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偉
(濟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山東 濟南 250022/山東大學 外國語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隨著電腦的普及和互聯網的快速發(fā)展,以計算機為媒介的網絡交際成了備受青睞的時尚、便捷的交流途徑。傳統(tǒng)意義上,書面語結構復雜,正式而且抽象,而口語則更多依賴所處的語境,結構相對簡單。但網絡環(huán)境中,語言的一個最顯著的特征是書面語和口語界限的逐漸模糊。盡管網絡交際中多使用書面語,這些用語在準確性、復雜度以及連貫性上要比標準書面語差得多,從而更接近口語。(Danet&Herring,2007)于根元(2001)則直接提出,網絡語言的語體就是口語化的書面體??梢?,網絡語言雖然是書面的形式,但是像口語一樣,隨意性極強?;ヂ摼W是一個推崇個性的世界,它為網民們提供了充分發(fā)揮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性的自由空間。正如秦秀白(2003)總結的,網絡語篇類型的標志性語體特征是變異性和個體化。同樣,柴磊(2005)也認為,變異性是網絡語言的標志性特征,并從詞匯和語法兩個層面對網絡交際中的語言變異進行分類,探討了網絡語言變異的理據。中國網民的創(chuàng)造力極為強大,往往語出驚人,令網絡語言充滿變化,也充滿趣味。網絡語言變異性和個體化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語碼轉換。
在網絡交際中,語碼轉換現象被賦予了新的特征,豐富了人們的表達手段。但同時,不同的學者針對網絡世界里的語碼轉換現象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網絡交際語碼轉換有其直接性、簡潔性和多樣性等語用價值,不會對漢語表達和交際帶來危害。而有些專家則認為網絡語碼轉換直接威脅到漢語的純潔性和規(guī)范化。因此,如何適時、適當地對網絡交際中的語碼轉換加以引導和規(guī)范十分必要,也是網絡語言健康發(fā)展的迫切需要。同時,研究網絡交際中的語碼轉換,將有助于進一步揭示語碼轉換的本質,加強人們對網絡虛擬環(huán)境下語言交際進程的理解。
語碼轉換(code-switching)是一種普遍存在但又復雜的語言接觸現象。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在語言學領域,研究者們根據自己的研究興趣和方向,基于不同的語料,使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分析了語碼轉換現象。社會語言學角度(Gumperz,1982;劉永厚,2008)的研究揭示了語碼轉換與社會宏觀因素的關系,但未涉及交際者的認知和心理因素;句法學研究(Myers-Scotton,1993,1997;何麗,2011)試圖總結出一套適合所有語言間轉換的普遍規(guī)律,但最終因經不起檢驗而陷入困境;會話分析研究(Auer,1998;王瑾、黃國文、呂黛蓉,2004;王曉燕、王俊菊,2012)加深了我們對語碼轉換的語篇功能和動態(tài)過程的認識,卻不能全面解釋和描述語言現象,無法解釋說話者進行語碼轉換的原因與動機;心理語言學研究 (Grosjean,1988;高軍、戴煒華,2011)尚未對轉換的動機形成系統(tǒng)而有力的解釋。相比之下,揭示語言使用動態(tài)過程的語用學對語碼轉換的研究則更加有力。語用學研究視角(譚曉晨,2003;于國棟,2004)把語言現象的描述和解釋結合起來,提供了一個包括語言、社會、認知和文化在內的理論模式,對語碼轉換有很強的解釋力。
在對網絡語碼轉換的研究中,陳孝宗(2007)從心理和功能角度對網絡語言中的語碼轉換現象進行了初步探索,發(fā)現網絡語言語碼轉換形式新奇、社會交際功能多樣,且其頻率易受語域影響。祁佳、鐘慶倫(2011)認為網絡語碼轉換的動因首先是追求新事物的好奇心理,其次是大眾追求時尚的驅使。譚暉(2012)認為網絡語碼轉換是一個動態(tài)的模因系統(tǒng),它反映了網絡語境下的社交文化特征,又體現了人類的認知過程與特點。魏在江(2007)在全面分析了電子語篇的特點后,從社會語言學視角探討了電子語篇中漢英、字母、數字、符號、方言以至語篇層面的語碼轉換,加深了人們對這種新的語言形式的理解。與傳統(tǒng)語篇中的語碼轉換研究相似,針對其他研究方法的局限性,網絡中的語碼轉換現象也可以從語用學這一動態(tài)視角進行研究。
順應理論是Verschueren提出的語用學理論模式。按照Verschueren(2000)的觀點,語言運用基于“選擇——順應”,語言使用是語言使用者基于語言內部或外部原因、且在不同意識水平上進行語言選擇的過程。語言使用者之所以能夠在使用語言的過程中做出各種恰當的選擇,是因為人類自然語言的三個基本特征:變異性(variability)、商討性(negotiability)和順應性(adaptability),這些特征使人類能夠動態(tài)地使用語言。順應論從語境關系的順應、語言結構的順應、順應的動態(tài)性以及順應過程的意識程度四個方面描述和解釋語言使用。
于國棟(2004)在順應論的基礎上提出了語碼轉換的順應性模式。他認為順應包括三方面的內容:順應語言現實(linguistic reality)、順應社會規(guī)約(social conventions)和順應心理動機(psychological motivation)。許多學者已經驗證了這一模式對書面語中語碼轉換的解釋力,但它對網絡這一新型語境中的語碼轉換是否也同樣有效呢?網絡交際中語碼轉換將遵循何種獨特機制?本文將對具體語料進行順應性分析,并根據網絡交際的特點對這一模式進行調整和補充。
網絡交際中使用的特殊用語,如數字諧音(如“520”代表“我愛你”)、標點符號構成的表情(如“:-)”代表“笑臉”)、象形符號(“orz”表示“趴在地上作五體投地狀”)、字母音代替單詞(如“cu”代替“see you”)、甚至是特殊詞句代替正常表達(如“粉絲”代替“支持者”),都可以看作是網絡語篇中的語碼轉換。鑒于網絡語料的浩繁無邊,本研究只關注文字性的語碼轉換。
本文的語料來自作者觀察并收集的某QQ群、某班級在搜狐同學錄的留言,以及個人QQ、旺旺等即時聊天工具中的言語交流。語料涵蓋了網絡交際中群體和個人的實時和非實時交際語言,能更全面地反映網絡交際的實際狀況。
在于國棟(2004)看來,參與語碼轉換的語言,或語言變體的語言成分和結構以及它們各自的特征都可以視為語言現實。順應語言現實的語碼轉換指由于純粹的語言因素引起的交際者對于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語言或語言變體的使用。這種語碼轉換是完全基于語言內部的原因而發(fā)生的,正如 Gibbons(1987)所言,一門外語中的詞匯很難傳達本族語詞匯所負載的情感力量(emotional force)。以漢英兩種語言為例,由于中國和英語國家不同的地理特征、社會習俗和傳統(tǒng)、文化背景和意識形態(tài)等,兩種語言不可能完全一致。網絡是先鋒時尚的匯集地,網民在交際中容易提到新鮮事物,涉及到外來詞匯的情況比較多,出現不同語種語碼轉換的情況也就比較多。一般有兩種情況:第一,在某種語言中很難找到另一語言的對應詞匯。每種語言的詞匯都不可能一一對應,有的詞匯可能在另一種語言符號系統(tǒng)中會存在認知上的缺省,這時候就會出現語碼的轉換。在語料中,這種情況很常見,如:
例[1]聽說南外環(huán)那邊剛開了個mall,周末一起去看看啊?
本語料中“mall”起源于歐美,特指規(guī)模巨大、連成一體、包羅眾多專賣店和商鋪,集購物、休閑、娛樂、飲食為一體的商業(yè)中心或加蓋的林蔭道商業(yè)街。這種商業(yè)形式近幾年才在中國開始出現,還沒有為大眾所熟知,如果譯為“購物中心”就不能完整傳達“mall”所代表的內涵。因此,說話者通過語碼轉換彌補英漢之間的概念空缺,從而達到更好的交流。
第二種情況是某種詞匯翻譯之后意義不夠生動,形式不夠簡潔。這時就需要語碼轉換,便于使用和傳播。例如:
例[2]上次亞洲杯時我給亞足聯主席哈曼當翻譯,出門一路警車開道,到哪里都是走VIP通道,那叫一個爽啊!
如上述例[2]中的VIP(very important person)指的是重要人物,人們對它的熟悉程度完全可以達到自由使用而不用解釋其漢語譯文的水平。在這種情況下,直接用原形式比用譯文更容易讓人接受。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如著名社交網站facebook,若翻譯成“臉譜”可能讓中國人首先想到的是與京劇有關的內容,所以直接使用英文反而更好。此外,蘋果公司的產品iphone、ipad等,漢語中確實還沒有非常合適的對應翻譯,因此干脆不再翻譯。媒體上曾對該使用“NBA”還是“美職籃”來指“美國職業(yè)籃球聯賽”展開討論,絕大多數人支持使用“NBA”,正能恰當地說明這一問題。
每個人都是社會化的個體,其行為、說話方式都要適應這個社會的文化、習俗和社會期待,否則就會不為社會所容。特別明顯的一種情況是,在涉及某些被視為禁忌的話題時,為了減少摩擦、保持良好的人際關系,人們需要找一種恰當方式來代替。在網絡交際中,一方面,由于網絡是一個相對寬松的環(huán)境,人們對禁忌或敏感話題的談論比在現實中更隨意,禁忌語出現的頻率更高;另一方面,即使在網絡中,交際雙方也不可能脫離現實環(huán)境,需要順應社會規(guī)約。所以,涉及禁忌語時,網絡交際者也會使用委婉語,或者進行語碼轉換。例如:
例[3]女人考慮嫁人,第一看有沒有房子,第二看有沒有關系,第三看有沒有工作,第四看有沒有sex能力,第五看有沒有五官。
例[4]上周我們的老教授pass away了,再也聽不到他那精采的西方文化課了。
中國人信奉“仁義禮智信”、“非禮勿言”,在公共場合談論與性有關的話題是不合適的。雖然很多情況下網絡使用者都是匿名的,如果說話方式粗俗,毫不避諱,也會受到鄙視和排斥。例[3]出現在班級同學錄留言中,在大家彼此相識的這個環(huán)境中,公開談論“性”等話題是不合適的,所以說話者用“sex能力”來代替“性能力”?!八馈币彩侨藗兘徽勚幸苊獾募芍M,漢語中人們常用“走了”、“駕鶴西游”等說法來避諱,例[4]中交際者用英語的“pass away”來進行語碼轉換。
如上分析,網絡交際者對于語言現實和社會規(guī)約的順應是被動順應。在這兩種情況下,交際者想要取得交際成功,似乎沒有什么選擇可言,必須順應上述兩種特定的語境因素。而下面將要提到的對于心理動機和網絡語言環(huán)境的順應則是由交際者主觀決定的,因此要比對語言現實和社會規(guī)約的順應更加復雜。
對心理動機的順應是語碼轉換的另一個重要因素。交際者通常是帶著一定交際目的而進入交際過程的,而且這個交際目的往往會影響甚至控制交際者對于語言形式和交際策略的選擇,所以這是一種主動、積極的順應。對心理動機的順應可以分為心理上的滿足和心理上的逃避。心理滿足主要包括制造幽默、炫耀身份、拉近距離等;心理逃避主要是指逃避尷尬、減弱語氣等。下面我們分別來看:
1)制造幽默氣氛。在面對面交際中,人們可以通過表情、手勢等肢體語言來表達情感,調和氣氛。而在無法看到對方的網絡交際中,通過語碼轉換,交際者也可以創(chuàng)造出良好氛圍。如下例:
例[5]A:整天看你QQ掛著,也不說話,忙啥呢?
B:掛著是為了升等級,考研壓力這么大,咱也得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呀。
中式英語句子“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是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直譯,是多數中國的英語學習者尤其是水平較低的學習者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每個人聽了都會會心一笑。例[5]中B這樣說顯然是為了制造輕松幽默的談話氣氛。
2)炫耀身份。許多人在網絡中經常會用英語來炫耀自己的語言水平和與眾不同的身份。上面提到,當漢語中沒有恰當的詞語來表示某個英文概念或名稱時,交際者使用英語原詞,這是對語言現實的順應,但有時即使?jié)h語中有合適的詞語來代替,交際者仍舊選擇英語,這就是刻意的炫耀了。許多人把會說英語看作是受過良好教育、社會地位高的標志,因而在網絡聊天或留言中經常用英文詞匯來代替漢語詞匯。比如下面的例子:
例[6]水果salad是我的favorite,可以補充vitamin C,讓我怎能不愛它?
此例是來自于QQ群的即時聊天記錄。其中的salad、favorite、vitamin C在漢語中分別可以找到“沙拉”、“最喜歡的”、“維生素C”這幾個對應詞,但交際者刻意替換成了英語詞匯。一般說來,網絡即時交際的特點是它的迅捷性。由于打字速度的不同,交際者所說的一個話輪可能和對方的話輪不能順暢銜接,這就要求打字者盡可能快速地輸入想說的話,然而在這么短短一個句子中,作者竟然不厭其煩地在中英文輸入法、甚至大小寫字母之間切換,明顯帶有炫耀的目的。
3)拉近距離。人們在交往中一般都愿意通過某些方式來拉近彼此距離,建立和諧互助的關系。語碼轉換就是一種有效方式,在正常交流中,當人們遇到說同一種語言、同一種方言、使用同一種符號的人時,會產生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彼此關系會更加緊密。例如下面這個對話:
例[7]A:既然都要去USA,咱們可都要互相幫助啊,別忘了we are all Chinese!
B:木有問題啊!咱倆who and who啊?
此例中通過QQ聊天的兩個同學都即將去美國留學,A 用“USA”、“We are all Chinese”代替相應漢語,是為了向B表明,兩人都要出國留學了,以后要說英語了,成功地跟B拉近了距離。B也用“who and who”表示回應,使雙方關系更進一步。
4)逃避尷尬。在社會中人們都傾向于保護自己的面子不受損害,因而會采用一些語言的或交際的策略來避免尷尬或丟面子。對掌握雙語技能的人來說,進行語碼轉換就是一個非常有效的策略。請看下例:
例[8]花斑小狗熊:秀才,PDF文檔怎么轉換成word格式呀?
山東秀才:我有點小小的trouble,等會check一下再告訴你啊。
在所處的QQ群中,網友“山東秀才”以博學多才著稱。但當有人向他問了一個他不太了解的問題時,他用“trouble”和“check”兩個英語詞匯,代替了“問題”和“查一查”這兩個直接、鮮明表明“不知道”、“需要查”的漢語字眼,緩和了尷尬。
5)弱化語氣。交際中有些話說起來可能會比較刺耳、尖銳,讓人聽了不太舒服,這時就需要一些弱化語氣的表達方式。用外語進行語碼轉換可以很好的弱化語氣。請看下面兩個例子:
例[9]A:怎么都是光來冒個泡就走啊?
B:Salute to ALL THE DIVERS.例[10]踏雪無痕:美女,聊聊唄?
小米:沒空。
踏雪無痕:跟哪個“衰鍋”眉來眼去呢?
小米:None of your business.
在網絡社區(qū)中,長期只瀏覽留言而不發(fā)言者被稱為“潛水者”。例[9]出現在班級同學錄上,很多人都是登錄之后看看留言就走,并不發(fā)言。A用疑問句形式弱化語氣發(fā)出了抱怨,而B想說的“問候所有潛水者”顯然帶有譏諷的意味。因此,B用法語詞“salute”和全部大寫的英文“ALL THE DIVERS”來代替漢語,是用兩種語碼來弱化自己的語氣,以免在彼此熟悉的班級同學錄中制造矛盾。例[10]中的“踏雪無痕”在QQ群中經常挑逗女同學,不大受同學歡迎,女同學“小米”不想跟“踏雪無痕”聊天,但作為女性又不想顯得那么粗魯,就用了語碼轉換來弱化語氣,也不至于讓同學太下不了臺。
最近一兩年來,中國的互聯網上突然涌現出很多詞匯和語句,其中一些看起來完全沒有意義,還有一些表達方式的真實意義與字面意義相距甚遠。經過網絡大流行,這些詞句脫離了原本的字面意義,成為了一種特定的符號,上網的人心領神會,不上網的人卻完全不明白。網民在網上交流時,會特意使用這些沒有意義或特定意義的符號語句,來代替原本正常的語言表達,以融入網絡交際圈、引起網民共鳴。這種特殊的語碼轉換也是一種順應,是對漢語網絡語言環(huán)境的主動順應??梢哉f,這種對網絡語言環(huán)境的主動順應是對于國棟(2004)語碼轉換順應模型在網絡交際環(huán)境中的一個補充。如下面幾個例子:
例[11]A:親,看上哪個寶貝了?
B:1151那款牛仔褲不錯,不知道是否有彈性?
A:親眼光不錯呢,好多美眉都喜歡那款,是微彈的哦!
這是淘寶網聊天工具“旺旺”上買賣雙方的一段對話?!坝H”這個詞是淘寶網民發(fā)明的專用語,是“親愛的”的簡稱,用以拉近買賣雙方關系。其實買賣雙方根本互不相識,更談不上親密,賣家用“親”這個稱呼代替“買家”,順應了淘寶網的語言環(huán)境,親切自然,一下子拉近了雙方距離,為達成交易創(chuàng)造了良好基礎。
例[12]A:“聽說明天要降溫?!?/p>
B:“元芳,此事你怎么看?”
C:“我覺得此事必有蹊蹺?!?/p>
D:“此事背后一定有一個天大的秘密?!?/p>
E:“明天我早起,去一探究竟?!?/p>
“明天要降溫”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話題,根本沒什么值得研究的,也沒有什么蹊蹺或秘密。但A的這句話卻引來4位跟帖者的討論,讓人莫名其妙。熟悉網言網語的人一看即知,這是前不久風靡網絡的“元芳體”,來源于電視劇《神探狄仁杰》,劇中狄大人常與侍衛(wèi)李元芳用此公式化的句式討論案情,不知怎么就被網友吐嘈,一夜間橫掃互聯網,成為競相模仿的對象。實際上,例[12]是一組沒有意義的聊天,A說了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幾個網友跟風模仿“元芳體”而已。但是對于B、C、D、E這幾人來說,這組沒有意義的聊天也是有意義的,他們進行語碼轉換,用“元芳體”代替正常的話語,其實是為了順應網絡語言的流行趨勢,展現自己的時尚度和幽默感,在網絡人際交往中樹立自己形象、拉近網友關系。
例[13]A:“方才研究了一下老師布置的論文
題目,出法極是詭異,私心想著若是這題目讓你來寫,定可增加寫作熟練度,對你的理論修養(yǎng)必是極好的?!?/p>
B:“說人話!”
A:“這個論文我寫不出來,你幫幫忙吧!”
例[13]中A用了風行網絡的“甄嬛體”,模仿《后宮甄嬛傳》中的語言將“這個論文我寫不出來,你幫幫忙吧!”這句話故意說成讓人看不懂的怪句子,是很明顯的語碼轉換,目的同樣是順應網絡語言流行趨勢,故意與B開玩笑以拉近彼此距離。在語料中有許多類似的網絡流行語經常出現在即時交流或非實時的跟帖中,如“某某某,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等翻頁呀等翻頁!”等等,都是些沒有實際意義的詞句,這些網絡語言現象都可以看作是對網絡語境動態(tài)順應的語碼轉換。
應該指出,說話者進行某個具體的語碼轉換可能是基于對上述四個方面的某一個或兩個甚至是全部因素的順應。比如上面的例[1]可以說是對語言現實的順應,也可以解釋為對心理動機的順應,因為“mall”這個詞并不是大多數人都知道的,所以這也可以說是一種對自身知識的炫耀。這種復雜性要求研究者在分析語料時應更加細致、謹慎才能對語碼轉換現象做出全面而有效的詮釋。
本文認為,于國棟(2004)提出的語碼轉換順應性模式同樣適用于網絡語言交流中的語碼轉換。但是,網絡語言有其自身特點,網絡語言中的語碼轉換除了對語言現實、社會規(guī)約和心理動機的順應,還應包括另一個方面,即對整體網絡語言環(huán)境的順應。
網絡語言是一個開放的符號系統(tǒng),它的開放性、包容性和創(chuàng)新性將會使更多的語碼轉換進入其中并發(fā)揮作用,這不僅是一種詞匯、句法或語篇手段,也是一種語言交際策略。作者認為,恰當使用語碼轉換會對網絡使用者的交流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這種語言現象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不可忽視的是,網絡中新的網絡語言、語碼轉換現象層出不窮,未來我們應及時地記錄、分析這些新的語言現象,以期對基于傳統(tǒng)交際模式得出的相關語言理論不斷進行驗證和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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