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可

摘要：

陳洪綬生活在我國封建社會的末期——明清之際，是年政治腐敗，國力衰微。他揮毫寫就了千古不朽的《九歌圖》，猶如初春洌風一般，不但反映了自身的覺醒，更在浙派與吳派山水，花鳥畫一統(tǒng)天下之時振興并發(fā)展了人物畫。他的人物畫個人特色鮮明，具有極強的表現(xiàn)力，在當時卓有建樹。

關(guān)鍵詞：陳洪綬；《九歌圖》；藝術(shù)內(nèi)涵

一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陳洪綬，字章候，號老蓮，明末杰出畫家。陳洪綬幼年家道中落，一生命途坎坷，縱使天賦奇才，卻屢試不第，奈何以書畫寫胸中意氣。

在他四十一歲時，《九歌圖》作為其已故老友來欽之《楚辭述注》卷一一套提要鉤玄的插畫而被刊行。組畫共十二幅，其中《屈子行吟》為歷代評論家們所矚目。畫面中，屈原正緩步躊躇在荒蕪空曠的山崖之上，他滿面憂傷，又似在無聲嗟嘆。人物衣紋清圓流暢，頗為俊逸瀟灑，更襯托出屈原形象之偉岸。山路傾斜，怪石嶙峋，流露出離群蕭索之感，象征著屈原此時已被奸臣讒言所累。大面積的空白似乎將他從畫面正中托舉而出，使他佇立于綿緲宇宙之中，成為一座豐碑！郭味蕖《中國版畫史略》中評價這幅畫“以高度的想象能力，塑造了偉大的愛國詩人屈原的莊嚴形象，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能超過他”?！毒鸥鑸D》為老蓮19歲時所作，是年政治腐敗，國力衰微。若非老蓮有著“傷家室之飄搖，憤國步之艱危，中心憂悄”的傷懷之感，又豈能越過歷史煙云與發(fā)出“國無人，莫我知兮”此般哀嘆的屈原達到靈魂的契合！以屈原之形寫自己之心，無論哪一個年代的觀者，任誰都會感受到畫家那殷殷之心而為之動容！

他曾在為《楚辭述注》所寫序文中說：“丙辰，洪綬與來風季學《騷》于松石居。高梧寒水，積雪霜風。擬李長吉體為長短歌行。燒燈相詠。風季輒取琴作湘楚聲。四目瑩瑩然，耳畔有廖天孤鶴之感，便戲為此圖，兩日便就?！比焕仙徸苑Q的“戲為此圖”誰能說不是有感于懷；不是被壓抑情緒的釋放；誰又能說這種揮筆立就的噴薄激情不是兩位千古賢者的憤懣與想往在浩瀚時空中的交匯共鳴！

老蓮人物畫當中的鮮明思想性，猶如初春洌風一般，不但反映了自身的覺醒，更是慰藉人心的一劑良藥。同時這種借古喻今的創(chuàng)作手法也具有著重要的藝術(shù)價值。

二、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

陳洪綬曾拜于明末著名思想家，一代名儒劉宗周門下求學，“慎獨”說是劉宗周學說的第一要義。他在當時朋黨禍國，朝政黑暗的歷史條件下提出“慎獨”，期望通過人們的內(nèi)省與克制使人心向善，提倡人們擁有獨立而正直的人格。劉宗周的思想深刻影響了陳洪綬，并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體現(xiàn)出來。

《九歌》，屈原據(jù)民間祭神樂歌改編而成。共十一篇：《東皇太乙》、《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國殤》、《禮魂》。綜觀《九歌圖》，雖然為老蓮青年時期的作品，但依然能夠體現(xiàn)出他的風格特色：著重注意刻畫人物之“神”，形象高度提煉，并有著一定的變形夸張之處。圓筆與方筆相結(jié)合，力求新意，并強調(diào)線條的金石味，這種表現(xiàn)手法為其后期“易圓以方，易整以散”，“森森然如折鐵紋”的風格奠定了基礎(chǔ)。畫面中，人物形象多處于大片空白當中，并無襯景，只通過衣著或服飾的刻畫來體現(xiàn)其身份。且僅依靠線條刻畫形象，運用線條的剛?cè)岽旨毰c長短頓挫來表現(xiàn)不同的質(zhì)感，烘托出人物的不同性格特點。黑與白的對比強化了線條的力量與美感。

但某些人物形象與《九歌》原文之描寫有著出入，對于這種故意甚至戲謔的改編，歷來觀眾的觀點總是不一樣的：或許，云中君正為屈原的命運感到不平而“極勞心兮忡忡”，張開的左手似乎正體現(xiàn)它的怒不可遏，衣紋線條堅韌有力，緊促之感撲面而來；或許，“裊裊兮秋風”中裙帶飛揚的湘夫人是在暗自神傷，飄逸連綿的衣紋襯托出女性特有的溫柔嫵媚，背對而立的形象設(shè)計大顯畫家的匠心獨具；或許更讓人訝異的是《山鬼》，“被辟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這分明是一位云容月貌的女神，但在陳洪綬筆下變成了一個猙獰可怖的骷髏?；蛟S，這正是老蓮意欲為之——陳洪綬在《九歌圖》中賦予神以人的哀樂，將屈原寄寓在詩歌中的抑郁與憤懣深刻解讀，以具有戲謔和挑戰(zhàn)意味的人物刻畫來抒發(fā)心中惆悵。

三、以吾力普濟眾生

以小說戲曲為代表的市民文藝占據(jù)了明清文藝思潮的主流。自然，世俗多過高雅?！瓣柎喊籽钡拿浪坪踹b不可及，在這里，“下里巴人”的向往和喜惡得到了充分的滿足與發(fā)揮。

這種文化又是如此真實而飽滿的凸顯了歷史洪流中從來處于底層的人民的聲音。越來越多對自身的關(guān)注，對完滿的追求體現(xiàn)在各種藝術(shù)形式當中?！毒鸥鑸D》作為插畫，演繹了詩歌的情節(jié)，并延伸了詩歌的意蘊，更可貴之處在于陳洪綬賦予了人物超越詩歌情節(jié)之外的生命意義，不得不說，它所散發(fā)出的精神光芒不僅是人性的光輝更是正直的導向。這也是老蓮創(chuàng)作的《九歌圖》高于同時代畫家作品的根本之所在：有社會責任感的藝術(shù)家應(yīng)當有著為國為民的胸懷與擔當。遠離社會現(xiàn)實的創(chuàng)作，也許同樣具有藝術(shù)價值，但是具有對貧苦大眾深切關(guān)懷，并勇于針砭時事之意義的藝術(shù)作品更能夠打動歷代觀眾，并使人為之觸動。

杜甫曾發(fā)出吁嘆“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而陳洪綬年幼時即有“以吾力普濟眾生”的心懷。正是因為根植于民族的土壤當中，他們才會為民族之苦難而悲愴不已。這種真切的情感化成藝術(shù)語言，化作藝術(shù)形象，承載著千古哀嘆感動了無數(shù)人的心靈。

藝術(shù)作品的永恒生命力，正在于畫家所賦予它的思考與情感。經(jīng)過以上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到老蓮的創(chuàng)作與其身世命運，文化修養(yǎng)，社會風氣以及明王朝的腐化離析有著極其密切的關(guān)系。相對的，我們從老蓮的畫中看到了當時社會的縮影，看到了無數(shù)封建文人的吶喊與掙扎，覺醒與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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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美術(shù)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