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廉,李亞舒
(1.黑龍江大學翻譯科學研究院,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2.中國科學院 國際合作局,北京 100864)
學科的來源主要指學科理論的來源。應用翻譯學的來源,既可指應用翻譯理論的來源,也可指其作為學科系統(tǒng)知識的來源,因為學科是理論的系統(tǒng)化。
通常認為,應用與理論相對,其實,應用翻譯學是相對于理論翻譯學和文學翻譯學(劉金龍,2012)而從翻譯學里分立出來的。簡單地說,理論翻譯學著重探索翻譯的普通或基本理論問題,應用翻譯學著重解決應用的理論和理論的應用的問題,后者的來源與前者有關而又與更廣闊的領域相關。
黃忠廉、信娜(2011)對“應用翻譯理論”作過三種切分:第一,應用翻譯/理論,可圖示為:應用翻譯→理論,即由應用翻譯歸納出應用翻譯理論/學;第二,應用/翻譯理論,可圖示為:翻譯理論→應用,即由翻譯理論演繹出應用翻譯理論,又可分為翻譯學基本理論用于翻譯實踐的屬于翻譯學科內(nèi)應用,翻譯學基本理論用于譯學之外其他領域的翻譯學科外應用;第三,應用/翻譯/理論,可圖示為:應用→翻譯理論→學,即其他學科理論用于翻譯理論嫁接出應用翻譯理論。據(jù)之可以概括出應用翻譯學的性質(zhì):應用翻譯學是研究應用翻譯、譯論和其他理論應用于翻譯或譯論以及譯論應用于其他領域的規(guī)律的學科。
這一性質(zhì)反映了有別于理論翻譯學的本質(zhì)屬性——應用。它決定了應用翻譯學的來源、研究類型和研究方法等。(見表1、表2)順此可知,應用翻譯學涉及五個方面:1)應用翻譯領域自身的理論研究;2)基本譯論在各翻譯領域中的應用;3)基本譯論在非翻譯領域中的應用;4)其他理論在翻譯和譯論中的挪用;5)其他理論在譯論中的類比應用。反言之,上述五個方面構成了應用翻譯理論/學的五大來源。
應用翻譯學來自應用翻譯領域自身,是對應用翻譯實踐的理論研究,其理論主要來自應用翻譯自身理論要素的總結,主要采用歸納研究法。
表1 應用翻譯學的切分與來源
近年來學界有人認為:翻譯理論研究水平越來越高,翻譯學建設越來越豐富,可是翻譯質(zhì)量越來越低。殷泓(2009)則透露:引進西方學術叢書,因找不到好的翻譯而擱淺;更為嚴峻的是,中國圖書“走出去”因為找不到好的翻譯而導致翻譯質(zhì)量普遍粗糙。筆者認為,前者涉及兩件不同的事,其一,譯學越發(fā)達越好,應該認同;其二,針對翻譯實踐的研究這些年確實漸趨減少。后者則困于多年來國內(nèi)漢譯英研究不夠,培養(yǎng)不足。羅進德(2007:序言)曾對此發(fā)問:“近幾年關于翻譯質(zhì)量下降的抱怨之聲時有所聞,‘怎樣譯’的問題現(xiàn)在是不是更值得翻譯理論家關注,并切實努力幫助解決呢?”
要解決這一問題,首先得培養(yǎng)譯才,而培養(yǎng)譯才得掌握翻譯實踐要領和解釋的理據(jù),這必然關涉應用翻譯理論。我國外語專業(yè)學生的外語水平應該是不低于以往,除了漢語水平有所下降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國的翻譯教學存在不足,其根本原因是對翻譯實踐的真正研究不夠。種種跡象表明,在譯論建設火熱的當下理當回身躬親應用翻譯研究!這將有助于實現(xiàn)向上建立理論、向下指導實踐的雙重目標。為此,羅進德(2007)曾動情相告:“技能意識也絲毫不會貶損翻譯理論的學術價值,相反,我認為‘技能意識’恰恰是翻譯理論中一個很重要,很寶貴的命題。誰也不必為抱有‘技能意識’,為關注‘怎樣譯’而自慚形穢?!?/p>
頗受國內(nèi)外推崇的霍姆斯翻譯學學科體系的應用翻譯學部分遭到了潘文國(2010)尖銳的批評:“談了半天為什么譯,譯什么,譯得怎樣,就是沒談怎么譯?!倍鴳梅g同樣是頗含理性又關乎現(xiàn)實的研究領域,國內(nèi)相應的研究成果逐漸增多,如方夢之“科技翻譯:科學與藝術同存”(1999)、方夢之“我國的應用翻譯:定位與學術研究”(2003)、黃忠廉和李亞舒《科學翻譯學》(2004)、韓子滿“應用翻譯:實踐與理論研究”(2005)、黃忠廉等《翻譯方法論》(2009)等。我國翻譯專業(yè)的創(chuàng)立、MTI的設立已將應用翻譯的理論研究推至必須深究的學術前沿,這必將激活應用翻譯的理論研究。
應用翻譯學源自基本譯論或理論翻譯學,是理論翻譯學的基本理論在翻譯實踐中的應用,其理論主要來自基本翻譯理論的具體化,主要采用演繹研究方法。
翻譯學基本理論不能直接進入實踐,需要淺化,簡易化,需要轉(zhuǎn)化,其結果就是催生應用翻譯理論。輕視理論者認為翻譯是一種行為,勿需理論。事實上,無理論指導的應用翻譯必然是自發(fā)的,低水平的,有時甚至會出現(xiàn)諸多失誤。如對翻譯是否規(guī)范缺乏理論修養(yǎng),只會停留在“匡廖正誤的”水平上。羅進德(2007:序言)據(jù)多年工作中的觀察,發(fā)現(xiàn)“有些翻譯實踐中發(fā)生的錯誤和缺陷,的確就是理論上的懵懂無知或錯誤認識引起的,只是人們沒有,不能,或者不愿意用理論去分析罷了”。
可能有人認為直接借用基礎理論即可,其實不然?;A理論所具有的共性不是任何一個具體事物所全包的,必然有所改造,有所具化,有所特殊化,如翻譯等值理論在英漢互譯中的應用研究等。如《科學翻譯學》將應用理論(科學翻譯藝術、科學翻譯教學、機器翻譯研究、科學翻譯評論、科學詞典譯編、漢譯術語規(guī)范)就與基本理論(科學翻譯的本質(zhì)、科學翻譯的分類、科學翻譯內(nèi)在規(guī)律、科學翻譯三大原則、科學翻譯標準體系、科學翻譯過程機制、科學翻譯中樞單位)形成對應,從整個論述體系可以看出,前者是后者相對應的運用。(黃忠廉、李亞舒,2004)
應用翻譯學源自基本譯論或理論翻譯學,是理論翻譯學的基本理論在翻譯實踐中的應用,其理論主要來自基本翻譯理論的具體化,主要采用演繹法或交叉法。
基本譯論也可以用于非翻譯領域,這是一種從普通性到特殊性再到具體性的研究。例如語際變通式翻譯方法所產(chǎn)生的變譯理論,其方法論精髓和原理可用于單語寫作,也可為單語的摘、編、綜述、改寫等提供語際變通的思考,完全可以促進漢語、英語、法語、俄語等語種的“變通式寫作”研究;語言學是翻譯學的基礎,翻譯學的成果也可為其提供方法論,成其研究手段之一;翻譯理論在翻譯教材編寫中的應用,就有必要區(qū)分教學理論和科學理論。再看翻譯理論在雙語詞典編纂中的運用的實例,魏向清(2005:222)發(fā)現(xiàn)了變譯與雙語詞典譯編之間的內(nèi)在相關性,從本質(zhì)上認識到了雙語詞典的特征,將變譯理論用于雙語詞典的譯編研究,并把它認定為“雙語詞典翻譯研究的理據(jù)之一”,為變譯理論研究又拓寬了另一片天空。
應用翻譯學源自其他學科的理論,是其他學科的理論在翻譯實踐或譯論中的應用,將其他學科的理論加以選擇或改造,挪用到翻譯或譯論中來,也以演繹法或交叉法為主。
一個事物,不同學科均可以之為對象予以研究,在研究領域上有相重部分,就形成了交叉研究。如張沉香(2010)的《功能目的理論與應用翻譯研究》是功能目的論用于應用翻譯的研究;賈文波(2004)的《應用翻譯功能論》是功能理論用于應用翻譯的研究;葉苗(2009)的《應用翻譯語用觀研究》是語用學用于應用翻譯的研究。類似的選題還有:權力話語理論在翻譯中的應用、功能翻譯理論在外宣翻譯中的應用、語義學理論在翻譯中的應用、評價理論對廣告語篇翻譯的啟示、語用標記理論對翻譯評估的啟發(fā),等等。即便是其他學科理論在文學翻譯中的應用,如“模糊學在文學翻譯中的應用”(張成柱,1988),也可納入應用翻譯學理論的來源。
應用翻譯學來源于對其他學科理論的類比,是其他學科的理論在譯論中的類比應用,此類應用是直接對其他學科的理論的整體框架式仿用,而非某個具體概念的類比,主要采用類比法。
兩種事物某些特征相似,可推出其他特征也可能相似,這種方法就是類比法,該方法帶有或然性。如胡庚申用生態(tài)學理論類比研究翻譯,建立了生態(tài)翻譯學理論體系,并逐步得到了學界的認可。
綜上所述,第一個來源是應用翻譯的理論研究,其他四個來源是各種理論在翻譯或譯論中的應用研究,由此可進一步推論:應用翻譯研究可定位于翻譯理論與非翻譯理論、與翻譯實踐、與非翻譯實踐或理論之間,但其中應用翻譯的理論研究屬于本體論研究,主要采用歸納法;其他五個來源屬于關系論研究,主要采用演繹法、交叉法或類比法。(見表2)應用翻譯學的來源以本體為主,關系為輔。
表2 五大來源、研究類型、研究方法的關系
應用翻譯理論研究大致歷經(jīng)了三階段,體現(xiàn)了認識的三階段:起初的研究將應用翻譯研究理解為翻譯技能的研究;中期研究將譯學基本理論或其他學科的理論用于翻譯實踐,二者構成了譯界長期以來的主流。現(xiàn)階段或未來要努力的主要方向應該是基于應用翻譯本身的理論探索。這不僅是研究范圍或?qū)哟蔚淖兓瑥闹姓凵涑鰧W術層次的變化,理論價值的取向,更是立論的基礎和方法論的變化,是應用翻譯學追求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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