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和發(fā)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北京 100024)
京劇已經有200多年的歷史。2010年10月中國京劇院等機構以“Peking Opera”為京劇譯名成功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認證。當京劇界、文化界還在為之歡欣鼓舞、積極籌劃以京劇為先導,實施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國家戰(zhàn)略時,對于京劇英譯“Peking Opera”是否能體現出其深厚的文化底蘊,是否易與西方歌劇混淆的質疑也不絕于耳。一些業(yè)內人士甚至認為京劇的英文名稱改譯為“Jingju”是正本清源,可以正確傳達出國粹京劇的內涵,準確展現中國文化的特質,而且對京劇的國際傳播有較大的推動作用(國家文化發(fā)展國際戰(zhàn)略研究院,2011)。京劇之所以有人提議譯為Jingju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日本的歌舞伎英譯采用的是音譯Kabuki,而不是意譯Tokyo Opera。音譯也好,意譯也罷,還有直譯加意譯,都是中文專有名詞英譯的策略。至于采取何種策略進行翻譯轉換往往由多種因素決定?!吨袊g》主編黃友義教授(2010)認為,“除去所有翻譯工作都需要遵循的‘信、達、雅’標準之外,外宣翻譯更需要翻譯工作者熟知并運用‘外宣三貼近’(貼近中國發(fā)展的實際,貼近國外受眾對中國信息的需求,貼近國外受眾的思維習慣)的原則?!?/p>
語言文化發(fā)展是個歷時過程。貼近中國發(fā)展實際自然不僅僅是中國今天的發(fā)展,還有歷史和未來發(fā)展的實際。這個發(fā)展自然是持續(xù)發(fā)展。京劇又稱平劇、京戲,是中國影響最大的戲曲劇種,分布地以北京為中心,遍及全國。清代乾隆55年起,原在南方演出的三慶、四喜、春臺、和春四大徽班陸續(xù)進入北京,他們與來自湖北的漢調藝人合作,同時接受了昆曲、秦腔的部分劇目、曲調和表演方法,又吸收了一些地方民間曲調,通過不斷地交流、融合,最終形成京劇。從1845~1894年,是京劇從雛形到完美提高的時期。這個時期的京劇主要舞臺在北京。上個世紀20至40年代,是京劇發(fā)展的第二個鼎盛期,這一時期京劇繁榮的標志是諸多流派的產生,上海成為京劇藝術的副中心,也是京劇國際推廣和傳播中心。
在這個時期,梅蘭芳的綴玉軒猶如一個中外文化交流沙龍。在無量大人胡同這間方形大客廳里,梅蘭芳接待了印度大文豪泰戈爾、印度名畫家難達婆藪、瑞典皇太子古斯塔夫六世、日本歌舞伎名演員守田勘彌、村田嘉久子,及一批又一批的國際友人。從此以后,來華外國友人,都把梅蘭芳的表演看作中國戲劇的代表,把欣賞梅蘭芳表演和游覽長城,作為來華旅游參觀的主要內容。欣賞京劇,并與梅蘭芳有過私人交往的美國公使芮恩施(Paul Reinsch)1919年9月在出席當時的總統(tǒng)徐世昌舉行的餞別會上說:“若欲中美國民感情益加親善,最好是請梅蘭芳去美國一次,表演他的藝術,必得良好的結果。用藝術來溝通兩國的友誼,是最容易的。”(齊如山,2005)梅蘭芳的摯友葉恭綽、齊如山等有過海外留學經歷,深愛中國藝術的學者深信梅蘭芳的表演能博得美國人民的歡迎,如能赴美演出,對梅蘭芳,對宣傳京劇,對增進兩國國民的感情,都必有極大的好處。在七年繁瑣、縝密的籌備工作中,齊如山功不可沒。他為了讓美國人了解梅蘭芳和京劇,特意編輯了《梅蘭芳的歷史》,在美國媒體連續(xù)介紹梅氏生平、創(chuàng)作,梅先生所扮旦角的由來及其在國劇中的地位,梅蘭芳的國際交往以及國際人士眼中的梅蘭芳。同時還編了《中國劇之組織》,把京戲的唱白做功、服裝道具、臉譜化妝、音樂伴奏一一詳細介紹,使外行人、外國人能從“圖說”中明白國劇之奧妙。為了讓美國觀眾更好地欣賞京劇音樂、唱腔,齊如山組織專人記下工尺譜,再請專人翻成五線譜,然后編寫《梅蘭芳歌曲譜》(姚榮銓,2009)。以梅蘭芳先生為代表的中國京劇藝術團體訪演目的明確、組織嚴謹、推廣專業(yè),在成功地對美國訪問之后,又先后對日本、蘇聯等國進行了訪問演出,京劇藝術在國際藝壇的地位自此得以確立。
1949年后,京劇被賦予了更多含義和意味,失去了作為民間藝術發(fā)生和發(fā)展的機制,大落大起。今天,京劇雖流播全國,影響甚廣,有“國劇”之稱;它走遍世界各地,成為介紹、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手段,但京劇自身卻與藝術和觀眾漸行漸遠,到了非振興和保護的地步。自1991年文化部振興京劇指導委員會成立以來,20年間各項扶持政策、措施的實施使得京劇藝術得到了長足發(fā)展,但是缺乏對市場運營規(guī)律的認識,使京劇藝術振而不興(呂和發(fā),1993)。即便如此,京劇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代表,中外文化交流和理解構建的角色在90年前已經得到確認,今天的中國,政治影響和經濟實力都今非昔比,然而,實施中國文化走出去國家戰(zhàn)略,強調話語權,仍需“韜光養(yǎng)晦”,遵守和有效利用國際規(guī)則。梅派藝術獨秀于京劇藝術、世界藝術之林,不是靠調門高亢,花拳繡腿,而是精于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市場導向,觀眾為是,貼近國際文化交流實際,這對于京劇如何譯名足具啟發(fā)。
京劇之名并非出自徽班進京之時,也不是產生在京劇的發(fā)源地北京,說明是受眾的選擇和市場需求使然。京劇使用“Peking Opera”而非“Beijing Opera”英譯申遺,是對歷史的尊重,對藝術的尊重,對觀眾的尊重。
京劇之名始見于清光緒二年(1876)上海出版的《申報》,隨后傳到北京,漸及全國各地。1928~1949年,北京曾改稱北平,京劇也改名平劇?!?931年齊如山和梅蘭芳、余叔巖、清逸居士、張伯駒等,以改進舊劇為宗旨,成立北平國劇學會。齊如山等人研究倡導的重點,無疑是當時最鼎盛的京劇,但他們所說的‘國劇’卻不僅僅是京劇,而是包括昆曲、梆子等中國的傳統(tǒng)戲劇,即戲曲,稱戲曲為國劇是相對于西洋話劇而言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統(tǒng)稱京劇,據戲劇理論家、教育家、戲劇活動家張庚先生介紹毛澤東主席曾說過,“不贊成單稱京劇為國劇,要百花齊放(大意)”(互動百科,2011)。
在臺灣,京劇亦稱國劇,譯名Chinese Opera,皆因“臺灣的地方戲品種少且不被重視,大陸過去的人們尤其是政界、軍界與文化界的人士興趣大都在京劇,因而與西方話劇相對而言的‘國劇’就成了京劇的專利了”(互動百科,2011)。
北京的漢語拼音形式“Beijing”真正的使用是1982年以后的事。漢語拼音方案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定拼音方案。1955~1957年由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漢語拼音方案委員會”研究制訂,1958年2月11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批準公布,1982年國際標準化組織承認其為拼寫漢語的國際標準。此前的中國地名,如北京Peking、天津Tientsin都是郵政式拼音。新中國成立以來出版的第一份國家級英文新聞周刊《北京周報》從1958年創(chuàng)刊,沿用Peking Review一直到1979年才更名為Beijing Review。現在的中國國際廣播電臺(簡稱:國際臺,英文全名:China Radio International;英文縮寫:CRI)從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之初到1993年底一直沿用Radio Peking的呼號。郵政式拼音是一個以拉丁字母拼寫中國地名的系統(tǒng),始于晚清,1906年春季于上海舉行的帝國郵電聯席會議通過其使用。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之后繼續(xù)使用郵政式拼音,因此它是20世紀上半葉西方國家拼寫中國地名時最常用的系統(tǒng)。郵政式拼音以威妥瑪拼音為根據,不過采用一些已經普及化的地名拼法。此外,一些地方還使用當地方言或古音來拼寫其地名。京劇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其譯名保留Peking也就從形式到意義都保留了這段傳統(tǒng)和文化,也正是其定位和受眾的需求。
尊重約定俗成習慣是京劇譯名貼近國外受眾對中國信息需求,有效傳播中國文化的重要策略。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教授、資深翻譯家、京劇迷王文炯認為:京劇譯名“Peking Opera”約定俗成,中外藝術家和媒體花了近百年時間為之詮釋、推廣。美國專家、中國戲劇迷杜大衛(wèi)(David Tool)常年為北京湖廣會館、北京市文化局等單位翻譯京劇劇本,他指出:老外會問什么是“Jingju”,我們將不得不反復解釋“Jingju”是“Peking Opera”或“Beijing Opera”。杜老師認為,眼下的當務之急不是爭論是“Jingju”取代“Peking Opera”或“Beijing Opera”,而是把劇場里的京劇唱詞翻譯得準確無誤。將中國準確地介紹給世界是每一個中國人神圣的愛國責任,這也是直接展示給外國人中國人十分珍視和尊重自己負責保存與展示的中國文化遺產的一種形式。梅蘭芳先生的兒子梅紹武雖未直接登臺,但曾出任中國梅蘭芳紀念館名譽館長、中國梅蘭芳文化藝術研究會會長,同時他還是著名的英美文學翻譯家、評論家、戲劇家、作家;他既精通京劇藝術,又熟諳跨文化傳播?!癑ingju”取代“Peking Opera”若確有意義勢必會見諸梅紹武先生平生著述之中。
Chinese Opera源于“國劇”的直譯,就如“京戲”、“大戲”一樣是京劇的一種地方稱謂。為此“國劇”也僅僅作為京劇在臺灣發(fā)展的一段歷史記錄,Chinese Opera也僅僅作為臺灣對外推廣京劇的一種形式。
現代英語80%的詞都是外來的詞,大多數來自拉丁語,其中一半以上借自屬于拉丁語支的法語,還有大量的詞直接或間接來自希臘語和斯堪的納維亞語等,甚至還有少數源自漢語(張德鑫,1996)。在現今英語中一些漢語詞匯異?;钴S,語言學家將其稱為China English,例如:Fengshui(風水)、Ginseng(人參)、Kungfu(功夫)、Lao-tzu(老子)、Mahjong(麻將)、Tai-chi(chuan)(太極(拳))、Tao(道)、Tofu(豆腐)、Yin and Yang(陰陽)、Long time no see(很久不見)(國際在線,2011)。China English融入現代英語是中西文化融合的一個自然,循序漸進的過程。絕大多數中國英語語匯都不是標準的拼音,都帶著鄉(xiāng)音俗語。在此,那些海外華人功不可沒。了解中國英語形成的語境因素對于我們如何使用音譯法轉換傳播中國文化非常關鍵。另外一些也可以算得上是China English的譯語,如bu zheteng(不折騰)、three represents(三個代表)、vanity project(政績工程)等往往承擔著即時的歷史使命,曇花一現,進入英美人的語匯和文化主流的機會微乎其微。而那些采取異化,即意譯處理的中國元素,如兵馬俑 Terra-Cotta Warriors、長城 the Great Wall、故宮the Forbidden City、北京烤鴨Beijing Roast Duck等雖不是家喻戶曉,也是耳熟能詳。中國文化國際推廣的有效策略,正如當年梅蘭芳先生訪美、訪日、訪俄大獲成功的那樣,采用的往往是“拉”而不是一廂情愿的“推”的策略。
有人認為日本歌舞伎的日文發(fā)音是“Ka-bu-ki”,英文也是“Kabuki”,而不是叫“東京歌劇”(Tokyo Opera)?!斑@樣提到‘Kabuki’時,外國人就知道,這是日本文化?!?牛春梅,2011)其實提到Kabuki未必外國人就能聯想到日本文化。筆者曾請教日本文化專家,得知“Kabuki”能夠進入現代英語語匯,其經歷或與Kungfu功夫之類的中國英語大同小異。盡管“歌舞伎”概念進入中國是原裝漢字。在中國能夠確認其民族歸屬的人為數不少,但真正了解其在日本社會地位及藝術特點的人為數就極為有限。而將“歌舞伎”混同于歌舞妓的卻大有人在?!霸诜g中,采用“零翻譯”策略來音譯一個詞語,具陌生化效果,會使譯入語讀者覺得陌生而關注其意。但在不具備相關歷史背景知識和共有知識的情況下,這種陌生化可能引發(fā)超出言者本意的詮釋和讀者反應。(朱純深,2011)在全球化語境下,這種可能引發(fā)超出言者本意的詮釋輕則導致茫然、迷惑,重則產生誤解,甚至引發(fā)沖突?!癙eking Opera”不僅從意義上明確,讀音上也較比“Jingju”響亮,易于口耳傳播,悅耳賞心?!癑ingju”中的“J”在英語里多發(fā)“[d ]”(知)音,既不響亮,也不易發(fā),何況是兩個“[d ]”連續(xù)發(fā)音,傳唱更是拗口。
“Peking Opera”的叫法源自西方,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成為全世界對京劇約定俗成的英譯。北京京劇院院長李恩杰解釋,原先的翻譯直譯過來就是“北京歌劇”,對于外國朋友而言很容易將其等同于西方的歌劇。他認為“Peking Opera”的產生有其特殊的背景,那時中國的文化影響力還不被認可,所以借助歌劇的名稱來讓世界認識中國京劇,“但這種認識是不對的!”他說,京劇和歌劇,一個亦歌亦舞,一個則以歌為主,不管是表演形式,還是藝術特征都完全不同,這種翻譯不能準確傳遞京劇的藝術特征(牛春梅,2011)。究竟是誰最先將京劇譯為“Peking Opera”已經無從尋找?!癙eking Opera”的叫法源自西方和那時中國的文化影響力還不被認可,所以借助歌劇的名稱來讓世界認識中國京劇都不是經過考證確認的史實。然而,有一點可以找到足夠的史料證明“Peking Opera”的譯法與后來周恩來譯“梁山伯與祝英臺”戲曲藝術片名為“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樣達旨傳神。
將“Peking Opera”回譯為“北京歌劇”的人們似乎對“歌劇”的了解停留在表面,并不真正了解歌劇的風格流派,藝術特點。歌劇按照意大利語原文,即一種由音樂構成的戲劇作品,是一種把戲劇發(fā)展建立在獨立音樂結構基礎上的藝術形式。歌劇是“音樂的戲劇,戲劇的音樂”,有舞臺布景和服飾,以角色歌唱為主,以獨立的音樂結構為推進劇情主要手段的戲劇音樂作品。歌劇是音樂、戲劇、詩歌、舞臺美術、舞蹈等交融于一體的綜合藝術形式,是最高度集中的舞臺表演藝術。歌劇這種藝術形式起源于意大利,風行于歐洲,形成了意大利歌劇、德國歌劇、法國歌劇……歌劇形式多樣,包括正歌劇、抒情歌劇、喜歌劇、音樂劇等。Opera歌劇正是這種由音樂構成的戲劇作品的簡稱(南利華,2008)。1951年畢業(yè)于浙江大學外文系,曾任職于北京京劇團的徐書城先生在1996年發(fā)表于《美學與藝術研究》第一輯中的《京劇之路——歷史的回顧與前瞻》一文中明確指出:京劇是“歌劇”(兼舞劇),不是純粹的戲劇。西方人把“京劇”一詞譯為“Peking Opera”,而不是“Peking Drama”基本上是正確的。
將“Beijing Opera”回譯為“北京歌劇”完全是英語和翻譯研究的門外之談。盡管“Beijing Opera”中的“Beijing”的確是“北京”的漢語拼音形式,“Opera”單獨查閱詞典,解釋也是“歌劇”。然而,一旦將“Beijing”與“Opera”組合,那么“Beijing Opera”就成為一個具有特定文化意義的符號,其內涵與外延已經遠遠超出了“北京+歌劇”的限定范疇。將“Beijing Opera”機械地解釋為“北京歌劇”的做法不禁使我們聯想起魯迅先生80年前在《風馬?!芬晃闹信u在1927年6月由開明書店出版的趙景深譯柴霍甫短篇小說集《悒郁》的《樊凱》篇中Milkyway一詞的處理:“天上閃耀著光明的亮星,牛乳路很白,好像是禮拜日用雪擦過的一樣……”其中“牛乳路”的譯文來自原書中的Milkyway一詞(銀河:俄文的寫法與英文相同)(劉麟,2005)。這種死譯、硬譯的翻譯方法一般會出現于外譯漢初習者的實踐中。而由中譯英的結果回譯為漢語同樣采取這樣死譯、硬譯的做法的真還不多見。學了外語不一定能搞好翻譯,就如學京戲,“票”一回可以,當真要藉此提高票房號召力,還需十年臺下苦練。
京劇譯名是中國文化走出去國家戰(zhàn)略實施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而中國文化走出去是國家營銷的一個重要組成。國家營銷是系統(tǒng)工程,需要專業(yè)和科學的策劃、運作。京劇譯名不會像文學翻譯,或典籍翻譯那樣面向泛泛的廣大讀者和受眾。既然京劇在中國都不是每個年齡段、經濟發(fā)達程度不同區(qū)域、民族文化區(qū)域的人們喜聞樂見的傳統(tǒng)藝術表演形式,那么進行國際推廣也需要精準的市場選擇和形象定位;需要行業(yè)內和行業(yè)外相關機構的共識與協作,需要像齊如山那樣的跨文化傳播者的運籌帷幄與仗義奉獻。梅蘭芳先生訪問美國獲得巨大成功首先是京劇藝術魅力征服了美國觀眾,也是京劇營銷公關的成功。當然,梅先生仍覺不乏遺憾之處。京劇界多年來以為給外國人看的劇目不是《鬧天宮》,就是《三岔口》這類做功和打功精彩的劇目。京劇舊有特點如何保留、傳播問題仍然未得以很好安排解決(齊如山,2005)?!癙eking Opera”不因其屬英語語匯就拒絕其為我們的文化遺產,這點從國際市場營銷角度來看對我們京劇的國際化傳播非常關鍵。經過系統(tǒng)國際市場和受眾特點的調查研究后,共識便在定性和定量的數據面前產生,翻牌“Jingju”不是上上策,通過專業(yè)的國際營銷傳播的“Peking Opera”,仍然可以保有傳統(tǒng)受眾的認知理解,同時獲得新的詮釋,贏得新的觀眾和市場。
既然京劇的國際傳播是系統(tǒng)工程,那么同屬聯合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昆曲、粵劇、藏戲,還有大量正在申遺,或準備申遺的越劇、豫劇、晉劇、滬劇、秦腔、黃梅戲、莆仙戲、花鼓戲等等采取何種翻譯轉換和傳播策略亦應通盤考慮。試想“Jingju”后出現一連串的音譯中國劇種名稱,如Yueju、Yueju、Yuju、Jinju、Huju、Qinqiang、Huangmeixi、Puxianxi、Huaguxi等會產生何種傳播效果呢?
歌舞伎是日本的傳統(tǒng)藝術,迄今已有400多年歷史,其地位猶如中國的京劇,是日本的國粹。歌舞伎的定位是古典最高端的日本演藝藝術(潘婕,2008)。歌舞伎音譯為“Kabuki”同樣是約定俗成,時代語言文化流行趨勢、目標觀眾特點影響使然。歌舞伎英譯為“Kabuki”,而漢語讀音卻是Gēwǔ jì,同樣是約定俗成;京劇譯為日語是“京劇”,讀音為Kyōgeki,這是中日世代文化交流形成的規(guī)約程式。
京劇的國際化傳播策劃者已經意識到京劇走向世界需要國際文化傳播專家的出謀劃策,但對于國內國際文化傳播專家的門派、各自擅長的行當就不一定有準確的了解。翻譯界大量的譯者采用的是傳統(tǒng)的而非產業(yè)化的工作模式,全球化語境的變化對翻譯的影響和策略的改變關注很少,這樣就保有了大量戰(zhàn)術型譯者,而奇缺戰(zhàn)略型譯家——Transultant。
“文化是一個國家或民族特有的東西。譯者把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文化的產物譯(移)入另一個國家或民族的文化,構成兩種不同事物的差異與對立,‘和諧’恰恰出自翻譯中的差異對對立因素的相反相成。”“‘和諧’以適中與得當為核心精神,形成一種普遍的和諧關系。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從整體著眼從局部著手,按照既要適中、又要協調的準則行事,處處把握分寸,隨時隨地選擇一種最為正確、與各方關系最為協調的表達方式?!椭C’包含譯者的創(chuàng)新。翻譯的藝術就是因難見巧,在不和諧中創(chuàng)造和諧。好的譯文與原文‘和’而不同,平庸的譯文與原作同而不‘和’?!?鄭海凌,2006)在“Peking Opera”、“Beijing Opera”、“Chinese Opera”、“Jingju”中取“Peking Opera”為京劇譯名,貼近海外觀眾文化期待、認知思維,體現歷史傳統(tǒng),藝術形象定位的選擇;追求的正是和而不同,是最佳契合、最大和諧。
京劇在其發(fā)生和發(fā)展的進程中,有過成功進行國際推廣的經驗。我們傳承京劇文化其中也應包括京劇藝術在國際市場開拓的進取精神、傳播民族優(yōu)秀文化的責任感、堅持走出去的信念和行之有效的傳播策略。京劇的對外推廣是推廣中國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和理念,而非執(zhí)行或推廣漢語拼音。Peking對于北京,對于中國,所積蓄的豐厚精彩的文化內涵已經是北京和中國國家品牌與形象最具魅力的組成。北京大學在其校名英譯時承襲了Peking University,而非Beijing University對于京劇譯名足具啟發(fā)和借鑒意義。京劇譯名“Peking Opera”約定俗成,經歷了歷史的檢驗,中外藝術家和媒體花了近百年時間為之詮釋、推廣。我們或許有財力和訣竅花20年時間讓“Jingju”取代“Peking Opera”現今的地位,而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國家戰(zhàn)略實施,國家的形象塑造,京劇的振興保護都讓我們“只爭朝夕”,都不允許我們這樣躊躇、徘徊、折騰。京劇始于民間,得意于宮廷,輝煌于市井,揚名于殿堂。京劇關注民眾文化與精神需求,堅持市場導向,長遠規(guī)劃,專業(yè)運作,回歸大眾,走向世界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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