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榮榕
(山東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文心雕龍》文質觀下的陶詩風韻
孫榮榕
(山東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劉勰在《文心雕龍》中屢次提到文與質,并以文質彬彬為兩者最和諧的境界。在具體的篇章中,劉勰又分別對兩者持不同的態(tài)度,或重質,或重文。本文僅從劉勰所論的質的角度討論陶詩,認為陶詩表面上符合劉勰質的定位,實際上卻兼有文的特點。
文質;文心雕龍;陶淵明詩
劉勰是注重文的,“夫豈外飾,蓋自然耳”,文文學作品固有的屬性。而劉勰又不斷提到質,“質文交加、“文質辨洽”、“有文無志”等短語分散出現(xiàn)在《文心雕龍》的各篇中。陶淵明作為魏晉詩歌的集大成者,其詩風卻被大多數(shù)同時代人評為質直。陶詩的質與劉勰論及的質有什么區(qū)別呢?本文試圖從劉勰文質觀中的“質”這一概念來尋找二人的差異。
今人對劉勰在《文心雕龍》的質大致有兩種界定:一是與“文”相對的質樸的藝術風格;另一種是與文形成主次關系,一般代表文學作品的思想、內容和情感。研究者各執(zhí)一詞。中國古代文論的概念本來就具有直觀性與形象性,本文對質的討論綜合兩種觀點。此外,文質論還有指道德而不指文章的時候,如《程器》篇中的“彼揚馬之徒,有文無質”中的質指的就是人的質,非文的質。
劉勰在《時序》篇開頭就以“時運交移,質代文變”為從唐至齊十一代文學的發(fā)展畫出一條清晰的脈絡。顯然,這里的質是與文并列的一種藝術風格。
質首先給人一種枯槁的印象。陶詩大多,節(jié)奏緩和,沒有過多感官的刺激。盡管鐘嶸看到陶詩也有像“日暮天無云,歡顏酌春酒”一類華麗的詞句,但“世嘆其質直”,還是以質樸為其主要風格。杜甫在《遣興五首》中也說“觀其著詩集,頗亦恨枯槁”。
其次,質是質樸的意思,是不事修飾。陶詩確實是質樸的,然而陶淵明的偉大之處在于他似乎天然地有著藝術的眼光和胸懷,他的語言是用自己的自然情性流出的語言。“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陶淵明似乎天生就能欣賞自然之美。即使是在物質條件貧乏的鄉(xiāng)村田園,他的生活依然是“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這么有詩意。陳師道說:“淵明不為詩,寫其胸中之妙耳”說的就是這種藝術家的胸懷。蘇軾《和陶詩序》說陶詩“質而實綺”,質是直陳其言,不刻意修飾,而綺指的正是藝術的眼光、藝術的胸懷。
《文心雕龍》中的第二種質指的就是思想情感了。童慶炳在《〈文心雕龍〉“質文代變”說及其啟示錄》明確提出劉勰的質指的是情志,其論據(jù)是劉勰在《情采》里說的“夫水性虛而淪漪結,木體實而花萼振:文附質也。虎豹無文,則鞟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資丹漆:質待文也?!边@里的質成了文的原因,起決定性作用。
當哲學、理趣、對人生深沉的思考等內涵進入陶詩的時候,陶詩就不再以鮮明的形象性出現(xiàn)。他在形神影之間與自己的靈魂對話,在荒草叢中感受人生的虛渺,思考生與死的關系。他的詩中有一片寬闊的大地、深邃的天空。
這不代表陶詩沒有色彩。陶詩開了中國山水田園詩的先河,他偏愛明麗而稍微淺淡一些的色彩,這正是山水田園的色彩。山水之美是超越世俗聲色的絕好途徑,“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千百年來,山川日月依然裝點著無數(shù)詩人的詩歌。這也并不代表陶詩只有理性,缺乏情感,只是變得更加內斂、深厚了。陶淵明的情思本來是敏感細膩的,他能從一雙燕子的眼神里讀出了“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的疑問。但陶詩的情感力量是強大的,使其細膩的感情渾然不覺。他有“提壺掛寒柯”、“傲嘯東軒下”的豪情,也有“慷慨獨悲歌”,“終曉不能靜”的孤獨、悲慨。
劉勰在《文心雕龍》風骨篇中提倡一種“文明以健”的明朗而有力的文風,在《養(yǎng)氣》篇中說到:“夫三皇辭質,心決于道華”?!冻唐鳌菲械摹皹F楠其質,豫章其干”也是對質的肯定。陶詩的質使其詩歌形成一種新的風格——平淡。平淡的詩風固然會有質樸、無意于修飾的特點,但是它除了質還有其他特點。華麗、質樸、平淡都不是陶詩的全部,渾融可謂是一個更為準確的詞語,它以古樸為主,融合了華美,又以抒情為主,融合了議論與哲思。
綜上,陶詩的質樸,醇厚使其百讀不厭,余味無窮,上升成了一種以古樸風格為主的渾融的藝術風格。陶詩的韻味正在他的質。它的言有盡意無窮,是因為將思索與人格融進了詩歌。在陶詩里,質“思想情感”與“藝術風格”的兩層意思得到了完美結合。
魏晉南北朝的是一個文學綻放燦爛光彩的十代,反映到劉勰的文質觀上,是對文的重視。文是文學作品最普遍的本性,是《原道》篇的重要概念,顯然比質更重要。然而,陶詩的質不同于劉勰的質,它曲折迂回地以另一種方式向劉勰的文回歸。“他超越了當時崇尚形似的藝術觀,比他同時代乃至以后幾代文人更早地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了渾融完整的詩歌意境。這種意境是在詩人淳真平淡的生活和心情中自然形成的,因而六朝人不能理解?!闭鐒③脑跁r序篇所說:“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兩人在質這一標準上是隔閡的,這很大程度上是受時代風氣的影響。
[1]王運熙.文質論與中國中古文學批評.文學遺產(chǎn),2002,05.
[2]童慶炳.《文心雕龍》“質文代變”說及其啟示錄.江海學刊,2008,05.
[3](南朝梁)劉勰著.王運熙,周鋒撰.文心雕龍譯注(原道篇).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4]冰心著.三寄小讀者(通訊十七).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1981.
I222
A
1005-5312(2014)23-002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