!^,曲也,轉(zhuǎn)取也,本無所見,引物而旁通者也。若夫陰陽消長、治亂存亡之幾,其何能解哉?⑩據(jù)上引文可見,士元繼承了朱熹對《易》書性質(zhì)的判定,認為易經(jīng)與他書不同,本為伏羲等四圣因卜筮而作,圣人的“立言垂訓”是通過“畫卦揲筮”的形式加以顯現(xiàn)的。所以,陳氏認為,對易學史上這種只重義理而舍棄“取象之由”、“不論禍福”的流風積習是理應加以大力辯駁的。具體而言之,他的觀點主要包含以下內(nèi)容。
其一,士元據(jù)《易》更四圣的傳統(tǒng)說法,認為從《易》之起源和成書過程上看,先有先天易而后才有后天易。而先天之易又本于象數(shù)——“則河圖為六十四卦”,如此則研易者若僅僅依據(jù)后天之易而奢談義理,當然就是一種舍本逐末的不當做法。這是從先天易和后天易的關(guān)系角度來加以批評的。
其二,從結(jié)構(gòu)來看,《易》與他經(jīng)頗為不同:包含卦畫、文辭及揲筮等。此即《系辭》所謂的《易》之為書,辭、變、象、占四者之說。士元認為,實際上辭、變、占皆與象密不可分:“文、周系辭觀象以闡吉兇,占者玩辭稽象以定趨避。”辭因象而系,變因象而出,而吉兇趨避之占亦據(jù)觀象、稽象而得以闡論和斷定。此外,從易學史來看,易經(jīng)詮釋的權(quán)威如朱熹和張南軒,他們皆謂漢易之取象體例俱不可廢。故易象是易經(jīng)詮釋的根本,是不應舍棄的。
其三,陳氏以朱熹“《易》本卜筮之書”的觀點為據(jù),進而主張畫卦揲筮、闡吉兇、定趨避諸事皆為《易》之內(nèi)容和功能。甚至可以說,卜筮更為根本,是圣人作易的一大目的:不管是先天易還是后天易,其實質(zhì)都是四圣“因卜筮而作”;即使文、周系辭觀象亦是為了“吉兇趨避”的目的。故占筮和易象一樣,亦為《易》所本有的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士元指出,若不通過象數(shù)而空談虛玄之道,或只談義理而不論占筮、吉兇禍福,“惟以虛玄之旨例之”,那就是偏廢了《易》之本有的內(nèi)容,把《易》之功能和意義大大縮小了。
陳氏易學所言之易道,可具體分梳為兩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陰陽消長”之天道,二是“治亂存亡”之人道。而無論天道和人道,又皆蘊藏于《易》之易象及文辭之中。士元認為,文、周所系之辭,其根源雖然并不是后世那般繁瑣的象數(shù)體例,但亦并非無“取象之由”,與象數(shù)無關(guān):“雖非后世緯數(shù)瑣碎,拘拘互體、五行、納甲、飛伏也,而道則無不冒焉”。另一方面,他又認為,易道之特征是“微”、“本無所見”。故欲得幾微之易道,必須探索易之文辭;而文辭之根據(jù)又在象數(shù)。如此,陳氏治易的理路明白地顯露出來:由象數(shù)而通辭,由辭而通道。所以,探研易象為治易之基礎(chǔ)。若否棄象數(shù),則“本無所見”的“陰陽消長、治亂存亡之幾,其何能解哉”?士元欲用“象”來轉(zhuǎn)取、旁通《易》所蘊之幾道。這即是陳氏悉心闡揚的“鉤解”之義。
既然認為易象是研易得幾之根本,士元必悉心加以研討之。陳氏易學的主要價值和貢獻亦在于此。首先,士元從整體上對易象進行了分梳和歸類。具體而言之,他依據(jù)《周易》,把易象歸納為天象、地象、人象、身象、獸象、木象、宮室象、衣象、食象、器象、政學象、《說卦傳》象、《大象》、數(shù)象等諸類。在此易象分類的基礎(chǔ)上,士元又聯(lián)系《易》之文辭,從整體上對每一類的具體易象進行了解釋。茲舉一例以見之。
曰沙,需九二:需于沙。曰泥,需九三:需于泥,井初六:井泥,震九四:震遂泥。曰穴,需六四:出自穴……曰幽谷,困初六:入于幽谷。曰渫,井九三:井渫。曰泉,井六五:寒泉。曰干,漸初六:鴻漸于干。曰濡,賁九三:賁如濡如,既濟:濡其尾,未濟:濡其首,坎在其中矣。需、井、既濟,俱上坎;困、未濟,俱下坎;賁、漸二三四俱互坎;震三四五互坎。?
象數(shù)派釋《易》有一個基本預設,即斷定文辭與象數(shù)之間有著內(nèi)在的對應關(guān)系。但《易》的文辭所涉甚廣,故為解釋文辭而致使象數(shù)體例愈演愈繁,象數(shù)體例的使用也越來越游離不定,甚至解釋同樣的文辭而所用的體例竟截然相反、相互矛盾。一種理論若想取得成功,它必須精簡且無任何相互矛盾之處。故象數(shù)易發(fā)展至魏晉,實已積弊難返,待王弼振臂一呼,頓時分崩離析。士元雖主象數(shù),但在思路上與前賢又有所差異:他從整體上對易象進行分類、考量,這就保證了取象體例的確定性和精簡性。如上引文之例,其釋需、井、既濟、未濟、賁、漸諸卦之相關(guān)文辭,皆以坎象釋之,就頗為合理和簡易,使人嘆服。竊以為,陳氏這種理路實為我們今天詮釋易經(jīng)提供了一個可行的新典范。
士元注《易》,其一大特點是“比類明義,象理互通”?。如注《需》之九三曰:“《需》與《漸》皆有待義。需于郊、于沙、于泥,由平原而水際,水際非人所安也。漸于干、于磐、于陸,由水際而平原,平原非鴻所安也。皆以三為危地,需三近坎,故曰寇至;漸三互坎,故曰御寇。坎為盜,不其然乎?”?士元把需、漸二卦貫通起來,歸為一類,并且因據(jù)坎象對此兩卦文辭進行釋解,精簡而令人信服之。不但如此,陳氏還從現(xiàn)實世界中的人和鴻安處之理出發(fā),對兩卦的卦義進行了詮釋,合情合理。這是其由象而鉤幾、象理互通之主張在治易實踐中的顯現(xiàn)。
陳氏注《易》的第二大特點是,多用漢易體例。前文已言之,自王弼一掃漢象以降,后世研易者對漢易象數(shù)多有忽視,如《正義》和《程傳》亦是如此。受此流風影響,宋明時期的不少治易者對京氏易多有排斥,認為不過是卜筮之學耳。而士元力排眾議,認為這實乃一種偏見。他認為,《易》本就是卜筮之書,圣人立言垂訓,皆基于畫卦揲筮。故京房易雖講占筮,但占筮本就是易學本有的內(nèi)容,我們不應擯棄之。此外,易學權(quán)威如朱子也認為易之取象有所自來,反對易象為假設之說。所以,“夫京房之學,授受有自,而《易傳》存其概耳……安知非太卜之所藏者耶”??
正是對京氏易的辯誣和推崇,士元注《易》時多取用京氏的取象體例。如京氏的八宮說、納甲、五行、飛伏、卦氣之類,在《易象鉤解》一書中屢見之。士元的《履卦·彖辭注》即明顯地體現(xiàn)了這一點:
按《京氏易傳》,履自艮卦而入,世在九五,積算起庚子,星位起熒惑,卦氣候六丙,宿位降壬申,卦之吉兇考于三,爻之升降止于四?!淖贼奕?,艮為虎。庚子,震之始也,震動為履,是為履虎?!瓋队址?,虎同類也,故曰不咥。?
除了取《京氏易傳》之說外,士元對漢易的卦變、變爻和互體等常見體例亦多應用。
陳氏注《易》的第三大特點,除多取用諸種象數(shù)體例外,還注重“以經(jīng)注經(jīng),以史證經(jīng)”,體現(xiàn)了他作為經(jīng)學家的一貫特點。如在《易象鉤解》中,陳氏多稱引《左傳》、《禮》、《書》、《詩》諸經(jīng)。茲舉數(shù)例以見之:
古者諸侯建國,大夫受邑。諸侯之下士視上農(nóng)夫,食九人。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君十卿祿,天子之大夫視子男,大國之卿視小國之君,諸侯之卿視天子之大夫,食兩百八十有八人。三百戶,舉全數(shù)也。?
《考工記》:周人上輿有六等之數(shù),皆以衛(wèi)名。是輿亦可稱衛(wèi)也。?
《周官·大行人》:三饗三問三勞,皆王接諸侯之禮也。?
《子夏易傳》作“碩鼠”?!秶L》曰: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記》曰:夫婦和,家之肥。是巳巽體安順,四居巽下,陰柔得正,家之所由以肥者也。故有富家之象。?
《周禮》珍圭以征守,以恤兇荒是也。?
又《左傳》宣公八年,始用葛茀。?
《洪范》曰:炎上作苦。此卦上坎伏離火,上六居卦之上,故有苦節(jié)之象。?
離為文明,有光象。君子謂九三,在坎中。坎月之光,受離日之輝以為光,《咸有一德》之義也。?
在易學史上,有四庫館臣所謂的“以史證經(jīng)宗”。此派發(fā)軔于焦、鄭而創(chuàng)立于干寶,其后李光、楊萬里發(fā)揚光大之。士元在《易象鉤解》中時或稱引楊誠齋,故其治易理路也明顯地受到了誠齋易學的影響,體現(xiàn)出參證史實的特點。如其注《屯》之六三曰:“三杰從漢,因虞得鹿也。項羽霸楚,即鹿無虞也。知此幾者,其惟君子哉?”?又如其《離》九四之注云:“此爻義峻辭嚴,圣人立天下之大法也。謂九四剛臣不能安分,突然而來,以侵偪乎柔中之五,則受莫大之罪。……古有焚刑,刑人之喪,不居兆域,不序昭穆,焚而棄之,莽卓是已。”?
士元生當明季衰亂之世頗有觀感焉,并積極地思考醫(yī)治之方。這在其易學中多有體現(xiàn)。如在《易象鉤解·自序》中,士元明確地表達了他的憂思:“孔子曰:‘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今觀泰、否、剝、復、損、益、夬、姤之相次也,陰陽消長、治亂存亡之幾微矣?!睋?jù)此,陳氏不僅僅關(guān)注易中陰陽消長的天道,對社會的治亂存亡之道更是用心在意。他固然對易象情有獨鐘,加以殫精竭慮地發(fā)明,主張由象而通道,但其研易的旨趣一直都很明確:鉤解易中之道,得易中“陰陽消長、治亂存亡之幾”。精研易象,其目的無非是為了求道獲幾。陳氏認為,社會的“治亂存亡之幾”,其要在有憂患意識并防范小人。故其注《坤》之初六曰:“履霜而知堅冰至者,見微也。圣人愛君子而憂小人。乾初勿用,慮其始也;坤初堅冰,防其終也?!?又如其《解》上六之注曰:“一卦六爻,而去小人者居其五。狐者,小人之妖媚者也;拇者,小人之微賤者也;隼者,小人之鷙悍者也;負乘者,小人之僭竊者也。當解之世,而圣人猶加防焉,其思患也深矣?!?因此,士元的注易實踐實際上是包含著他的深深憂思和理想情懷的。
《易》本就蘊含著尚中的思想,士元由此而認為,中道實為圣學相傳之要:“中也者,圣學相傳之要也。執(zhí)中之說,開于堯舜,備于皋謨箕范,而莫詳于易:內(nèi)卦之中,六十有四;外卦之中,亦六十有四,得其中則吉,失其中則兇。此學易者所當玩也。”?士元言“得其中則吉,失其中則兇”,雖與易卦之事實有所不合,但從義理的角度言之則無疑是合乎易之精神的。他進而主張,研易者應當明曉易中的“時中”思想:“事不過中之謂節(jié),事協(xié)于中之謂極。初上二爻,孔子皆以不知責之。然則學易者,豈可不知時中也乎?”?中道的思想,在陳氏注解易之爻辭常常有所體現(xiàn)。如其注《大壯》九二曰:“九二因中得正,曰貞吉者,許之也。九四不中不正,曰貞吉者,戒之也?!?綜上所述可見,陳氏易學之精神,無疑仍是正統(tǒng)儒家式的。
陳氏易學大力肯揚易之卜筮功用,注重發(fā)明易象,主張由象數(shù)而通理,這在宋明易學史上都是有積極意義的。如四庫館臣就對此作了較高的評價:
然其謂易以卜筮為用,卜筮以象為宗,則深有合于作易之本旨。故所論雖或穿鑿,而犂然有當者為多,要勝于虛談名理、荒蔑古義者矣。?
潘雨廷先生亦非??隙ā兑紫筱^解》一書的價值,認為陳氏所取之象十九本自《說卦》,皆合于義;全書解經(jīng)之法甚正,可作為研究漢象的階梯。?此外,儒家的主流研易者特別注重闡揚易中之義理,而對于易中所涉之吉兇、禍福,常常進行道德主義的解釋,認為吉兇禍福的由來和判定皆在于是否遵循了儒家的道義,而對易之占筮多有忽略或鄙棄。此蓋受到儒家一貫主張的“善易者不占”之精神的影響。士元繼朱子易學而起,肯定易本具有的卜筮內(nèi)容和功能并大力闡揚之,這無疑是對高揚理學和心學的宋明易學的一種重要糾偏和補正,還《易》之本來面貌。雖然我們不能由此說陳氏易學已跳出了儒家道德主義的范囿,但它至少在宋明易學中加入了一些占筮的因素,對其后的易學發(fā)展有推進作用。
此外,陳氏易學在易學史上還有另一大貢獻,即對《易經(jīng)》異文進行了蒐集、考訂,并捃摭、輯佚了散失的多家易說。這些研究,其價值是不容低估的。
在易學史上,易經(jīng)異文的問題一直是易學研究中最根本性的、也是最需要厘清的難題,是其他相關(guān)研討的基礎(chǔ)。特別在當代易類文獻大量出土、涌現(xiàn)的背景下,對易經(jīng)異文進行大力探討顯得尤為重要。陳士元早在明代即已輯佚《易經(jīng)》異文,可謂開后世經(jīng)典異文輯佚工作的先河,其成果及其開創(chuàng)之功我們亦要予以客觀肯定。
注 釋:
①[明]陳士元:《孟子雜記·自序》,商務印書館 1937年版。
②關(guān)于陳氏的卒年,傳世文獻的記載互有出入,筆者推定應為萬歷丙申。詳見拙文:《陳士元的經(jīng)學》,載于郭齊勇等:《宋明時期湖北的儒學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
③ 《光緒應城縣志》之卷十“儒林”。
④蕭漢明:《〈周易正義〉導讀》,齊魯書社2003年版,第11-35頁。
⑤參見朱伯崑:《易學哲學史》(第三卷),華夏出版社1995年版,第269-270頁。
⑥侯外廬等:《宋明理學史》,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下卷第二分冊。
⑦⑩[明]陳士元:《易象鉤解·自序》,商務印書館 1936年版。
⑧[魏]王弼著、樓宇烈校釋:《王弼集校釋》,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609頁。
⑨???????????????????[明]陳士元:《易象鉤解》,商務印書館 1936 年版,第 15,8,15,15,9,43,59,60,63,71,109,104,111,5,50,3,68 - 69,55,112,58 頁。
? [明]陳士元:《易象匯解·地象解》,今收入《湖北先正遺書·經(jīng)部》。
?? 潘雨廷著、張文江整理:《讀易提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308,309頁。
?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中華書局1965年版,卷五。
B248.99
A
1000-5455(2010)04-0148-04
2009-12-02
劉體勝(1978—),男,安徽六安人,哲學博士,華南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趙小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