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利梅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德治精神與《桃花扇》的人物塑造

岳利梅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是山東曲阜人，作為生長與魯?shù)氐暮笕?，魯文化對他的?chuàng)作也產(chǎn)生了的深刻影響。魯國人重視禮，最顯著特點就是重德治。《桃花扇》的作者歌頌和批判人物的標準不是看實際的成績，而是他們做人的品質(zhì)。忠君愛國、節(jié)氣、操守、俠義等都是他褒揚的對象，從中我們便可看出，孔尚任的追求與魯文化的“德治精神”的是一致的。

德治精神；《桃花扇》；人物塑造

《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是山東曲阜人，孔子六十四代孫，作為生長于魯?shù)氐暮笕?，魯文化對他的?chuàng)作也產(chǎn)生了的深刻影響。魯文化的特點之一便是一切以禮為準繩，著重發(fā)揮禮制中的德治精神。禮在周代包羅了禮、法、道德規(guī)范、典章制度等等，所謂“制度在禮，文為在禮”即指此而言。魯國奉行周禮，知禮、習禮、好禮、學禮蔚然成風。魯國人重視禮，最顯著特點就是格外看重禮的德治內(nèi)容，不太重視禮所包含的法治精神，按德治辦事，強調(diào)了德治的精神。

分析《桃花扇》的人物塑造，我們便可看出，孔尚任的追求與魯文化的要求是一致的，即在政治上追求“德治”，在做人上追求忠義、節(jié)氣。

孔尚任在其代表作《桃花扇》中主要刻畫了以下幾類人：昏君亂相、忠臣賢士及下層貧民。

(一)昏君亂相

南明朝廷福王朱由崧，是在李自成的農(nóng)民軍攻破北京,崇禎帝自縊身亡后，由馬士英、阮大鋮等人勾結(jié)四鎮(zhèn)軍師頭目,擁立稱帝的。

在史可法猶豫迎立福王時，侯方域便提出了他的“三大罪，五不可立”，還說他“君德全虧盡喪”，以后的事實也證明了弘光的確是一個昏君。弘光登基后,面對內(nèi)憂外患、岌岌可危的國家,他不是勵精圖治，唯一使他感到煩悶的卻是“朕獨享帝王之尊,無有聲色之舉”。對于阮大鋮所獻《燕子箋》的演出，他更是操心:“乃中興一代之樂,點綴太平第一要事。今日正月初九,角色尚未選定,萬一誤了燈節(jié),豈不可惱?！鼻灞騺砹?他選擇了棄城而逃，言明“寡人只要茍全性命,那皇帝一席,也不愿再做了”。在弘光不多的出場中,作者將其昏庸腐朽表現(xiàn)得一覽無遺。

迎立福王的馬士英和阮大鋮，孔尚任在《桃花扇》中的批判也最深刻。阮大鋮是進士出身,精通音律,本應(yīng)是國之棟梁，但是他先依附魏黨，后又依附馬士英。只為一己私心。擁立福王,“金鰲上鉤,好似太公一釣,享國千秋”，是為了升官發(fā)財；為報私仇,他不惜污蔑侯方域與左良玉暗中勾結(jié)。為了清除異己，他公報私仇,把在書鋪中選書的復社文人陳定生、吳次尾,以及剛剛趕到的侯方域都捉拿入獄,并命手下官員一定要置他們于死地。在清兵隨時南下的危難之際，他卻調(diào)取防守清兵的三鎮(zhèn)重兵去堵截左良玉,致使清兵順利南下。馬士英對當時的時局都甚為憂患，他問阮大鋮:“倘若北兵渡河,叫誰迎敵？”阮大鋮說:“北兵一到,還要迎敵么?”暴露了阮大鋮賣國投降的嘴臉。

在國家危亡之際,這些昏君亂相不僅不為國家著想，反而禍國殃民?！短一ㄉ取访寂f:“私君,私臣,私恩,私仇,南朝無一不私,焉得不亡?”可以說，他們就是導致南明滅亡的罪魁禍首?？咨腥螌λ麄兊呐惺秋@而易見的。

(二)忠臣賢士

《桃花扇》中的忠臣形象主要是指以史可法、左良玉、黃得功為代表的有明“三忠”。

首先來看史可法，南明建立,在馬阮竊奪大權(quán)后，史可法奉召督師,但他仍然以光復中原為使命，認為“圣上命俺督師江北,正好戮力報效”，并聯(lián)系四鎮(zhèn)，共商大計。在揚州，為抵抗清軍他拼到力盡糧絕，本想“滿拼自盡”，但為了大明朝，他才直奔南京,保護圣駕?？墒菫闀r已晚，目前已經(jīng)是“北兵過江，滿城打亂”,“皇帝老子逃去兩三日了”。在報國報君無門的無奈之下,史可法不愿看到江山換主，選擇了沉江自盡，悲壯感人。

其次是左良玉，他一上場就說“家散萬金酬士死，身留一劍答君恩”，表明了為國盡忠的赤膽忠心。崇禎吊死在煤山的消息傳來，左良玉放聲慟哭，讓我們看到了他無限的痛苦與深深的自責。雖然皇帝不在了，但是為了保西南半壁江山，他決心死守荊襄，發(fā)誓要“戮力奔命，報國仇早復神京。”表現(xiàn)了他為主的一片赤膽忠心。在《草檄》出中，當他聽到侯方域被逮入獄，再加上童妃事和太子事，于是決心沿江東下，為了“剪除奸臣，救取太子”最終被黃得功打敗，氣絕身亡。

最后再看黃得功，此人對弘光帝忠心不二，他在《截磯》出中自我表白道：“一腔忠憤，蓋世英名，要與俺弘光皇帝，收復這萬里山河”。作為四鎮(zhèn)之一，他與另外三鎮(zhèn)的本質(zhì)是不同的：高杰無果而終；二劉終而背主，只有他忠心耿耿。清兵渡江，揚州失守，弘光狼狽出逃，是黃得功在危難之際收留了他，并且待之以君臣之禮，決心為弘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二劉想把弘光獻給清兵，黃得功持鞭就打，但是依然沒能阻止弘光被挾持去北朝，自己反而遭到了家將田雄的暗算，最后自殺而亡，真可謂“孝當竭力，忠則盡命”。

有明“三忠”左良玉、黃得功、史可法,或忠于崇禎，或忠于弘光，或忠于明朝，他們共同的特定就是“忠”。雖然作為國家的棟梁、阻止清兵和起義軍的屏障，但他們并不能阻止南明覆亡的命運，他們也有決策失誤的時候，但是毫無疑問，孔尚任是把他們作為正面形象來塑造的，這說明作者并不是看他們實際的功績有多大，而是歌頌他們忠君愛國的品德。

賢士則是復社的文人。作為文人，他們很有才華。比如侯方域在上場詩中說到：“早歲清詞,吐出班香宋艷；中年浩氣,流成蘇海韓潮?！弊员葹榘喙?、宋玉、蘇軾、韓愈，表現(xiàn)了他超凡的文采。他們有愛國的熱情和積極救世的社會責任感。更重要的是，這些文人也有一定的政治才能。在《修札》出中,當楊文聰看完侯方域?qū)懡o左良玉的勸誡信后,便稱贊道:“妙妙!寫得激切婉轉(zhuǎn),有情有理,叫他不好不依,又不敢不依,足見世兄經(jīng)濟。”

但是，孔尚任也委婉批評了作為擔任“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任的儒學階層，復社的文人可以說是名不副實，真正面對實際問題時，他們并沒有處理的能力。在《修札》出中,聽說左良玉要領(lǐng)兵東下時，侯方域并無計策。楊文聰提出讓侯修書一封時，侯方域又說要與大家商量，不能果斷決策。說到派一人送信給左良玉時,侯方域立刻推辭道:“小弟輕裝薄游,只帶兩個童子,那能下的書來?！钡沁@樣的密信是不能隨便派人的,侯方域卻說:“這卻沒法了?！睘榱诉@樣的大事，他也不愿意身體力行。阮大鋮污蔑侯方域私通左良玉時，大家都勸他趕快逃跑,而侯方域舍不下新婚燕爾的李香君。最終決定逃跑時,卻又不知逃往何處。眉批也對此評到:“香君事事英雄,侯生方寸亂矣?！睆蜕缥娜舜淼馁t士,因為自身的弱點而不能救國。

盡管如此，作者褒揚的李香君依然愿意嫁給侯方域，柳敬亭、蘇昆生為了救復社文人四處奔走，侯方域依然是《桃花扇》的主角?？梢姡咨腥螌λ麄円廊怀挚隙☉B(tài)度，原因無疑也是他們高尚的愛國熱情、心憂天下的精神。

（三）下層平民

對于下層平民，孔尚任賦予了下層平民很多美好的品德：救危扶困、匡扶正義、俠肝義膽，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缺點的。

柳敬亭和蘇昆生都是江湖藝人,他們得知阮大鋮的所作所為后，便主動與其劃清界限。在這樣地位卑微的江湖藝人身上,處處體現(xiàn)了救危扶困的俠義精神。

在《修札》一出,楊文聰要派一人給左良玉送勸說信,侯方域說沒有辦法時,是柳敬亭自告奮勇攬下了這個苦差事。一路上，處處艱險，柳敬亭靠著自己的機智化險為夷，顯示了一個平民的膽識和謀略。當侯方域等復社文人被阮大鋮公報私仇抓走后,是蘇昆生遠赴湖廣,向左良玉求救的。此出眉批評到:“昆生高義,百世可師”。當左良玉被氣死后,他的部將害怕黃得功來進攻,紛紛離開,是蘇昆生“守著元帥尸首”,“哭奠一番”,并一直等到左良玉之子奔喪回船,收殮停當之后才離開的。眉批對此評到:“昆生為朋友之義而不慮強敵,豪杰哉。”

還有最為光輝的李香君，作者不僅賦予了香君女性美，更賦予了她人格美，她重名節(jié)、守貞節(jié)，有愛國氣節(jié)和民族操守，孔尚任幾乎把香君塑造成了一個完美的女性。

李香君是一個出身低微的妓女,與以往妓女形象最大的不同是，作者賦予了她前所未有的人格之美——鮮明的善惡觀念和進步的思想意識。她嫉惡如仇,對阮大鋮之流,她鄙視、痛恨。而對復社文人,她從心底敬重,與侯方域結(jié)為姻緣就是最好的證明。

香君的毅然卻奩,表明了她一塵不染的高風清韻。而文壇才子侯方域卻在大是大非面前糊涂不明。面對權(quán)奸阮大鋮的迫害，香君毫不屈服。當她得知馬士英、阮大鋮要聚筵時,還主動下樓，為的就是“吐俺胸中之氣?！睂⑺麄兺鰢墓串斠灰粩?shù)來。當她因為罵賊而被推倒在雪地時,她頑強地說道:“冰肌雪腸原自同,鐵心石腹何愁凍。”“奴家拼一死,吐不盡鵑血滿胸?！毕憔秊榱丝咕苄皭海m死無憾，這是何等的氣節(jié)！正是這種舍生取義的思想，塑造了一代又一代民族的精英。在《拒媒》出中，楊龍友用金錢、富貴來利誘香君嫁給田仰，都被拒絕了。他又用官府來威逼:“楊老爺新做了禮部,連你們官兒都管的著,明日拿去接掉你的指頭?！毕憔匀缓敛粍訐u。在他們強拖香君下樓時,香君不惜“倒地撞頭暈臥”,血濺詩扇，表現(xiàn)出“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傳統(tǒng)美德。

以柳敬亭、蘇昆生、李香君為代表的下層平民,雖歷來不受重視,但他們在危急時刻卻能挺身而出,承擔了一些連士大夫階層都無力承擔的重任,孔尚任在他們身上寄予了一定的希望。

人物是戲曲的靈魂，沒有人物也就沒有戲劇。我國古典戲曲人物塑造的最大特點就是忠奸判然、正邪有辨，善惡分明?？咨腥卧凇短一ㄉ取分锌坍嫷倪@幾類人也可以分為兩類人，即好人和壞人，好人就是愛國、仁義、有節(jié)氣、忠君等品質(zhì)。“ 仁” 、“ 禮” 、“ 德” 、“ 義” 都是魯文化的重要理念，魯文化特別強調(diào)以德治國、以德治民?！暗隆迸c“義”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魯文化對待“義”與“利”的關(guān)系，以“義”為重，形成崇德尚義的價值觀?！短一ㄉ取分兴龘P的俠肝義膽、舍生取義、愛國忠君，不正是魯文化崇尚“德治精神”的明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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