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曙光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四川成都 610064)
自唐代文選學興起,一千多年來,歷代文選學研究者都力圖勾勒、描繪出一部連續(xù)、完整的文選學史。隨著新的文選學文獻不斷出現(xiàn),特別是到近現(xiàn)代,一些珍貴的寫本(如敦煌本《文選》)、抄本(如《唐鈔文選集注》)、刻本(北宋天圣監(jiān)本、奎章閣本、陳八郎本《文選》)等越來越多地進入人們的視野時,這種努力益發(fā)迫切,似乎也更有實現(xiàn)的可能。事實上,昭明太子蕭統(tǒng)編定的《文選》最早的版本在唐代已蕩然無存,它是在眾人的傳抄中得以延續(xù)的。目前所存的文選學文獻,也只是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此類文獻中的一部分,甚至僅僅是冰山之一角。
文獻之不足征,注定只能書寫出斷裂的歷史。由于有偏向的價值確認,在目前的文選學史中,與葛兆光所言一般思想史相類似的一般文選學史基本上沒有一席之地。傳統(tǒng)的文選學史主要關注《文選》的版本、注釋、???、評論等內(nèi)容,其流布范圍也多局限于相對廣大《文選》閱讀者人數(shù)少得多的研究者,即使其部分成果可能體現(xiàn)在刊刻的《文選》中,大多數(shù)讀者恐怕也難以領會到其中的苦心孤詣。一般文選學史則在意各個時代最普遍的被有一定知識的人所接受、掌握和使用《文選》的情形,審視《文選》是以何種方式在一般知識人中傳播、他們學習《文選》的目的何在、他們見到的是什么樣的《文選》以及他們對《文選》的認知程度。在知識考古的語境中,“考古學是一項比較分析,它不是用來縮減話語的多樣性和勾畫那個將話語總體化的一致性,它的目的是將它們的多樣性分配在不同的形態(tài)中??脊艑W的比較不具有一致性的效果,而具有增多的效果?!保?]用知識考古的方式來考察一般文選學史,并不是簡單地否定傳統(tǒng)文選學史,而是在前人的基礎上擴大研究的視野,讓文選學史更加豐富多彩。
在版刻大興之前,《文選》主要以抄寫的方式傳播。以個人之力繕寫白文三十卷的篇幅,無疑是一項卷帙浩繁的艱巨工程,更遑論有注的三十卷或六十卷、一百二十卷。唐寫本、抄本《文選》中,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一部完整的《文選》。帝王之家閱讀《文選》,也唯有抄本。如《舊唐書·裴行儉傳》:“高宗以行儉工于草書,嘗以絹素百卷,令行儉草書《文選》一部,帝覽之稱善,賜帛五百段。”[2]百卷絹素書一部《文選》,當是供唐高宗專用的大字本。自曹憲在江淮間為文選學,到李善寓居汴、鄭之間,以講《文選》為業(yè),選學逐漸自東向西傳播。李善顯慶三年(658年)成《文選》注,三年后,又將善注六十卷《文選》藏于秘府。選學深入帝都,上達廟堂之高,獲至尊之好,以上有所好下必趨之的導向,《文選》在其時的廣泛流布當非虛妄之談。開元年間,遠嫁吐蕃的金城公主通過使節(jié)請《文選》等四種典籍,仍是通過秘書省寫與之。這已是在呂延祚上五臣注《文選》十余年后,選學也正日益從高深的學術殿廡向更一般、更普通、更眾多的讀書人延伸。
除了從秘府抄出,《文選》也隨著曹憲、魏模、許淹、公孫羅、李善等人的教授而向更廣闊的人群散播。這種個人輾轉(zhuǎn)傳抄的方式散布力度十分有限,《文選》在民間廣為流通,書肆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
《后漢書·王充傳》載:“(王充)家貧無書,常游洛陽市肆,閱所賣書,一見輒能誦憶。”[3]說明漢代已有書籍通過市場流通,而且還是貧家子弟的一個閱讀場所。南北朝時期的徐文遠與王充的情形非常相似?!洞筇菩抡Z》卷十二:“(徐文遠)被擄至長安。家貧,無以自給。兄林,鬻書為事,文遠每閱書肆,不避寒暑,遂通五經(jīng),尤精《左氏》?!保?]北周時的長安,書肆比較發(fā)達,且其經(jīng)營的成本必不太高,屬于普通人能經(jīng)營得起的范疇。唐代書肆更為常見,呂溫作于貞元十四年(798年)的詩云:“君不見洛陽南市賣書肆,有人買得《研神記》?!眲⒂礤a也有“軍士游書肆,商人占酒樓”的詩句?!短圃娂o事》卷四十七:“(李)播登元和進士第。播以郎中典蘄州,有李生攜詩謁之。播曰:‘此吾未第時行卷也。’李曰:‘頃于京師書肆百錢得此。’”[5]梁元帝蕭繹江陵焚書以后,直到唐初戰(zhàn)亂頻仍,隋唐以前的書籍頗多散佚,作為文章總集的《文選》,在唐代自然成了極為重要的集部之書。有市場需求,就會有人大量抄寫出來,通過書肆出售,但其價格亦當不菲。
行卷作為科舉的敲門磚,其篇幅一般不會太大,估計頂多與《文選》一卷的長短相當。以元和以后,李播吾未第時行卷值百錢推測,一部三十卷的白文《文選》當在三千錢左右。杜甫詩云:“速宜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薄缎绿茣な池浿尽罚骸埃ńㄖ校┤辏?82)……置肆釀酒,斛收直三千?!保?]一斛為十斗,則一部最簡單的《文選》也大約相當于十斗酒的價格;有注者價當更貴。從書寫的簡便和書籍的價格而言,相對簡短的五臣注《文選》必然比繁富的李善注本更有優(yōu)勢,也更利于《文選》的一般傳播。缺乏購書財力的人,就只好像五代的毋昭裔一樣,借《文選》于交游間,免不了要看所借之人的臉色了。
進入版刻時代,雕版印刷令書籍的體積大為縮小,印數(shù)也遠勝抄寫之時,《文選》的傳播更能深入到尋常讀書人之家?,F(xiàn)知《文選》最早刻本是毋昭裔仕后蜀時所刻,此時去蕭統(tǒng)編選的年代已遠,可資借鑒的集部之作,又多了唐人的許多優(yōu)秀作品。版刻《文選》主要是李善注或五臣注,或二者兼而有之。據(jù)各種書目記載及現(xiàn)存的狀況看,一部完整的《文選》少則二三十冊,多則六十冊。普通人家要購置一部,雖相對書寫時代容易一些,但仍需花費不少。因此,就出現(xiàn)了一些《文選》的節(jié)選本,如北宋蘇易簡的三卷《文選雙字類要》、明代張鳳翼的十二卷《文選纂注》、清代洪若皋的十一卷《昭明文選越裁》等。
葉德輝認為:“宋、明國子監(jiān)及各州軍郡學,皆有官書以供眾讀?!保?]《天祿琳瑯書目》卷三所載宋版《六臣注文選》,其解題說:“書中有寶慶寶應州印,及‘官書不許借出’木記?!保?]家中無《文選》的學子,亦可到國子監(jiān)及各州軍郡學閱讀。不能借出觀看,對于個人是不甚方便,但保證了該書讓盡可能多的人讀到,這些地方已略具當今的圖書館性質(zhì)。
一談到學習《文選》的作用,很多人都能輕易地想起陸游在《老學庵筆記》卷八中引用的“《文選》爛,秀才半”,簡單地認為古人讀《文選》主要是為了科舉應試。
在唐代科舉取士中占主要地位的進士科,從開元年間起,大抵分三場考試:帖經(jīng)、雜文(詩賦各一)及時務策五條。此前,雜文并非專用詩賦。《登科記考》卷一永隆二年(681年)條說:“按雜文兩首,謂箴銘論表之類,開元間始以賦居其一,亦有全用詩賦者,非定制也?!保?]
宋代王安石變法以后,以經(jīng)義代詩賦。進士考試分四場:一場考大經(jīng)(《易經(jīng)》、《詩經(jīng)》、《書經(jīng)》、《周禮》、《禮記》);二場考兼經(jīng)(《論語》、《孟子》);三場考論;四場考策。另宋代設有宏詞科,先后涉及考試文體包括表、檄、露布、誡諭、箴、銘、頌、記、序、制、誥、贊、檄等。
明清兩代重在以八股文取士,但仍兼考論、表、詔、誥、判、策。乾隆二十二年(1787年)罷論、表與判,增五言八韻試一首;五十二年定鄉(xiāng)、會試首場考四書文與試帖詩,二場考經(jīng)文,三場考策問,遂成定制。嗣后童試與歲試、科試也考試帖詩。
從歷代科舉考試的內(nèi)容看,與《文選》相關最多的是詩歌。唐及宋初詩賦地位較其他文體明顯要高一些,但詩賦也只是《文選》中的一部分內(nèi)容而已。科舉應試總的趨勢是與《文選》漸行漸遠,越到后代相關度越低。產(chǎn)生于唐代的《秋胡變文》中提到,秋胡外出求學所帶的十袟文書就包括《文選》。李德裕稱,其祖天寶末登第后,家不置《文選》。這都說明當時閱讀《文選》的目的之一確實意在科舉。
可《文選》畢竟是一部文章總集,人們閱讀的范圍還是不出集部。杜甫詩云:“續(xù)兒誦《文選》?!薄短綇V記》卷四四七引《朝野僉載》:“唐國子監(jiān)助教張簡,河南緱氏人也。曾為鄉(xiāng)學講《文選》,有野狐假簡形,講一紙書而去。”《名臣碑傳琬琰之集》卷四二《宋府君玘行狀》載:“(宋玘)雅性強記,暗誦諸經(jīng)及梁《昭明文選》,以教授諸子。”王得臣《麈史》卷中稱:“予幼時先君日課,令誦《文選》?!保?0]張簡之事雖系傳說,但其時鄉(xiāng)學中講授《文選》則非向壁虛造。唐宋間,用《文選》作為孩子們學習文學的教材,當較為普通。
《麈史》卷中還記載了宋祁母夢朱衣人攜《文選》與之后生宋祁,并小字選哥的故事,特稱其“文學詞藝冠世”。《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五一載南宋紹興十四年事,也提到當時的普安郡王、后來的宋孝宗誦讀《文選》。[11]皇家子弟與科舉應試全無關聯(lián),其目的顯然出于文學學習。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九引《瑤溪集》云:“《文選》是文章祖宗,自兩漢而下,至魏、晉、宋、齊,精者斯采,萃而成編,則為文章者,焉得不尚《文選》也?!保?2]后集卷二又引《雪浪齋日記》云:“余謂欲知文章之要,當熟看《文選》,蓋《選》中自三代涉戰(zhàn)國、秦、漢、晉、魏、六朝以來文字皆有,在古則渾厚,在近則華麗也。”[13]都是從文章學習的角度講《文選》的重要性。劉聲木《萇楚齋續(xù)筆》卷九記載:“明代集《詩》、《書》、《論語》、《文選》為文,多至數(shù)百言。遂另辟一種風氣?!保?4]集《文選》為文已成為明代的一種文學風氣?!都t樓夢》中不喜科舉的賈寶玉陪同賈政進大觀園時,也稔熟地提到了《文選》中的多種異草名稱,說明閱讀《文選》的一般目的首先在于培養(yǎng)讀書人的文學修為??婆e應試與《文選》相關,是以其測試文學能力所致。
《文選》篇章眾多,內(nèi)容繁富,年代久遠,注者紛呈,傳抄刊刻,錯誤在所難免。歷代流傳的各種版本的《文選》內(nèi)容都有或多或少的錯訛。好在“歷史的首要任務已不是解釋文獻、確定它的真?zhèn)渭捌浔硎龅膬r值,而是研究文獻的內(nèi)涵和制訂文獻:歷史對文獻進行組織、分割、分配、安排、劃分層次、建立序列、從不合理的因素中提煉出合理的因素、測定各種成分、確定各種單位、描述各種關系?!保?5]《文選》內(nèi)容上的傳播有兩種趨勢:一是整部《文選》的內(nèi)容越來越多,從最初的白文本,到一家注本,再到兩家注本,甚至有多家集注本;二是刪減本的《文選》陸續(xù)出現(xiàn)。
綜觀現(xiàn)存的《文選》寫本和抄本,錯訛衍倒處甚眾,但卻又或多或少地保存了一些優(yōu)于后世刻本的可貴內(nèi)容。不少刻本也明確地提到,修改了以前版本的許多錯誤。北宋初年,國子監(jiān)刻李善注《文選》就進行了多年反復的???,校勘者所見之本的復雜程度可想而知。保存在韓國奎章閣本《文選》中,沈嚴于天圣四年(1026年)所作的《五臣本后序》稱:“舊本或遺一聯(lián),或差一句,若成公綏《嘯賦》云‘走胡馬之長嘶,迥寒風乎北朔’,又屈原《漁父》云‘新沐者必彈冠’,如此之類。及文注中或脫一二字者,不可備舉,咸較史傳以續(xù)之。字有訛錯不協(xié)今用者,皆考《五經(jīng)》、《宋韻》以正之。”可見舊本《文選》不僅注有脫漏,正文亦有差遺。其所刊之本,以《五經(jīng)》、《宋韻》正字以“協(xié)今用”,又會導致不少新的問題??麻w本書末還載有秀州州學元祐九年(1094年)的跋文:“秀州州學今將監(jiān)本《文選》逐段詮次,編入李善并五臣注,其引用經(jīng)史及五家之書,并檢元本出處對勘寫入。凡改正舛錯脫剩約二萬余處?!备膭舆_兩萬多處,錯失之多不能不令人驚愕。淳熙八年(1181年)尤袤在刊刻李善注《文選》的跋文中也說:“雖四明、贛上各嘗刊勒,往往裁節(jié)語句。”朱熹也注意到:“孔明《出師表》,《文選》與《三國志》所載,字多不同,互有得失?!保?6]究竟是蕭統(tǒng)編入《文選》已與《三國志》所載不同,還是后世兩書各自演變而不同,已難一一明晰。盡管各種版本良莠雜存,泥沙俱下,《文選》及其所載內(nèi)容整體上總算輾轉(zhuǎn)流傳至今。
裴行儉用草書給唐高宗抄寫的《文選》,估計是白文本的可能性較大。李匡乂《資暇集》卷上云:“代傳數(shù)本李氏《文選》,有初注成者、覆注者,有三注、四注者,當時旋被傳寫之。其絕筆之本,皆釋音訓義,注解甚多。余家幸而有焉。嘗將數(shù)本并校,不唯注之贍略有異,至于科段,互不相同,無似余家之本該備也。”[17]李善注亦有不同版本,且以絕筆之本最為該備。宋代官刻《文選》中,國子監(jiān)所刊為李善注本,州學則混刊五臣、李善兩注,坊間所刻以五臣注本居多。作為一般閱讀,五臣注篇幅短小、通俗易懂,李善注未免太過繁瑣、冗長。故唐宋間,學者多贊李善而非五臣,世人則多習五臣。
元明以降,《文選》主要以李善注、六臣注本行世,間或有白文本刊行,五臣注本幾近消失。[18]這是唐宋學界長期貶抑五臣注所致。一般讀書人的財力和精力都難以擁有一部《文選》,并通讀全書。于是,《文選雙字類要》、《文選類林》、《文選錦字》、《文選纂注》、《選詩約注》、《文選尤》、《昭明文選越裁》、《文選課虛》、《文選類雋》等摘類、刪減之屬的書籍相繼出現(xiàn)。這些被絕大多數(shù)選學研究者認為毫無意義的眾多書籍,在當時未必不如那些陽春白雪盛行,其所影響的范圍也遠大于后者,對考察當時普通讀書人的選學水平大有裨益。這也是昔日皇家貴胄的《文選》,飛入尋常百姓家的傳播途徑之一。
普通讀書人對《文選》的一般認知,多流于皮毛,縱有科舉之利,多數(shù)人亦不勝了了,往往隨波逐流,并不十分理會已有的選學成果。唐代李匡乂、丘光庭皆非五臣而是李善,世人卻“多謂李氏立意注《文選》,過為迂繁,徒自聘學,且不解文意,遂相尚習五臣。”[19]
宋代王應麟在《困學紀聞》卷八中談及選學時說:“江南進士試《天雞弄和風》詩,以《爾雅》天雞有二,問之主司,其精如此。”[20]他認為提問的應試進士選學水平勝過主司。細看翁元圻所引宋鄭文寶《南唐近事》的內(nèi)容,似乎未必如此。其辭為:
后主壬申,張佖知貢舉,試《天雞弄和風》。佖但以《文選》中詩句為題,未嘗詳究。有進士白云:“《爾雅》‘螒,天雞’,‘鶾,天雞’,未知孰是? ”佖大驚,不能對,亟取《爾雅》檢之。 一在《釋蟲》、一在《釋鳥》,果有二,因自失。[21]
“天雞弄和風”出自《文選》卷二十二謝靈運《于南山往北山經(jīng)湖中瞻眺》,其上句為“海鷗戲春岸”。李善注引《爾雅》曰:“鶾,天雞。”五臣李周翰注:“天雞,鳥名?!庇帧段倪x》卷十二郭璞《江賦》有:“其羽族也,則有晨鵠天雞?!崩钌谱⒁隣栄旁唬骸拔懀祀u?!蔽宄紖窝訚⑼谱?。故事中,張佖顯然不知《爾雅》中有兩種不同的天雞。若果為文中所言“以《文選》中詩句為題”,張佖驚的是不明《爾雅》中有兩種不同的天雞,并非不知道上句的內(nèi)容。他可能但知謝靈運之詩,而不熟悉《江賦》。反之,提問者倒可能只知《爾雅》中的二天雞,卻不熟悉謝靈運的詩句,否則他不當有此疑問。考官和考生對《文選》都不夠精熟。吳曾《能改齋漫錄》卷五中也有考生不明《文選》中詩意的記載:
袁州自國初時解額以十三人為率。仁宗時,查拱之郎中知郡日,因秋試進士以“黃華如散金”為詩題,蓋取《文選》詩“青條若蔥翠,黃華如散金”是也。舉子多以秋景賦之,惟六人不失詩意,由是只解六人,后遂為額。無名子嘲之曰:“誤認黃華作菊華?!保?2]
“黃華如散金”出自《文選》卷二十九張翰《雜詩》,其首句為“暮春和氣應”,是晚春景象,“以秋景賦之”已失之千里。僅六人不失詩意,說明不熟《文選》的讀書人不在少數(shù)。直到清代仍有以《文選》中詩句出科舉試題的習慣。乾隆年間,曾以《文選》卷二十顏延年《應詔宴曲水作詩》中“天臨海鏡”為詩題,不少考生不知上句為“太上正位”,無法明白其意在天子,竟誤認為是寫月光,終名落孫山。
雕版印刷的成熟,固然擴大了普通讀書人接觸到《文選》的幾率,科舉考試中也有“《文選》爛,秀才半”之諺,但能真正熟悉的人并不多。這也可以反證不少人的確是通過簡化的《文選》類書籍來學習的,粗淺的閱讀,臨到考試也不得不一知半解地應付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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