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莉琳[甘肅省西北師范大學(xué)文史學(xué)院, 蘭洲 730070]
《紅樓夢》中曹雪芹塑造人物萬千,但我唯獨欣賞史湘云。究其原因,就有本文通過三方面而道來:(一)襁褓之間父母違和樂天派的性格;(二)湘、黛、釵三釵的對比;(三)逃不過的悲劇命運等來闡述我對史湘云的一些微薄之見。
1.襁褓之間父母違。在《紅樓夢》第五回的《紅樓夢金陵十二釵判詞》中,對史湘云是這樣描寫的:“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云飛?!毕嬖剖潜}g侯尚書令史家的姑娘,即史太君的侄孫女。她生下不久,就失去父母慈愛,成為孤兒,在叔嬸跟前長大。她到大觀園來,是她最高興的時刻,這時她大說大笑,又活潑,又調(diào)皮;可是一到不得不回家時,情緒就頓時冷落下來,一再囑咐寶玉提醒賈母常去接她,凄凄惶惶地灑淚而去,可見在家時日子過得很不痛快。這樣一個健美開朗的女兒,結(jié)局如何呢?“展眼吊斜暉”,就是說她婚后的生活猶如美麗的晚霞轉(zhuǎn)瞬間即失。
2.樂天派性格。湘云熱情豪爽,心直口快,極愛說話,對人對事都很熱情,頗有巾幗英雄的風(fēng)范。有一次看戲時,鳳姐兒指著戲臺上的一個小旦說:“這孩子打扮起來活像一個人?!北娙硕贾励P姐所指是何人,恐怕得罪人,只是不肯說出來,湘云卻直言不諱地說:“我知道,像林姐姐?!边@說明她心無城府,有什么就直說從不避諱。
湘云還具有獨特的男兒氣概。她在《紅樓夢》中較少有矯揉造作女兒氣。警幻仙曲對湘云的判詞“英豪闊大寬宏量”,“霽月光風(fēng)耀玉堂”,都寫得十分豪邁,頗有英雄男兒的氣概。她的種種優(yōu)點:樂觀豁達、不拘小節(jié)、豪爽大方、寬宏大度,都是當(dāng)時封建社會里閨閣女子中所罕見的性格。當(dāng)然她比男子還多了一些率直純真的可愛之處,她在書中首次亮相,就以“大笑大說的”出場。眾人笑她是“人未見形,先已聞聲”。愛說愛笑是她的天性,哪里有史大姑娘的蹤影,哪里就會充滿歡聲笑語,她就像是大觀園里的一顆開心果。難怪寶玉會說:“詩社里要少了她,還有什么意思?”缺了她一個就覺悶得慌,硬逼賈母快將其接來。果然,她一來,就說個沒完,又敏捷伶俐地寫出不少好詩來,想出不少好點子來?!氨娙艘娝腥ぃ己芟矚g。”如果說寶釵似冰、黛玉似水,那么湘云就似一團火,熱情洋溢。湘云不但性格像男兒,還頗好著男裝,文中有兩處描寫。第三十一回中,寶釵說她“舊年三月里,他在這里住著,把寶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額子也勒上,猛一瞧,倒像是寶兄弟,就是多兩個墜子。他站在那椅子后邊,哄的老太太只是叫‘寶玉,你過來,仔細(xì)那上頭掛的燈穗子招下灰來,迷了眼?!皇切Γ膊贿^去。后來大家撐不住笑了,老太太才笑了,還說‘扮作小子樣兒,更好看了’?!钡谒氖呕?,寫湘云穿著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鑲領(lǐng)袖秋香色盤金五色繡龍窄 小袖掩衿銀鼠短襖,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紅裝緞狐肷褶子,腰里緊緊束著一條蝴蝶結(jié)子長穗五色宮絳,腳下也穿著鹿皮小靴,越顯的蜂腰猿背,鶴勢螂形。眾人都笑道:“偏她只愛打扮成個小子的樣兒,原比她打扮女兒更俏麗了些?!毕嬖葡埠媚醒b,一是年少淘氣之故,她平日在家太過拘束,一放出來就如同小鳥出籠、野馬脫韁,所以顯得比別人更愛玩鬧;二是她的脾氣素喜“簡斷爽利”。穿上男裝讓她更覺輕松自在,沒有束縛感。而我們看慣了大觀園里的粉黛胭脂(包括寶玉的脂粉氣也濃了些)。乍看到湘云的英姿颯爽不由會覺得眼目一亮。
湘云的男兒氣還表現(xiàn)在同情弱勢,喜歡替人打抱不平。第三十二回中,湘云稱贊寶釵,寶玉聽了大不以為然,說:“‘罷、罷、罷!不用提這個話了!’史湘云道:‘提這個便怎么?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聽見,又怪嗔我贊了寶姐姐,可是為這個不是?’襲人在旁‘嗤’的一笑,說道:‘云姑娘,你如今大了,越發(fā)心直口快了?!钡谖迨呋兀瑢懶厢稛熂乃夼橙鯚o能的迎春處,受盡二姑娘房里的丫頭、老婆子們白眼,只好當(dāng)了棉衣給她們打酒買點心吃。湘云知道后,動了氣,說:“等我問著二姐姐去!我罵那起老婆子、丫頭一頓,給你們出氣,如何?”說著,便要走出去。岫煙生日也是這天,卻被探春等有意無意地“忘了”,又是被湘云一語道破。雖說她做事有點莽撞不懂瞻前顧后,卻是一片好心好意,樂于扶持弱小,的確有點她自己所推崇的“名士風(fēng)流”味道。但湘云也不是一味男子氣,她寫的詩“情致嫵媚”,可見女兒家心態(tài)很濃。關(guān)于湘云睡狀的兩次描寫,寫盡美人酣睡之嬌態(tài),真是“我見猶憐!”第二十一回中寫“湘云卻一把青絲,拖于枕畔;一幅桃紅綢被,只齊胸蓋著,襯托一彎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上面明顯著兩個金鐲子。寶玉見了嘆道:‘睡覺還是不老實,回來風(fēng)吹了,又嚷肩膀疼了?!幻嬲f,一面輕輕的替他蓋上。”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藥茵》更是成為《紅樓夢》中與黛玉葬花、寶釵撲蝶一樣經(jīng)典的場景。寶玉等人生日那天,湘云醉酒,“臥于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業(yè)經(jīng)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鬧穰穰的圍著。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眾人看了,又是愛,又是笑,忙上來推喚攙扶?!边@兩處對湘云靜態(tài)美的工筆細(xì)描,襯托出她嬌娜嫵媚的另一面,使得湘云的形象更加豐滿、完美。
1.湘云與黛玉。史湘云與林黛玉兩人有相近的身世,按理說應(yīng)該同病相憐,林的悲劇性格最大限度來源于對自己孤兒身份的感傷。她以花自喻,感嘆寄人籬下的命運——“一年三百六十日,風(fēng)刀霜劍嚴(yán)相逼”,說得十分凄婉可憐。事實上,與史湘云比起來,她所受的那點“嚴(yán)寒”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首先,她并非和史湘云一樣,出世不久就失去雙親,只有自懂事起腦海中就找不到半點對父母記憶的史湘云才能徹底解透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至于黛玉,卻曾是年邁雙親的獨養(yǎng)嬌女,父母“愛之入掌上明珠”,大約六七歲時,其母賈敏亡故,賈母史太君在出嫁的女兒中獨愛賈敏,于是非常憐惜這個外孫女,主動將黛玉接來撫養(yǎng)。賈府眾人對黛玉也是一見如故。尤其是府中集千嬌百寵于一身的寶玉,更是對她情有獨鐘、呵護備至。黛玉一來就被安置在賈母房中與寶玉同住,“一個桌吃,一個床睡”,寢食起居,一如寶玉。受到賈母萬般憐愛,迎春、探春、惜春幾個孫女倒是靠后。當(dāng)權(quán)的王夫人、王熙鳳為討好賈母,對黛玉也從不敢怠慢,更別說有寶玉的撐腰,更助長了她任性的脾氣。到黛玉十二三歲時,父亦病故,從此安心留在賈府,眾人對她也并無二意。她卻看到寶釵母慈女孝的親情狀就要觸景傷情,認(rèn)為是在故意氣她,又猜忌奴仆們會不會因她寄人籬下而嫌她多事,始終不能釋懷。所謂“風(fēng)刀霜劍”多半是她無風(fēng)起浪、心理作怪。黛玉諷刺湘云是“公府千金”,那么我們且來看看這位“千金小姐”在家中又是什么待遇。第三十二回,襲人告訴寶釵說請了湘云幫做針線活計。寶釵因說:“我近來看著云姑娘的神情兒,風(fēng)里言、風(fēng)里語的,聽起來,在家里一點兒做不得主,他們家嫌費用大,竟不用那些針線上的人,差不多的東西都是她們娘兒們動手:為什么這幾次她來了,她和我說話兒,見沒人在跟前,就說在家里累得慌?我再問她兩句家常過日子得話,她就連眼圈兒都紅了,嘴里含含糊糊,待說不說得??此那榫皟海匀粡男簺]了父母是苦的。我看見她也不覺的傷起心來。”書中并未有湘云因自己遭遇向人訴苦的正面描寫,然而通過寶釵之口,可以得知,湘云在家每每做活都要做到三更半夜,倘若替別人做一點半點兒,史家的奶奶、太太們還不受用!千金小姐被人這般使喚,恐怕賈府丫鬟們的處境都要好過于她。第三十六回,史家打發(fā)人來接湘云回去,“那湘云只是眼淚汪汪的,見有她家的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屈。少時寶釵趕來,愈覺難舍,還是寶釵機警想到她家里人若回去告訴了她嬸娘,待她家去了,又恐怕她受氣,因此,倒催著她走了。眾人送到二門前,寶玉還要往外送她,倒是湘云攔住了。一時,回身又叫寶玉到跟前,悄悄地囑咐道:‘就是老太太想不起我來,你時常提著,好等老太太打發(fā)人接我去?!币幌蚩鞓烽_朗地史湘云竟如此畏懼回家,以致要傷心落淚,還怕被家里派來的人看到,侯府千金居然這般委屈可憐,足以見得她在家中是何等處境。黛玉與她相比,豈非有天壤之別?
然而湘云從不給人悲悲戚戚的印象,相反卻是愛說愛笑、一派天真爛漫,也難怪她看不慣黛玉的孤高傲慢與尖酸刻薄。在她看來,別人對黛玉都不薄,黛玉實在沒有理由再嫉妒挖苦別人。所以對黛玉無緣無故地發(fā)脾氣,盡管寶玉肯哄、寶釵會讓,湘云卻是從不買賬的。但湘云沒什么心眼,不會在心里同誰留下疙瘩,就算別人沖撞了她,也是過后就忘,沒有記性。所以,即使是胸襟狹窄的黛玉也能忍受她。湘云自己雖不幸,卻還勸慰多愁善感的黛玉,說:“你是個明白人,還不自己保養(yǎng)?!睘槎瑚煊耖_心,獨自留下來陪她中秋夜賞月游園、吟詩聯(lián)對。(見第七十六回)。湘云與黛玉身世雖近,卻是一個樂觀,一個悲觀;一個爽朗大方,一個斤斤計較;一個合群喜聚,一個獨處喜散。對人的態(tài)度也截然不同,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連對趙姨娘、賈環(huán)等人都是“正眼不看一下”,所以不得下人之心。而湘云卻與丫鬟們都非常友善。第三十一回中,她親自帶給襲人幾個丫鬟絳紋戒指,與先前叫人送來給大觀園姑娘們的一樣。第三十八回中,湘云宴請賈府中女眷吃螃蟹,不忘叫人給趙姨娘裝滿兩盆子送去,且一并擺了兩桌讓太太、少奶奶房里的丫鬟們坐下慢品,等夫人們走后,又?jǐn)[一桌請姑娘們房里的丫鬟,并讓一旁伺候的婆子、小丫頭們都坐了盡興吃喝??梢娝鸨爸值挠^念不很強烈。第三十二回中襲人開玩笑說她“拿小姐款兒”,“湘云急道:‘阿彌陀佛,冤枉冤哉!我要這么著,就立刻死了。你瞧瞧,這么大熱天,我來了,必定先瞧瞧你。你不信,問縷兒,我在家時時刻刻,哪一回不想念你幾句?’襲人因笑道:‘說玩話兒,你又認(rèn)真了。還是這么性兒急?!嬖频溃骸悴徽f你的話咽人,倒說人性急?!币u人原是賈母屋里的丫頭,服侍過湘云。湘云從不因自己是主子小姐,而對奴才丫頭另眼看待。雖為名門閨秀,作風(fēng)卻更像平民家的女兒,沒有一點架子,這是大觀園里面眾小姐們?nèi)f萬不及的。當(dāng)然,這與她在自己家中地位有關(guān)。正如襲人所說:“她不比你們自在,家里又作不得主兒?!鄙偈砚锏南嬖齐m又有小姐之名,卻無小姐之實,從小與奶娘、丫鬟們生活在一起,所以與下人沒有距離感。
2.湘云與寶釵。對于薛、林二人,史湘云顯然傾向于寶釵。湘云出身于豪門大家,難免受到封建正統(tǒng)思想的影響,認(rèn)為男兒就該讀書求上進,圖個立身揚名。這點與寶釵頗有共通之處,也正是寶玉不喜愛她們之處。但湘云與寶釵相比,想法還是要簡單許多,對功名前途考慮得沒那么復(fù)雜。正如第五十回中,湘云所作《點絳唇》中寫道:“溝壑分離,紅塵游戲,真何趣?名利猶虛,后事終難繼?!笨梢娝龑娴檬н€是想得很開。而寶釵的心跡卻可從她那句“好風(fēng)憑借力,送我上青云”中看得分明。寶釵借住賈府,原為來京候選宮中女官。她對自己的言行舉止,一向留心在意?!昂毖怨颜Z,人謂裝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這幾句話,寫得她極有城府。湘云卻是心直口快透徹,只要表面上和氣可親的人,她都覺得好,不會再往深里去猜測,這是她的天真之處。在下人眼里,“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故比黛玉大得人心,這點似與湘云雷同,其實不然。
寶釵不愿得罪賈府下人,是為籠絡(luò)眾人,并非真的就能和底下人打成一片,而不顧主婢身份一起玩鬧了。第三十回中,寶玉當(dāng)著黛玉面奚落了寶釵,寶釵臉上掛不住,正巧這時一個小丫頭不見了扇子,就和寶釵笑道:“必是寶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賞我吧!”寶釵立即指著她厲聲說道:“你要仔細(xì)!你見我和誰玩過!有和你素日嬉皮笑臉的那些姑娘們,你該問她們?nèi)?!”雖說是指桑罵槐、借題發(fā)揮,卻也能夠從這番話中看出她的秉性。而唯有湘云,既無林的清高,亦無薛的矜持,只要和她投緣,無論是寶釵、黛玉,還是襲人、香菱,她都能一視同仁,以姐妹相稱,不擺出貴族小姐的架子來。相比之下,庶出的探春卻要做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把姨娘身份的親生母親都不放在眼里,令人可嘆,這當(dāng)然是封建制度所使然。
湘云敬愛寶釵,也情有可原。寶釵確實是個善解人意、能噓寒問暖、有大家風(fēng)范之人,讓缺乏親情關(guān)愛的湘云倍感溫馨。湘云曾說:“我天天在家里想著,這些姐姐們,再沒一個比寶姐姐好的??上覀儾皇且粋€娘養(yǎng)的——我但凡有這么個親姐姐,就是沒了父母,也沒妨礙的!”寶釵的大方疏財、涵養(yǎng)深厚、知識淵博都讓湘云佩服不已。寶釵很能替人設(shè)想,事事考慮周到。第三十七回中,湘云要開海棠詩社,寶釵提醒她說:“既開社,就要作東。雖然是個玩意兒,也要瞻前顧后;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然后方大家有趣。你家里又作不得主,一個月統(tǒng)共那幾吊錢,你還不夠使;這會子又干這沒要緊的事,你嬸娘聽見了越發(fā)抱怨你了。何況你就都拿出來,做這個東也不夠。難道為這個家去要不成?還是和這里要呢?”一席話真說到湘云心坎里去了。寶釵接著替她拿主意,說自己家中有現(xiàn)成的螃蟹可用來應(yīng)景,湘云自是感服至深。文中處處可見湘云對寶釵的由衷贊嘆,每每釵、黛間有了矛盾,湘云總不顧開罪寶玉,為寶釵仗義執(zhí)言,甚至當(dāng)著黛玉的面也情不自禁流露出對寶釵的敬佩之意來。
雖說湘云是如此可愛,如此與眾不同,但作為十二金釵之一的她,也免不了與書中姐妹一樣有著慘淡的命運和結(jié)局。第五回《賈寶玉神游太虛境,警幻仙曲演紅樓夢》中記:“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云飛。”“襁褓中,父母嘆雙亡。縱居那綺羅叢,誰知嬌養(yǎng)?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從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好一似,霽月光風(fēng)耀玉堂。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準(zhǔn)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終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這是塵寰中消長數(shù)應(yīng)當(dāng),何必枉悲傷!”從這兩段曲子中可看出,作者對湘云的不幸身世抱以深深同情,對她樂觀豁達、心無雜念的性情大為贊賞,對她悲涼無奈的終局滿懷惋惜之情。
湘云出嫁后不久即遇賈母過世,前來送殯時,“想起賈母素日疼他,又想到自己命苦,剛配了一個才貌雙全的男人,性情又好,偏偏的得了冤孽癥候(癆?。?,不過捱日子罷了。于是更加悲痛,直哭了半夜。”作者取湘云這個名字,想來也不是信手拈來的。唐朝李益所作《鷓鴣詞》一詩中就含“湘云”二字——“湘江斑竹枝,錦翅鷓鴣飛。處處湘云合,郎從何處歸?”這首思婦詩寓意十分明顯,首句引用舜帝陟方死于蒼梧,其妃娥皇、女英日夜對著湘江啼哭,淚染紫竹成斑的典故。倘若史湘云的名字果真從此處引來,那么她夫妻雖然恩愛卻不見白頭的蹇云就更能確信無疑了。
金陵十二釵中的人物,皆歸入“薄命司”,幾乎無一善終,不是早夭,就是早寡,不然便是遁入空門了此一生,湘云自然不能幸免。這是作者為證明在當(dāng)時封建社會的制度下,女子地位的低下與生活的不幸。無論你是貴是賤、是美是丑、是性靈是愚頑、是柔弱是強悍,終逃不過男權(quán)社會中對女子殘酷的壓制與迫害。正因為曹雪芹滿懷著對女性深切真摯的理解與同情寫成此書,《紅樓夢》才成為中國文學(xué)史上最杰出的一部女性題材的作品,流傳至今,并將名垂千古,給后人帶來無數(shù)思考與啟迪。
[1]曹雪芹、高鶚:《紅樓夢》,齊魯書社1996年3月第6次印刷。
[2]劉心武:《劉心武揭秘紅樓夢》,東方出版社2005年8月版。
[3]王昆侖:《大家小書系列:紅樓夢人物論》,北京出版社2004年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