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如東海》（五）

張廉

前情提要：

夢想與愛情，究竟哪個選擇更重要？一直猶豫不決的殷素素這一次終于要下定決心。而另一方面，逐漸長大的人魚王子星研煩惱于某個問題，終于忍不住向殷素素開口請求了……這一出雞飛狗跳的好戲，請務(wù)必期待。

18 人魚很妖嬈

眼看成親在即，我跟御蘭亭說想一個人去娘那里。他同意了，因為他忙著招呼從別的島來的為他慶祝生日的朋友和官員，抽不開身。

兩年來，他的樣貌又在我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已經(jīng)完完全全超過了我的身高，成為了一米八一的風(fēng)華少年。漂亮臉蛋也在出海的磨煉中長開，變得俊美成熟，像充滿野性的探險家。他的身上既有海盜王子的野性，又有世子殿下的尊貴，作為這片海域最英俊的男子，這兩年要把女兒嫁給他的官員商賈數(shù)不勝數(shù)。

而我也知道，御叔為了政治利益已經(jīng)為御蘭亭選好了幾個妾室，尤其是去年，祁照煦駕崩，現(xiàn)在是那個傲矯的祁麟輝執(zhí)政，新舊交替，祁麟輝又不到二十，很多人在蠢蠢欲動。所以讓御蘭亭為我不納妾，幾乎已經(jīng)不可能。

坐上御蘭亭為我準(zhǔn)備的海船，除了海員，還有御蘭亭的兩名侍衛(wèi)跟我一起前往，保護(hù)我的周全。

第一次一個人出海，身邊沒有了御蘭亭，感覺很好。今天，該有個了結(jié)?；蛟S我的決定會讓御蘭亭大吃一驚，但我覺得，那對我們彼此都好。

船行到觀音島附近停下時傳來了美麗的歌聲，整船的人都在那歌聲中倒落在地。

我笑了，他來了。

和他相交兩年，知道人魚的歌聲有各種各樣的用途，并且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釋放對象。就如此刻，他催眠了別人，唯獨我一人清醒。

我立刻朝下看去，小船邊的海水中出現(xiàn)了他的身影，清澈的海水讓我可以清晰看見他已經(jīng)長及后背的銀發(fā)和他寶藍(lán)色的魚尾。他在下面盤旋了一會兒，浮出水面，扶在小船邊向我招手。

已經(jīng)十八歲的他不再有當(dāng)年的稚氣，面容如畫，俊美得像月亮王子。而他的身體也變得更長，魚尾加他的上身足足有我一個半。

“龍兒——我來啦——”他開心地對我大喊。兩年唯獨不變的，就是他真誠的笑容和他銀瞳中純真善良的眼神。

順著繩梯趴爬下，他細(xì)心地游到繩梯邊將小船扶穩(wěn)，我躍上小船，拿起雙槳劃船，他則盤旋在小船的旁邊。碧藍(lán)的天空和朵朵行云倒映在平靜的海面上，你會感覺像是在云中行舟。

“龍兒，今天不是你未婚夫御蘭亭生日嗎？”

“是啊。”

“那你為何來這里？不該跟他一起嗎？”他奇怪地看我，長長的銀發(fā)在清澈的海水中散開。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堅定了神情：“因為我想告訴娘親我的想法。這個世界我只在乎娘的看法，如果她不希望我離開御蘭亭，我會考慮留下來和他成親，滿足了娘的心愿再走?！?/p>

“你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墒牵疫€是不喜歡你的那個御蘭亭。他看起來不真誠。”他的表情很認(rèn)真。

“沒關(guān)系，結(jié)了婚還可以離。我只是想讓娘開心點?！睂ξ襾碚f，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離？”他面露疑惑，似乎聽到一個他不能理解的詞。

“就是分開，休夫。”

“哦……”他翻過身，改成仰泳，雙手枕在后腦下，悠閑地上下擺動魚尾。雪白的肚皮在陽光的照射下，泛出一層金光，而他身體和魚尾連接處的肚臍正隨著他魚尾的擺動而收縮。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今天肚臍周圍紋了好看的紫色花紋，那些花紋在他身體的擺動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妖嬈的變化。

“你文身了？”我看向他的花紋。

他下意識地微微抬高自己的頭，看向自己的肚臍，笑了起來，轉(zhuǎn)頭問我：“是啊，好看嗎？”

“嗯?！蔽尹c點頭。這兩年，他越來越注重打扮，想我們第一次面對面時，他只是在脖子里掛了一串鏈飾。而如今，他的手上還戴有精美的手鏈，那手鏈上有一個小環(huán)，可以套在他的中指上，精美的鏈飾鋪鋪蓋在他手背上，帶出異域而妖魅的風(fēng)情。他是人魚，不是人，是海妖，自然會越來越妖。

他有些臭美：“改天也給你文一個?！?/p>

“呃……不用了?！?/p>

19 母女同心，退婚走人

“龍兒，你那天教我的歌我會唱了，現(xiàn)在唱給你聽好嗎？”兩年來還有一點沒變的，就是他的煩人。

我看看海岸近在眼前，于是打斷他還未出口的歌聲：“等我回來再唱吧，到岸了?！?/p>

他變得有些無聊，銀瞳露出一絲沒勁的情緒：“那你快出來啊?！?/p>

他幫我把船推到離岸近一點的地方，我再下船獨自拉船。他不能再靠近海岸，容易擱淺。現(xiàn)在他還沒有腿，一旦擱淺被太陽曬久了，他會有生命危險。而且即使有腿了，人魚也不能在陸地待上超過六個時辰。

觀音島平常日子很寧靜，只有到初一和十五的時候，渡口才會停滿來上香祈福的漁船。

娘就在觀音廟里帶發(fā)修行，熟門熟路的我不一會兒就到了娘那間簡潔幽靜的靜室。她此刻正跪坐在蒲團(tuán)上，手握佛珠潛心念經(jīng)。房間里是淡淡的檀香味。

輕輕地，我走了進(jìn)去。她卻停止了念經(jīng)，轉(zhuǎn)身之時，已經(jīng)帶出微笑的話語：“龍兒今日怎么來了？”

我笑著走進(jìn)去，然后坐在她身邊的蒲團(tuán)上：“娘，我有話想對你說?！?/p>

“哦？”她溫柔地給我有些凌亂的劉海順了順，“是不是快成親了，所以有些心亂？”

“嗯?！?/p>

她笑了：“每個女孩都會這樣的，以前娘也是如此?！?/p>

“不，不一樣?！蔽椅兆×怂氖?，停頓片刻，她目露疑惑和詢問，我定下心神，認(rèn)真道，“我想退婚?！?/p>

“什么？”我的話顯然讓娘大吃一驚，她怔怔地看我，似是不知從何問起我這毫無預(yù)兆的決定。

“娘。我不愛御蘭亭，他也不愛我。我知道他對我很好，但他并不了解我。您知道，離開金銀島四處游歷一直是我的愿望，曾經(jīng)爹爹也答應(yīng)我會帶我出海?？墒牵m亭他沒有，他認(rèn)為女人應(yīng)該安分地待在家中。他不會給我想要的生活。娘，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想法，同意我跟御蘭亭退婚?！蔽乙豢跉庹f完，然后認(rèn)真地看她。

她怔了許久，緩緩地低下頭，手里的佛珠輕輕捻動。我耐心而安靜地坐在一邊等她的答案。許久之后，她抬起了臉，已是中年的她并不顯蒼老，只是鬢角有幾縷白發(fā)：“蘭亭他……會納妾嗎？”

這個問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點點頭：“會，御叔已經(jīng)給他選好了。所以我不想嫁他。”

“哦。”她點點頭，然后反握住了我的手，“那你走吧，離開金銀島，去找一個愛你，而且只娶你一個的男人。”

“哎？”我有些驚訝，驚訝于她這異常爽快的決定。我猜錯了，以娘的性格，我一開始以為她會對我規(guī)勸一番。

她揚(yáng)起了微笑：“是不是有些意外？”

我立刻點頭。

“哎……”一聲嘆息從她口中而出，飄入彌漫著清新檀香的空氣里，“娘以前就是太守本分，結(jié)果卻滿身傷痕……”往事已如云煙，淡然的語氣讓人以為她已放下，但那惆悵的眸中卻帶出對往事的糾結(jié)，“直到被你爹爹所救，才知道何為幸福。所以，龍兒，娘只希望你幸福，去吧，去尋找你的幸福。也替娘看看這個世界，娘是沒有機(jī)會了，你還年輕哪……”

看著娘微笑的臉龐，而我卻無法高興起來。從娘的靜室出來，我的心里一直有些胸悶。娘的過去活得一定不幸福。在她得知御蘭亭會娶妾時，立刻同意了我退婚的要求。為什么？她對娶妾的是如此介懷，難道……

一定是她曾經(jīng)遭遇過，否則爹也不會在人口販子的船上遇到她。在這個世界，妾只是是件東西，可以被男人隨意轉(zhuǎn)送或是買賣。真想把欺負(fù)娘的那個混蛋揪出來，揍一頓！以消我心口這口悶氣！可是，我連她的真名都不知道，怎么找那個男人？

悶悶不樂地回到海灘，將小舟推入海中，星研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邊。他浮出水面，一直盯著我臉看。

“你看什么？”我沒好氣地問。

“看你不開心。怎么，咱娘不同意？”

我瞪他：“什么咱娘，那是我娘?！?/p>

“你娘就是我娘?！彼f得非常認(rèn)真。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見我笑了，他開心地也笑了起來。

我嘆口氣，說道：“娘同意了。只是我在心疼娘的過去?！?/p>

“過去？”

“嗯?！蔽腋茄姓f過娘是在人口販子的船上被爹救的，“娘過去可能是個妾。我最討厭納妾的男人，一個人娶那么多女人，見一個娶一個，看膩了又把她們拋棄。尤其是皇帝王子什么的最討厭了！”

“咳咳咳咳！”他忽然咳嗽起來，我看向他：“你怎么啦？”

他撇開臉，幾乎是嘟囔地說：“我們?nèi)唆~娶那么多妻子是為了繁衍。人魚繁衍起來很困來，不是每條母魚能生出孩子的……”

“??？”他的話讓我驚奇，“你們魚不是會排一堆卵嗎？”

立時，他的臉黑如鍋底。他有些無語地看我：“那是魚……我們是人魚。越是高級的魚類，越難懷孕，鯨魚它們也是胎生的……”

“呃……”我也有些尷尬。好吧，今天又了解到一點，回家要記在我《異世志》上。

他也因為尷尬不再說話。靜靜的海面上只有我船槳撥開水面的聲音。

“嘩——嘩——”

就這樣，我們在海水里寂靜地緩緩地并排前行。

20 小魚的召喚

廣闊的海域，風(fēng)和日麗。

“那……你討厭我嗎？”他率先打破了這份尷尬的寂靜，“我是說我也會娶很多妃子……”

看向他，他低著頭，臉幾乎和海面碰在一起。

我用船槳輕輕碰了他一下，他抬頭擔(dān)心地看我，我笑了：“我自然不會討厭你，你是人魚，跟我不是一個種族。你們……是特別的存在。”好吧，考慮到他們?nèi)唆~繁衍困難，我接受他沒節(jié)操。我也不想看到人魚這么美麗的生物絕種。

“哎——”他卻又長嘆一聲，顯得更加沮喪，“還很多妃子呢，我現(xiàn)在連一個老婆都娶不到……”

“為什么？”

他揚(yáng)起了他碩大的魚尾，耷拉著臉看我。我心領(lǐng)神會，略帶遺憾，只有安慰他：“不急，會……有腿的?！笨蓱z的孩子，發(fā)情這種事情不受自己控制。

抬眼間，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海船，我起身時，他從海面浮出扒在我的船沿上：“龍兒，幫幫我?！彼鋈徽f。

他的話讓我莫名其妙：“什么幫幫你？”

他的銀瞳中滿是哀求：“幫我變腿。求你了?！?/p>

我頓時愣站在船上。光天化日之下，他這種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人魚向來這么直接嗎？好在我臉皮厚，抗雷能力強(qiáng)，眉角抽了抽：“你春藥吃撐了吧，想找抽嗎？”

“不是，龍兒，你誤會了。你只要親我一下就可以……”他急急解釋。

我懶得聽他解釋起身抓住了繩梯，他說得越發(fā)焦急：“龍兒！難道你不想看我有腿的模樣嗎！”

我手一頓，心中一動，他誘惑到我了。

“真的，只是親一下，你不會有什么損失的……”他的聲音變得輕柔而惑人。他完美的嗓音，讓任何一個女人聽到他的情歌都會為他癡迷。

我回頭看他，他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以為我動心了，愿意幫他。我想了想，俯身，他則努力扶著船沿探上身體，當(dāng)我們的唇在空氣中即將相觸時，我對著他的臉，輕輕地，噴出了一個字：“呸！”

頓時，他傻眼了。

“你傻啊，親一下你就能發(fā)情？那你當(dāng)年就發(fā)情了?！?/p>

我取笑完他爬上繩梯，他急得在下面大吼：“當(dāng)年我才十六，現(xiàn)在我十八了，你能理解一條人魚十八還沒腿被人取笑的痛苦嗎！”

我懶得理他：“你想騙吻換個方法?？彀汛蠹医行?，今晚我還要跟御蘭亭攤牌呢。”

他沒了聲，我低頭看他，他失望地放開了繩梯。我喜歡他，因為他任何神情都表露在臉上，不像御蘭亭藏在眸底。

待我回到海船時，眾人已從昏迷中醒來，他們迷惑地面面相覷，眸中還帶出了一絲惶恐。我昂首挺胸站在眾人面前，以女主人的姿態(tài)沉語：“還不開船，本郡主還要回去用膳。”

我瞪向他，他卻如唱歌時一般已經(jīng)非常投入，銀眸已經(jīng)閉起，只見那一排與他泛著銀藍(lán)光芒的睫毛。他投入的神情讓我陷入怔愣，他說過，他需要一個認(rèn)真的吻，那我此刻應(yīng)該怎么做？回應(yīng)他？回應(yīng)一條魚？那樣我會感覺怪異。不理他，又覺得失信于他。忽然間，我感覺有些騎虎難下。

“呼……”直到他因為氧氣不夠放開我，靠在礁石上急促地喘息，臉上布滿新奇、驚嘆和激動的神情。

他面對海水開心地自喃：“有！有！真的有了！龍兒，謝謝你。我想我們時間再長一點就能……”

“誰？”突然，一聲厲喝從岸邊而來。不好，被御蘭亭發(fā)現(xiàn)了。小魚太激動，我們暴露了！

不過星研并沒有因為被外人發(fā)現(xiàn)而驚慌失措，他畢竟是一位王子殿下。他依然保持他那副激動開心的神情，對我眨眨眼，執(zhí)起我的右手，在我手背上重重一吻，輕語：“龍兒，謝謝你，我相信我們離成功不遠(yuǎn)了。”

“誰！立刻給本殿下滾出來！”御蘭亭又放聲威脅了一遍。

我甩手抽在他的腦袋上，壓低聲音怒語：“滾回你的海里去！”

而他卻揚(yáng)起純真無賴的笑容，飛快地在我的唇上偷走一吻后，潛入海中。他天真的笑容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羞愧感，好像是我自己想多了，把他想壞了。

我轉(zhuǎn)身爬上了礁石，站在礁石之上，月光灑落，將我的容貌清晰地展露在御蘭亭的面前。

他有些驚訝，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灘上的御鳳。御鳳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陷入驚慌，可是下一刻，露出似是木已成舟的得意之色。

其實御鳳一直沒有做錯，至少她的計策對普通女人都能管用。可是，她失算了。我和御蘭亭，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和男人。

幾個跳躍，我躍在御蘭亭的面前，他一如往常，伸出雙手扶住我的腰，讓我安全著地。從小到大，他從來不讓我傷一根毛發(fā)，即便學(xué)武，也是千叮萬囑地讓我量力而行。

我從海水里撈起御鳳的衣衫，放到她的面前，淡淡地看她：“自作踐，不可活。想要蘭亭喜歡你，先要學(xué)會自重。”

她微微一怔，拿起衣衫遮住了自己的身，垂首不再出聲。

“走吧?！庇m亭攬住我的肩膀，冷冷地瞥她一眼，拉我離去。當(dāng)我們走出礁石時，身后傳來女人痛哭的聲音。她還知道哭，看來還有救。

御蘭亭脫下外衣披在了我濕淋淋的身上，將我攬入懷中。他的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我想，我這是最后一次感受他的溫柔。

御蘭亭將心思游離的我送回房間，在點亮燭火時，他看到了床上的行囊。他微露疑惑，手指行囊看我：“龍兒，你這是……”

既然他看到了，我也不再拖沓。我認(rèn)真地看他：“蘭亭，我們退婚吧。”

他一怔，隨即笑了出來：“龍兒，你在開什么玩笑，你……”

“我沒有?！蔽掖驍嗔怂脑?，神情依然認(rèn)真，他因為我認(rèn)真的神情而慢慢收起了笑容，“蘭亭，你知道，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我們不適合?！?/p>

“我不愛你？”他正色反問，嘴角輕笑，“呵，我不愛你為何如此愛護(hù)你？”

“那是兄妹之愛。”我再次打斷他。他怔住了，深沉掠過眸底，他像是第一次認(rèn)真審視我，我淡淡地看他，“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蘭亭，我們從小在一起，你真的以為我感覺不出你對我的愛是哪種？”

下期預(yù)告：

大婚在即，新娘要跑！御蘭亭真舍得讓他心目中最佳的妻子人選就此離開嗎？為了挽回，他會做出什么驚人的舉動？御蘭亭和星研，究竟誰能贏得龍兒的心？答案就在下期！

編輯/颯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