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蕭紅的一生經(jīng)歷坎坷挫折,雖然短暫但卻充實,縈繞著她短暫卻充實的一生的是一個快樂而又荒涼的童年,于是,她便于快樂與荒涼、溫暖與不幸中汲取著追求與憧憬的力量,由柔弱走向剛強,由幼稚走向成熟,由黑暗走向光明。
【關(guān)鍵詞】童年經(jīng)驗;憧憬;追求;快樂;荒涼
弗洛伊德在他的精神分析理論中曾十分明確提出過作家創(chuàng)作中童年經(jīng)驗對作家創(chuàng)作具有很大的作用和影響,這不僅僅是因為人的知識積累中有很大一部分來自童年,更是因為童年經(jīng)驗是一個人心理發(fā)展不可逾越的開端,對一個人的個性氣質(zhì)思維方式等的形成和發(fā)展起著決定性作用。
大文豪魯迅少年時,其父因庸醫(yī)誤診而撒手西去,給其留下了深刻的回憶,以致在其諸多作品中我們都可以看到他對庸醫(yī)的嘲諷;亂世才女張愛玲從小生于無愛的家庭中,其作品已留露出沁人心脾的荒涼與孤寂;冰心則是在母愛的包圍中成長,清新明麗的母性慈愛不知不覺中充以作品的字里行間。
大量事實表明,一個人的童年經(jīng)驗常常為他的整個人生定下基調(diào),在個體發(fā)展史上打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而蕭紅,這個曾被稱為中國二十世紀出走的娜拉,縈繞著她短暫卻充實的一生的是一個快樂而又荒涼的童年,于是,她便于快樂與荒涼、溫暖與不幸中汲取著追求與憧憬的力量。
蕭紅出生于一個封建地主家庭,“父親常常為著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對待仆人,對待自己的兒女,以及對待自己的父親都是同樣的吝嗇而疏遠,甚于無情。”蕭紅八歲時,母親去世,繼母對待蕭紅冷淡刻薄。如此陰森而凄涼的家庭氛圍,使得她在《呼蘭河傳》中回環(huán)復沓的寫道“我的家是荒涼的”“我家的院子是荒涼的”“我家的院子是很荒涼的”,如泣如吟的反復令人黯然,荒涼的悲風掠過每個讀者的心靈,遙遠的逝去的是童年的青草、蟲鳴和散失的伙伴,久留不去的卻是那陰暗的不變的記憶,不斷地襲擊著敏感的靈魂,斑駁的記憶便在成年后的筆端下滑落而固定。但也不僅僅是不幸,因為痛苦中總還有一絲溫暖,一絲光亮。而那絲光亮則來自那個溫和慈愛的祖父。
“每每在大雪的黃昏里,圍著暖爐,圍著祖父,聽著祖父讀著詩篇,看著祖父讀著詩篇時那微張著的唇”,在蕭紅的描述中,我們的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慈祥的老人,他在這個陰森的家庭中維護著自己喜愛的孫女,他使她明白了“人生除掉冰冷和憎惡外,還有溫暖和愛”。為此,蕭紅就向著這溫暖和愛的方面,懷著永久的憧憬和追求,即便是在她逃離家庭而開始浪跡生涯,即便是在她被拋棄在東興順旅館,即便是她與蕭軍曾流亡關(guān)內(nèi),她依然沒有放棄對生活的憧憬與追求。童年淡淡溫馨的回憶仍使她寫出了快樂而調(diào)皮的童年影子,爬到樹上跳到墻上躲避母親的責罰,偷著拿走雞蛋在糧食倉里燒著吃,讓祖父踩扁不喜歡的舊皮球……盡管快樂是短暫的,卻永恒地停留在作者的腦海中。在《失眠之夜》中,作者描寫了漂泊在異鄉(xiāng)的游子對故鄉(xiāng)深深的眷戀之情。作品寫道“家鄉(xiāng)這個觀念在我本不甚切,但當別人說起來的時候,我也就心慌了。雖然那塊土地在沒有成為日本的之前家在我就等于沒有了”“這失眠一直繼續(xù)到黎明,在黎明之前,在高射炮的聲中,我也聽到了一聲聲和家鄉(xiāng)一樣的震抖在原野上的雞鳴。”夢繞故國,徹夜難寐,只為曾經(jīng)有過的不可埋葬的童年與過去。正如冰心所說“提到童年,總使人有些向往,不論童年生活是快樂,是悲哀,人們總覺得都是生命中最深刻的一段;有許多印象,許多習慣,深固的刻劃在他的人格及氣質(zhì)上,而影響他的一生”但此時的,蕭紅并未僅僅停留在個人紳士的感受上,她從“我”和三郎各自對家園的回憶,擴大到對整個東北淪陷區(qū)的眷戀,更進一步地反襯出愛國思鄉(xiāng)的感情旋律的激越和昂揚,使人振奮,使人忘憂,這是赤子深情的自然流露,也是對未曾實現(xiàn)的理想的一種寄托一種憧憬。
弗洛伊德認為:“一個人思想發(fā)展過程的每個早期階級仍同由它發(fā)展而來的后期階段并駕齊驅(qū),同時存在。早期的精神狀態(tài)可能在后來多少年內(nèi)不顯露出來,但力量卻不會絲毫減弱,隨時都可能成為頭腦中各種勢力的表現(xiàn)形式。”也就是說,雖然童年時期的經(jīng)驗對后期的心理意向、人格結(jié)構(gòu)等的形成有至關(guān)重要的影響,但反過來,個體以后的各種經(jīng)驗也會反作用于童年經(jīng)驗,重塑并改造它。
魯迅曾贊賞蕭紅的《生死場》,說她把“北方人民對于生的堅強,死的掙扎”描繪的“力透紙背”,小說真實地描繪了“這些蟻子一樣的愚夫愚婦們悲壯地站上了神圣的民族戰(zhàn)爭的前線,蟻子似的為死而生的他們現(xiàn)在是巨人似的為生而死了?!薄澳阋罍鐔帷笔侨珪母叱保煌愋偷霓r(nóng)民終于覺醒,開始聚合,在藍天下血跡模糊的大地上發(fā)出使蒼天欲墜的的怒吼。胡風說“這是用鋼戟向晴空一揮似的筆觸,發(fā)著顫響,飄著光帶……”這是一種不可抑制的感情力量,對生的強烈渴望,對死的憤怒掙扎。它們像火山爆發(fā)一般自蕭紅這個弱女子的心中噴涌而出,自她的靈魂深處流出,迸激著耀眼的火花,發(fā)出震耳的轟鳴,這是當時環(huán)境下的勞苦大眾的呼聲,這顯然也夾雜著蕭紅坎坷人生的高鳴,由柔弱走向剛強,由幼稚走向成熟。壓抑與沉默的爆發(fā),都源于對生的強烈渴望,只因這人間還有“愛”與“溫暖”,還有令人向往的光明。
蕭紅的一生經(jīng)歷坎坷挫折,雖然短暫但卻充實。快樂而荒涼的童年盡管帶給她許多不幸,但又帶給她許多意外的收獲。她在不幸中向著溫暖和愛的方向,懷著永久的憧憬與追求。她在黑暗與貧困中尋求著微薄的歡樂與心靈的寄托,她有一顆晶明的、美麗的、可愛的、閃光的靈魂。她不甘心被沉悶黑暗齷齪的生活埋沒,要飛往一個美麗的所在。
是的,蕭紅的一生是短暫的,但她在那個黑暗時代,如一縷明麗的朝霞,閃耀了世人的眼睛。當年一位詩人深情地說:“何人繪得蕭紅影,望斷青天一縷霞。”的確,這個自快樂而荒涼的童年里走來的孩子,確是一縷永不消逝的霞光!
作者簡介:秦鳳娟,女,畢業(yè)于渤海大學,中學一級教師,建平縣高級中學語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