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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物”阿垅的反批評及其失敗

      2013-08-15 00:52:39邱慧君
      揚子江評論 2013年2期
      關鍵詞:周揚胡風小人物

      邱慧君

      阿垅( 1907-1967),文藝理論家、“ 七月派”詩人、軍人。原名陳守梅,又名陳亦門。作為“胡風集團”的骨干分子,在1980年后層出不窮的“胡風集團”相關材料中,對阿垅的研究較為單薄,且多作為胡風案件的附庸。在歷史中“失聲”,或與其獄中早逝、妻子早亡不無關系。

      作為反胡風運動的祭旗,“小人物”阿垅的命運隨著兩篇文論的發(fā)表而改變,讓人扼腕嘆息。

      一、因文“獲罪”和批判的發(fā)端

      1949年,阿垅參加了第一屆文代會,標志著他將以新的文人身份邁入新中國。早在30年代初,阿垅就多以筆名“S·M”發(fā)表詩歌等作品。1934年,阿垅投筆從戎,入黃埔軍校十期,畢業(yè)后入首都警衛(wèi)師(88師)。1938年8月,他的系列抗日回憶錄《閘北打了起來》、《血,不會白流的》等在大后方的《抗敵》旬刊連載??箲?zhàn)初期,阿垅參加淞滬會戰(zhàn)負傷,這期間寫有報告文學《第一擊》等。1939年前往延安“抗大”學習,由于眼球受傷,去西安治療,此間寫作報告文學體長篇小說《南京》(出版時改名為《南京血祭》),是第一部紀實南京大屠殺和南京保衛(wèi)戰(zhàn)的作品。1941年,阿垅奉命到重慶“潛伏”,經黃埔同學介紹,進入國民黨軍事委員會任少校參謀。后又考入陸軍大學,畢業(yè)后任戰(zhàn)術教官。他為共產黨提供了大量情報,同時編寫地下同人刊物《呼吸》,并創(chuàng)作大量文學作品刊于胡風的《希望》等雜志。1946年底行動暴露被國民黨通緝,逃出蜀地前往江浙,與其他“胡風派”成員交往漸密。由此可見,共和國前,阿垅具軍人和文人的雙重身份,又關涉國民黨和共產黨雙重政治背景,其人其文在文學史獨顯特色。

      一屆文代會籌委會請胡風提交國統(tǒng)區(qū)的作家名單,他寫了綠原、阿垅、路翎三人,又覺得不妥,沒有交出,但這三人最終仍被邀請了。文代會結束后,阿垅受魯藜、蘆甸之邀,離開上海,于1950年1月11日到天津,任天津市文學藝術工作者聯(lián)合會創(chuàng)作組組長和天津文學工作者協(xié)會(后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天津分會)編輯部主任。2月,參與魯藜主編的《文藝學習》的編輯工作。2月1日,發(fā)表《論傾向性》,刊于《文藝學習》第1卷第1期。3月1日,又以筆名張懷瑞發(fā)文《略論正面人物與反面人物》(以下簡稱《略論》)于上海梅志、羅飛等主編的《起點》第1集第2期。

      意想不到的是,《人民日報》副刊(第五版)《人民文藝》(周刊)于3月12日第39期,以半版篇幅刊出陳涌(楊思仲)的批評文章《論政治與藝術的關系——評阿垅的〈論傾向性〉》,該文在《文藝報》第2卷第3期同時刊發(fā)。3月19日,《人民日報》第5版發(fā)表了史篤(蔣天佐)的《反對歪曲和偽造馬列主義》一文,以更為嚴厲的口吻指斥阿垅的《略論》一文。

      阿垅的文論何以挑動了解放區(qū)文藝先鋒們敏感的神經呢?首先要回歸文本,盡量客觀地還原阿垅所要表達的文藝思想。在《論傾向性》一文中,阿垅引經據(jù)典表達了“藝術即政治”的中心觀點,他所謂的“傾向”可以理解為如今學界使用的“意識形態(tài)”。他認為,“文學底傾向性,就是這個黨性;也就是一種階級性,一種思想性”。他強調文學的階級性,也承認藝術的多樣性,在政治的必然下,寫、說是自由的。接著具體闡釋:首先,他反對“為藝術而藝術”、“藝術自由”。因為一個上升的政黨應該樂于公開自己的“傾向”,而它的“傾向”符合人民群眾的期待,只有沒落、反動的資產階級,才會強調所謂的“藝術自由”,意圖讓人們忽視政治的失意而專注于審美,這本身也是一種“傾向”。其次,他反對把藝術和政治對立的公式主義、教條主義等。他擁護毛澤東在延安講話中的文藝與政治統(tǒng)一的一元論藝術觀,即“文藝服從于政治”、“政治并不等于藝術”。作家應該從自身的生活經驗和深刻思考出發(fā),理解政策、融入政治,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讀者。第三,強調藝術的首要條件是真。作家要如魯迅一樣貼近現(xiàn)實、描摹現(xiàn)實,不要為了迎合“傾向”而虛構現(xiàn)實,否則藝術就是欺騙的、無力的。第四,為了階級斗爭和思想斗爭的需要,掌握傾向性的同時,也應熟知“敵情”,可用對立面的形式來包裹我方的精神內核,以更好地傳播。文章的最后,阿垅重申“毛澤東底旗幟,魯迅底方向,就是我們底傾向。我們底文學屬于人民和歷史,為人民服務,為政治服務”。值得玩味的是,此時的中國,“毛澤東底旗幟”和“魯迅底方向”實質上并不相容,對魯迅的堅守也為胡風派的日后悲劇埋下了地雷。

      《略論》一文,開篇引用馬克思《新萊茵評論》的中譯文本兩段,并作了三點解讀:第一,革命者應該寫也必須寫,最好用生動的象征的方式描寫;第二,把革命領導者神化,抽離了血肉,脫離了現(xiàn)實,是公式主義而非現(xiàn)實主義;第三,貼近生活地再現(xiàn)正面人物才是努力的方向。阿垅由此為引,闡發(fā)如何描寫正面人物:在描寫對象上,贊同毛澤東歌頌工農兵的方向要求,但同時認為也應描寫其他階級,因為階級斗爭本就存在正反兩方和中間分子等;在人物處理上,反對只有正面人物才能做主角的方式,誰做主角并不是問題的關鍵,現(xiàn)實主義的藝術方法和階級斗爭都很重要,不能用“公式的形態(tài)”傷害現(xiàn)實和藝術人物。阿垅始終強調,堅持無產階級的階級立場和現(xiàn)實主義,忠于現(xiàn)實而寫作,正面人物并非必須十全十美,反面人物也并非應該十惡不赦,“臉譜化”的人物是蒼白的,應創(chuàng)作出深入人心的人物典型。此文篇幅不長,觀點清晰,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創(chuàng)作單極化的趨勢,可在“十七年”文學中得到印證。

      再看批評者,陳涌指出,阿垅援引毛澤東語,對原意“作了魯莽的歪曲”,阿垅只強調政治性與藝術性的聯(lián)系,而規(guī)避了區(qū)別,是非辯證的。陳涌認為“藝術即政治”的觀點是唯心的,將此解讀為“不論什么人,不論什么作品,只要把藝術搞好便夠了,好的藝術便自然是好的政治了,而一切要想更好地學習政治、更好地服務于政治的企圖,都是多余的了,都是只能產生‘公式主義’的了”。繼而認為阿垅帶領創(chuàng)作者遠離黨和政府的政治經驗和思想指導,僅憑個人之力去認識生活。陳涌對阿垅引用車爾尼雪夫斯基的“藝術是美,是親愛的東西”這一觀點,也持否定態(tài)度,給予只注重作品藝術上的形式主義而忽視先進觀念傳達的注解。緊接其后,梳理了恩格斯對相關問題的認識發(fā)展,認為恩格斯起初強調“忠實地描寫現(xiàn)實的關系”是針對資產階級讀者,后來讀者無產階級居多,文藝就應該起教化、啟蒙作用,這是阿垅未及的。最后,陳涌總結:阿垅的文章以反對為藝術而藝術始,以反對藝術積極地為政治服務終?!笆聦嵣?,在階級斗爭一向都異常尖銳的中國,并不是培植為藝術而藝術理論的最好的環(huán)境,完整的為藝術而藝術的理論體系(假如有這樣的體系的話),是抱守不住的了,而且一個多少有點革命要求的作家,他也要求某種程度的即使是頗為朦朧灰色的戰(zhàn)斗,但又不愿意(至少今天還未認識到)把自己的藝術更多地靠近群眾的政治,他還希望保留自己一小片殘缺不全的‘藝術王國’的國土。于是他便起來抵抗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關于文藝的黨性的思想。不管阿垅曾經怎樣地大量引用過馬克思列寧主義古典著作的詞句,又不管阿垅自己明確地意識到與否,我以為他的理論的實質便是如此。”

      與陳文相比,史篤的《反對歪曲和偽造馬列主義》政治批判的火力更為猛烈。因為阿垅的開篇引文遺漏馬克思披露所評論的兩部作品作者身份的兩句話,史篤就大肆指責阿垅“冒充”、“污辱”和“玷污”馬列主義,甚至斷言阿垅故意隱瞞,目的是“為了盜用馬列主義詞句”,“然后做出馬克思把特務的著作推薦給我們作‘范例’和‘方向’的罪惡推論”。在史篤的解讀下:“他的中心思想:是階級立場、或世界觀、或政治,雖然不是不關重要的,算是武器之一吧,可是現(xiàn)實主義卻是極關重要的,不僅同樣是武器之一,而且會做出對世界觀的偉大的勝利來的!他的中心思想:是工農兵既然當了權,沒有辦法,就算它在歷史的意味上是個主角吧,但是如果把問題單純地即機械地向文藝提出,卻是頗欠妥當?shù)??!彼鶜w納的阿垅的理論邏輯則是:“工農兵和其他階級嗎?——在于立場和態(tài)度;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嗎?——在于立場和態(tài)度。立場和態(tài)度嗎?——在于現(xiàn)實主義?,F(xiàn)實主義嗎?請看巴爾扎克!”史篤判定阿垅四條罪狀:“歪曲和偽造”馬列主義、提倡“深入私生活的創(chuàng)作方向”、“對工農兵和其他階級無分軒輊”、用“現(xiàn)實主義征服世界觀和階級立場”。史文也有高度深化的定性總結:“馬克思是教導作家們掌握真正的、具有深廣的政治內容和思想內容的現(xiàn)實主義,而在反對非現(xiàn)實的神化的描寫的同時,反對了‘深入私生活的’把革命領袖人物的尊嚴卑俗化了的描寫?!薄氨仨毺栒俸蛣訂T廣大文藝工作者們面向新的人民,面向正面人物。說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無分彼此,同等重要,那就恰恰等于放棄了對正面人物的深入,也就恰恰違背了歷史所交給文藝的主要任務:表現(xiàn)新中國的新的人物。”“把現(xiàn)實主義描寫成一種可以離開世界觀而獨來獨往的超時代超階級的法寶,把世界觀的重要性降低到可有可無的地位,實際是否定了階級立場和世界觀的重大作用,也就是取消了作為馬列主義文藝理論靈魂的文藝的黨性的原則。”

      以現(xiàn)今的研究角度重讀這四篇改變阿垅乃至胡風命運的重要文章,不免啞然失笑。阿垅的文章雖稍顯生澀,部分觀點也未跳脫時代的局限,但邏輯清晰,真誠熱切。而陳文和史文有斷章取義、生搬硬套之嫌,二人都未針對阿垅的主要觀點從學術方面進行論爭,而是截取詞句加以主觀臆造,拔高到政治認識錯誤的層面,最后的總結幾乎完全脫離了阿垅文章的本意和思想維度。

      為什么中央機關報在短短一周里,接連兩次以如此“急就章”式的文章,批判這位此前未被重視的理論家?雖無確鑿證據(jù),但胡風對此事是周揚針對自己的批判的認定,也不是毫無根據(jù)。批評者超出阿垅原文的發(fā)揮,似乎都指向阿垅的理論導師——胡風。

      二、反批評的流產及失敗

      《鄧拓的后十年》提到,1950年3月前后,時任國家新聞總署署長的胡喬木直接領導《人民日報》??梢婈愇?、史文或是經過胡喬木、鄧拓、袁水拍等相關負責人過目批準的。同時,1950年1月至1952年1月,《文藝報》的主編是丁玲、陳企霞和蕭殷,顧問是天津市文化局局長阿英。目前沒有資料表明,這兩篇批評文章是刊物授意下有目的的組稿,但聯(lián)系中共權勢文人與“胡風派”的分歧,以及阿英對身在天津的阿垅的不庇護等事實,借批評“小人物”阿垅敲打“胡風派”的“警告”意味甚濃。

      陳涌是周揚的得意門生,由延安“魯藝”走上文學批評之路,早在1942年延安文藝整風中,就表現(xiàn)活躍。建國以來,繼批評阿垅后,他也在《人民日報》發(fā)文批評蕭也牧,一直到批判胡風的文藝思想,都有力作問世。然而,據(jù)涂光群回憶,反胡風運動開始后,《人民文學》編輯受命組織陳涌寫批評路翎小說的文章,但陳涌通讀其全部小說后,給予“作品是現(xiàn)實主義的”肯定評價。雖然后來也寫了批評文章,但調子不是很高。鳴放時,陳涌發(fā)表了探討文藝理論典型問題的《關于文學藝術特征的一些問題》,成為他日后被劃為右派分子的罪狀,“批判胡風的同時,接受胡風的影響”。從上述情況可以推斷,陳涌為文有其自覺的正統(tǒng)姿態(tài),也存有相當獨立的評價標準和思考空間。而早在1948年,蔣天佐已與阿垅就《語言片論》、《語言續(xù)論》等論文展開爭鳴,胡風當時在通信中批評阿垅行文不夠嚴謹,因而被抓住了“間隙”。阿垅的“引文”問題被蔣天佐注意已久。此時蔣天佐在人民文學出版社任職,與胡風私交尚密。

      1948年香港燎燃的“批胡之火”,已然燒到了新中國。茅盾在第一屆文代會上所作的關于國統(tǒng)區(qū)文學的報告,“雖然沒有指明,但實際上是把胡風文藝思想當作十年來國統(tǒng)區(qū)文藝工作中各種缺點錯誤的主要根源”,胡風被視為國統(tǒng)區(qū)文藝的精神領袖和實際組織者之一,本應以“低人一等”的政治姿態(tài)進入中華人民共和國,他卻仍在原地堅守。

      陳文發(fā)表兩天后的3月14日,文化部舉行文藝干部學習第九次報告,主講人周揚本是談關于遺產和傳統(tǒng)的問題,但其中特別提到阿垅的上述兩文,態(tài)度激憤,把此當作小資產階級作家“小集團”的抬頭,危害性等于社會民主黨。他指著臺上的四把椅子說:“有你小資產階級一把坐的,如果亂說亂動,就要打!狠狠地打!”還說,他們小集團中間也有為革命犧牲了的東西,為革命犧牲是值得尊重的,但當做作家看,那死了也沒有什么可惜。這是第一次公開指名“胡風小集團”。作為中共的文藝權威代言人,周揚針對“小人物”的這一反常動作,釋放出了濃重的火藥味,映射出更強硬的后臺。這是上層領導對“胡風集團”的正式警示。

      當事人阿垅從天津來京,受到很大震動。會后便與路翎談到準備寫檢討。兩天后(3月16日),路翎致信上海的胡風:“守梅前天來聽周揚的報告了。我沒有聽。但聽說,報告里提到了《論傾向性》、《正面與反面人物》,認為是思想問題。聽了的人都緊張,但也不著邊際。這詳情,大約守梅會告訴你的。他有頹衰退陣之意,我和蘆甸(和他同來的)勸他下工廠,寫報告。周揚曾說過,要展開思想斗爭。不錯,這是思想斗爭。但要看怎么個斗法。”可見此時政治對文藝和知識分子前途的影響巨大。周揚此番矛頭直指“胡風集團”,“胡風派”將其解讀為形同三十年代胡楊之間的“思想斗爭”。這場文藝批評活動遂在對抗情緒中逐漸升溫。

      阿垅在史文發(fā)表當天給胡風去信:“我抄了《科學的藝術論》中的一段話,在我底筆記本中,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抄最后一節(jié)話,而關鍵卻在這最后一節(jié)話。其次,這書譯文又錯了。但是,雖然譯錯了,但是最后兩句話卻是存在的,我底錯誤在這里!抄本上,沒有抄下!而書,買遍了杭州,在上海也找不到,就寫了那篇東西!一直到這里來時,杭行兄才送我這書,我才得到這書。非常痛苦和泄氣,自己,也可以說白活,活該!但是,對師友們,我底罪過多大!蘆甸說,我下次到北京時最好找周揚談一下。我很沖動。你以為怎樣?我要說明,由我自己一個人負這個責任。去看他,是不是可以解決問題,即使只是這么一個問題呢?”天真的阿垅以為,只有引文錯漏這一個問題,且想要“自己一個人負責”。

      《人民日報》的兩篇文章,在全國引起了一些震動,特別是在天津。時任天津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的方紀,最先同情阿垅,寫信安慰他不要過于緊張,但當方紀覺察到批評背后的勢力后,延安文藝整風培養(yǎng)的政治敏感使他立即出面在天津接連召開座談會,開展對阿垅的批評。其間還發(fā)生了一個戲劇性的插曲,被批評者阿垅對方紀的劃清界限不甚了了,想起不久前方紀曾托人帶信鼓勵他,此信阿垅曾給別人看過。方紀知道后,認為這是阿垅對自己的要挾。天津市委為了嚴肅黨紀,于日后給方紀以警告處分。

      受牽連的《文藝學習》主編、同為“七月派”詩人的魯藜一直督促阿垅檢討。阿垅由魯藜寫信介紹,在3月21日面見周揚,交出檢討信,并請他看了自己摘錄馬列文論的鈔本。3月23日,在上海的胡風給已調到北京中國青年藝術劇院的路翎去信提到:“梅兄匆匆來京談話,不知如何?見到談起時,可告我?!?/p>

      26日,《人民日報》第5版以《阿垅先生的自我批評》為題發(fā)表了其21日的檢討信,編者按語:“現(xiàn)在阿垅先生來信表示接受批評。我們認為他的這種勇于承認錯誤的精神是很好的,值得歡迎的。并且相信,經過這種批評與自我批評,我們在文藝思想上將最后達到一致。”言辭并不激烈。

      阿垅的自我批評得到了周揚等的認可。4月5日,全國文協(xié)在漪瀾堂舉行聯(lián)歡茶會,阿垅被召出席?!度嗣袢請蟆肺乃嚥控撠熑嗽暮椭軗P先后要他再寫一點東西。

      在“胡風集團”內部,“阿垅事件”的應對方案仍在熱議。綠原4月5日給胡風去信:“前天我看到梅兄的《啟事》,非常痛苦。我原以為可以不必做聲的,但看來其中或有若干勸戒和考慮的。梅兄太真誠,太坦白,不能承擔這種威嚇性的誣蔑;不過我覺得總該對那些原形們反刺一下才好?!蝿葑兓?,斗爭方法也應該變化;對象底本質雖然依舊,但衣裝換季了。我們首先必先站穩(wěn),努力做到減少天真無‘邪’的誤解,不使擴大這個可能。”把周揚一方和自己放在較為平等的“斗爭”地位,以為“反刺”可以如30年代一樣自由施行,可見“胡風集團”對最高決策者和文藝形勢仍然抱有幻想。

      路翎在4月8日致胡風的信中寫道:“他(謝韜)高興梅兄在報上發(fā)表的那檢討,說那樣把自己攤出來是有利的。他們那里的人印象都很好。”又說:“梅兄前天曾來,他們要他寫一點思想上的批評,他預備寫。我的意思是,具體地說明自己哪些論點是錯誤的(例如翻譯的文字的問題,論政治性時沒有注意到一定程度的政治與藝術的游離性,說到觀念和現(xiàn)實的‘敵對性’時太偏了,說到階級立場與現(xiàn)實主義時沒有把握好那矛盾統(tǒng)一的關系,等等),但也要在中間指出,對方的哪些論點(例如蔣天佐的關于生活的胡說)也是不對的。把批評對方包在對自己的批評里?!奔經P主張針鋒相對。方然認為要說理,可以寫文章反駁,但不能再被抓住漏洞。胡風則認為,這是“周揚們”的試探行動,不能示弱。

      4月15日胡風致信路翎,贊同讓阿垅“寫一篇”,作為“退兵的一戰(zhàn)”。

      4月16日胡風給武漢的綠原去信:“梅兄是受逼出來的吧,但主要還是他自己太弱?!瓟?shù)月前,我勸他不要寫論文他還一點也不注意呢。聽說還要寫一篇或多寫?!矣X得,寫一篇交代一下,那實在是必要的,多寫與否,那就得看情況了,這也完全看他自己。第一炮之后,問題已經不完全在周老板,看看董事會作何估計罷,他是非看董事會的臉色不可的。但當然,還得看看對手,還得看看群眾反映。但董事會無內行專家,又要自己人不丟臉,又不明實況;群眾反映不出來;對手呢,已裝死躺下了。不過,我看他們自己怕也覺得弦上之箭發(fā)得太快、太猛,過早地暴露了陣地,有點不容易搞罷。這些時,就在積極方面提拔什么,消極方面罵罵雞,表示他們不是專做這個方面的箭手,也分散群眾的注意。也可以說,梅兄啟事是救了他們一手的。”胡風意識到事件不是周揚與他的個人恩怨,而是“董事會”的文藝領導,但對“董事會”的人員構成和政治意圖仍然認識不足。

      中共中央于4月19日作出了《關于報紙刊物上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決定》?!段乃噲蟆泛芸煸O立“批評與檢討”專欄,與《人民日報》對阿垅的編者按一樣,批評和檢討為天經地義,反批評則超出范式。胡風的長詩《時間開始了!》遭到討伐?!?光明日報》、《 文藝報》、《 大眾詩歌》等先后發(fā)表了批評文章。《文藝報》5月25日2卷5期上,發(fā)表了批評路翎的文章《評〈女工趙梅英〉》(張明東)。與此同時,周揚約見路翎。

      在林希的回憶中,有位領導寫阿垅教唆青年進行反革命活動,從中挑撥造成對文藝界領導的不滿,進而制造對立,再由對立加以反對。這從側面反映出刊物對“胡風派”成員的“不用”以及由此引起的對抗情緒。

      “胡風集團”幾乎全員卷入來勢洶洶的“清算”。在當時的文藝界,其他作家作品也都受到批判并做了檢查。跟“阿垅事件”一樣,看似可大可小、內里曖昧的批判活動,卻是文藝界“變天”的先兆。“胡風派”成員在通信中強化了矛盾,堅守了拒絕示好的清高,瓦解了“周揚們”逐一擊破的企圖,還因此加深了集團內部反批評和話語權的爭奪意愿,逐漸將事態(tài)推向不可逆轉的發(fā)展。

      阿垅接受了胡風、路翎等人的指導意見,于4月25日初稿完成《關于〈論傾向性〉》,5月4日完成《關于〈略論〉》。在第一部分中提到:“我的錯誤所以弄得不可饒恕和不可解釋,是在抄本中漏抄了最后兩句(這抄本請周揚同志看過)?!捎凇墩搩A向性》又牽涉到這個機關(文協(xié)),我既必須負擔完全責任,也得感謝魯藜同志底善意和督促,因此在《人民文藝》上發(fā)表了主要對于這一點的信?!卑③鈭猿肿约旱腻e誤是引文的疏漏,并重申“完全負責”的立場,也透露檢查不完全出自自愿,也有地方文協(xié)的促使。

      5月25日寄給周揚,請求指示,提供批判,要求發(fā)表。

      6月12日,接到周揚6月9日的退稿和信,周揚在信中指責阿垅“閹割了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底本質的核心”,認為他取消自我批評(《人民文藝》上發(fā)表的信)和發(fā)表這篇文章沒有好處,仍然要求阿垅“首先在論點上自我檢討,然后可以對于公式主義的傾向提出批判”。周揚實際想借阿垅之文批評胡風,分化“小集團”。但是阿垅的不合作、不接受改造出乎他的意料,他仍強迫對方檢討。

      6月22日路翎給胡風去信,談到阿垅寄給《人民日報》的長文被退回:“我曾建議梅兄,再寫一稍稍有力的信,再把文章寄去、或改一改再寄去,看他怎么辦?弄在小刊里發(fā)表是不好的。如果他再不理,就真的弄到上面去。”胡風6月25日復路翎信:“你對梅兄的建議對。其實,他一收到就應該自己考慮,馬上知道只應該那樣做。改一改,也可以的。那也是由于自己天真,還沒有想到應該說幾句空話,當作大旗。他應該,無數(shù)遍地寄來就寄回去。”其實胡風自知,“梅文也不過為了去頂一頂,當然不會有結果的”(胡風8月24日致路翎的信)。

      1954年胡風分析“阿垅事件”:“他(阿垅)從反對公式化概念的實踐要求對創(chuàng)作問題做了追求。應該說,他的實踐要求是真誠的,他從馬克思的著作里尋求對于這問題的啟事,也是為了想得到正確的理解的。但是,不但他的斗爭要求被完全抹煞了,還被戴上了‘偽造馬列主義’的帽子。在政治熱情那樣高漲的當時,這是一個承受不起的打擊。你認為他有錯,甚至完全是錯的,也應該肯定一點他為文藝事業(yè)的追求精神,用分析去說服他和讀者的。但卻給他戴上了這樣可怕的帽子,這就使得小人物不敢獨立地主動地去追求馬克思主義,只好背誦領導人已經說過的話。美其名曰說是保護馬克思主義的純潔性,但卻用‘偽造馬克思主義’的帽子去打擊對于馬克思主義的追求。實際上是把小人物拒絕在馬克思主義的門外,使馬克思主義成了專利品。 ”

      胡風建國初堅辭《文藝報》編委工作,拒絕成為“拉線人偶”,如今徹底失去了在中央媒體的話語陣地。但由于他自己的反批評文章仍能發(fā)表,所以只產生了阿垅是“小人物”、說話沒有政治圓滑性所以被壓制的邏輯。他對周揚等人把“小人物”拒之馬克思主義門外、欲獨霸對馬列主義的解釋權的動機,是把握精準的,這是延安整風的“思想政治遺產”。但同時,他只認識到周揚等人想要把馬克思主義變?yōu)閷@匆庾R到自己的同人集團對統(tǒng)治者造成的不安,以為自己的對手只有周揚們,卻沒有懷疑到這是周揚背后國家統(tǒng)治者的旨意,這才是“胡風派”悲劇發(fā)生的最大隱患。

      《文藝報》7月1日第2卷第8期,發(fā)表短論《我們需要深刻具體的檢討》。作者陳淼批評阿垅的這份檢討是“不能令人滿意的自我批評的一例”,還認為《人民日報》的編者按語,“僅僅肯定了阿垅勇于承認錯誤的好的一方面,而未能更進一步指出他的檢討不夠正面,不夠深刻的地方”,也是不夠妥善的。

      魯藜也讀到了周揚的退稿信,他贊同周揚對阿垅反批評文章的處理,并說,“周主編的回信,說發(fā)表了反而于作者不利,也是一種照顧,也是對的”。

      接著,在天津,7月間魯藜去文化部信,在一次文協(xié)常會中,阿英有一個書面意見,說到北京來信催促對《論傾向性》進行檢討。魯藜則表示,他得殘酷地但公平地說話。8月1日,魯藜在《文藝學習》第二卷第一期發(fā)表了《〈文藝學習〉一卷初步檢討》。阿垅寫信給路翎,抱怨魯藜“拿他來洗手”;路翎氣憤地說:“我們是一些私生子!”

      魯藜寫作前后曾經連去北京三次,因周揚當時要出國,魯文由文化部的人看過。在雜志付印前一兩日,魯藜給阿垅看此文,向阿垅允諾可以回答。因此阿垅又修改了《 關于〈 論傾向性〉》、《 關于〈 略論〉》,“ 第五部分附帶的話”中提到:“這兩篇,寫成后曾經寄給周揚同志請求發(fā)表,得到他底指示后,直到現(xiàn)在才作了一些補充。一方面,我深信批評以及討論,是為了互相補充,互相提高;而不應該互相損害。一方面,我更深信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展開,最好是采取民主討論的精神?!?月 9日,阿垅第二次投文至《人民日報》。8月15日收到編輯組信,稱在研究處理中,但此后未發(fā)表,去信也沒有回答。

      袁水拍后來說,阿垅收到退稿,毫不理睬他們的意見,反而在原有文章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字數(shù),在12月份又寄到他處。袁再寄回,告訴阿垅,“如果拿出達到兩個半版面的篇幅來刊登他這樣的文章,是不符合《人民日報》的方針的”,仍要阿垅壓縮、修改。阿垅在收到退稿的當天,又原封不動地寄回,“ 還說非登不可”。袁水拍不再理睬阿垅。阿垅的文章便留在《人民日報》文藝組,一年,兩年……一直到1954年底。

      無奈,阿垅又寫了《我底商討和我底探尋》一文,打算交給魯藜發(fā)表在《文藝學習》上,結果被魯藜拒絕,轉而把文章交給阿英。阿垅寫信問詢阿英,被阿英以“正趕總結,稍緩詳談”的理由拖延。9月15日,阿英在天津文代大會上,發(fā)表了總結報告《為新的人民文藝繼續(xù)努力,以爭取下階段的輝煌豐收!》,阿垅的《論傾向性》在報告中再一次遭到批判,認為他意圖否定解放區(qū)十年來的作品,是“ 為藝術而藝術”,是一種“ 欺騙”。

      9月26日,走投無路的阿垅寫信給毛澤東,痛陳了遭受批判的整個過程,并提出了自己對這場批判的一些觀點和思考。如今已經難以知道這封信是否發(fā)出,以及是否送達毛澤東。具諷刺意味的是,阿垅命運的推手,就是毛澤東本人。

      來勢兇猛的批評使阿垅處于極端困境。天津文藝界已將阿垅歸為“反動”行列。他于1948年完成的三卷本共近八十萬字的詩論《詩與現(xiàn)實》,至1951年艱難出版。文集剛出版,《光明日報》“讀書與出版”便發(fā)表了一篇幾百字的批評,批評文章的標題是《完全是浪費》,宣布《詩與現(xiàn)實》的出版完全是浪費。新華書店不肯批發(fā),《人民日報》也不讓登廣告,書無法銷售。

      胡風后來談到阿垅的困境:“后來《文藝報》又加上一篇,今年《文藝月報》又加上了一篇。三篇批評共同的特點,一是絕對不提一句那里面對于朱光潛等的斗爭,這些斗爭完全被抹煞了,一是都譴責阿垅在那里面批評了馬凡陀即袁水拍同志的詩。每一篇批評都要使阿垅的處境變得更壞下去,他又知道決不會讓他回答的……”1953年5月23日,蘆甸給在朝鮮的路翎的信中提到:門兄已下廠,調京暫無可能,也就只好在天津了。9月,第二屆文代會在北京召開。胡風、路翎應邀參加,阿垅被冷落。

      1954年第3期的上海《文藝月報》發(fā)表了吳穎的文章《亦門的唯心論的文藝思想》,算是對《詩與現(xiàn)實》的正式批評。指責阿垅“一貫販賣”“自我膨脹、自我深入”的理論。阿垅寫了一篇長文給以答辯。但《文藝月報》和《人民日報》一樣,不理睬阿垅的答辯文章,而日后又成為他“猖狂反撲”的一大罪狀。

      直至1954年10月,“胡風集團”感到迎來了轉機。31日,中國文聯(lián)主席團和中國作協(xié)主席團召開聯(lián)席會議,聽取馮雪峰、陳企霞的檢討,并展開對《文藝報》作風的批判。在11月7日的發(fā)言中,胡風以阿垅為例,指出《文藝報》對于進步作家和小人物的無情和無休止地壓制,并在后面幾天的發(fā)言中多次提及。胡風想借此博取支持和聲討當權勢力,他自信此時的話語權在自己手中,想要在新一輪的博弈中取勝。胡風要利用阿垅的反批評失敗實現(xiàn)自己一方的政治翻盤。

      11月9日,阿垅在天津寫信給鄧拓:“袁水拍批評壓制批評的‘老爺’態(tài)度,完全說得對。但他本人,對于我的《關于〈論傾向性〉》、《關于〈略論正面人物與反面人物〉》兩文,從五零年一直到今天,時間經過了整整四年,不但不作具體處理,而且如同石沉大海,因此,在我的感受里他自己就是一個‘老爺’,比被他批評的‘老爺’還要‘老爺’得多。如果他今天已經認識到‘老爺’不對,他就應該有具體的行動表現(xiàn)才對;光在口頭上說說并沒有真實的意義,光罵別人而不檢查自己更是一個矛盾,而且還掩蔽了他自己的矛盾?!睂嶋H上,袁文是經由毛澤東修改發(fā)表的,題目也為毛澤東所定。

      袁水拍在11月30日,曾給阿垅一信,退回了積壓四年的兩篇文章。信中寫道:“關于你的兩篇稿子沒有登出的原因,過去已談過。你一再把稿子寄來,不作任何改動,不理會編輯部的建議,實在使我們的工作十分困難。你又不愿接受我們的退稿,因此這兩個稿子只得放在這里。在文聯(lián)、作協(xié)最近召開的會上,這件事又提起了。我已向大家承認把稿子放在這里的錯誤,現(xiàn)在我也向你承認這個錯誤。為了糾正這個錯誤,我把你的兩個稿子退上,請收。稿上寫了幾個紅墨水字,弄臟了原稿,向你道歉 ! ”

      袁水拍回應胡風就此對他的指責:“阿垅先生當時雖則寫了自我批評的信,但對他的嚴重的錯誤的文藝思想是沒有自我批評的。即令如此,《人民日報》編輯部還是歡迎他的寫信的精神,……周揚同志和我都誠懇地當面和書面請他就論點進行檢查。報刊的讀者也這樣要求他,他自己也曾經這么說。可是阿垅先生在當時是怎樣對待黨報和人民的期望和自己的諾言的呢?他不承認也不愿意糾正他的理論上的錯誤,反而寫了兩萬幾千字的包括了大量繁瑣的引證,離開了中心問題并違反了他寫那封自我批評信的勇于承認錯誤的精神的反駁陳、史的兩篇文章,寄給周揚同志。周揚同志給阿垅先生寫了復信,告訴他錯在什么地方,向他提了意見,退回了他的稿子,這是在1950年6月。到8月,他不同意周揚同志的意見,不改正文章的錯誤,又增加了文章的字數(shù),把稿子寄到報社,要求刊登。并聲明不得改動,還要求《文藝報》也必須刊登。他的理由是,《文藝報》轉載了批評他的文章,必須以‘同等待遇’。當然,大家知道,黨報并無平等對待任何意見任何文章的義務,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報紙就成為沒有黨性的資產階級自由主義的商店了。我們認為,即令為了進行正反兩面意見的爭論,我們也不能為了他而刊登這樣長的文章,何況他的反駁性質的稿子已經否定了他自己在群眾面前的公開檢討。我們把稿子寄回給他,希望他至少要做到寫得平易些、精煉些。”

      1954年12月,周揚在《我們必須戰(zhàn)斗》一文中稱:“我現(xiàn)在仍認為四年前我們對阿垅的批評,即使有缺點,在基本上卻是必要的和正確的。”

      隨著“胡風反革命集團”的“覆滅”,胡風勢力在這場由反批評引起的話語博弈中慘敗。阿垅個人成為最大的被利用者和受害者。這場博弈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周揚背后的支撐者是執(zhí)政黨的最高領導,這是一場絕不平等的較量。

      三、阿垅悲劇的原因

      從1950年阿垅的文章被批開始,經由他4年多的反批評嘗試的失敗,反映出文藝領導者對“胡風集團”的態(tài)度由最初的“隔山打?!笔降木?,逐漸明朗化為有規(guī)模地逐一擊破,直到最后“連根拔起”。阿垅作為“胡風集團”的資深骨干,其人生的悲劇也就并不偶然了。

      自1938年在《七月》發(fā)文與主編胡風相識,文學愛好者阿垅憑借其詩學天賦和勤奮,成為胡風身邊聚攏的“七月派”詩人之一。他的詩歌理論在戰(zhàn)亂中形成,初具雛形,在胡風的指導下完成專著。他的文藝理論浸潤了胡風的思想精華,也融入了自己的獨立思考。這位正直的詩人,同時也是英勇的軍人,經常利用職務之便,為共產黨提供情報,交由胡風代轉,二人除了文學的探討,也多了對時局的參與和對新的國家政權的熱盼。如此赫赫有功之人,只因搗滅“胡風集團”的需要,就被無情冠以“反動軍官”的罪名,最終家破人亡,病死獄中。

      “胡風集團”具有同人集團性質,這也是不可為當權者所容的本質原因。有研究者一語中的:“胡風所有的編輯組織活動都是在他成熟的文藝理論理想的指導下進行的,其中包含的對整個文化環(huán)境的設計,是胡風全面推進國人思想和中國文化生態(tài)的現(xiàn)代化的具體實踐。同時,正是在組織和經營一個具有特殊質素的文化生態(tài)的過程中,胡風與意識形態(tài)的根本分歧凸顯出來,而這一分歧正是一個‘集團’得以集結的根由,也是這一‘集團’必然被剿滅的原因。胡風對雜志同人性質的選擇和堅持,使‘胡風集團’在某種程度上表現(xiàn)出了‘公共領域’的一些特征,‘公共領域方式’與意識形態(tài)方式構成了直接和尖銳的沖突。正是出于對這一沖突的敏感和警惕,批判者最終以宗派主義的名義將‘胡風集團’這一‘異端’一舉 剿滅 。 ”

      志同道合者謂之同人。胡風將1937年7月創(chuàng)辦的雜志《七月》定義為同人雜志,“希望通過刊物尋找、團結和培養(yǎng)‘一股新興的文藝力量’,能對中國文壇形成一種沖擊,推出一批魯迅先生所期待的‘闖將’。同時,這批‘闖將’可以代表胡風獨特的文藝見解,能夠將他特殊的文藝見解‘ 化為實際的文藝創(chuàng)作’”。 雜志的作者們“ 又反作用于期刊風格的彰顯,成為同人刊物無可替代的文化符號。作者們生活在這樣一個文化生態(tài)圈子里,或多或少都被打上了刊物的深刻印記,他們的作品格調存在一定的同一性”。這也就形成了所謂的“ 集團”和“ 宗派主義”,也就產生了批評阿垅即批評胡風的效果。

      胡風及“七月派”一直以魯迅為師,想要跟隨其腳步,成為不受政黨左右的獨立文人。所以,1939年5月、1941年2月,董必武、周揚、周恩來先后兩次約胡風去延安,胡風都放棄了,除了一些自謙的表示,也有怕被歸入陣營、綁手綁腳之慮。胡風創(chuàng)辦刊物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促進他理想的文化環(huán)境的生成,保有自主掌握話語權的能力和文人獨立于政權黨派的自由空間?!昂L集團”并不排斥黨性文學,也未真正威脅到國家政權領導下的文藝建設,但局勢已然不同于魯迅時代,中立空間被看作對統(tǒng)治者的挑戰(zhàn),同志和敵人的站隊選擇為統(tǒng)治者時刻注意。自新中國成立始,政治統(tǒng)領文學、個人服從集體和國家是懸于頭頂?shù)闹贫纫?,屬明線;文人和文學的自由度以及政黨控制松緊度,屬暗線,此時未明。從這一角度上分析阿垅的反批評,可視為“胡風集團”對暗線的試探,對今后生存方式和生存空間的摸索??上?,當權者并沒有留給他們太多時間和機會。

      【注釋】

      ①梅志:《胡風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第562頁。

      ②阿垅:《阿垅詩文集》,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537-557頁。

      ③同上,第558-567頁。

      ④陳涌:《陳涌文學論集(上冊)》,上海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第108-115頁。

      ⑤阿垅:《后虬江路文輯》,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558-567頁。

      ⑥王麗麗:《阿垅對現(xiàn)實主義理論的堅守與探索——對1950年那場理論批判的回顧和再探討》,《學術月刊》2008年第2期。

      ⑦李輝:《文壇悲歌》,花城出版社1998年版,第73-75頁。

      ⑧宋連生:《鄧拓的后十年》,湖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43頁。

      ⑨涂光群:《五十年文壇親歷記(1949-1999)(上)》,遼寧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60頁。

      ⑩吳永平:《阿垅“引文”公案的歷史風貌——羅飛〈為阿垅辯誣〉一文讀后》,《粵海風》2006年第6期。

      ?梅志:《胡風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第562頁。

      ?同上,第 575 頁。

      ?本文所引胡風集團書信多見于《人民日報》編輯部編輯的《關于胡風反革命集團的材料》,《人民日報》編輯部1955年版,后文不一一作注。

      ?林希:《白色花劫》,長江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86-87頁。

      ?李輝:《 文壇悲歌》,花城出版社 1998 年版,第 79 頁。

      ?林希:《白色花劫》,長江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318頁。

      ?阿垅:《后虬江路文輯》,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19頁。

      ?羅飛:《為阿垅辯誣——讀馬克思恩格斯合寫的一篇書評》,《粵海風》2006年第2期。

      ?李輝:《 文壇悲歌》,花城出版社 1998 年版,第 80 頁。

      ?同上,第 77 頁。

      ?見路翎7月15日致胡風信。

      ?阿垅:《后虬江路文輯》,寧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40頁。

      ?吳永平:《阿垅“引文”公案的歷史風貌——羅飛〈為阿垅辯誣〉一文讀后》,《粵海風》2006年第6期。

      ?常楠:《阿垅寫給毛主席的一封信——兼談阿垅與“1950年理論批判”》,《魯迅研究月刊》2012年第5期。

      ?林希:《白色花劫》,長江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92頁。

      ?李輝:《 文壇悲歌》,花城出版社 1998 年版,第 96 頁。

      ?同上,第 198 頁。

      ?同上,第 202 頁。

      ?同上,第 212 頁。

      ?林希:《白色花劫》,長江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第90-91頁。

      ?王麗麗:《 胡風編輯策略中的“ 異端”因素》,《 學術月刊》2004 年第 11 期。?[韓]魯貞銀:《關于“胡風編輯活動和編輯思想”訪談錄——訪談牛漢、綠原、耿庸、羅洛、舒蕪》,《新文學史料》1999年第4期。

      ?湯赟赟:《胡風編輯的同人雜志研究》,上海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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