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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鏡花緣》看李汝珍的科舉觀

      2012-12-18 05:19:17
      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2年7期
      關鍵詞:李汝珍鏡花緣科舉制度

      袁 韻

      (浙江萬里學院文化與傳播學院,浙江寧波 315100)

      從《鏡花緣》看李汝珍的科舉觀

      袁 韻

      (浙江萬里學院文化與傳播學院,浙江寧波 315100)

      《鏡花緣》不僅充分表現(xiàn)了作者李汝珍豐贍的才學和對社會現(xiàn)實的諷諭,也在一定程度上表現(xiàn)了作者的科舉觀。李汝珍通過德才兼?zhèn)涞奈氖刻瓢?、多九公等被黜落的遭?說明封建社會后期作為國家掄才大典的科舉制度已不能起到甄拔人才的作用,批判了科場腐敗和時文八股之弊。然而,作者并沒有因科舉的種種積弊以及自身對科舉之路的摒棄而全盤否定科舉制度,而是表達了對考官清廉、分科選才、婦女應試等理想科舉的期待和構想。對于一位生活在清代科舉社會的知識分子來說,李汝珍“不屑章句貼括之學”而成就名山事業(yè)的文化追求是可欽可敬的,他在當時的社會歷史背景下對科舉所作的認識和反思,也是客觀公允、難能可貴的。

      《鏡花緣》;李汝珍;科舉制度;八股文

      《鏡花緣》是清代乾嘉學者李汝珍傾注畢生精力創(chuàng)作的一部長篇小說,這部熔幻想小說、歷史小說、諷刺小說和游記小說于一爐的著作,充分表現(xiàn)了作者豐贍的才學以及對社會現(xiàn)實的諷諭?!剁R花緣》以落第士子唐敖、多九公的海外游歷、眾才女天朝應試以及中試后的歡宴為敘事主體,篇末以太后歸政于中宗后下懿旨“來歲仍開女試”綰結全書,從這一角度來說,未嘗不可以看作是一部以科舉為核心結撰的關于“考試”的小說。作為生活在清代中期科舉社會中的封建文人,李汝珍卻“不屑章句貼括之學”(余集《李氏音鑒序》),終其一生沒有參加科舉考試,而是將全部的精力和才華用到了文學創(chuàng)作和音韻學研究上,為后人留下了文學名著《鏡花緣》和音韻學著作《李氏音鑒》。在那個普遍以科舉功名為人生追求的科舉社會,李汝珍的確稱得上是一位特立獨行、超逸流俗的文化學者。基于自身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和藝術追求,不同的作家在作品中表達了對科舉不同的認識和態(tài)度。一生屢遭科舉挫敗“椎心剔骨”之痛的蒲松齡在《聊齋志異》揭露了科舉考試的黑暗,也表達了自己“半生淪落,非戰(zhàn)之罪也”(《葉生》)的不甘;對科舉由熱衷而終至絕決的吳敬梓,通過《儒林外史》表現(xiàn)了八股取士制度對知識分子精神和心靈的異化。那么,一生未涉科舉之途的李汝珍,到底對科舉有著怎樣的態(tài)度和認識?作為一部“消磨了二十多年層層心血”、寄托了作者全部才情與生命的作品,《鏡花緣》究竟折射了李汝珍怎樣的科舉心態(tài)?通過《鏡花緣》透視李汝珍的科舉觀,對于我們深入認識作者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以及文本的思想意蘊,無疑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對科舉遺落人才的憾恨

      始興于隋唐、廢棄于清末,歷經(jīng)1300年之久的科舉制度,曾在中國歷史上發(fā)揮過積極的作用,它改變了以血統(tǒng)、門第為基礎的選官制度,為出身中下層的士人提供了一條平等的進身之道,也為統(tǒng)治階級選拔了大量的人才,推動了社會的進步、教育的普及以及文化的發(fā)展。然而,在經(jīng)歷了兩宋時期的發(fā)展和明代的鼎盛之后,實行了千余年的科舉制度在清代已經(jīng)開始走向衰落,各種弊端暴露無遺,最終只能結束了它的歷史使命而壽終正寢?!剁R花緣》中的人物形象,無論是曾被科舉黜落的文士唐敖與多九公,還是被貶下凡塵后應試高中的眾才女,遭際命運幾乎都與科舉考試有關。李汝珍通過筆下人物與科舉不同的關系和糾葛,表達了自己對現(xiàn)行科舉制度遺落人才的憾恨,說明了清代中葉的科舉制度已不能有效地擔負起遴選人才的歷史使命。

      (一)唐敖與多九公:被科舉黜落的才士

      從小說藝術的角度講,唐敖并不算是一位非常成功的人物形象,但若從道德、品行、人格的角度來衡量,這一形象卻是作者李汝珍刻意塑造的一位“以忠、孝、和、順、仁、信為本”的儒家理想人格的典范。他與徐敬業(yè)、駱賓王等舉兵勤王,興復大唐,在海外遨游期間多次救助、接濟忠臣之后;入小蓬萊成仙后還要交代女兒改名為唐閨臣方可應試,“以明并不忘本之意”,體現(xiàn)的是儒家所提倡的忠。他勸多九公將藥方傳世,傳給林家荒年濟饑辟谷仙方,無時無事不恪守著仁義良善的做人原則。他博通經(jīng)史,謙謹好學,而且洞明世事,具有安邦濟世的才干,在女兒國就曾有為百姓治河之義舉……唐敖像當時絕大多數(shù)士人一樣,本來也是希望走一條由科舉而入仕的常規(guī)道路的。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才德兼?zhèn)渲?“屢次赴試,仍是一領青衫”,后來終于高中探花,卻又遭人彈劾而被黜落,以天朝之大,竟然沒有可以一展才華的地方,功名之想、濟世之志全都付諸流水,最終只能遨游海外,遁跡仙山,這豈不是一種人生的悲劇?正如46回中呂氏所言:“誰知這樣一個好人,偏偏教他功名蹭蹬,若早早做了官,他又何能到此訪甚么仙山、煉甚么性呢”?因此,李汝珍之所以刻意將唐敖塑造成一位才高德馨、幾近完美的人格典范,并為其安排了逃遁現(xiàn)實、尋仙訪道的人生歸宿,其深層用意就是以這一形象來寄托科舉時代無數(shù)滿腹才華卻功名蹭蹬的失意士子的一腔郁憤。

      前后兩次隨同唐敖父女出游海外的多九公,博聞多識,“滿腹才學”,卻也是一位科舉的失敗者:“幼年也曾入學,因不得中,棄了書本”。當然,經(jīng)歷了科舉失意的唐敖和多九公并沒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科舉之路上執(zhí)著下去,而是毅然絕然地選擇了“放下”,“立誓不談功名”,并最終在道德的恪守以及生命的本真意義上實現(xiàn)了自己的人格完善,從而表現(xiàn)出一種由儒向道的人生追求。唐敖和多九公的科舉遭遇,形象地表達了李汝珍對現(xiàn)行科舉制度的失望:當年唐太宗曾引以為自豪的通過科舉使“天下英雄盡入彀中”的愿望,在清代中葉的社會現(xiàn)實中,早已成了一種鏡花水月般的夢想。

      《鏡花緣》中,真正超脫于科舉之外的是唐敏和林之洋。唐敏雖也是一位秀才,卻“無志功名,專以課讀為業(yè)”。林之洋則一生以海外貿易為業(yè),無意科舉,甚至經(jīng)常對科舉進行調侃和戲謔。如對明清時期每年針對秀才的歲考制度李汝珍就多次借林之洋之口進行嘲諷:“想俺林之洋又不是秀才,生平又未做甚歹事,為甚要受考的魔難”?(第23回)在女兒國,林之洋被選作王妃,強行被纏足,后來放足之后,“這一暢快,非同小可,就如秀才免了歲考一般,好不松動”。(第33回)總之,無論是唐敖和多九公經(jīng)歷了科舉挫敗之后毅然“放下”的瀟灑,還是唐敏對科舉的淡泊無欲、林之洋對科舉的鄙棄不屑,都表達了李汝珍對士人視科舉為唯一出路傾畢生心力于科舉的人生選擇的徹底否定。

      (二)眾才女:香草美人的寄托

      與唐敖、多九公等人對待科舉的淡定灑脫不同,《鏡花緣》中的眾才女們則表現(xiàn)了對科舉應試的熱衷和執(zhí)著。以至于有的學者認為,這正說明了李汝珍本人對科舉的熱衷與癡迷,“是一個富于才學而功名蹭蹬的士子不可化解的功名情結的幻夢”[1]。對此觀點,筆者不敢茍同從知人論世的角度說,考察李汝珍一生行跡“現(xiàn)存所有有關李汝珍的材料中都沒有李汝珍參加科考的點滴記載或跡象”[2]17。李汝珍沒有像蒲松齡、吳敬梓那樣在飽嘗科舉挫敗的痛苦和屈辱之后才轉而開始對科舉的反思和批判,而是在年輕時代就毅然決然地摒棄了科舉之路,以治學和著述作為自己的人生追求。因此,不能認為眾才女對科舉的熱衷就是李汝珍本人不可化解的科舉情結的證明。對于眾才女熱衷應試的情節(jié),我認為,從中國文學源遠流長的香草美人的藝術傳統(tǒng)的角度去理解,似乎更切近問題的本質。如果說屈原、曹植等人是以女性作為政治理想美的寄托,曹雪芹以女性作為人性之美的象征,那么李汝珍則是以百花幻化的女性作為才學之美的象征。

      眾所周知,科舉社會中的大多數(shù)讀書人之所以孜孜不倦地奔競科場,其實是被科舉背后的官職地位、權勢富貴所誘惑而欲罷不能的。而《鏡花緣》中的才女們卻與此不同,她們之所以熱衷于應試,其根本的動力并非科名背后的富貴利祿,而僅只是對自我才華、自我價值的一種確認和證明。在《鏡花緣》所虛構的藝術世界里,眾才女都得到了應試的機會,她們的才華都得到了證明和承認。而現(xiàn)實社會中的女子,不要說應試權、參政權,連與男子同等的教育權都無法得到,即使再有才華,也無法得到證明和展示的途徑。這種命運和現(xiàn)實社會中無數(shù)才華橫溢卻久困場屋的士人,不正有著本質的相同嗎?著名的醫(yī)學家李時珍、科學家宋應星、文學家蒲松齡,這些在不同領域才華卓異的士人,不是都曾被科舉功名無情地摒棄在外嗎?“頻居康了之中,則須發(fā)之條條可丑;一落孫山之外,則文章之處處皆疵”(《聊齋志異·葉生》)。在以功名富貴為士人唯一價值標準的科舉社會,科舉的失敗,不僅意味著仕途無望,更是對士人人格、尊嚴、價值的徹底否定與打擊,這種滿腹才華卻被體制所否定的痛楚、抑郁和悲憤,成為科舉社會中落榜文人內心深處積淀最深的一種情愫。雖然李汝珍摒棄了科舉之路,沒有蒲松齡那樣久困場屋的切膚之痛,但滿腹才學卻不能為現(xiàn)行體制和文化傳統(tǒng)所認可的沉郁,仍然是內心深處揮之不去的隱衷?!笆廊酥恢喢钡拖潞妙}詩’,哪里曉得草野中每每埋沒許多鴻儒!”(第18回)——唐敖對黑齒國盧老秀才懷才不遇的感嘆,其實不正是李汝珍對普天下所有落拓偃蹇的失意士子的慨嘆嗎?李汝珍以鏡花世界中才女高中的幻筆,反襯了現(xiàn)實社會中女子無由展才的悲劇命運,寄托了對科舉社會中所有才華橫溢卻得不到現(xiàn)行體制認可的文人的悲慨。魯迅先生認為“作者命筆之由,即見于《泣紅亭記》,蓋于諸女,悲其銷沉,爰托稗官,以傳其芳烈”[3]209。其實,作者創(chuàng)作《鏡花緣》的更深層動機,乃是“悲己之銷沉”,不甘自己的曠世才學埋沒不彰,所以才會在《鏡花緣》中痛快淋漓甚至有些過猶不及地炫示自己的才學?!剁R花緣》“以小說為庋學問文章之具”“學問匯流,文藝列肆”的創(chuàng)作特征,如果僅從李汝珍本人乾嘉考據(jù)學者的身份這一角度加以解釋,顯然是不夠充分的。借此書以確證自己未能經(jīng)由科舉“正途”驗證的才學,方是形成此種文本特征的深層原因。《鏡花緣》雖是一部風格輕松戲謔的“游戲之作”,但從深層意義上說,它與《聊齋志異》、《儒林外史》一樣,都同屬作者宣泄一腔孤憤的“發(fā)憤”之作。

      二、對科舉制度弊端的批判

      那么,作為“國家掄才大典”的科舉制度為什么沒有發(fā)揮其應有的選拔人才的功用?作為生活在19世紀中期的一位富有卓識的知識分子,李汝珍以其旁觀者的清醒冷靜洞悉了清代中期科舉制度的弊端,并在《鏡花緣》中對此表達了自己的反思和批判。從《鏡花緣》文本來看,這種批判主要集中于兩個方面:一是腐敗的科場風氣;二是僵化刻板的八股文風。

      (一)科場腐敗之弊

      造成科舉考試不能選拔真正人才的原因是什么呢?在《鏡花緣》中,李汝珍通過黑齒國盧老秀才一家的遭遇表明:考官的腐朽是造成真正的人才被遺落,“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根本原因。

      黑齒國盧老秀才的女兒盧紫萱和女弟子黎紅薇的才華,曾讓博學多才的唐敖、多九公都甘拜下風,也讓才女唐閨臣欽佩不已,至于盧老秀才本人的才學,自然就無需贅言了。可就是這樣的飽學多才之人,卻榜上無名,功名無分,最后抱憾而終。究其原因,正如黎紅薇所言:“如果不識真才,所謂無心之過,倒也無甚要緊;無如總是關節(jié)夤緣,非為故舊,即因錢財,所取真才,不及一半”。(51回)身為考官卻心盲目瞽、“不識真才”,本已令人憤恨不平,而利用職權營私舞弊,更令人痛心疾首。錢財勢利、關系夤緣成為能否取中的重要因素,在這樣黑暗腐敗的世風之下,難怪“既無錢財,又無勢利”的盧老秀才一家永無出頭之日了。盧老秀才終其一生“不過是個諸生”,妻子緇氏“自幼飽讀詩書,當時也曾赴過女試,學問雖佳,無奈輪他不上……”。難怪年已六旬的她還要偽飾面容、虛掩年齡,務必要到天朝女試中一試身手了。

      科舉考試的基本原則就是公平公正,這也正是科舉制度生命力的體現(xiàn)。宋代的科舉全面實行糊名謄錄制度,其公平性與客觀性進一步得到保障,被認為是“無情如造化,至公若權衡”(歐陽修《論逐路取人札子》)。明代的科舉制度進一步完善,萬歷十七年,禮部郎中高桂斷言:“我朝二百余年公道,賴有科場一事”,明代科舉也獲得了“天下至公”的美譽。而清代統(tǒng)治者雖然“慎重科名,嚴防弊竇”,專門頒布《欽定科場條例》以防止作弊,無奈科場舞弊仍然層出不窮,科場大案接連出現(xiàn)。而在各種舞弊行為中,影響最為惡劣、最為人痛恨的作弊手法就是賄賂權貴、互通關節(jié)。《清史稿·選舉志》稱:“交通關節(jié)賄賂,厥辜尤重”。清代中后期,科場舞弊更是愈演愈烈,徐珂在《清稗類鈔》中說:關節(jié)“大小試皆有,京師尤甚,每屆科場,送關節(jié)者紛紛皆是”。而科舉考試一旦喪失了其公平公正的原則,也就喪失了自身的生命力。科舉在清代終于無可挽回地走向衰落,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科場腐敗?!剁R花緣》中黑齒國盧老秀才一家的科場遭遇,正表現(xiàn)了李汝珍對清代中葉科場腐敗的抨擊和憤恨,可以說切中了科舉制度的要害。

      (二)時文八股之弊

      明清時期規(guī)定以八股文作為考試文體,八股文成為士人博取功名富貴的敲門磚,致使“天下之人,惟知此物可以取科名,享富貴,此即謂學問,此即謂士人,而他書一切不觀”[4]317。《鏡花緣》對時文八股之弊雖未像《紅樓夢》、《儒林外史》那樣給予一針見血的揭露,但也通過幻想和戲謔之筆給予了嘲諷,從而表達了對八股文的否定。八股文的結構由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個部分組成。破題作為文章的開頭部分,需用二句單行文字點明題意,向來被視為研習八股文的重中之重。而李汝珍在《鏡花緣》中多次以戲謔之筆對破題進行嘲諷:白民國學塾中,那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教書先生的高足對“聞其聲,不忍食其肉”的破題是:“聞其聲焉,所以不忍食其肉也”;(第22回)有位“才子”對“三十而立”的破題是:“兩當十五之年,雖有板凳、椅子而不敢坐焉”。(第66回)李汝珍“少而穎異,不樂為時文”[3]208,從他對破題的調侃中,我們也能看出他對這一死板、僵化的應試文體的反感和厭惡。

      作為明清時代科舉考試規(guī)定的標準文體八股文在其發(fā)明之初,目的還是為了公平客觀地選拔人才,但發(fā)展至清代,八股取士制度的弊端日益突出。八股文的題目都出自《四書》《五經(jīng)》,由于命題時間已有幾百年之久,自然考題重復的機率就比較大,為防止考生互相蹈襲,考試命題越來越走向瑣碎險怪,再加上這種文體本身的刻板僵化,八股文從命題到答卷都日漸走向死胡同,走向甄選英才這一初衷的反面。正因如此,從明末清初的黃宗羲、顧炎武一直到戊戌變法時期的康有為、梁啟超,再到新文化運動的主將魯迅,都對八股文進行了嚴厲的抨擊。如顧炎武就曾痛心疾首地批判道:“八股之害,等于焚書,而敗壞人才有甚于咸陽之郊,所坑者但四百六十馀人也”[5]591。李汝珍在《鏡花緣》中對八股文的嘲諷,表現(xiàn)了一位超脫于現(xiàn)行文化體制之外的文化學者的清醒見識。

      科舉取士制度不僅蒙蔽了知識分子的心靈,造成他們脫離現(xiàn)實、心靈空虛,無暇顧及其他的營生和學問,所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其積習流弊也滲入到普通世人之中,使得原本古樸醇厚的世俗民風熏染上一股酸腐之氣。在《鏡花緣》中,李汝珍特意通過對淑士國的藝術虛構,諷刺了八股取士制度對普通民眾精神的腐蝕。這個淑士國不但空氣中青梅、齏菜的酸氣令人掩鼻,民風世情之酸更令人難以忍受。在這個國度里,無論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皆是儒者打扮。連小酒樓里的酒保也是戴著眼鏡、手拿折扇,說起話來酸文假醋:“三位先生光顧者,莫非飲酒乎?抑用菜乎?敢請明以教我”;“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菜要一碟乎?兩碟乎?”那位“舉止大雅”、“氣宇不俗”的老者,離開酒樓的時候,竟然還要酒保將未吃完的酒和醬豆腐、糟豆腐寄存好,以便下次來時享用。見到別人殘桌上被人丟棄的一根剔牙杖,竟然“聞了一聞,用手揩了一揩,放入袖中”。一個小小的漫畫般的動作,揭穿了這位老者儒雅外衣下的鄙俗。

      以“讀書、應考、做官”為全部人生指南的科舉制度,不僅異化了知識分子的靈魂,也滲透到各行各業(yè)人們的心靈中,形成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社會風氣。金榜題名后巨大的利益,誘惑著千軍萬馬擠上科舉的獨木橋,早在北宋時期就出現(xiàn)了“凡今農工商賈之家,未有不舍其舊而為士者也”[4]194的現(xiàn)象。這個酸腐不堪的淑士國,以“欲高門第須為善,要好兒孫必讀書”為訓誡國民的信條,正是對科舉制度下形成的社會心理的影射。在以功名富貴為唯一目標的科舉制度下,讀書本來所具有的求知、益智、明理、治世等內涵已然發(fā)生了異化,成了應考做官、博取功名的敲門磚和妝點門面、賣弄斯文的粉飾劑。在這種社會風氣下,難怪連酒保都要滿口“之乎者也”、連那位駝背老者都要“之”字連篇了。

      三、對理想科舉的構想

      李汝珍在《鏡花緣》中表達了自己對科舉制度種種弊端的揭露和批判,但事實上,他并非是要從根本上全盤否定科舉制度,沒有因科舉制的種種積弊以及自身對科舉的摒棄而走向偏激,而是表達了自己對較為理想的科舉考試制度的構想,盡管還比較朦朧,但仍然具有符合歷史發(fā)展潮流的進步意義,充分表現(xiàn)了作者不凡的見識和超前的眼光。

      (一)考官清廉,慧眼識才

      如果說黑齒國盧老秀才一家懷才不遇的遭遇表達了作者對于科舉制度弊端的深惡痛絕,那么,作者對于天朝科舉的贊美則充分表達了他對于理想的考官與考風的期望。以禮部尚書卞濱、禮部侍郎孟謨、印太守為代表的天朝考官們不僅具有一雙不昧人善的“看文巨眼”,而且清正廉潔。唐閨臣這樣介紹天朝科舉之風:“我們中原乃萬邦之首,所有考官,莫不清操廉潔況國家不惜帑費,立此大典,原為拔取真才、為國求賢而設,若夤緣一個,即不免屈一真才,若果如此,后世子孫豈能興旺?所以歷來從無夤緣之事”。(51回)科舉考試內容再合理、制度再完備,若不能有效保證考官的廉潔奉公,也必將腐蝕科舉考試的肌體,李汝珍雖未對考官廉潔的制度保障提出進一步的具體設想,但已充分認識到了考官素質是決定考試公正、公平與否的重要因素,表達了對于清廉整肅的科舉考風的期盼。

      擔任部試主考官的禮部尚書卞濱、禮部侍郎孟謨、吏部考功員外郎蔣進等人,雖然家家有才女,但都因自己擔任考官而主動讓女兒辭考回避。而武后聽說此事后,則又從愛惜人才的角度出發(fā),特發(fā)諭旨“欽賜才女,至期一體殿試”。對于在部試中“污卷”的花再芳等三名女子,武后也能體諒其少年要強之心,“姑念污卷系屬無心之失,著加恩附入冊末,準其一體殿試”。由此可見,“天朝”的科舉考試既有著嚴格的條例規(guī)范和制度保障,又處處本著呵護和愛惜人才的原則,而這無疑正寄托了李汝珍對理想科舉的一種美好愿望。

      (二)諸科全備,發(fā)現(xiàn)各行各類人才

      第24回中,淑士國一老者對唐敖道及本國的考試制度:“考試之制,各有不同:或以通經(jīng)或以明史,或以辭賦,或以詩文,或以策論,或以書啟,或以樂律,或以音韻,或以刑法,或以歷算,或以書畫,或以醫(yī)卜,只要精通其一,皆可取得一頂頭巾,一領青衫……”——這其實是作者李汝珍對理想科舉的一種美好構想:以分科考試選拔各種人才,無論是文學、音韻、藝術、醫(yī)學、數(shù)學、法律,只要具備任何一種專長和才能,都能有機會通過考試得到社會的認可,獲得一定的社會地位和身份,進而施展才華、服務社會。

      《鏡花緣》號稱“學問匯流,文藝列肆”,“兼貫九流,旁涉百戲”,其中所涉及到的學問涵蓋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涉及到多種學科領域。唐敖、多九公雖是儒生,但唐敖還長于水利學,多九公精通醫(yī)藥學,已不限于科舉考試所限定的傳統(tǒng)經(jīng)學。至于百位花神,作為作者才學之美的藝術象征,更是代表了多方面的學問:史幽探、哀翠芳、唐閨臣長于詩賦,黎紅薇、盧紫萱長于經(jīng)史之學,枝蘭音長于音韻學,潘麗春長于醫(yī)藥學,米蘭芬長于算學與物理學,孟蕓芝長于占卜之學、六壬術……而魏紫櫻長于連珠槍、徐麗蓉長于彈弓,顏紫綃長于劍術,其才更是超出文舉,屬于武功的范疇了。在普遍重治術、輕技術、重道輕器的傳統(tǒng)社會中,“經(jīng)學”被奉為至高無上的、甚至是惟一的學問,李汝珍的才學觀不僅大大突破了傳統(tǒng)經(jīng)學的拘囿,而且延伸到了算學、物理學等自然科學的領域,其眼光和見識的超前性實在令人欽佩。至于《鏡花緣》的“旁涉百戲”,如以現(xiàn)代眼光視之,其中的射箭、蹴鞠、棋藝、雙陸等屬于體育的范疇,而琴棋書畫則屬于藝術學的范疇。

      李汝珍的才學觀以及分科取人的科舉構想是對傳統(tǒng)學問觀和科舉思想的一大突破,是極富進步意義和現(xiàn)代精神的。其實,“科舉二字的最初含義便是分科舉人或設科舉人”[4]59。唐代的科舉考試承隋之余緒,科目眾多,設科取士有很大的靈活性。常科就分設秀才、明經(jīng)、進士、明法、明書、明算六科,此外還有童子科和道舉科。制舉的科目更是五花八門,無所不包,根據(jù)需要隨時由皇帝下制詔設科選才,充分體現(xiàn)了科舉制度初創(chuàng)時期的生機與活力。但是唐以后進士科迅速發(fā)展并逐漸取代包容了所有科目,明清時期更是成為科舉主要的甚至是惟一的科目,在內容上成為以四書為核心的程朱理學宗旨的闡發(fā),形式上則采用了死板的八股文的形式,從最初的分科考試、選拔各類人才最終走向了單科考試、遺誤人才的反面。正因如此,中國科舉史上才會發(fā)生多次關于科舉制度的存廢之爭。李汝珍關于多科考試并舉以選拔各科人才的構想,昭示了以多種專業(yè)選拔人才的現(xiàn)代考試的發(fā)展方向,顯示了作者超前的眼光與卓越的識見。

      (三)主張女子應試,選拔婦女人才

      在對于理想科舉的構想方面,李汝珍關于女子應試的設想無疑是最富有反封建意義的《鏡花緣》第七回,唐小山問叔叔:“當今既開科考文,自然男有男科,女有女科了。不知我們女科幾年一考,求叔叔說明,侄女也好用功,早作準備”。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男權社會,讀書應考做官向來是男子的專利,至于女子參加科舉,真乃亙古未聞之事。因此,唐小山關于女科考試的這一問,真是堪稱“千古一問”了。在這里李汝珍借唐小山之口對一千年來作為男子專利和特權的科舉考試發(fā)出了自己的質問:為什么女子不能得到科舉考試的權利?

      李汝珍筆下的黑齒國集中表現(xiàn)了他對于女子教育及女子應試的理想。為鼓勵女子讀書每到十余年,該國就有一次“觀風盛典”:“凡有能文處女,俱準赴試,以文之優(yōu)劣定以等第,或賜才女匾額,或賜冠帶榮身,或封其父母,或榮其翁姑,乃吾鄉(xiāng)勝事。因此,凡生女之家,到了四五歲,無論貧富,莫不送塾攻書,以備赴試”(第16回)在唐代武后當權這樣一個特殊的歷史背景下,李汝珍又大膽地構想了一個眾女應試的“曠世盛典”。(第41回)武后頒布恩詔“令天下才女俱赴朝廷試,以文之高下,定以等第,賜與才女匾額,準其父母冠帶榮身”。(第42回)則進一步展示了作者對女試的具體考試程序的構想:先經(jīng)縣考,取得文學秀女資格;再經(jīng)郡考,取得文學淑女資格;再經(jīng)部試,取得文學才女資格;最后經(jīng)過殿試……

      極力謳歌婦女的才華,為婦女得到平等的教育權、考試權而奮力一呼,是《鏡花緣》進步思想意義的一個重要方面。眾才女應試的情節(jié)不僅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于女子教育的重視和女子才華的獎掖,也表達了作者對理想科舉制度的構想:科舉考試應該不拘男女,給予女性以應試的權利,以發(fā)現(xiàn)婦女人才,這無疑表現(xiàn)了男女平等的先進思想,具有符合歷史發(fā)展潮流的進步意義。

      在科舉被廢止百余年后的今天,人們對科舉之是非功過、得失利弊的評價,已由20世紀初的猛烈抨擊日漸趨于全面、客觀、冷靜、理性?!翱荚嚜q準繩也,未有舍準繩而意正曲直,廢黜陟而空論能否也”[6]503。如果我們不過多討論其具體的內容和形式,而僅就其所昭示的以考試方式公平競爭、擇優(yōu)錄取的本質精神而論,科舉的確“非惡制也。所惡夫疇昔之科舉者,徒以其所試之科不足致用耳”,“此法實我先民千年前之一大發(fā)明也”[7]68,科舉考試傳統(tǒng)資源中的合理因素對于現(xiàn)代考試制度的完善亦頗多可資借鑒的成分。李汝珍在《鏡花緣》中表達了對清代中期科舉之弊的認識,但并沒有全然否定這種以考試甄拔人才的制度,而是提出了自己對理想科舉的構想,體現(xiàn)了一種超越時代、昭示未來的現(xiàn)代意識。我認為,對于一位生活在清代科舉社會的知識分子來說,李汝珍“不屑章句貼括之學”而成就名山事業(yè)的特立獨行的文化追求是可欽可敬的,他在當時的社會歷史背景下對科舉所作的認識和反思,也是客觀公允、難能可貴的。毋庸諱言,就小說藝術而論,《鏡花緣》尚存在著種種不足,尤其是其后半部分“論學說藝,數(shù)典談經(jīng),連篇累牘而不能自已”[3]209,偏離了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般規(guī)律。然而,若從思想傾向上看,《鏡花緣》在中國小說史上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價值和地位,它繼承了《紅樓夢》、《儒林外史》等優(yōu)秀小說的社會批判精神和民主性精華,其所昭示的現(xiàn)代意識更是越來越受到學界的關注和肯定,《鏡花緣》進步的科舉觀,正是這部小說現(xiàn)代意識的重要表現(xiàn)之一。

      [1]王學鈞.功名情結的幻夢:《鏡花緣》主題論[J].明清小說研究,2010,(3).

      [2]李時人.李汝珍及其《鏡花緣》[M].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1999.

      [3]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5.

      [4]劉海峰.中國科舉史[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6.

      [5]黃汝成.日知錄集釋[M].長沙:岳麓書社,1994.

      [6](晉)陳壽.王昶傳[M]∥三國志·魏書.長沙:岳麓書社,2002.

      [7]梁啟超.飲冰室合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9.

      Li Ru-zhen's viewpoint on imperial examination in〈The Marriage of Flowers in the Mirror〉

      YUAN Yun
      Zhejiang Wanli University Ningbo 315100,China

      〈The Marriage of Flowers in the Mirror〉not only expresses the talent of the author Li Ruzhen and the irony on the social reality,but also reflects the author's viewpoint on imperial examination.Through the experiences of Tang Ao and Duo Jiu-gong,Li Ru-zhen explains that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has lost its role on selecting talents in the late feudal society and criticizes the corruption of the examination and the abuses of stereotyped writing.However,the author doesn't entirely deny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due to its abuses and his own abandon.He expresses his expectation and conception on incorruptible examiners,different subjects selection and women's participation.As an intellect in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oriented society of Qing dynasty,Li Ru-zhen's cultural pursuit is admirable,and his understanding and rethink on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under his social and historical background is impersonal fair and estimable.

      〈The Marriage of Flowers in the Mirrors〉;Li Ru-zhen,Imperial examination;Stereotyped writing

      I206.2

      A

      1000-5072(2012)07-0096-07

      2012-03-01

      袁 韻(1970—),女,山東濟寧人,浙江萬里學院文化與傳播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與文化研究。

      [責任編輯 吳奕锜 責任校對 王 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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