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玲燕,呂云青
(中國地質大學 長城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笛卡爾的邏輯體系是從普遍懷疑開始,以我思為基點,以絕對完滿的上帝的存在為契機,逐步從懷疑中走出來,找到了認識真理性的標準——凡是領會得清楚明白的東西都是真的,為科學大廈奠定了基礎。
由于習慣勢力的作用、語言的誤用及理性自身的缺陷,人們心中存在著許多虛假的觀念,而這些虛假的觀念早已被人們的理性與感覺所接受,根植于人們內心之中,而為了去偽存真、正本清源,必須找到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法,于是產生了笛卡爾的“普遍懷疑”。
普遍懷疑是笛卡爾為了尋找無可懷疑的哲學基點所使用的獨特的方法,也是其邏輯體系得以建立的起點。他認為,懷疑“可以讓我們排除各種各樣的成見,也給我們準備好一條非常容易遵循的道路,讓我們的精神逐漸習慣脫離感官,并且最后讓我們對后來發(fā)現(xiàn)是真的東西決不可能再有什么懷疑,因此它的好處還是非常大的”。[1]10可見,他的普遍懷疑是通過懷疑舊見解來達到不可懷疑的真的認識。這與以往尋找真理的方法是不同的,既有別于經院哲學信仰主義的方法,又不同于懷疑主義的方法。正如黑格爾所說:“只有對顯現(xiàn)為現(xiàn)象的意識的全部領域都加以懷疑,只有通過這樣的懷疑主義,精神才能善于識別真理,因為它已不復寄望于所謂自然的觀念、思想和意見,不管他們是自己的或是別人的。”[2]
笛卡爾的懷疑從懷疑感覺開始。他認為通過感官得來的知識是不可靠的,對于那些即使只是曾經欺騙過我們一次的感覺都是不可信的;即便是手腳身體也可以是不真實的,因為在夢中這些都是可以如此真實的發(fā)生,所以夢是騙人的。笛卡爾的懷疑并沒有止于此,他認為事物的性質、廣延、數(shù)量、形狀以及物理學、數(shù)學等科學也都是可疑的,他甚至還假設上帝是個騙子,可見笛卡爾的懷疑是多么的徹底,這恰恰保證了其要尋找的科學體系基礎的有效性。
當人做出對一切都可以懷疑這一判斷時,“我在懷疑”(我在思考)是毫無疑問的。懷疑代表著思想,那么,當“我”在思想時,必定有一個思想者存在,“在思想者進行思考的時候,設想思想者不存在,這是矛盾的?!盵3]所以,領會到“我思故我在”是非常合理的。這樣,笛卡爾就發(fā)現(xiàn)了其哲學體系的第一原理,是以往任何懷疑主義的論斷都無法推翻的第一原理。在這里,與其說笛卡爾是從邏輯上推出這第一原理的,不如說是直觀感受到的:懷疑代表著思想,思想代表著存在;懷疑意味著懷疑主體的存在,思想意味著思想主體的存在,因而,“我思故我在”,“我思”與“我在”是同時并存的,并不存在推論關系。從表面上看,這個命題似乎存在著一個假設的大前提“一切思維者都存在著”,加之,這一命題(Cogito,ergo sum)中“ergo”常被翻譯為“所以”,因而常常被認為是一個三段論式的推論,其實,不如把“一切思維者都存在著”當作“我思故我在”的結論,把“我思故我在”當作直觀到的真理。
從這一命題,人們可以發(fā)問:為什么偏偏是“我思故我在”,而不能是“我散步故我在”?笛卡爾反駁道,因為在夢幻中像散步這樣的行為也可以貌似真實地展現(xiàn)出來,所以說,那個散步的“我”是否存在并不確定。而思想這一事實就不同了,當我思考“我在散步”是否屬實時,恰恰就證實我的存在。因此,只有“我思”才能真正證明“我在”。
“我思故我在”確立了阿基米德之點“我思”,可是卻沒有確定我思內容的真理性,這還需要上帝來作保證。笛卡爾在論證上帝存在時,認為“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從他們的效果上來證明,另一條是從他的本質或他的本性本身來證明。”[1]122-123從第一條路看,笛卡爾運用“原因必須大于或等于結果”這一原則,認為在不完善的我心中存在著一個絕對完善的觀念,而這一觀念不可能來源于自身,只能來自于一個在我之外的、超驗的、絕對完滿的實體——上帝;從第二條路看,他論述道:“我”十分清楚明白的認識到上帝的存在性包含于上帝的本質之中,并非像其它事物一樣,存在可以與本質相分離,而對于上帝來說,其本質包含存在,所以,上帝存在。認識到上帝的存在,為外界事物的存在和人們對外在世界知識的可靠性提供了堅實的保障。
在論證外在世界存在時,也運用了和證明上帝存在類似的方法,即從尋找外物的觀念形成原因入手。一方面,笛卡爾認為,由于自我不具備產生外在事物的觀念的功能,因此,外物觀念不可能由“我”產生;另一方面,上帝也不是外在事物觀念產生的原因,“因為神性善,他不會像笛卡爾為當作懷疑的理由而想象的那個好欺詐的惡魔一般行為。那么,既然神給了我如此強烈的心向相信物體存在,假使物體并不存在,他豈不欺哄人;所以物體存在”。[4]所以說,外在事物觀念的產生只能從這些外在事物本身去尋找,這樣外界事物的存在也被證明了,從而,完成了笛卡爾的理性沉思,其哲學體系也就相應地建立了。
笛卡爾從“我”的存在開始分析,把“‘凡是我們領會得十分清楚、十分明白的東西都是真實的’訂為總則”[1]35,對于這一真理標準,可能會有人質疑:到底什么樣的東西才會讓人領會得清楚明白?畢竟“清楚明白”是一類程度性的形容詞,此時還是清楚的,彼時就可能不是明白的;在某些人看來是清晰的,在另一些人看來就可能不是確定的。到底是什么保證你所接受的清楚明白的東西是真的?在笛卡爾看來,正是上帝的存在和人們心中的上帝觀念保障了你所接受的東西——自認為清楚明白的東西的真實性,因為上帝是全善的、全能的,他不會欺騙人,他完全有能力讓每個人都體悟到清晰確定的東西,同時也能保證它的真實可靠性。由此得知,上帝在笛卡爾哲學中與其說是帶有宗教意義的,不如說是對知識可靠性的保證。在此,涉及一個問題,即對于一個心中無上帝觀念的徹底的無神論者而言,如何理解此處的“清楚明白”?如何在笛卡爾的意義上理解知識可靠性的保證?當然,這并不意味著由于人們對“清楚明白”的觀念領會的不同,就出現(xiàn)真理性認識標準的任意。其實,笛卡爾所謂的“清楚明白”是與其使用的直觀的方法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直觀強調的是“專注的心靈”迅速地把握事物最簡單、清楚明白、不可懷疑的部分,是一種最直接的認知方式,直觀是獲取簡單明白的真理迅速而可靠的辦法,兩者是一脈相承的。
由笛卡爾真理觀標準,我們可以看出笛卡爾由始至終都在堅持自我與思維之間的內在統(tǒng)一性,借助普遍懷疑的方式,笛卡爾將一切明證性的根源建基于“我思”,并將“我思”的確然性視為一切存在確然性的前提依據(jù)。這使得主體性真理觀在笛卡爾時期得以初步建立。
笛卡爾的真理觀將人的經驗、情感、意志完全排除在真理之外,而以純粹的理性認識為其基本原則,這可以說是近代真理觀的一個本質特征。他的哲學本來就是為自然科學奠定形而上學的基礎,其真理觀明顯帶有自然科學的印記,而將人的實踐歷史活動排除在真理之外,進而失去對人之本真存在狀態(tài)的思考,略帶偏頗。
通過普遍懷疑,笛卡爾把“我思故我在”確定為第一原理,認為這是一條不證自明的、真實可靠的真理,即把“我思”這一概念作為其哲學的出發(fā)點,由此推出上帝的存在,繼而又推出外物的存在。這一邏輯思路的表述有其特殊的意義:使哲學研究由本體論轉向認識論,這是對古希臘哲學傳統(tǒng)的一種突破,標志著西方哲學的一次重大轉折,也可以看作是形而上學史上的一次革命。這也說明他十分看重“自我”概念,確立了“自我”這一阿基米德點,對自我進行了深入的思考,也使得此后哲學研究的主題轉向對自我的探討,奠定了其主體性原則。這樣,笛卡爾通過懷疑這種方式,將思維的形式與思維的內容分開考查,由此確立了主體的獨立地位。
笛卡爾不但創(chuàng)立了主體性哲學,而且還奠定了理性主義的基本特征。一方面通過排除感性認識的確定性,指出人的理性在認識過程中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從而確立了理性的地位;另一方面,他認為人的理性能力來自于上帝在某種程度上具備了上帝的全能性、至上性和神圣性。雖然這種論述帶有宗教色彩,但是在當時經院哲學一統(tǒng)天下的情況下,這種勇敢承認人類理性地位的言論還是很值得肯定的,對人類理性脫離宗教信仰具有積極意義。笛卡爾就是以獨特的方式來倡導理性主義的,這不僅使哲學研究進入了認識論領域,而且也使西方哲學自此也進入了理性時代。這種理性主義思維方式的確立在當時有著不容抹煞的積極作用,但是,它也隱含了嚴重的缺陷,即理性的高揚,使人產生了對理性的崇拜與獨斷,也使人的自由人格消解于這種純粹的理性思辨中,使人變成了只剩下理性思維的沒有感覺的機器。要想克服這一缺陷,就必須轉換思維方式,正確處理感性與理性的關系。
總而言之,笛卡爾一方面考查了自我的精神本質、靈魂與肉體的關系以及自我與上帝的關聯(lián),另一方面,又考查了認識的來源、認識真理性的標準以及認識普遍必然性的根據(jù),通過對這一系列的問題的探討,不但確立了理性的權威,開創(chuàng)了“主體性哲學”,而且對后世的哲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甚至可以說決定了近代哲學的方向。心靈哲學的興起,胡塞爾現(xiàn)象學的出現(xiàn)以及后現(xiàn)代主義哲學對理性主義的批判的產生,足以見得笛卡爾哲學的影響力。
[1]笛卡爾.第一哲學沉思集[M].上海:商務印書館,1986.
[2]黑格爾.精神現(xiàn)象學(卷上)[M].賀麟等,譯.上海:商務印書館,1983:55-56.
[3]梯利.西方哲學史[M].上海:商務印書館,1995:309.
[4]羅素.西方哲學史[M].上海:商務印書館,2004: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