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瑩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四川 南充637002）

一、《儒林外史》顏色形容詞概述

《儒林外史》一書中顏色形容詞很多，共有56個，按照所表顏色的不同，大致可分為8類。

（1）表示白色的顏色形容詞:白、粉、皓白、雪白。

（2）表示黑色的顏色形容詞:黑、元、皂、烏黑、昏黑、深黑。

（3）表示紅色的顏色形容詞:紅、大紅、緋、緋紅、鮮紅、通紅、朱、朱紅、銀紅、醬色。

（4）表示黃色的顏色形容詞:黃、金、硝黃、黃白、赭黃、葵花色、大黃、土色。

（5）表示紫色的顏色形容詞:紫。

（6）表示綠色的顏色形容詞:綠、青、官綠、綠綠、青綠。

（7）表示藍色的顏色形容詞:藍、寶藍、玉色（最淺最嫩的藍色）、淺藍、天青。

（8）表示雜色的顏色形容詞:雜色、藕色、玉色、沉香色、紅黑、花白、丹黃、青綠、黃黑、鶯背色。

據(jù)筆者統(tǒng)計，紅色調(diào)顏色形容詞占總色調(diào)百分比最高，為27.6%，接下來分別為白色調(diào)22.6%，黑色調(diào)16.6%，黃色調(diào)11.7%，綠色調(diào)10.1%，藍色調(diào)6.2%，雜色調(diào)4.4%，最后為紫色調(diào)0.8%①本文統(tǒng)計的顏色詞包括含彩詞語中的顏色詞，如統(tǒng)計“綠”的使用頻率時包括了“綠豆”“綠樹”。因統(tǒng)計時四舍五入精確到一位小數(shù)點，所以存在一些小誤差。。在各色調(diào)中，白色調(diào)以白色用例最多，黑色調(diào)中黑色所占比例最高，紅色調(diào)以紅色最多，黃色調(diào)以黃色為主，綠色調(diào)中青色用例最多，藍色調(diào)用例中以寶藍為主，雜色調(diào)以花白所占比例最高。很多顏色詞在全書中只出現(xiàn)一次，如白色調(diào)中的“皓白”，紅色調(diào)中的“緋”“緋紅”“銀紅”等。

二、顏色形容詞的構(gòu)詞類型

《儒林外史》中共有顏色形容詞56個，其中單音節(jié)占15個，雙音節(jié)35個，三音節(jié)占6個，分別約占顏色形容詞總量的26.8%、62.5%、10.7%。根據(jù)構(gòu)詞特征，我們把《儒林外史》中的顏色形容詞分為單純顏色詞和合成顏色詞。

（一）單純顏色詞

單純顏色詞是由一個顏色語素構(gòu)成的詞，本身沒有與不同成分相聯(lián)結(jié)?！度辶滞馐贰分?5個單音節(jié)顏色詞都是單純顏色詞。它們分別是白、粉、黑、元、皂、玄、紅、緋、朱、黃、金、紫、綠、青、藍，約占顏色形容詞的26.8%。

同樣是白色調(diào)，有白和粉2個顏色詞，黑色調(diào)使用了黑、元、皂、玄4個顏色詞，紅色調(diào)有紅、緋、朱3個單純顏色詞，黃色調(diào)則有黃和金2個。黑色調(diào)形容詞用例如下:

（1）天色已黑，點起燈籠來。四個長隨都到后船來辦盤子，爐子上頓酒[1]227。

（2）一個脫去元色外套，換了一件水田披風；一個脫去天青外套，換了一件玉色繡的八團衣服[1]154。

（3）周進看那人時，頭戴方巾，身穿寶藍緞直裰，腳下粉底皂靴，三綹髭須，約有三十多歲光景[1]22。

（4）當家的老和尚出來見，頭戴玄色緞僧帽，身穿繭綢僧衣[1]287。

黑即黑色，像煤或墨的顏色?！肚f子·天運》:“夫鵠不日浴而白，烏不日黔而黑。”玄是赤黑色，后多用來指黑色?！对姟め亠L·七月》:“載玄載黃，我朱孔陽?！泵珎?“玄，黑而有赤也?！痹獮樾?，黑色。《老殘游記續(xù)集遺稿》第二回:“只見門簾開處，進來了兩個人，一色打扮:穿著二藍摹本緞羊皮袍子，元色摹本皮坎肩?！痹?也是黑色?！稌x書·輿服志》:“衣皂上，絳下，前三幅，后四幅?！币陨戏治隹芍?，這4個黑色調(diào)顏色形容詞之間有細微差別:“黑”是統(tǒng)稱，泛指一切事物的黑，所以它可以用來釋義元、皂、玄，而元、皂、玄，則專指穿著打扮的黑色。其中，元在例句中用來表示外套的顏色，皂指的是靴子的黑色，玄是赤黑色，帶有一點紅，指的是帽子的黑色。這恰恰反映了社會生活的日益豐富和人們認識水平的提高，人們可以用不同的顏色詞表示同一顏色的不同事物。

（二）合成顏色詞

合成顏色詞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含有色彩意義的成分構(gòu)成的顏色詞。根據(jù)結(jié)合方式的不同，可分為復合式、附加式和重疊式三類?！度辶滞馐贰奉伾稳菰~除單音節(jié)詞外，其余都是合成顏色形容詞，共有41個，約占顏色形容詞的73.2%。

1.復合式顏色形容詞

（1）并列格復合式，指的是兩個在色彩意義上并列的詞根構(gòu)成。即表色語素＋表色語素，一般前面顏色詞表示次色，后面顏色詞為正色①黃白指淺黃色，因此這里不包括黃白。。

黑色調(diào):烏黑。

紅色調(diào):緋紅、朱紅、銀紅。

黃色調(diào):黃白。

綠色調(diào):青綠。

雜色調(diào):紅黑、丹黃②舊時點校書籍用朱筆書寫，遇誤字，涂以雌黃，故稱點校文字的丹砂和雌黃為丹黃。、青綠、青黑。

（2）修飾格復合式，指的是由一個起修飾作用的色彩詞根和一個表示中心的色彩詞根依次組成。

白色調(diào):雪白、皓白。

黑色調(diào):深黑、昏黑。

紅色調(diào):大紅、鮮紅、通紅。

黃色調(diào):硝黃、赭黃、大黃、葵花色。

綠色調(diào):官綠、綠油。

藍色調(diào):寶藍、淺藍。

雜色調(diào):花白、天青、鶯背色、藕色、沉香色、雜色。

這些顏色形容詞又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A.表物語素＋表色語素或表色語素＋表物語素

a.雪白、硝黃、赭黃、官綠、寶藍、花白、天青。

b.綠油。

a類是借用一般食物的色彩來表示這個事物的顏色，如雪白，可以解釋為像雪一樣白，硝黃是像火藥的原料礦石硝一樣黃。b類則是借用食物的光澤或質(zhì)感來表示這個事物的顏色，如綠油，會發(fā)亮的綠色，像油一樣閃閃發(fā)光。

B.程度或性狀形容詞＋表色語素

a.深黑、大紅、大黃、淺藍、通紅。

b.昏黑、鮮紅。

a類顏色詞前受“深”“大”“淺”這類性質(zhì)形容詞的修飾，表示顏色的程度范圍大小。b類顏色詞“昏”“鮮”“通”描繪了顏色詞的性狀，如“昏黑”給人一種壓抑、昏暗的感覺，“鮮紅”則有明快、活潑的愉悅感受。

C.表物語素＋“色”

葵花色、鶯背色、玉色、沉香色、藕色、醬色、土色、元色。這一類詞是用事物所呈現(xiàn)出來的顏色指顏色，大多是植物或動物類，這里葵花色即是黃色，鶯背色就是淺黃帶綠的顏色。

2.附加式顏色形容詞

附加式顏色形容詞是由一個表示色彩意義的詞根加上詞綴組成的?！度辶滞馐贰分泄渤霈F(xiàn)了3個，分別是黑壓壓、黑津津、黑油油。

（5）管事的管家、家人、媳婦、丫鬟、使女，黑壓壓的幾十個人，都來磕了主人、主母的頭[1]60。

（6）湯六老爺坐在一張板凳上，把兩個姑娘拉著，一邊一個同在板凳上坐著，自己扯開褲腳子，拿出那一雙黑油油的肥腿來，搭在細姑娘腿上[1]415。

（5）中的“黑壓壓”除了有“房間人物眾多，導致光線黑暗”的意思外，還給人一種壓抑、透不過氣來的沉悶感。（6）中“黑油油”不僅表示湯六老爺皮膚黑，更是通過“油油”表現(xiàn)了其大腿肥胖、惹人惡心厭惡的特點。同時，“壓壓”和“油油”帶有明顯的口語和市俗俚語色彩。

漢民族對顏色的認知經(jīng)歷了“辨色”“指色”“描色”三個階段。辨色階段是指漢民族在接觸、認識自然界的色彩時，對自然界的色彩進行初步的認知加工。指色階段是指漢民族在辨色基礎上對已分辨出的顏色范疇進行再區(qū)分。描色階段是漢民族在辨色的基礎上，從另一方面描繪出某一顏色的性狀，即一個色彩看起來怎么樣[2]。

由此可知，18世紀中葉，漢民族對顏色的認知已經(jīng)進入了描色階段。

3.重疊式顏色形容詞

重疊后的顏色形容詞與原型在理性意義上無差別，只是增加了一定的色彩意義。全書共出現(xiàn)了3個，分別是紅紅、綠綠、黃黃。

（7）正說著，只見那絲客人眼兒紅紅的，在前艙里哭[1]494。

（8）雖是鄉(xiāng)村地方，河邊卻也有幾樹桃花柳樹，紅紅綠綠，間雜好看[1]22。

（7）中“紅紅”與單用“紅”相比，流露了作者對客人的憐憫之情。（8）中的“紅紅綠綠”極富有形象感，構(gòu)成了一幅形象鮮明的鄉(xiāng)村美景圖，顯示出了作者對鄉(xiāng)村河邊桃花柳樹的喜愛、贊美之情。這些都是重疊式顏色形容詞所賦予的特定感受，是附著在理性意義之上的。

《儒林外史》中的顏色形容詞充分反映了顏色形容詞在近代漢語中的發(fā)展情況，顏色類別中，以紅和白色調(diào)形容詞居多。復合式構(gòu)成方式只有并列式和修飾式兩種，附加式和重疊式顏色形容詞則帶有豐富的色彩意義。

[1]吳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

[2]王蘊璐.漢語顏色詞探微[D].天津:天津大學，2007.

[3]李漢秋.儒林外史研究縱覽[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