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明

(文山學院政史系，云南文山663000)

論民國時期云南文山地區(qū)鴉片的種植與危害

何廷明

(文山學院政史系，云南文山663000)

民國時期，云南當政者唐繼堯、龍云對鴉片的種植、販運先后采取“寓禁于征”、征收“煙畝罰金”、“新案畝法”等“禁煙”措施，將禁種、禁運變成鼓勵，大開煙禁。文山地區(qū)鴉片煙毒泛濫，人民深受其害，而國民政府的禁煙措施卻變成了官樣文章。

民國時期;文山地區(qū);罌粟種植;鴉片貿(mào)易;危害;禁煙效果

鴉片戰(zhàn)爭前，英、美等帝國主義國家就已將鴉片大量銷往中國，賺取中國的白銀和資源，毒害中國人民的健康。鴉片戰(zhàn)爭后，鴉片成為“合法”商品大量流入中國，泛濫成災(zāi)，給中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的災(zāi)難，造成國窮民困，哀鴻遍野。居住在祖國西南邊疆云南東南部的文山人民亦未能逃脫鴉片的毒害。

一、鴉片的種植與運銷

云南適宜種植罌粟，“自清代末葉便在沿邊疆一線大量種植鴉片，后來延伸到云南腹地，年產(chǎn)鴉片二至三千萬兩，”云南鴉片號稱“云土”，因質(zhì)佳量大，銷路好，成為風行全國的“俏貨”。［1］(P500)文山雖處窮鄉(xiāng)僻壤，但因與越南接壤，種植罌粟面廣，生產(chǎn)鴉片量大，文山各族人民深受其害。

早在清嘉慶年間，罌粟由越南傳入文山地區(qū)，在馬關(guān)、廣南已有零星栽種。［2］(P1)鴉片戰(zhàn)爭后，由于市場對鴉片的需求量大，種植與銷售鴉片有利可圖。富寧在“道光后期，爭種罌粟”，以致“土地兼并甚烈”。［3］(P2)在利益的驅(qū)使下，文山地區(qū)大量種植罌粟。至民國時期，先后執(zhí)掌云南政權(quán)的唐繼堯、龍云政府，為增加財政稅收，采取“寓禁于征”、上繳“煙畝罰金”等措施，打開煙禁，致使鴉片種植泛濫。民國《廣南縣志》載: “入秋以后，兼種罌粟，罌粟產(chǎn)地甚多”，［4］(P11)以致民間出讓土地，地價高低要視其能否種植罌粟而定。在丘北，“除了不適宜種大煙的土地外，幾乎全部用來種大煙”;［5］(P250)民國二十四年 (1935) 秋冬，廣南“全縣種植罌粟 12000 畝”;［6］(P19)民國二十六年(1937)，硯山“全縣偷種440畝鴉片”;［7］(P12)民國三十三年 (1944)，“丘北地區(qū)偷種大煙，已成為公開的秘密”;［8］(P248)同年，廣南 “全縣大種罌粟”。［9］(P128)據(jù)統(tǒng)計，民國十五年 (1926)，文山地區(qū)“年產(chǎn)大煙 1000萬兩，僅廣南縣年產(chǎn) 160萬兩”。［10］(P22)為逃避“煙課稅”，煙農(nóng)、煙販普遍瞞報、不報鴉片的真實數(shù)量，確切數(shù)字難以統(tǒng)計，但就廣南來說，“據(jù)有關(guān)老人稱:在新中國成立前的幾年間，縣境年產(chǎn)約五百萬兩左右比較接近實際?！保?1］(P173)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僅在1952～1953年的土地改革運動中，廣南就沒收得鴉片100余馱 (每馱75公斤)，于1953年8月組織100多匹騾馬運交云南省財政廳。［6］(P27)

鴉片種植的泛濫導致了鴉片貿(mào)易的猖獗。各縣大小集市，鴉片貿(mào)易充斥市場，“每街上市大煙上萬兩，廣東、廣西等外省商旅，以棉紗、棉布、百貨和黃金、白銀換取大煙，交易異?；钴S?！保?0］(P22)用文山、廣南等地的煙土制作的“馬屎土”是云南煙土中質(zhì)量最好的，其香味烈，煙勁大，殼子硬 (經(jīng)得住吸)，吸引了兩廣一帶的煙商。兩廣煙商常常活躍在文山各縣集市收購鴉片，是文山煙市的大主顧?！扒癖笔a(chǎn)大煙”，［12］(P153)而且“無論其力頭和香味，都比其他縣為佳，”因此，“兩廣煙幫，每年陸續(xù)不斷的到丘北來，”煙商“為了保護販運安全，防止和抵抗沿途土匪之搶劫，而聚成幫，小的三百人一幫，大的七、八百人或上千人一幫?！保?］(P250)煙幫都帶有槍支防身，“有的煙幫達1200余人，槍械200余支?！保?］(P3)如此眾多的煙商云集文山地區(qū)，足見鴉片交易之紅火。

文山地區(qū)所產(chǎn)的鴉片，除在本地銷售外，還用馬幫馱運，大量銷往廣西百色、靖西、南寧、廣東、省內(nèi)的蒙自、昆明等地，有的也運往越南、香港交易。

二、鴉片的危害

罌粟的大面積種植和鴉片貿(mào)易的猖獗，使文山各族人民深受其害，同時也給社會帶來了極大的危害，阻礙了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

一是煙毒泛濫，極大地危害著人民群眾的身心健康。煙農(nóng)為了檢驗大煙的質(zhì)量，自種自吸上癮;達官顯貴、公子王孫、黎民百姓等吸食者各鄉(xiāng)均有，并有煙館供吸，“在那時，吸食大煙者，遍地皆是，凡有集鎮(zhèn)的地方，煙館林立”。［5］(P252)據(jù)統(tǒng)計，解放前夕，僅西疇縣“共有煙館198家”。［13］長期吸食鴉片會損害身體健康，喪失勞動力。年青人吸毒，嚴重的會影響后代智力，甚至喪失生育能力，斷子絕孫。鴉片一旦吸食上癮，往往吸光家當，戕害身體，家破人亡。人們痛恨鴉片，用編歌或順口溜的形式，在民間傳誦，繪聲繪色地宣傳吸食鴉片的危害，敬告人們尤其是青少年遠離鴉片。如“罌粟開花口朝天，背著兒子吹洋煙，三口兩口吹上癮，黃皮寡瘦命歸天”。［14］(P91)再如“鴉片煙來白漿漿，吹田吹地賣家當，一切家產(chǎn)吹盡了，無法只得賣婆娘。鴉片煙來勝毒藥，吹上癮來斷不脫，不是爸媽坑害你，自搬石頭自打腳”。［15］(P100)這是對鴉片毒害的血淚控訴，也是對世人的警醒。

二是使農(nóng)民生活陷入極端貧困的境地。正值種植小春時節(jié)不種糧食作物而種植罌粟，直接導致糧食生產(chǎn)下降，嚴重影響了農(nóng)民的正常生活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正常發(fā)展。部分地主見利忘義，不但強迫佃農(nóng)種罌粟，而且乘農(nóng)民貧困破產(chǎn)之機大量購置土地種罌粟，導致土地兼并激烈。

農(nóng)民種植罌粟，要交煙畝罰金，甚至種也要交，不種也要交。不管大煙的收成如何，罰金的數(shù)額是不能減少的。“煙畝罰金”成為農(nóng)戶家庭經(jīng)濟中數(shù)量最重的支出與負擔。這里僅以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廣南農(nóng)民的生活及賦稅支出來進行說明，以窺斑見豹。

表1 廣南農(nóng)民平均每戶消費統(tǒng)計表，每戶以五人計

資料來源:民國《廣南縣志》第六冊54頁。

從表1可看出，農(nóng)民吸煙及食鹽的開支要占其支出的四分之一左右，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再看煙農(nóng)們的家庭經(jīng)濟負擔。

表2 廣南農(nóng)民平均每戶負擔調(diào)查統(tǒng)計表

從表2可以看出，在農(nóng)民的家庭經(jīng)濟負擔中，禁煙罰金支出占38%，即三分之一強，是農(nóng)民最大的經(jīng)濟負擔。經(jīng)過層層盤剝，煙農(nóng)所剩無幾，難以度日，只好提前將地里、田里尚未成熟的新煙、新谷抵借高利貸以度難關(guān)，“故臘月賣新煙，五月糶新谷 (煙土須三月始上市，谷須八月末始黃熟，貧農(nóng)在臘月、五月煙、谷尚未成熟之際已將田地中之煙、谷抵押罄盡)，明知剜肉補瘡，受高利貸之剝削，而生活壓迫之下，雖火坑亦甘心跳入也”?！盁?、谷尚未熟已早有主者，其生活不止無衣，亦且無食?！保?］(P54)因此，種植罌粟，真正獲利的并不是煙農(nóng)，廣大煙農(nóng)“在種種剝削之下，能得二餐飽食，薄小棉衣，煙、鹽無缺，追呼者不至門，即可謂農(nóng)民中之登天堂者也。其余貧而無告之農(nóng)民，有早無晚，鶉衣百結(jié)，野菜淡食，呼告無門，雖寒風凜冽，仍以皮肉之軀在風雪中顫抖掙扎而不已也”。［4］(P55)

三是槍多、匪多，社會治安混亂，人民生命財產(chǎn)沒有保障。文山生產(chǎn)的鴉片量大質(zhì)佳，引來無數(shù)外地商人尤其是兩廣商人爭相購買，“他們帶來的，除了兩廣的名特產(chǎn)品或名貴藥材外，還帶來了大批的槍支彈藥，這些槍支除防身外，大部用來換取大煙，”各種槍支在集市上應(yīng)有盡有。另外，國民黨政府“對私人販賣槍支武器和收藏武器均無明文禁止”，以致抗戰(zhàn)勝利后，國民黨的散兵、游勇大肆盜賣武器，“解放前期，國民黨的反動軍隊和官吏則十數(shù)百支公開進行盜賣，槍支成甘蔗一樣，成捆成串在市場出售”。［5］(P250)槍支在市場上公開買賣，正適應(yīng)了煙販、土匪購槍的需要。因此，煙農(nóng)、煙販大都有槍。

在鴉片貿(mào)易中，購買槍支或用鴉片兌換槍支十分普遍。從事鴉片貿(mào)易的商販，絕大部分都隨身攜帶槍支，或出售，或防身。一般的中產(chǎn)之家，為了保家防匪，他們需要買槍;官僚豪紳，地主惡霸，為了擴大勢力，盡量買槍;一般的小商小販，為了防止土匪攔路搶劫，也要買上一支槍;土匪、流氓，為了搶劫別人，更少不了槍。在廣南縣，用鴉片兌換槍支的活動十分活躍，約100兩鴉片兌換一支步槍，1000兩鴉片兌換一挺輕機槍。到1949年底，廣南縣有各種槍支近萬支，大部分是用鴉片兌換來的。［6］(P21)由于民間私藏槍支彈藥，管理失控，導致社會治安混亂，人民生命財產(chǎn)得不到保障。民國十一年 (1922)冬的一天，廣東、廣西土匪130余人，偽裝購買大煙商人，竄入溫瀏街，搶劫18戶大煙富戶，打死9人，打傷10余人，搶去大煙許多，騾馬數(shù)匹，最終不了了之。［12］(P11)土匪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禍害人民之事不勝枚舉。總之，大煙、槍、土匪是當時社會的三大毒瘤，而大煙是罪魁，槍、匪因其而起，近百年來，給文山各族人民帶來了極大的災(zāi)難。

三、國民政府在文山地區(qū)的禁煙措施與成效

面對煙毒泛濫，國民政府以及各縣先后采取了一些禁種、禁吸措施，但收效甚微。民國二十四年(1935)，國民政府下令禁絕鴉片，陸續(xù)發(fā)布條例，并派員到文山地區(qū)督禁，宣傳禁種，組織武裝查鏟，收繳鴉片，懲處違種者，懲治官員，燒毀鴉片，層層具結(jié)禁種。同年一月，馬關(guān)縣根據(jù)國民政府發(fā)布的“禁煙令”，明令“禁止種植罌粟，禁止販運、吸食鴉片”。［16］(P16)民國二十五年 (1936) 八月，“省禁煙委員會發(fā)布告民眾書，曉諭吸食鴉片者，限期于次年一月一日戒斷”，民國二十六年 (1937)，硯山縣政府“先后向各鄉(xiāng)鎮(zhèn)發(fā)出禁煙令和布告”。［7］(P11、12)民國二十七年 (1938)，西疇“禁種罌粟，實施連保具結(jié)，保證本區(qū)域土地無罌粟苗出土事發(fā)生，是西疇禁種罌粟較徹底的一年”;民國二十八年 (1939)六月三日，“全縣各鄉(xiāng)鎮(zhèn)召開‘六·三’禁煙群眾大會”;民國二十九年 (1940)，“成立禁吸鴉片驗戒所，將60歲以下吸民分別傳驗戒斷”。［17］(P16)民國三十六年 (1947)，國民黨文山專員周淦、省民政廳秘書李馨谷，在丘北縣政府門前監(jiān)燒鴉片1.96萬兩。［10］(P30)但是，在查禁鴉片的過程中，政府官員往往打著“禁種、禁售”的幌子，行征稅之實，常與煙農(nóng)、煙販發(fā)生沖突，致人死亡的事件時有發(fā)生。民國二十九年 (1940)四月十日，省民政廳禁煙委員會楊明武率縣政警隊60余人到硯山縣布凹鄉(xiāng) (今屬丘北縣)查禁，吊打無辜群眾，逼交鴉片，引起民怨。禁煙者被群眾持械圍困。禁煙者將李二打死，民眾開槍打死法白鄉(xiāng)長梁文炳等23人，傷2人。隨后縣長董楠材率壯丁進剿，中飽私囊，被民眾告發(fā)撤職。［10］(P27)民國三十年 (1941)，國民黨丘北縣長芮虞舜禁煙不力，被省府撤職查辦，省派張永年接任縣長，在芮的住處查獲大煙1500兩。民國三十一年 (1942)四月三十日，瀘西縣長李承勛與省禁煙終查員施靈伯率300余名軍警到丘北舍得鄉(xiāng) (時屬瀘西縣)婆得凹壩子禁煙收稅，強行鏟除罌粟，激起民憤，煙農(nóng)抗鏟抗稅，打死縣長李承勛、終查員及軍警21人。后經(jīng)省府查明，縣長唆使栽煙，索取巨款，并將參與策劃的兵役科長王正德、五槽鄉(xiāng)長段克信槍斃。［10］(P28)民國三十二年(1943)，布凹一個趕集日，禁煙委員由縣常備中隊護衛(wèi)前往視察，發(fā)現(xiàn)售煙者甚多，即派兵包圍以武力收繳。煙農(nóng)不服，開槍抗拒。禁煙委員死1人，傷1人。駐硯山國民革命軍第十七團聞報，派出1個營前往救援，又遇煙農(nóng)開槍反抗，致援軍4人死，14人重傷，28人輕傷，煙農(nóng)死傷不詳。［7］(P13)民國三十三年 (1944)十月二十五日，桂普鄉(xiāng)鄉(xiāng)長朱國才率鄉(xiāng)丁17人到六常鏟煙苗，路過壩郎村發(fā)現(xiàn)煙苗甚多，即到保長何正才家追究，寨老張臣良、趙華昌等人聚眾百余人將朱一行包圍。次日，把朱國才等11人打死。［13］(P14)民國三十五年 (1946) 三月，廣南縣長劉劍魂調(diào)集團隊300余名，到北藩鄉(xiāng) (今底圩)石山村 (現(xiàn)屬八達鄉(xiāng))勒收朱鈞隆鴉片煙稅7000銀元，與朱發(fā)生械斗，被朱擊敗退回縣城。［6］(P21)

可見，民國時期的禁煙行動，主要是為征稅而禁煙，征稅損害了煙農(nóng)、煙販的利益，不但煙毒屢禁不止，而且還導致沖突連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罌粟的種植與鴉片買賣并未禁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仍在進行堅決的禁毒斗爭，直到1952年底，鴉片毒品才在大陸被禁絕。

應(yīng)當承認，民國政府頒發(fā)的禁煙措施是嚴厲的，對偷種抗鏟和受賄的地方官采取了罰款、撤職、監(jiān)禁以致槍斃等措施，但鴉片在文山地區(qū)為何屢禁不止、越演越烈?究其原因有五:

一是清政府及云南統(tǒng)治集團，為增加財政收入明禁暗放，將禁種變?yōu)椤肮膭睢薄Ｇ逭畬f片販運征收“土藥厘金”。民國九年 (1920)以前，云南省政府也曾經(jīng)頒布和執(zhí)行過嚴厲的禁煙措施，云南的鴉片曾經(jīng)一度被禁絕，［12］(P30)但是，只要有龐大的吸食群體存在，鴉片的需要量就會有增無減。云南禁絕了鴉片，而英國控制下的緬甸乘機將鴉片倒灌入云南，且價高利厚，這對云南的禁煙是一大打擊，從而導致當時云南軍政主要人士錯誤地認為:“與其讓鴉片偷運、偷種和偷吸暗中盛行，肥水外流至鄰國鄰省，地方蒙受損失，莫如公開容許種植、運輸和吸食，化私為公，尚可為地方獲得可觀的經(jīng)濟利益?！保?5］(P35)于是，為維持龐大的軍政開支，唐繼堯政府飲鳩止渴，于民國九年 (1920)實行“寓禁于征”，將清政府實行的“土藥厘金”改為“煙畝罰金”，征收產(chǎn)地罰金，打開煙禁，鴉片種植面積隨即猛增，名為“禁煙”，實為“種煙”，鴉片得以公開合法地泛濫開來。民國十一年 (1922)，唐繼堯政府成立“靖國軍軍餉委員會”，在昆明設(shè)立官商合辦的云廣公司，在文山地區(qū)的廣南、開化、丘北、富州剝隘設(shè)分公司專司販運鴉片。［2］(P3)龍云執(zhí)掌云南大權(quán)后，從1928年起，將鴉片的種植與征稅之事交由陸崇仁辦理。陸崇仁將“煙畝罰金”改為“新案畝罰”，對不種鴉片的農(nóng)民要征收所謂“懶煙捐”，實際上就是鼓勵農(nóng)民大量種植鴉片，以擴大財政廳的鴉片稅收。［1］(P501)政府派到地方查禁罌粟種植的官員，表面上制造“禁種”緊張空氣，實際上就是去核實種煙畝數(shù)，以便按畝征煙稅。因此，種煙繳稅，“可以增加舊政府的財政收入，國民黨政府不怕多種，只怕少種”。［5］(P250)禁煙變成假禁真種。這是以犧牲人民健康換取財政稅收的惡毒之舉。

二是政府官員腐敗，禁煙不力。國民政府雖然頒布了許多禁煙令，但地方政府官員貪臟受賄，使禁煙流于形式。如民國二十九年 (1940)被省政府撤職查辦的丘北縣長芮虞舜，受賄大煙1500兩;民國三十三年 (1944)被核準槍決的“國民黨丘北縣常備隊長彭繼周受賄大煙15171兩”;［10］(P29)民國三十四年 (1945)被省政府撤職查辦的丘北縣長王承忠貪污大煙1616兩;還有唆使煙農(nóng)栽煙、索取巨款而被煙農(nóng)打死的瀘西縣長李承勛。他們?yōu)橐患核嚼?，置國法與民眾健康于不顧，放種罌粟，任鴉片貿(mào)易橫行街市，并乘機以禁煙為名刮取民脂民膏，中飽私囊。

三是官紳勾結(jié)，武裝押運。由于種植罌粟與販運鴉片獲利大，地方官紳勾結(jié)，引誘和強迫農(nóng)民種植罌粟，刮取民脂民膏;一些軍政大員也紛紛染指，以暗中投資或非法榨取等手段，直接或間接地從鴉片貿(mào)易中撈取好處。部分煙販或商號公開勾結(jié)地方軍隊進行武裝押運。武裝販運鴉片大宗的上1000公斤，最大一宗為3500公斤，就是富寧民團大隊長為江蘇省長的寵妾、剝隘人王某調(diào)運到百色，再由駐軍三三零師押運到廣東。［2］(P3)煙販為防搶劫，或?qū)Ω豆俑迷p、沒收，亦配帶槍支，武裝販運，他們打著“典田賣地，將本求利，有人擋著，人頭落地”的口號往來于各地。［15］(P32)

四是利益驅(qū)動，各方齊上陣。民間視鴉片為生財之道，“官僚政客、軍隊、下野軍政人員，都擠入了鴉片、槍支武器、白銀的買賣中，”因為經(jīng)營“鴉片周轉(zhuǎn)快，獲利大，很多小商販拉錢借債卷入了鴉片貿(mào)易的濁流中”，他們趨之若鶩，競相經(jīng)營，以致城內(nèi)經(jīng)營日用品的商店幾乎不見了，“一般白布、香皂、牙膏都不容易買到，大小商店多數(shù)都轉(zhuǎn)了行，資金投入了做黃白黑生意 (即黃金、白銀、鴉片)去了”。［9］(P128)城鎮(zhèn)中有鴉片專業(yè)經(jīng)銷戶和中介人，僅廣南城就有上百專業(yè)戶和數(shù)十名中介人，專門從事鴉片的經(jīng)營活動?！耙驗榉N大煙經(jīng)濟價值高，一般賣上一、二兩大煙，即可買上百多斤大米，”［5］(P250)因此，種植戶為謀生路，抵抗勒索，組織抗禁抗鏟，致使抗鏟戕官事件屢屢發(fā)生。

五是鴉片在流通領(lǐng)域里成為貴重商品和大宗商品交易的“媒介”。鴉片難禁還因為鴉片在交換過程中成為流通的“貨幣”之一，“國民黨通貨膨脹，鈔票貶值，大煙成了市場通行的貨幣，所以當時黃(金)白 (銀)黑 (大煙)三者并重，這就是大煙多的又一個主要原因”。［5］(P250)“四十年代后期，100兩鴉片可兌半開三、五百銀元，兌黃金2—3兩，買賣槍支彈藥也以鴉片交換?！保?］(P128)市場上大宗商品的交換也多以鴉片為媒介，如用鴉片兌換房屋、牛、馬、布匹等，土地的交換也大多以鴉片為媒介?？梢哉f，鴉片在社會經(jīng)濟生活中起著較為重要的作用。因此，鴉片在文山地區(qū)長期以來成為經(jīng)久不衰的一項大宗生意。

民國時期，由于政府禁種、禁運、禁吸的行動不堅決，特別是云南省統(tǒng)治集團為增加財政稅收而采取的“鼓勵”舉措，以及地方部分握有實權(quán)的腐敗官員為牟取暴利，對罌粟種植及鴉片買賣采取明禁暗放，終使禁煙流于形式。部分禁毒人員雖曾為禁毒付出了生命代價，但他們的“禁毒”多為征煙稅而與煙農(nóng)、煙販因利益沖突致死，并不是真正的禁毒。國民黨中央政府雖然從1935年起進行干預，實施禁種、禁運措施，但其目的也是想乘機撈上一把:在禁種方面，采取分期分區(qū)的禁種辦法;在禁運方面，成立“特貨統(tǒng)運處”，企圖借禁煙之名，壟斷鴉片收購、運輸、制造和銷售的全部利益。以后又借嚴厲緝私之名，搜羅民間鴉片，雖然制造了相當緊張的緝私鴉片的氣氛，但上梁不正下梁歪，鴉片的種植、販運、吸食依然很普遍，從未真正禁絕過。因此，通過“禁煙”獲取財政稅收，這恐怕才是國民政府禁煙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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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In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Tang Jirao and Long Yun，as administers，took somemeasures to suppress opium planting and transportation.The measures are as follows:imposing tax on opium planting，trading，selling，and smoking，and imposing fine or tax permu for opium planting.However，such measures imperceptibly took the ban on opium planting and trade as a kind of encouragement，which greatly broke the ban.Opium overflew in Wenshan district.People were severely affected by opium，but all those measures existing as a form of official document.

Key words:Wenshan prefecture in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opium planting;opium trade;damage; the effect of the ban on opium-smoking

(責任編輯 婁自昌)

On the Opium Planting and Its Damage in Wenshan Prefecture during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

HE Ting-ming
(Department of Politics＆History，Wenshan University，Wenshan 663000，China)

K297.42

A

1674－9200(2011)01－0046－05

2010－06－02

云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基金項目“文山地方史研究”(2010Z037)。

何廷明(1965－)，男，云南馬關(guān)人，文山學院政史系副教授，碩士，主要從事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中華人民共和國史、毛澤東思想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