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如茜+卞卡
摘 要:本文對《懷舊》中的主要人物如禿先生、耀宗、眾人等進行形象分析,并結合小說中的故事情節(jié)探討人物表現出的自我意識缺失現象,在文末結合小說中的“噩夢”意象,站在自我意識角度闡述《懷舊》的思想內容和作者的寫作意圖。
關鍵詞:懷舊;人物;自我意識;魯迅
《懷舊》是魯迅《集外集拾遺》里的一篇小說,整個故事主要講述的就兩件事:一是我與禿先生的學堂往事;二是眾人誤信長毛入侵之事。兩者的敘事呈現一種相互交織的關系,在整個敘事的回憶中共同推進。
整篇小說通過一個九歲的兒童為我們展示了他所存在的這個世界,刻畫了林林總總的鮮明人物形象,富有特色而又意蘊深刻。那段對禿先生讀《論語》的描寫可謂經典,“頭搖搖然釋字義矣。先生又近視,故唇幾觸書,作欲嚙狀?!睂嶋H上,禿先生這樣的動作只是一種作讀書的樣態(tài)而已,并不能真正地讀進什么,或者在這本書之后藏著他瞌睡著卻依然搖晃著的腦袋。而從“我”的眼光,一個孩子的眼光來看,能看到的也只有“先生禿頭,爛然有光,可照我面目”,“我”對禿先生所講的那些大道理幾乎全都無法理解因此總是想要逃課,甚至不惜希望禿先生去死。這里的詛咒對一個兒童來說并不是說明孩子的邪惡,而表現的是一種對《論語》的極大厭惡,不光是自己的身體被禁錮在一個環(huán)境內不能享受兒童該擁有的與大自然的接觸,還是一種精神與心靈的禁錮,讓兒童從小接受這種僵化的教育方式。
除了上文中禿先生體現出的裝腔作勢的讀書樣態(tài),還有另一處也能體現這種讀書方式的虛偽和形式。當耀宗告知禿先生“長毛且至”后,“禿先生亦止書不講,狀頗愁苦,云將反其家,令予廢讀”,更為奇怪的是,先生趕回家時竟然沒有攜帶往日節(jié)令或年暮歸家一定會隨身攜帶的《八銘塾抄》,“今則全帙儼然在案,但攜破篋中衣履去耳”。禿先生讀書之年數想必已非常之久,而其與這幾本《八銘塾抄》也更是他形影不離的東西了,但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他拋下了書只管著逃命了,如果說這可以理解為是人的本性使然,那么平時他又為何總攜之歸家呢?可能只是招搖過市,來擺出個大有學問、博學廣識的樣子罷了。結合他在課堂中讀《論語》的樣子,我們不難看出禿先生就是一個被傳統(tǒng)文化束縛,難以擺脫舊思想而卻又以舊文化為傲的老頑固形象。
文中還重點刻畫了一個人物——耀宗。他家雖擁有巨資,而自己卻“敝衣破履,日日食菜,面黃腫如秋茄”,整日與其父母同住不到外面來與人交流,不用提學問,就連基本的一些生活常識都不太知曉,而他卻受到了禿先生的優(yōu)遇,文中的“我”苦思多日猜想耀宗受優(yōu)遇的原因,將他歸于“純孝”,再找找原因,耀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父母相守的傳統(tǒng)行為方式以及他坐擁巨富仍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都是贏得禿先生贊賞的原因,顯然,正是因為禿先生思想已根深蒂固地扎根在腐舊的文化傳統(tǒng)之中,乃導致其對人的態(tài)度也為之影響。如此儒師壓抑、限制學生,封建父親壓抑、限制子女,惡性循環(huán),整個社會的人都失去了自我的本真,失去了自我意識。
還有一批容易被我們忽略的人,那就是文中的“眾”,在大家都因“長毛”要來,而準備逃難時,文中有這樣幾句話“予窺道上,人多于蟻陣,而人人悉函懼意,惘然而行”,“中多何墟人,來奔蕪市;而蕪市居民,則奔走何墟”,充分展現了一幅倉惶而又滑稽的景象。在“我”所看到的視野里 ,所有人都沒有確切目標,只是跟著人群奔走,就像螻蟻一樣,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自己要去向何方,似乎只要離開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魯迅看到了民眾這種本性的弱點,批判了漫無目的,喪失個人主見的蟻群現象,把矛頭指向每一個失去獨立自我和獨立精神的群眾。在文本的另一處可以看出這種人性的特點,當大家得知原來是虛驚一場時,禿先生大笑,“眾亦笑,則見禿先生笑,故助笑耳?!边B最基本的笑眾人也都是看他人的眼色,禿先生成為了他們的代言人和權威,也正是在這樣的守舊的“權威”領導之下,群眾才更加失去自主的活力和思考的能力。
文中主人公最喜歡做的事——捅蟻窩這件事同樣值得玩味,“我”作為整個故事發(fā)展的觀察者和講述者,也是整個故事中唯一沒有作者被批判的人,他保持著自己的那顆純真童心,并且作者也借著他的思考和行為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文中道:“予不暇問長毛事,自撲青蠅誘蟻出,踐殺之,又舀水灌其穴,以窘蟻禹?!薄安幌尽眱勺终f明了“我”與眾人的不同,沒有跟著人群四處奔走,保持著自我的意念,顧著自己“窘蟻禹”,在這里似乎暗含了一個比喻,通過孩子的手來摧毀蟻穴,使得整個滋養(yǎng)蟻群的根基得以垮塌暗示魯迅對腐朽文化以及人的本性的厭惡與批判,以及包含著他要徹底根除那些已經侵蝕人骨髓的傳統(tǒng)舊思想的強烈愿望。
在小說的結尾處,“我”和李媼都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先生仍在督促我讀書,李媼則夢到長毛,整篇小說中的兩個主要事件作者最后用夢的形式作了一個特殊的總結——噩夢,夢里和夢外兩個世界折射出人物的精神狀態(tài),“我”受到禿先生加給“我”的舊思想禁錮,而李媼身上則體現出一種中國人骨子里喪失自我、盲目的本性,這個夢不光是兩個人的噩夢,更是整個舊中國的噩夢,魯迅的這個結尾也正是想表現出在那個噩夢似的社會環(huán)境中對人性自我意識的追尋和對中國人們恢復自我意識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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