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

有人說，沒有教過一年級的老師不是合格的小學老師。感覺很有道理。于是，那一年，我就走進一年級，當上了啟蒙老師。大概是第一次，所以曾經的一幕幕總是歷歷在目，深深地刻在腦海里。

一、教的第一句話

預備課，訓練學生的常規(guī)。我教孩子們一句話：坐如鐘，站如松，思想要集中。

這是我自己編的一句話，既順口，又實用，且容易記憶，其目的是讓孩子們懂得上課的規(guī)矩。我?guī)е⒆觽円贿呎f一邊演示：坐，坐得穩(wěn)穩(wěn)當當，小腰板挺得可直呢。站，站得真像一棵棵挺拔的小松樹，大有風吹不倒之勢。思想，怎么集中呢？我要求孩子們目光專注，老師講課看老師，老師寫字看黑板，同學發(fā)言看同學，一起讀書看課本。當老師的目光停留在你的臉上時，你的目光和老師的目光對上了，就是“思想集中”。

我們一遍遍地練，孩子們從東張西望到漸入佳境，做得非常到位。我們還搞比賽，分為個人賽和小組賽，孩子們情緒高漲，非常投入。像軍事訓練的。經過訓練的孩子們就是不一樣，上課有了變化，東倒西歪的沒有了，交頭接耳的沒有了，嘰嘰喳喳的也沒有了。

我不知道我的這種訓練是不是刻板了一些，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有違新課改的精神，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缺少了人文性，我只知道“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所以我就如此而為了，我很期待這樣的訓練將給我?guī)淼恼n堂效益，我堅信一定會有收益，心里美滋滋的。

二、上的第一堂課

第一天正式上課，我做了充分的準備。因為我要讓我的第一堂課給孩子深深的記憶，我要讓我的課堂成為孩子學習母語、健康成長的樂園。

滿懷一腔熱情，帶著一身信心，我走進了教室。

課上得很順利，94雙小眼睛都跟著我轉，47張小嘴巴都咧著在笑。預備課的訓練也在見效，孩子們坐得蠻好，“思想”很集中。我呢，本來上課就有點竇桂梅老師教學的風格，體態(tài)語言豐富，嘿嘿，不謙虛吧？現在面對一群小娃娃，更是“瘋”了。眉飛色舞、聲音頓挫的我自然吸引著全班孩子的眼球，課堂秩序真的沒得說。

課進行到一大半后，忽然，有個小女孩叫起來：“徐凡賓凳子下有水?！庇兴?？我的第一反應是孩子的水壺翻了。但是沒聽到聲響呀。走過去，同桌的孩子說：“他尿尿了。”工作近三十年，沒見過這陣勢。出于女性的本能，我趕緊問孩子：“還要去廁所嗎？”他搖搖頭，一臉的茫然，我知道他挺尷尬與羞愧的。這時，快嘴的繆強開口了：“他在幼兒園也尿過?！蔽业闪怂谎?，轉臉跟大家說：“尿就尿了唄。尿也不乖，不該出來的時候還出來呢。就像有的小朋友不該說話的時候他也隨便說了嘛。以后呀，要想尿乖乖，一下課就把它送廁所去，看它還調皮不？”說得小朋友們都笑了，徐凡賓也一掃剛才那一臉的沮喪神情，竟然還跟著笑，真是個孩子哦。

笑歸笑，這尿在身上怎么行呢？課是暫時上不下去了。趕緊問了徐家電話號碼，打過去，家里有人，讓其家人趕快來接他回家洗澡換衣。順便問一下，還有沒有小朋友現在“管”不住尿尿的，馬上去送它進廁所。這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下子舉起十幾雙手。我知道這是小孩子的特性，未必原先都想去尿，現在一提就都想去了。好吧，尿就尿吧，下面的課就讓尿沖了喲。囑咐他們出去不許有聲音，不要影響別的班級上課。好在我們班靠樓梯，可以不驚動別的班的。

一會兒，徐凡賓的奶奶來了，我把他送到奶奶手上，叮囑了兩句，洗換好趕緊送來。跟他們再見了，回頭，拿了拖把地面拖干凈。此時，孩子們也都陸續(xù)上來了，但是下課鈴聲也響起來了。不拖堂，幾十年的作風。揮揮手，跟小朋友們說再見，再叮囑一聲：都尿尿去！嘩，又一陣潮水般涌出教室，奔向廁所。害得我緊隨其后，大叫“不許跑，慢慢走！”

這第一節(jié)課就這么過去了，成功乎？失敗乎？然也。

三、第一次小別

“李老師！”“李老師！”一走進教室，陣陣叫聲傳入耳膜，撼動心靈。才數日不見，我的孩子們竟然這樣熱烈地叫我，好像半個世紀沒見似的，絲絲甜蜜涌上心頭，臉在笑，心也在笑。教這幫孩子才100多天（節(jié)假日在內），我深深地愛上他們，相信他們也深深愛上了我，不然哪有這陣勢。或許是第一次教，或許是年紀大了，對于這幫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歡，工作空前投入。有事沒事都和孩子們在一起。連著上兩堂課的時候，我在課間從來沒進過辦公室，課間和孩子們一起嬉戲，非常開心。孩子們很可愛，他們總是團團圍住我，給我捶背，給我揉腿，讓我猜謎語，還考我腦筋急轉彎，有時候我們還手拉手跳個小舞啥的，課間十分鐘，置身他們中，其樂融融。

那個學期我出差不多，跟孩子們沒有過什么長別離，幾乎天天相見。后來因為學校創(chuàng)建省級實驗小學，驗收在即，手中瑣事多多，課務暫時讓一位老教師幫著上，雖說課不上了，但是還是能見到我的身影。偶爾碰面，孩子們都會問：“李老師，什么時候給我們上課呀？”

“我們想你啦！”

“徐老師給我們上課我就把她當作你了！”

“還是喜歡你給我們上課?！?/p>

聽得我眼睛濕濕的。驗收結束準備去上課，又被指派去揚州參加一個教研活動，一連幾日都沒有碰面，今日相見便歡呼雀躍了。

短暫的離別，能讓孩子如此想念我，記憶我，需要我，說明我在孩子的心中是有位置有分量的。我欣喜，跟這幫孩子已經架起穩(wěn)固的感情橋梁；我欣慰，我的孩子打心里認可了我這位老師。這不是在享受教育的幸福嗎？

我，偷著樂。

四、開學第一天

寒假真的一晃就過來了，數來也有20天左右時間不見孩子們了，還真的想。

開學的第一天，報名注冊。我雖然不是班主任，但是我還是早早來到我們的教室，等待我的這幫可愛的孩子。大約八點以后才有孩子在家長的帶領下陸陸續(xù)續(xù)來報名。

最先來的是“調皮大王”古君松，老遠一蹦一跳的，像個精靈。還記得上學期期中考試竟然不及格，他腦袋不笨，純粹是不認真。后半學期對他一點不讓，所學知識，天天清，課課結，當然其間還伴著鼓勵和賞識，漸漸地，他的學習態(tài)度大有改變，學習熱情明顯顯現，期末考試得了94分，進步真是大大的。大年初一在街上遇見他，老遠就叫我了，我可是狠狠表揚了他（發(fā)成績單那天我開會去了，沒機會表揚他）。今天，我們又見面了，他自然先問我好，我拽過他的小手握了握，問問寒假作業(yè)做得怎么樣，他一臉的得意，從書包里掏出作業(yè)本，打開看看，好家伙，字跡蠻工整的，我給他一個大拇指，他媽媽在一旁也樂得眉眼不見了。

接著，房江、陳欣雨、季葉青等十來個孩子，也陸續(xù)由家長帶著來報名注冊，孩子們見到我都眉開眼笑，活蹦亂跳，很是興奮。上午快結束的時候，成墨涵來了。這個小姑娘，煞是可愛。春節(jié)用他爸爸的手機給我發(fā)了條信息拜年，我都不敢怠慢，立刻回復。現在，老遠看見我，就張開雙臂，像只小鳥一樣撲到我的懷里，我一把抱起她，轉了兩個圈，放下她的時候，我看見她的不算大的眼睛里竟然盈滿淚水，好一朵帶露的小花，我忍不住親了她一下。望著她，我不由得想起上學期我出差數日，回來的時候她見到我也是這模樣，眼睛里有淚水打轉，叫我的時候竟是一副哭腔：“李老師，我可想你了！”

下午，吳雨航——我們的大班長來了，這是一個非常能干的女孩子，她見到我的時候，像個小大人，微笑，問好，我也夸張地跟她握手，像中央首長接見人民群眾似的，逗得她咯咯大笑起來，露出缺牙巴，好天真可愛！

開學第一天，我沒有跟他們嘮叨什么道理，面對這些純真爛漫的孩子，小學一年級的學生，我能說什么道，講什么理呢？我只是微笑著，抱抱這個，親親那個，握握他們的小手，拍拍他們的腦袋，摸摸他們的小臉蛋，跟他們好好親熱親熱，享受假期小別重逢的愉悅。只要他們親我，只要他們喜歡我，我還愁他們不跟著我好好學習，好好長大嗎？“親其師，信其道”，哪個老師不知道？你懂的！我也懂！

歲月匆匆，一年的日子在時間的長河里實在微不足道，一年的啟蒙老師在我三十多年的教育生涯里也是瞬間而過，但是那三百多個日子留給我的卻是一生的自豪和幸福。

（作者單位：江蘇寶應縣氾水鎮(zhèn)中心小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