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俊豐
心智哲學視角下的移就建構新解
魯俊豐
以心智哲學的理論分析移就修辭的建構機理。認為移就的構建是認知主體選擇了一個具有表達某種心理狀態(tài)的屬性的事物,有意向地移注其內(nèi)心情感的過程。主體的“意向性”和客體的“感受質(zhì)”在移就構建過程中缺一不可,移就是兩者互相選擇和制約的結果。
修辭;移就;心智哲學;意向性;感受質(zhì);移情
根據(jù)Guddon的說法,移就是一種修辭格,它把用來修飾某個名詞的修飾語移用于修飾另一個名詞,而該名詞本不屬于此修飾語的描寫范疇[1]。換言之,移就就是把描寫P事物的修飾語有意識地移用來描寫Q事物。例如:
(1)看著他們那雙懶洋洋的筷子,我的心就像翻倒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2)Theoldmanputaconfidenthandonmyshoulder.
這里的“懶洋洋的”、“confident”(有信心的)本是描述人的修飾語,帶有[+human]的語義特征;而“筷子”、“hand”(手)是客觀事物,帶有[-human]的語義特征?!皯醒笱蟮摹痹臼怯脕砻鑼懭恕盁o精打采”的樣子,現(xiàn)移用來描寫“筷子”,旨在表現(xiàn)人懶得動筷子、吃飯興致不高的狀態(tài)?!癱onfident”形式上修飾 hand(手),實則體現(xiàn)了老人對我“充滿信心”這種心理狀態(tài)。
從上述兩例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認知主體把抽象的情感“移”注到具體的客觀事物中,并通過移就表達式使其外顯。因此從認知的角度來講,移就并非簡單的語言現(xiàn)象,而是一種認知模式和“聯(lián)想推理機制”[2],它在表面上互不相干的人與物之間建立起內(nèi)在的關聯(lián),將認知主體的情感、經(jīng)驗等投射到客觀事物中去,是抽象概念具體化的手段。
心智活動是人類在大腦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作用下產(chǎn)生心智過程的認知活動。心智哲學 (philosophy of mind)是研究人類身體與大腦關系的科學,包括研究人的意識、知覺、思維、意向性等一系列問題。人類的語言活動是心智活動的一部分,語言對現(xiàn)實的表征,實質(zhì)上依賴于大腦對現(xiàn)實的表征。語言學中談到的表征只不過是諸如信念、愿望和意向等心智表征的延伸[3]。語言作為人類心智活動的外在表達形式,是語言思維的外化,表層語言現(xiàn)象及其深層機理與人的心智能力和活動密切相關。不同于語言哲學,心智哲學對語言活動的研究不只停留在語言表層活動上面,而是深入到語言表層背后的同語言知識有關的心智活動中去的[4]。這對研究移就的內(nèi)在建構機制,提供了新的認知理論支撐。
值得注意的是,移就作為一種“有悖邏輯”的超常搭配,在將描寫P的修飾語移用來描寫Q的過程中,并非直接去描寫事物的屬性或形狀,而是間接地表達了該事物的“某些屬性”給人實時的主觀印象或感受,從而實現(xiàn)主體“移情于物”,借客體來反映主體情感或經(jīng)驗這一心智過程。從心智哲學的角度來看,移就作為一種心智活動,就是幫助人們通過人類基本的情感、經(jīng)驗來認識外界事物的屬性、特征[2]。這是一個相互的過程,外界事物的屬性、特征反過來同樣可以激活人的情感、經(jīng)驗。
高中化學實驗無論是教學內(nèi)容還是教學方式都需要教師進行改革與創(chuàng)新,需要教師依據(jù)化學新課程標準,結合學生的實際情況和學?,F(xiàn)有的實驗資源,為學生制定合理的化學實驗計劃,選擇適當?shù)慕虒W內(nèi)容,采取有效的教學方法,使學生能夠從化學實驗教學中獲得理論與能力的雙重提升。
任何事物都具有物理屬性。物理屬性包括物體的質(zhì)量、顏色、尺寸、溫度、外形等,是物體的基本屬性,不以人的意志而變化。但在特定的情景下,事物的物理屬性往往可以激發(fā)認知主體的心理感受,或者說對人的心智產(chǎn)生影響。比如在漢語中,人們常說“生如夏花”、“死如秋葉”,因為鮮花芬芳清馨、姹紫嫣紅,象征著勃勃的生機和生命力,而落葉枯黃干癟、隨風飄落,預示著生命的終結。看到鮮花不禁會激起人內(nèi)心的幾分“絢爛”,而看到落葉難免會觸發(fā)人心頭的幾分“凄美”。這里的“絢爛”、“凄美”是鮮花和落葉自身的物理屬性作用于感知主體,在其認知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心理感受”,我們稱之為事物的“心理”屬性。這種心理屬性,是感知對象在感知主體的“心理”中呈現(xiàn)出一種(些)什么樣的屬性[5],它源自事物固有的物理屬性,是主客體相互作用下而“顯現(xiàn)”的屬性。
(一)事物的“感受質(zhì)”
心智哲學在對人“身心關系”的研究中提出了“感受質(zhì)”這一術語。早在1929年,美國哲學家Clarence Irving Lewis就在Mind and the World Order(心智和世界秩序)中提到:“There are recognizable qualitative characters of the given,which may be repeated in different experiences,and are thus a sort of universals;I call these'qualia'.But although such qualia are universals,in the sense of being recognized from one to another experience,they must be distinguished from the properties of objects.The'quale'is directly intuited,given,because it is purely subjective.”[6](某一給定的事物會有一些可辨識的特質(zhì),這些特質(zhì)可以在不同的經(jīng)驗中被反復體驗到,因而具有某些普遍性,我稱這些特質(zhì)為“感受質(zhì)”。盡管它們具有普遍性,并可以在不同的經(jīng)驗中識別到,但必須同事物自身的屬性區(qū)分開來?!案兄|(zhì)”是人們直覺的產(chǎn)物,是特定的,完全主觀的。)
從Lewis所下的定義中可以發(fā)現(xiàn),“感知質(zhì)”具有以下幾個顯著特征:(1)事物本身所具有的 “特質(zhì)”;(2)普遍性;(3)可辨識性;(4)不同于事物本身的物理屬性。
“感受質(zhì)”關系到客觀事物和大腦心智之間的關系,它是人類感覺和經(jīng)驗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它作為認知主體對客體的直接體驗,是特定情境下凸顯的一種“無法言傳的個人感覺”[6],且無法還原到感知對象的物理屬性。不難看出,心智哲學中所提到的事物的“感受質(zhì)”與上文討論過的事物的“心理”屬性實質(zhì)上是等值的。無論是“心理”屬性還是“感受質(zhì)”,都是事物(客體)對認知主體引發(fā)的一種主觀的、直接的感覺體驗,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可以被多數(shù)人認識和感知。
(二)“感受質(zhì)”對移就修飾語的制約
移就的語言表達式可以抽象為“修飾語(modifier)+名詞中心詞(head)”的形式。在這個結構中,修飾語所反映的認知主體的心理狀態(tài)或情感通常是隱形的,它是移就表達式中的自主成分,是心智活動中大腦要表達的內(nèi)容。要對移就中的自主成分界定,依賴于名詞中心詞所表征的事物的某些特定屬性。換言之,人的情感與事物并非毫不相關,修飾語所代表的認知主體的心理狀態(tài)或情感,是由名詞中心詞所表征的事物的“感受質(zhì)”所激發(fā)的。例如:
(3)頭上,是昏黃干枯的太陽;腳下,是炙燙無情的沙漠。
(4)你可以在火熱的生活面前用灑脫的行楷寫你的拼搏,也可以在冰冷的世界面前用沉穩(wěn)的正楷寫你的執(zhí)著。
沙漠地區(qū)風沙大、風力強,干旱缺水,晝夜溫差明顯,這些都是沙漠的物理特征。在沙漠中探險或旅行的人,常常處于這樣一種冷熱無常、干渴難忍的狀態(tài)之中,多半會覺得沙漠之行是一種“折磨”、“煎熬”和“痛苦”。這些給人帶來的感受就是沙漠的“感受質(zhì)”,是人們可以辨識和體會到的,并能在不同的經(jīng)驗中反復地體驗。沙漠本是沒有生命的客觀事物,但上述的種種感受質(zhì)卻不由自主地激發(fā)了感知主體對沙漠的真實感受。因此,例(3)中的修飾語“無情”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在沙漠中行走那種“痛苦”的心理狀態(tài),其所表征的現(xiàn)象便是事物本身在感知主體內(nèi)心所沉淀下來的心理屬性。
從書法藝術的角度看,楷書的特點在于形體方正,筆畫平直。正楷作為楷書的一種,更是一筆一劃,規(guī)矩嚴謹,因此有人把正楷比作“直立如松的人”。相比之下,行楷的風格介于行書和楷書之間,即有行書簡潔流暢的筆畫,又有楷書方正的結構,因此有人把行楷比作 “像健步行走的人”?!爸绷⑷缢伞?、“健步行走”分別是正楷和行楷的“感受質(zhì)”或“心理屬性”,這樣的屬性一旦被辨識到,就會激發(fā)認知主體的心理感受,生成了例(4)中以“沉穩(wěn)”、“灑脫”作為修飾語的移就表達。
可見,移就修飾語的選擇不是任意的,不是認知主體個人情感的“單方面”、“任意”的投射,而是事物的“心理”屬性或“感受質(zhì)”讓認知主體感受到這些特定屬性所做出的選擇;反之,“沉穩(wěn)的行楷”、“灑脫的正楷”這樣的移就則不成立了。
值得注意的是,認知主體的同一種情感,在不同的情境下可以投射到不同的事物上。也正是因為這些各異的事物,具備激發(fā)認知主體心理狀態(tài)的 “感受質(zhì)”,從而實現(xiàn)情感的 “移”。比如英語中有“happy holidays”(愉快的假日),“happy smile”(高興的微笑),“happy tears”(幸福的眼淚),都是借物反映人內(nèi)心“愉悅”(happy)這種心理狀態(tài)。在特定的情況下,“假日”、“微笑”、“眼淚”分別具有“閑暇”、“欣然”、“感動”等心理屬性,“happy”是感知主體感受到了上述三者的特定的屬性而引發(fā)的心理狀態(tài)。因此,移就表達式中的修飾語就是在這樣的“心理屬性”的基礎上造出來的,感知對象沒有這樣的屬性,就不會有這樣的感受[5]。
任何語言活動都是認知主體和客體相互作用的結果。在移就的“修飾語+名詞中心詞”的表達式中,名詞中心詞所表征的事物的“感受質(zhì)”是引發(fā)認知主體“移”情的“依存”部分,即事物的“感受質(zhì)”被認知主體辨識后而引發(fā)具體的感受。然而,同一個事物往往可以具有多種“感受質(zhì)”,比如看到月亮,有些人的心中會迸發(fā)出“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浪漫情調(diào)”,有些人的心中則會升騰起“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的“離愁別緒”。在移就的建構過程中,認知主體完全可以根據(jù)特定的情景、結合事物具有的特定屬性,“自主”地表達內(nèi)心的情感,有的放矢地做到情感的移注。
心智哲學認為,人的心智活動是從“表達某個意向性意義”開始的。語言活動作為認知主體心智活動的外化,是其心智活動表達某個意向性的意義的結果。“意向性”是表示心智能夠以各種形式指向、關于涉及世界上的物體和事態(tài)的一般性名稱[7],是心智的特性之一。換言之,在認知的過程中,人們會對某一客觀事物表達愛憎、褒貶、信念、愿望、欣喜、恐懼、期許、偏執(zhí)等不同的心理狀態(tài),正是這些不同的意向性狀態(tài)將人的心智與外部世界有機巧妙地聯(lián)系起來。當然,這種意向性具有相對獨立性和可及性,認知主體對同一事物(客體)在不同的情境下可以產(chǎn)生不同的心理狀態(tài)。例如:
(5)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6)嘆一夜烏啼,落花有恨,武陵石馬,咽水悲聲。
這兩例都是以“水”作為感知對象的移就表達。水本無生命,并無“死活”之說,更無“哽咽”之談。但流動的水有“形”、“聲”、“色”等物理特征,在不同的情境下會有不同的“感受質(zhì)”。比如:細流涓涓無聲,給人“生生不息”的感覺;湖水碧波漣漪,給人“溫柔嫻靜”的感覺;江海水一瀉千里,給人“豪邁磅礴”的感覺,等。同樣,水流聲有“嘩啦嘩啦”、“叮咚叮咚”、“撲哧撲哧”、“咕嚕咕?!钡?,給人帶來的感受也不盡相同。顯然,水作為感知對象具有多種“感受質(zhì)”,這為認知主體在不同的情境下自主選擇情感移注提供了“依存”空間。例(5)中,作者為表達“做學問要不斷吸收新知識”的心理狀態(tài),好似細水長流不息,于是用了“活水”,一個“活”字栩栩如生地刻畫了這種“推陳出新、源源不斷”的情感。例(6)中作者寄亡國之痛于畫中的水流,好似水流發(fā)出哽咽的聲音,這一個“咽”字便惟妙惟肖地詮釋了這種悲情。同樣是“移”情于水,認知主體在情感投射時截然不同的意向性,支配著移就的建構意義。再如:
(7)September is as challenging busy as a squirrel in a hickory tree,idle as a languid brook.(九月忙來如胡桃樹上的松鼠,閑來如慵懶的溪澗)
(8)當永遠的信念成為激情蕩漾的溪流,涌入大海的懷抱,有一千個險灘也就有了一千個光輝。
這兩例是以“溪流”作為感知對象的移就表達。流動的溪水在經(jīng)過不同的地貌時,會呈現(xiàn)出時而 “平緩”、時而“湍急”的流動狀態(tài)。水流“平緩”或“湍急”的這些物理屬性是認知主體不得不依賴的,是溪流的“感受質(zhì)”的源泉;但選擇何種屬性來投射何種情感,是認知主體可以自由發(fā)揮的,即取決于認知主體的意向性。例(7)中,在作者看來九月“節(jié)奏緩慢、悠然自在”,如同平緩流動的溪水給人“懶洋洋的”的感覺?!發(fā)anguid”(慵懶)恰如其分地外顯了作者的這種感受。例(8)中,為了表達“永遠”這種信念“振奮人心、勢不可擋”,如同湍急的溪流給人“激流勇進”的感覺,作者用“激情蕩漾”將其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借用同樣的感知對象投射不同的情感,這是感知主體不同意向性的反映。由此可見,移就的構建離不開認知主體的“意向性”的支配,這也為移就表達的語義多樣性創(chuàng)造了條件。
移就的建構并不是修飾語和事物(客體)的任意搭配,而是認知主體的“情感”或“經(jīng)驗”與客觀事物的“特定屬性”相互作用的結果。從心智哲學的視角來看,移就表達式中的修飾語之所以能與名詞中心詞搭配,從而實現(xiàn)情感的嫁接,一方面在于名詞中心詞所表征的事物(客體)具備與修飾語相互關聯(lián)的某種心理屬性(即“感受質(zhì)”),認知主體在“移”情于物時,感受到了該事物的某種屬性具有表達某種心理狀態(tài)的可能性,并選擇了能反映該屬性的修飾語來建構移就表達;另一方面,移就的構建受到認知主體“意向性”的支配。認知主體具有表達心理狀態(tài)的自主性,借用同一個事物,在不同的情景下可以表達或投射不同的內(nèi)心情感。美國心理學家Tiche-ner在談論“移情”時說“把我的情感移注到物里去分享物的生命”[8],所謂“分享物的生命”,就是事物具備的某些屬性在特定環(huán)境下激發(fā)了認知主體的情感,被寄托了情感的物頓時活了起來。
綜上所述,移就的構建是認知主體選擇了一個具有表達某種心理狀態(tài)的屬性的事物,有意向地移注其內(nèi)心情感的過程??腕w的“感受質(zhì)”和主體的“意向性”在移就構建過程中缺一不可,移就是兩者互相選擇和制約的結果。以心智哲學理論分析移就建構,可彌補傳統(tǒng)認知理論對解釋移就的內(nèi)在語言和認知機理的不足,為移就修辭的進一步研究提供了導向。
[1]Guddon J A.A Dictionary of Literary Terms[M].London:Andre Deutsch,1979:315.
[2]程同春,程欣.英語移就的認知研究[J].中國外語,2007(1).
[3]邱惠麗.當代心智哲學研究的12個問題及其他[J].哲學動態(tài),2006(1):46.
[4]徐盛桓.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J].外國語文,2010(5):32.
[5]徐盛桓.“移就”為什么可能?[J].外語教學與研究,2011(3):323-334.
[6]Lewis C.Mind and the World Order:Online of A Theory of Knowledge[M].London:Dover Publications,1929.
[7]Searle J R.Mind,language and Society[M].上海譯文出版社,1998:81.
[8]岳變云,劉鵬.漢詩英譯中的移情作用探究[J].長春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5).
H05
A
1673-1999(2012)07-0123-03
魯俊豐(1983-),男,浙江嘉興人,碩士,嘉興學院(浙江嘉興314001)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語用學、應用語言學。
2012-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