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詩綺
(重慶師范大學,重慶 401331)
徐志摩,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是一個謎一樣的傳奇式人物,他飄忽不定,四處云游;他至情至性,敢愛敢恨;他才華橫溢,是個天生的詩人。徐志摩在《詩人與詩》中說道:“詩人是天生的而非人為的,所以真生的詩人少之又少”[1],“詩歌是生命體”,而最能表現(xiàn)詩歌生命的,在于詩的音樂性。他在《詩刊放假》中說:“正如一個人的秘密是它的血脈的流通,一首詩的秘密也就是它的內含的音節(jié)的勻整與流動”,“詩歌的生命是在他的內在的音節(jié)”[2],徐志摩的詩歌,音樂性占有重要位置,本文將通過徐志摩的詩歌,淺析徐志摩詩歌的音樂性特征。
詩歌,詩最早是歌。當歌的形式從歌曲變成文字,就產(chǎn)生了一種新的歌曲形式——詩。詩歌變?yōu)槲淖?,變?yōu)檎b讀的“語音”,必然具有音樂的特質,發(fā)展到現(xiàn)在,詩歌的音樂性,成為了衡量詩歌的美學標準之一,是詩歌語言的一種審美特征。
那么,何謂音樂性?音樂性,就是聲音和時間中表現(xiàn)出來的音樂的內部特征。英國的音樂家杰·漢德說:“聲音是音樂的素材,而時間則是這些聲音必須投向的畫布。”衍生到詩歌的音樂性,聲音=音調。時間=節(jié)奏,音調與節(jié)奏結合在一起,形成了詩歌的旋律。詩歌的音樂性,即是詩歌在語言和形式上所具有的跟音樂相同或相近的藝術特質,在形式上表現(xiàn)為詩歌語言韻律的和諧和鮮明的節(jié)奏,并通過聲音直接訴諸于人的聽覺以打動人心;在內質上,則表現(xiàn)為詩人的情感的起伏和心靈的律動,是詩人情感、情緒的聲音顯現(xiàn)形式[3]。
20世紀20年代,新月派詩人倡導現(xiàn)代格律體詩,聞一多在《詩的格律》中說:“詩的實力不獨包括音樂美(音節(jié)),繪畫的美(辭藻),并且還有建筑的美(節(jié)的勻稱與句的勻齊)?!毙熘灸ψ鳛樾略屡傻拇碇?,更是現(xiàn)代格律詩的擁護者,而在此三美之中,徐志摩最注重音樂美。
在現(xiàn)代格律詩中,構成詩歌音樂性的,在于詩歌的音調,節(jié)奏兩個要素。
詩歌要有音調,就要有音韻,有聲調,有語調,有輕重音。徐志摩的《再別康橋》將這一音韻美感,發(fā)揮到了極致,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揮手,/作別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陽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再別康橋》采用律詩式(abab)的韻調,即是“高下相須,自然成對”(劉勰),偶句押韻,“來”,“彩”,“娘”,“漾”,“簫”,“橋”,押韻,形成了柔聲唱和的節(jié)奏。單句中的“了”“來”,“了”是仄音,短音;“來”,是平音,長音;構成了長短相間的節(jié)奏。此外,輕重音的配合亦是《再別康橋》的亮點。第一節(jié)中,不僅以第一行的“的”、“了”輕音,與其他字構成輕重結構,還用第一行開頭“輕”與第二行開頭的“正”對應,構成輕重結構,形成一種和諧優(yōu)美的旋律。
郭沫若說:“節(jié)奏之于詩是她的外形,也是她的生命,我們可以說沒有詩是沒有節(jié)奏的,沒有節(jié)奏的便不是詩?!盵4]詩歌的節(jié)奏,在發(fā)生學上,是作為詩歌的基本特征的。新月詩人主要從音頓、音數(shù)、和收尾三方面對詩歌進行探索。
音頓,也稱為音步,音尺。即胡適提出的“節(jié)”,“新體詩句的長短是無定的,就是句里的結構,也是依著意義的自然區(qū)分和文法的自然區(qū)分來分析的。白話里的多音字比文言文多得多,并且不止兩個字的聯(lián)合,故往往有三個字為一節(jié),或四五個字為一節(jié)?!盵5]音數(shù),即字尺,是詩歌輕緩急驟的有機組合,節(jié)奏是靠相同的音尺在同一位置反復地重復出現(xiàn)來體現(xiàn)。徐志摩認為,音節(jié)是詩的“血脈”,在《雪花的快樂》中,詩行的格律節(jié)奏讓人耳目一新。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瀟灑,
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飏,飛飏,飛飏,——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涼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悵—— /飛飏,飛飏,飛飏,——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雪花的快樂》一詩,詩節(jié)與詩節(jié)十分均齊,每個詩節(jié)都是五個詩行,每個詩行大都是三頓,每一行都抑揚頓挫。這首詩每一節(jié)都在第四行反復地吟唱著飛飏,飛飏,飛飏,形成了特有節(jié)奏,形成了一個五行循環(huán)的流動式的歌唱。
結語:對徐志摩來說,“音樂性”是詩歌的靈魂?!拔乙恢闭J我是一個干脆的Mystic,為什么不?你深信宇宙的底質,人生的底質,一切有形的事物與無形的思想的底質——只是音樂,絕妙的音樂,天上的星,水中泅的乳白鴨,……我昨夜的夢,無一不是音樂做成的……”[6]
他的詩歌,聲調高低有致,抑揚頓挫,纏綿動人,有一種清新脫俗的旋律美。詩歌的生命在于音律,失去了音律,便失去了詩歌的靈魂。徐志摩將音樂的旋律注入詩歌中,讓我們在閱讀時不自覺地跟著他的詩歌的旋律,進入到徐志摩自己那個愛與美,靈動與飄逸的世界。
[1]徐志摩:《詩人與詩》,《新民意報》第六冊。1923年月。
[2]徐志摩:《詩刊放假》,《晨曦副刊·詩鐫》第11期,1926年6月10
[3]牛瑩:《詩歌的音樂性》,《New Chinese Study》,2006年 02期。
[4]郭沫若:《論節(jié)奏》,《創(chuàng)造月刊》,1926年3月1卷1期。
[5]胡適:《談新詩》,《中國新文學大系·建設理論集》,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1935年版。
[6]汪亞明:《現(xiàn)代詩學三大思潮論》,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2010年1月1日。
[7]黃樂琴, 《中國現(xiàn)代分體詩批評與鑒賞》,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