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瑩瑩,吳金濤
(陜西理工學院 文學院,陜西 漢中723000)
悖論(或悖謬)是什么?它是一種思維方法,也是一種修辭方法;一般理解為表面上自相矛盾而又內(nèi)含真理的表達。美國當代批評家克里安斯·布魯克斯對此作了如下的引申:“悖論是一種表面似乎矛盾而內(nèi)含真理因素的表達方式……作為以更加全面的觀點看待某一情境,并與傳統(tǒng)、狹義、特定的觀點,如實用的和科學的研討相悖的方法?!盵1]據(jù)德語文學專家稱,德文Paradox一詞譯成漢語,兼有反論、二律背反、倒反、倒轉、荒謬、悖理、佯謬、似是而非等意思,而悖謬正是卡夫卡小說中一個十分突出的現(xiàn)象。在《變形記》《訴訟》《地洞》中,無論主人公是普普通通的人還是不知名的小動物,他們都在希望與絕望中掙扎,他們渴望從絕望的環(huán)境中被解救出來,卻驀然發(fā)現(xiàn)離預期越來越遠;他們渴望被救贖,得到的卻是無盡的冷漠;他們有的甚至不僅身體發(fā)生變形,連心靈都受到了嚴重的侵害。那么,他們經(jīng)歷了怎樣的失望與絕望?面對生活,他們最終選擇了怎樣的道路?那樣的選擇會帶給他們的生活以光明與希望嗎?卡夫卡在他的作品中又展現(xiàn)了怎樣的悖謬藝術呢?本文試圖通過文本,撩開卡夫卡悖謬藝術的神秘面紗。
希望與絕望的沖突、抵消是卡夫卡最深切的生存體驗,也是他的悖謬藝術的基本形態(tài)。在《變形記》中,主人公格雷戈爾·薩姆沙就是經(jīng)歷了希望與絕望的劇烈沖突。一天清晨,他從夢中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只大甲蟲。面對這樣的情景,他以蟲形移動著,想觀察自己的軀體,同時擔心家人會為自己遲遲不起床而責怪自己。他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對他們來說十分可怕的動物。但是,事實卻朝著他最不希望的方向發(fā)展:他努力著、掙扎著想從床上爬起來,卻痛苦地發(fā)現(xiàn)他的下半身是那樣難以移動,以至于“整個進度都十分緩慢,簡直快把他弄瘋了”[2]113。母親和妹妹時不時地提醒他快點出門,可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終于,事情隨著全權代理的到來,變得更加棘手。一方面,格雷戈爾變成甲蟲的事情很快就會被家人知道;另一方面,他很可能會因此而丟掉飯碗。然而,可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他用盡全力打開了門,卻嚇走了全權代理,嚇昏了母親,激怒了父親。當父親看到他的“新裝扮”時,“父親毫不松懈地趕著他,發(fā)出噓噓的叫聲,像瘋狂似的,只是格雷戈爾還沒學過如何后退走路,實在走得很慢”[2]121。后來,事情就越發(fā)讓人痛心了:“他(父親)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格雷戈爾必須盡快地進自己的房間去,讓他站立起來或許就進得去,但這得做多少麻煩的準備,父親是絕不會允許的。他倒反而用更大的聲音驅趕格雷戈爾向前走,好像什么障礙也不存在似的,在格雷戈爾后面的聲音,聽起來已一點不像僅僅只是一個父親發(fā)出的了;這可真不是鬧著玩的了?!盵2]121-122
于是,自從他變成甲蟲之后,他的地位、家里的氣氛以及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都完全變了。作為家里頂梁柱的他,原本可以和往常一樣,努力工作,減輕家里的債務,默默地攢錢供妹妹去音樂學院讀書,可是,所有美好的希望都隨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化為泡影了。家里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過著舒適恬靜的生活,見著他不是厭惡就是緊張。同時,那可愛的妹妹對哥哥也不如以前了,她給他半腐爛的舊蔬菜、晚餐剩下的肉骨頭、不能吃的奶酪。后來的情況就更糟糕了,妹妹和母親在搬他房間的家具時,母親暈過去了,這事又惹得回家的父親大發(fā)雷霆,父親朝他一個接一個地扔蘋果,他被砸中了。之后,格雷戈爾所在的房間變成了家里的雜物室。而當他被妹妹的琴聲所吸引,出現(xiàn)在房客眼前時,房客提出了退房,妹妹想讓他離開這個世界。可悲的是,當他最終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家里人并沒有表現(xiàn)出應有的悲傷,而是決定去郊游。這是怎樣悲哀的場景?。∷淮未蔚貙胰思耐兄M?,多少次想重新回到正常的人類生活,可以為家里分擔債務,為父母分憂,為妹妹的前途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多少次希望家人可以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希望可以探出頭來看看家人,卻不小心嚇到了他們……他就這樣在希望與絕望中反復掙扎,找不到出路。米蘭·昆德拉這樣評論道:“就格雷戈爾這個甲蟲式的人物而言,總的說來是超自然,超現(xiàn)實的人物,也就是非現(xiàn)實的,但就他所生活的環(huán)境而言,就他周圍的社會關系而言,則又都是現(xiàn)實的,是一定生活的真實再現(xiàn)。”[3]
而《訴訟》中的銀行職員約瑟夫.K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他在一天早晨莫名其妙被捕,開始他對自己的案子并不在意,因為他堅信自己是清白的,是無辜的。可是,當他費盡周折來到街角閣樓上的法庭時,他詫異了。預審法官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好奇地問他是不是油漆匠;在他為自己辯解時,預審法官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手里玩著已經(jīng)發(fā)黃的記事簿;本來嚴肅的法庭竟然會因為一位洗衣婦的闖入而打亂秩序,庭審沒有確切的時間,一切都顯得那么混亂……同時,K的叔叔卡爾也知道了這件事,為了維護家族的聲譽,他為K介紹了律師??墒?,很長時間過去了,K的律師連抗辯書都沒有交上去。而更令K沮喪的是,即使抗辯書交上去了,也不一定有用,因為庭審過程是秘密的,沒有哪個被告可以準確地知道哪些地方是值得辯護的。此外,即便抗辯書交上去了,也可能到了最后的終審時,變成一堆廢紙。所有的一切都讓K無法像以前一樣專心工作,同事、領導給他的壓力也隨之增加。最終,他選擇了無力地接受這個荒唐的案件,甘心接受所謂的法律懲罰,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法官究竟在哪里?他從來沒有進去過的高級法院又究竟在哪里?”[4]面對最后的刑罰,他沒有反抗,只是默默地張開手指,舉起雙手,接受兩個劊子手對他的殘害。
在《地洞》中,不知名的小動物不遺余力地挖地洞,卻被偶然聽到的奇怪的“咝咝聲”所煩惱。“我立刻明白,這是一種我過去對她很少關注、過于寬容的小東西,趁我不在的時候,不知在什么地方鉆出了一條新路,這條新路和我的舊路相接,風吹到那里就發(fā)出咝咝聲?!盵5]391為了找到“咝咝聲”的來源,它變得非常敏感,時常挖幾個坑,聽聽聲音的遠近。它甚至“仔仔細細地聽幾個小時,耐心地把結果記錄下來,聽到一點響聲就急忙挖掘一通”[5]395??墒?,這只小動物終日惶惶不安,心里在不停地掙扎,想象著可能發(fā)現(xiàn)自己城堡的動物該是什么樣子,會不會比它強大,甚至它都想到了可能發(fā)生的廝殺。它不停地懷疑著,不停地思考著到底是什么東西發(fā)出那奇妙的“咝咝聲”,為什么這種聲音會變得越來越大。可是,直到小說結尾,我們也無從得知這只不知名的小動物有沒有找到“咝咝聲”的來源。只有它驚恐不安的生活還在繼續(xù)……
無論是格雷戈爾·薩姆沙、約瑟夫.K,還是不知名的小動物,開始時他們都對自己的處境抱有美好的希冀,但是,漸漸地,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盡管他們一次次燃起希望,但殘酷的生活使得他們預先期望的結果都落空了。他們對事情最終的結果所抱的希望越大,他們內(nèi)心受到的痛苦與打擊就愈重。
救贖與冷漠是卡夫卡悖謬藝術的又一種重要形態(tài)?!翱ǚ蚩@人的力量在于他迫使讀者無法推卸地接受這種悖謬的說法,用無情的現(xiàn)實主義和不可抗拒的邏輯把它表現(xiàn)出來。”[6]格雷戈爾·薩姆沙在變成大甲蟲之后,心里還自責他為家里人帶來的麻煩和不便??墒?,與之完全相反的是,家人并沒有表現(xiàn)出家庭成員該有的親情,而是對他很厭惡?!叭伺c人的異化,表現(xiàn)在人與人之間的一種赤裸裸的金錢關系,極端的冷漠、無情和道德倫理觀念的缺失是其特點,甚至連親人之間也是如此。人一旦由于生病、衰老等原因失去掙錢的能力,他的生存狀態(tài)就會急轉直下?!盵7]妹妹剛開始時還端給他牛奶及各種不同的食物供他品嘗。后來,妹妹變了,無論她端給哥哥的是什么食物,也不管他吃了沒有,吃了多少,都漠然地用笤帚一股腦兒地掃出去。在妹妹拉小提琴時,格雷戈爾·薩姆沙還悲哀地想著:如果事情沒有變得這么糟糕,他就準備在圣誕節(jié)時,在家里公布供妹妹去音樂學院讀書的好消息。如果生活沒有發(fā)生這樣令人沮喪的變故,那么父親就不會去當雜役,母親就不用去縫補衣服,妹妹不用辛苦地去當柜員??墒?,這樣不堪的場景難道是格雷戈爾·薩姆沙,這個家里的頂梁柱所期望看到的嗎?當然不是,沒有一個人希望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墒牵钏坪醺_了一個大玩笑,他一直盡心盡力支撐的家在自己變成甲蟲之后變得衰落,家人也沒有以前那樣關心他,呵護他,甚至在他悄悄死去之后沒有垂淚,沒有悲痛欲絕,而是開開心心地出去郊游了。他一直渴望回歸家庭,回歸正常人的生活,最終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徹底消失,才能消除家人的痛苦,減輕家里的負擔。他渴望被救贖,得到的卻是家人的冷漠。
同樣地,約瑟夫.K一直希望通過合理的手段,搞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罪??墒牵M管他費盡力氣去找法庭的地址,找律師為自己寫抗辯書,找畫家打聽法院的詳情,通過律師的侍女萊妮了解律師的情況,最終都沒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所有關于案子的細節(jié)都得不到確切的信息:法院里奇奇怪怪的制度,奇奇怪怪的設置,不同尋常的當事人和預審法官,都讓約瑟夫.K變得越來越擔心。上司知道了他的案子,競爭對手副經(jīng)理知道了,連同事都知道了。他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轉移到自己的案子上??墒?,盡管他很努力地去尋找答案,他的案子仍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展。就在他實在沒有頭緒的時候,公司經(jīng)理要求他去教堂同一位意大利客戶會面,教堂里唯一的神父給他講述了法的門前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約瑟夫.K和那個鄉(xiāng)下人何其相像啊!鄉(xiāng)下人費盡全力,傾盡一生都沒有進去為他特設的法的門。而約瑟夫.K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沒有找到他期望的真相,甚至連高級法官長什么模樣都不清楚,他就這樣放棄了尋找真相的希望,在劊子手將他押往刑場時是那么自然,似乎事情原本就該這樣。他原本渴望通過各方的努力,洗清自己的冤屈,重新恢復自己清白的身份。他渴望得到法律的寬恕,得到心靈上的救贖,但謎一樣的、冷漠的法院讓他一次次失望了,甚至到最后甘愿接受懲罰?!盎恼Q社會使存在成為痛苦,生活變成無奈?!对V訟》中人像動物一樣被屠宰,社會操縱在無形的異己者手中,小人物只能是隨波逐流,被碾作塵泥?!盵8]不知名的小動物在把地洞建好之后,它并沒有放心,而是不停地對地洞進行修繕工作。為了更好地修繕地洞,它甚至制訂了計劃。它為自己用苔蘚將入口蓋住的做法暗暗竊喜,但是又怕其他動物會發(fā)現(xiàn)洞口,偷偷地爬進來。就這樣,為了更好地保證地洞的安全,它靜靜地待在外面,觀察地洞周圍的情形。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地洞里面雖然越來越好,卻出現(xiàn)了莫名其妙的“咝咝聲”。這種聲音讓它陷入了慌亂之中,為了找到聲音來源,它在這兒挖挖,在那兒刨刨,但還是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于是,它開始根據(jù)聲音的大小,對奇妙的聲音進行記錄。然而,這種方法依然沒有奏效。之后,它開始設想是不知名的其他動物在占領自己的城堡,想象自己能否與假想的動物匹敵,想象一切不可知的危險。可是,一切還在照舊:咝咝聲還在繼續(xù)。地洞再也不是安全的藏身之地了,小動物對恐怖的“咝咝聲”也無能為力了,仿佛整個世界全都回避它,漠視它。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三部小說中的主人公都渴望被救贖,被拯救,實現(xiàn)最初的希冀。然而,他們的期望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擱淺,最終不僅沒有得到心靈上的救贖,還遭受到家人的冷漠、社會的冷漠、自然的冷漠。救贖需要關懷,需要幫助,而這些主人公似乎早已被人遺忘——被遺忘在無邊的荒原之上!
假如僅從簡單的形體變化看,發(fā)生身體變形最明顯的例子自然是《變形記》中的格雷戈爾·薩姆沙。在外形上,他變成了令家人厭惡的大甲蟲。最終當他聽到曾經(jīng)可愛的妹妹提出“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要是你們或許還看不清楚,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了。在這怪物面前我不愿意說出我哥哥的名字,所以我只說我們一定得設法弄走它,我們已盡所能的去照顧它容忍它了,沒有人可以對我們作絲毫指責了”[2]143時,他不再堅持生的希望,他認為自己不能再給家里人添麻煩了。他應該離開。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杀氖?,生前他時刻惦記著家里的每個人,當他悄然離去時,首先發(fā)現(xiàn)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家里的女傭人。他離開之后,家里的成員并沒有號啕大哭,而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們愉快地去旅行了,這與格雷戈爾·薩姆沙孤零零地離開之間形成了何等鮮明的對照!在心理上,他原本渴望回歸家庭,回歸正常人的社會,但是家人冷漠的態(tài)度讓他漸漸對這種渴望越來越?jīng)]有信心,越來越安于變成甲蟲的現(xiàn)狀,甚至到最后甘于默默地離開?!蹲冃斡洝贰巴ㄟ^人變蟲的荒誕故事,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中,由于沉重的肉體和精神壓迫,使人失去了本性,而異化為非人的現(xiàn)實”[9]。在格雷戈爾身上,身心對立同樣意味著悖謬。
而約瑟夫.K和不知名的小動物雖然沒有像格雷戈爾那樣經(jīng)歷明顯的身體變形,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沒有經(jīng)歷心理上巨大的變化。若將約瑟夫.K前前后后的行為加以比較,就不難發(fā)現(xiàn):剛剛被卷進無厘頭的案子里時,他并沒有驚慌失措,只是感到很迷惑,搞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后來,隨著案子的一步步復雜化,以及叔叔給他施加的壓力,他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這樁莫名其妙的案件中。他想盡各種辦法,動用一切人力,希望可以盡早了結案子??墒?,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諸東流了。最終,他不得已地放棄了,甚至在走向死亡時沒有反抗。約瑟夫.K到最后還是沒有弄清楚自己涉案的原因,他根本沒有經(jīng)歷正式的審判,甚至連高級法官都沒見過,就這樣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
同樣地,不知名的小動物也沒有經(jīng)歷身體上的變形,但如果從它的心理變化上看,面對可怕的“咝咝聲”,盡管它有抗爭,但到最后除了任那惱人的聲音繼續(xù),別無他法。它內(nèi)心里一直期望著可以找到聲音的來源,讓自己的地洞更加安全。然而,可惜的是,地洞卻因為那奇怪的聲音變得不安全,無法成為安全的象征,無法棲居它那不安的心靈。
總的說來,無論是格雷戈爾·薩姆沙、約瑟夫.K,還是不知名的小動物,他們都在希望與失望、救贖與冷漠之間徘徊、掙扎。無論怎么努力,他們都還是在原地兜圈子,事情非但沒有如期畫上完美的句號,身體和心靈卻又飽受折磨。他們的一切計劃、一切希望、一切努力,都隨著時間的推移,走向了破滅的深淵,而這些正是卡夫卡悖謬藝術的完美展現(xiàn)。可憐的主人公們雖然可以遠遠看見目標,卻又無法接近目標,一次次被無情地帶離目的地,這也許就是卡夫卡悖謬藝術的精髓吧!
[1]車成安.一個充滿悖論的藝術世界[J].吉林大學學報,1992(6):1-6.
[2]卡夫卡.變形記[M].謝瑩瑩,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
[3]米蘭·昆德拉.被背叛的遺囑[M].孟湄,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46.
[4]卡夫卡.訴訟[M].孫坤榮,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168.
[5]卡夫卡.地洞[M].王履渝,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2.
[6]葉廷芳.論悖謬:對一種存在的審美把握[J].文藝研究,1989(4):164-173.
[7]孫峻,成小芬.卡夫卡作品中的異化現(xiàn)象[J].河南理工大學學報,2010(1):56-59.
[8]韓輝.卡夫卡小說中的表現(xiàn)自我母題[J].南都學壇,2011(5):22-25.
[9]龔艷麗.以《變形記》為例看卡夫卡作品的悖謬性[J].鄖陽高等師范專科學校學報,2008(4):5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