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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書證制度研究

      2014-12-25 05:17:20魏文超李永成
      關(guān)鍵詞:書證官府契約

      魏文超,李永成

      (阜陽師范學院政法學院,安徽阜陽 236037)

      中國古代訴訟證據(jù)中,一般分為人證與物證兩種類型,沒有理論上的書證類別劃分。①現(xiàn)代的物證在理論上分狹義與廣義兩種,狹義的物證指以其外部特征作為證明依據(jù)的物體,不包括書證在內(nèi);廣義的物證與人證相對,則包括書證在內(nèi)的所有能作為證據(jù)的物體。中國古代的物證大致相當于今天廣義上的物證,包括書證在內(nèi)。但在司法實踐中,書證卻是中國古老的證據(jù),因其所記載的文字、符號、印章等內(nèi)容及其所表達的思想對查明案件事實具有較強的證明力,所以在歷史上一直得到運用。幾千年來,民眾在民事交易中都有“立字為證”的習慣,以防“口說無憑”。民間流傳的“私憑文書官憑印、千年文字能說話”,“白紙黑字,鐵證如山”之類的民諺,正反映了古人對書證的重視。

      書證在中國歷史上源遠流長,早西周時期,朝廷即設(shè)立了專門管理各種簿籍的機構(gòu),據(jù)《周禮》記載,小宰的職責之一是“以官府之八成經(jīng)邦治”[1]35?!鞍顺伞奔礊檎陌祟愔饕炯?,①方苞《集注》曰:“成,謂有成籍可覆按也?!鞭D(zhuǎn)引自楊天宇:《周禮譯注》之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35-36頁。均為理政斷訟的重要書證,其中記載借貸關(guān)系的券書——“傅別”與買賣契約——“質(zhì)劑”更是為后世所一直沿習。據(jù)《周禮》記載,在西周時期的司法活動中,“地比”、“圖”、“判書”及“傅別、約劑”等書證已在民事訴訟中使用。

      源于西周的書證制度,為后世各朝代所沿用與發(fā)展,在宋代,中國古代書證制度發(fā)展到了鼎盛階段。

      一、宋代書證制度發(fā)達的原因

      宋代處于“唐宋變革”社會轉(zhuǎn)型時期,在這一特殊的歷史環(huán)境下,宋代社會土地交易頻繁,田宅爭訟激增,契約運用廣泛,書鋪已成為鑒定書證真?zhèn)蔚膶I(yè)機構(gòu),這種社會環(huán)境促成了書證作為主要民事證據(jù)地位的確立。

      (一)好訟民風的推動

      宋代政治環(huán)境寬松,民眾思想活躍,熱衷于參與訴訟活動,同時由于宋代人口的膨脹與國土面積的縮小,使人均占有田地數(shù)量大為減少,以致出現(xiàn)“人繁地狹,積多田訟”[2]341的局面。一些不法民眾不惜篡改田契等書證,欺騙官府,以達到侵占他人田宅的不法目的。宋代戚倫詩云“文契多欺歲月深,便將疆界漸相侵”[3]35,詩文正是這種社會局面的生動寫照?!睹珪星迕骷访枋霾环ǚ肿幼冊鞎C的手法說:“或濃淡其墨跡,或異同其筆畫,或隱匿其產(chǎn)數(shù),或變易其土名,或漏落差舛其步畝四至,凡此等類,未易殫述?!保?]152不難看出宋人篡改書證現(xiàn)象之嚴重與手段之高明,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代書鋪與法官于實踐之中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鑒別書證的技術(shù)。宋代書證正是在這種篡改與反篡改、作偽與識別的較量中逐漸發(fā)展成熟的。

      (二)宋代發(fā)達的契約制度

      宋代社會財富流轉(zhuǎn)加快,商品流通發(fā)達,田宅抵當、質(zhì)當、典當與買賣頻繁,為宋代契約制度的發(fā)展提供了契機。《宋刑統(tǒng)》以基本法的形式強制規(guī)定了某些民事行為必須制定書證:

      諸買奴婢、馬、牛、駝、騾、驢,已過價,不立市券,過三日笞三十;賣者,減一等。立券之后,有舊病者,三日內(nèi)聽悔,無病欺者,市如法。違者,笞四十。即買賣已訖,而市司不時過券者,一日笞三十,一日加一等,罪止杖一百[5]485。

      可見在宋代,馬牛等重要生產(chǎn)資料的交易,買賣雙方必須訂立契約,官府有義務(wù)及時過印,使之生效。對于田宅等大宗不動產(chǎn)的交易,宋代法律不僅規(guī)定必須訂立契約,而且規(guī)定了契約的訂立程序、過稅移交制度、售后質(zhì)量保證等具體的操作規(guī)范,其中經(jīng)官府印押納稅,將白契轉(zhuǎn)化為赤契,使契約生效,是買受人取得田宅權(quán)利的法律依據(jù),也是以后民事糾紛中最重要的證據(jù)。正如《州縣提綱》中說:“田產(chǎn)典賣,須憑印券交業(yè)。若券不印及未交業(yè),雖有輸納鈔,不足據(jù)憑。”[6]卷2宋代在法律上賦予民間私契以較高的法律效力,《天圣令》規(guī)定,對于民事借貸行為,“任依私契,官為不理”[7]234。宋初典賣田宅的契約為一式兩份,一付錢主,一付商稅院。真宗乾興元年規(guī)定,合同一式四份,分別由當事人、商稅院及縣衙保管,從而使契約制度更趨于完善。

      宋代的契約種類繁多,包括買賣契約、典當契約、雇傭契約、租賃契約、贈與契約、寄托契約、承攬契約等,各種契約文書,都已相當完備。書證是宋代民事訴訟活動中最常用的證據(jù),而契約又是書證中最主要的一種,是書證之主體部分,因此宋代發(fā)達的書證正是得益于契約制度的完備。

      (三)宋代規(guī)范的書鋪鑒定

      我國最早的公證機構(gòu)——書鋪產(chǎn)生于宋代。書鋪是制作各類書證的專業(yè)機構(gòu),并在民事糾紛中,受官府委托,幫助官府辨認契約、遺囑和印章等書證的真?zhèn)巍?/p>

      宋代書鋪之人因常年替人書寫狀文,與文字打交道,具有熟悉文書格式、撰寫要求的水平,因此由書鋪參與制作各類書證,有利于提高書證的規(guī)范性。書鋪中的專業(yè)人員在書證真?zhèn)舞b別方面具有過人之技能,他們對有爭議的書證的辨識鑒定結(jié)論具有權(quán)威性,往往被用作判案的根據(jù)。宋代判牘中不乏書鋪參與書證鑒別的記載。下面列舉《清明集》中數(shù)例,《女家已回定帖而翻悔》一案中,“但引上全行書鋪辨驗,見得上件帖子系謝迪男必洪親筆書寫”[4]346,女方違約行為由此可知?!督Y(jié)托州縣蓄養(yǎng)罷吏配軍奪人之產(chǎn)罪惡貫盈》一案中,嫌犯冒充制置司屬官,法官“索到告身批書,皆是揩洗書填,難掩蹤跡,喚取前項書鋪辨驗,造偽曉然”[4]465?!犊陵P(guān)書包占山地》一案中,“當廳令書鋪辨驗,揩擦改寫,字跡曉然”[4]159。專業(yè)機構(gòu)參加對書證的鑒定,有利于對證據(jù)做出正確的判斷以及對案件做出正確的裁決,這對宋代書證制度的規(guī)范與發(fā)展起到了推動作用。

      二、宋代書證的種類

      (一)契約文書

      宋代民事訴訟中,契約是首要證據(jù)。在田宅等訴訟中,當事人如果沒有契約,案件一般不予受理或直接判決敗訴。在傳世的宋代民事判牘匯編《名公書判清明集》中,契約證據(jù)在田宅糾紛案件中發(fā)揮了精彩紛呈的作用。在蔡久軒所審理的《出繼子賣本生位業(yè)》一案中,余自強制造偽契,假作親生母親許氏畫押,“盜賣本生家田”予李姓,偽契被蔡久軒輕易識破,“偽契非特假作許氏畫押,兼所寫字畫皆在朱印之上,又無年月,全不成契照,可見作偽之拙,毀抹附案”[4]298。《兄弟爭業(yè)》一案中說:“所添字跡,又在稅契朱墨之上,其所執(zhí)賣契,委難憑據(jù)?!保?]173《出繼子賣本生位業(yè)》一案中說:“偽契非特假作許氏花押,所寫字畫皆在朱印之上,又無年月,全不成契照,可見作偽之拙,毀抹附案。”[4]298

      宋代法官對契約的證明力,有著深刻的認識,如:“在法,交易只憑契書”[4]160;“大凡田婚之訟,惟以干照為主”[4]179;“官司理斷典賣田地之訟,法當以契書為主”[4]315;“大抵交易當論契書”[4]191;“照得爭業(yè)當論契照先后,爭奸當論蹤跡虛實”[4]180;“交易有爭,官司定奪,止憑契約……官司豈可視契照關(guān)約為文具”[4]153;“凡人論訴田業(yè),只憑契照為之定奪”[4]318;“夫豈知民訟各據(jù)道理,交易各憑干照”[4]112。以上所指契約,一般指赤契,并且經(jīng)鑒別其真實性勿庸置疑,因此具有證明力。赤契具有官府公示的效力,它使產(chǎn)權(quán)關(guān)系明確化,因而是法定的證據(jù),即“官司理斷交易,且當以赤契為主”[4]169。而未經(jīng)官府印押的白契則不具有合法性,因而不具有證據(jù)效力。對此,宋代判詞中多有表述。南宋法官人境說:“錄白干照,即非經(jīng)官印押文字,官司何以信憑?”[4]152南宋法官黃榦亦說:“私家非理之文約,而可以責人之必不背約邪?”[8]587

      (二)官府檔案

      中國是世界文明古國,文化典籍汗牛充棟,古代的檔案管理制度,同樣十分完備。宋朝制定了一系列有關(guān)檔案管理的律令?!端涡探y(tǒng)》之《職制律》與《慶元條法事類》之《文書門》中有較詳盡的檔案制度立法。

      宋代注重司法文書檔案的分類與保存,尤其是對大理寺、刑部等中央司法機關(guān)的案贖,在檔案庫內(nèi)設(shè)有專架放置保管。宋仁宗天圣十年(1032年)五月詔令規(guī)定:

      大理寺每斷奏后一月,實封關(guān)送刑(部),遣吏別置簿歷,管勾立便,于中書刑房點對承領(lǐng),用堂印封送赴省,置庫架閣,無得交雜損失。如詣處合要照證,即上歷封送,常切拘收。內(nèi)有連按下三司者,亦繳封刑部,刑部每季差詳覆官一員提舉。若管勾手分差,替出官并須交割。違者當行朝典[9]2699-2700。

      可見,宋代對司法文書的收藏地點、收藏程序、主管官員及職守職責,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并以法律強制力保障實行。

      除司法文書外,宋代政府還編制類似十道圖、丁產(chǎn)簿、坫基簿等政府圖籍文書,并交付有關(guān)政府機關(guān)保管使用,既作為評衡天下州軍人口、田畝數(shù)量的依據(jù),也用來作為司法機關(guān)審理案件的書證。隨著各地人口、田畝數(shù)量的不斷變化,宋代政府還適時對政府簿籍作出修訂,以便其內(nèi)容更符合社會的實際情況。

      相對而言,官府所置藏的檔案文書,與私人手里的書證相比,具有更高的真實性與法律效力,因此查證官府簿籍有利于揭示案件真相,尤其是當出現(xiàn)私契不明或丟失的情況時,政府檔案作為書證就顯得格外重要。

      在宋代史料中,保存著大量以官府文書檔案作為書證成功審理民事案件的案例。北宋劉居正在審判中,“悉索新舊案牘,剖析開譬,使之曉然。兩造皆懾慄而止”[10]822,即利用官府保存的歷年案牘,理斷各種民事糾紛。北宋尹洙在司法中遇一女子冒名頂替他人產(chǎn)業(yè)的疑案,“乃檢咸平年籍”[11]336,發(fā)現(xiàn)其言有詐,并據(jù)此查實了案情。北宋蘇頌審理田訟時,“乃為之捃摭數(shù)十年簿書,始見其令之官氏。閱其籍,果得訟田者之祖名,具載其地數(shù),而侵冒者乃詘”[10]976。北宋陸珪審理兄弟分財之訟時,“盡索架閣遠歲案牘閱之,得慶歷中州帖有其弟之名者,上之州”[10]908-909。

      《清明集》中《揩改文字》田產(chǎn)糾紛案中,“兩下各持其說,官司初亦未知其誰是誰非。及將本廳出產(chǎn)圖簿與兩家所執(zhí)干照參對”[4]154,官府所收藏的圖簿所記載的內(nèi)容成為定案的最關(guān)鍵證據(jù),以其為準,驗之于私人手中的“干照”,更足見其內(nèi)容的權(quán)威性。

      北宋丞相王曾在田契丟失的田地爭訟案件中,建議“驗其稅籍,曲直可判”[11]374,最終查清了案情。北宋曾諤審理富民長子與幼子之間家產(chǎn)爭訟案時,在無法證明幼子的真實身份的情形下,“索本邑戶版,驗其丁齒”,查得“富民嘗以幼子注籍”[11]374,幼子最終分得了財產(chǎn)。鄭克評論此案說:“爭田之訟,稅籍可以為證;分財之訟,丁籍可以為證。雖隱慝而健訟者,亦聳懼而屈服矣?!保?1]374鄭克之語充分說明了宋代政府簿籍在民事案件中的證明力之強。

      (三)其他類型書證

      除了契約與官府檔案外,宋代還有信札、遺囑、官府文告、族譜和斷由等書證。

      信札作為當事人平時不經(jīng)意間留下的文書,其字跡與內(nèi)容常常會成為查案的線索。據(jù)《鶴林玉露》載:

      (張浚在貶零陵之時)有書數(shù)笈自隨,讒者謂其中皆與蜀士往來謀據(jù)西蜀之書。高宗命遣人盡錄以來。臨軒發(fā)視,乃皆書冊,雖有尺牘,率皆憂國愛君之語[12]5。

      在南宋張浚所受的政治陷害案中,高宗皇帝通過對書信內(nèi)容進行親自審查,查實了事實真相。

      宋代遺囑也是重要的書證。宋《喪葬令》規(guī)定:“諸身喪戶絕者……若亡人在日,自有遺囑處分,證驗分明者,不用此令。”[7]425在宋仁宗天圣四年審刑院詳定的《戶絕條貫》中,關(guān)于戶絕之家的財產(chǎn)處理中規(guī)定:“若亡人遺囑證驗分明,并依遺囑施行?!保?]5902南宋孝宗紹興三十二年,朝廷根據(jù)權(quán)知沅州李發(fā)的建議,針對《遺囑財產(chǎn)條法》在執(zhí)行過程中出現(xiàn)的關(guān)于養(yǎng)子繼承等問題,對此法進行了完善[9]5906。立法的完善對遺囑在繼承中的證明作用提供了法律保障。

      宋代各級官府針對某人某事頒發(fā)的政府文告,常常成為重要的書證材料。例如僧侶的度碟、婚姻文書、收養(yǎng)文書、奴婢放良文書和出籍文書等,均可成為證明當事人身份的書證。古典小說《水滸傳》中,記載了宋代地方官府頒布的“出籍”文告,可以作為證明當事人親情關(guān)系變化的書證。在該書中,宋代殺了閻婆惜之后,公人領(lǐng)了公文來捉宋代江,宋江之父借口宋江自小忤逆,已被出籍,不算戶內(nèi)人數(shù)[13]189??梢?,宋代的官府“出籍”文告在當時具有解除與證明當事人身份關(guān)系的法律效力。

      宋代族譜也具有書證功能。宋代相當多的家產(chǎn)案件的事實查明,依靠的正是族譜的證明作用。如南宋翁浩堂在案件審理中,“考族長所畫宗枝,乃知仲乙非彥德之男也,實其侄也”[4]303。南宋人境判詞中稱:“既又與之參稽族譜,吳崇之與吳坦,乃其堂弟也……仍錄吳崇所具家譜,連粘在前,備申使、府?!保?]270

      宋代民事案件審結(jié)后,發(fā)給當事人斷由即判決依據(jù),是宋代民事司法的一大創(chuàng)造。同時斷由也是重要的書證,不僅對于涉案人的民事權(quán)益的保護具有書證作用,而且由于斷由是對過往審判的案情事實、法律適用、審斷理由的原始記錄,因此也是后來法官據(jù)以了解翻異上訴案件案情的重要書證。《清明集》中有較多關(guān)于斷由作為書證案例,如南宋吳恕齋所審理的《陸地歸之官以息爭兢》一案中,張清死后,張七四與朱安禮互爭張清陸地。張七四假稱自己為張清之子,而朱安禮則“執(zhí)出本縣嘉熙二年別事斷由,明指張清為張七四之叔,此其非張清之子”[4]188。在此案中,斷由發(fā)揮了書證的作用。

      三、宋代書證的防偽與鑒別

      與宋代好訟、健訟之民風相關(guān)聯(lián),宋代形成了偽造、變造書證之世風。偽造、變造行為所涉及的書證范圍廣泛,如契書、砧基薄、戶抄、分家關(guān)書等等,而變造手段也是千奇百怪,有“扯去原批,貼改四字”,“將上祖砧基簿賣字貼補作典字”[4]509-510;有“于干照內(nèi)增益畝數(shù),更改字畫”[4]154;有在砧基薄上“偽寫田叚,移換粘輟,欲人不可得而辨”[4]308;有“年限過滿,揩改契字”,“改置到字為置典字甚分曉”,妄圖“執(zhí)占為業(yè),而不退贖”者[4]314;有“于別紙移取觀生一押字,粘補欺罔”者[4]177;有“輒將祖上關(guān)書揩擦一行,填作二保土名四字,占人一畝之山,湊外段園山作一行,欲行包占”者[4]159;“甚者畫刻金木為章印,摹文書以紿吏”[13]272,即私刻印章、偽造文書以欺騙官府。

      為了防止偽造書證的現(xiàn)象,宋代在制作書證時采取了許多防偽的措施。民間在制定文書時,常常要求當事人或中人簽字畫押、加畫騎縫記號、打手模,或經(jīng)官府加印作為公證;公文性書證要加蓋官府印章;重要的書證通常是一式多份,由當事人及官府分別保管,以防被單方面篡改;在制定書證時,常常邀請證人、中人、擔保人或地方耆老到場,作為目擊證人。

      古典作品《水滸傳》中記述林沖因遭到高俅陷害,被“刺配遠惡軍州”,臨行前,無奈之下,請人代寫與妻子斷絕夫妻關(guān)系的證明文書后,林沖“借過筆來,去年月下押個花字,打個手?!保?3]74。從文中我們看到,林沖為了證明休書出自自己的真實意圖,不僅在休書上押字,還打手模,這樣種雙重標記具有雙重防偽功能,更具有證明力。

      宋代各種契約尤其是田宅買賣契約中盛行的種種虛造不實的現(xiàn)象,促使司法官員在民事司法中,針對不同偽造、變造現(xiàn)象,采用各種方法去揭露不實之處,因此,宋代法官于司法實踐之中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審查、辨別虛假書證的方法與技術(shù)。具體言之,主要有以下方法:

      1.根據(jù)紙契的表象來判斷書證真?zhèn)?/p>

      宋代司法官認識到,年代久遠的紙張的顏色會產(chǎn)生相應的變化,而這是難以偽造或模仿的。例如《折獄龜鑒》中《江某伸紙》一案中,司法官江某認識到,“若遠年紙,里當白”,即契紙表里顏色不一,而本案中經(jīng)過了二十年的契紙卻“表里一色”,系不法里胥采用“茶染紙類”手段制造以冒充“遠年”的偽券,因表里顏色如一而被有經(jīng)驗的法官所識破:“偽也”[11]310。又如年代久遠的契紙雖然紙張的顏色表里不一,但是紙與墨則常為同一顏色,若紙與墨顏色有異,則必為虛假契文。對此,南宋法官葉巖峰總結(jié)說:“大抵砧基當首尾全備,批約當筆跡明白,歷年雖久,紙與墨常同一色,茍有毫發(fā)妝點,欺偽之狀曉然暴露?!保?4]182

      2.通過對印章的鑒定來判斷書證真?zhèn)?/p>

      宋代制作契書時,是先署立契時間,再于其上蓋印,即印章在字跡之上。若筆墨在印章之上,自然是先盜用印章而后書寫在印章之上,故可判斷為虛假契券。北宋章頻審理一起偽契案中,“頻視券墨浮朱上,曰:‘是必先盜印然后書?!保?5]9992又如,北宋法官元絳一眼識破偽券:“券年月居印上,是必得周母他牘尾印,而撰偽券續(xù)之耳?!保?5]10906在法官蔡久軒審理的一起兄弟爭田案判詞曰:“所添字跡,又在稅契朱墨之上,其所執(zhí)賣契,委難憑據(jù)?!保?]173《清明集》之《出繼子賣本生位業(yè)》一案中說:“偽契非特假作許氏花押,所寫字畫皆在朱印之上,又無年月,全不成契照,可見作偽之拙,毀抹附案?!保?]298以上均為宋代法官通過辨別字與印的位置關(guān)系而識別偽契的經(jīng)典案例。

      3.通過筆跡來鑒定書證真?zhèn)?/p>

      俗語道:“字如其人?!庇捎诟魅硕继囟ǖ臅鴮懥晳T,因此常常可以通過筆跡找出書寫者。宋代法官在司法實踐中,常?!爱攺d比對字畫”[4]322以辨析書契真?zhèn)?。如北宗時竇州知州郎簡曾利用比照、核對筆跡的辦法辨別出偽券,“簡以舊案示之曰:‘此爾婦翁書耶?’曰:‘然?!秩稳局ヮ愐?,始服罪”[11]333?!肚迕骷分心纤螀撬↓S所審理的《爭山》一案中,錢居茂親書遺囑,將山地留給女婿牛大同,為辨明遺囑真?zhèn)?,司法官將遺囑與三十年前的“嘉定年間分書比對”,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二者“出于一手”,“真正自無可疑”[4]197-198?!睹泯S集》之《陳安節(jié)論陳安國盜賣田地事》一案中,陳安節(jié)控告其兄陳安國偽造契約盜賣田地,法官黃榦對雙方狀詞和契約中“節(jié)”字的寫法進行辨別,“契上節(jié)字皆從草頭,其偏旁則皆耳字,陳安國狀上‘節(jié)’字亦如此寫,陳安節(jié)狀上則皆從竹頭,其旁皆從附邑”[8]卷33,法官從書寫習慣上推斷,契約系陳安國偽寫其弟陳安節(jié)之名簽押,盜賣田產(chǎn)。

      4.常識推理法

      宋代司法官常常借助于人之常情、世之公理,來辨別書證的真?zhèn)巍H纭肚迕骷分俄斆翱梢娬呷芬话钢?

      其初補進義校尉綾紙,乃淳佑七年空月給,其以進義轉(zhuǎn)承信誥,乃淳佑六年給,天下豈有轉(zhuǎn)官歲月在前,初補歲月在后之理?[4]46

      本案中,司法官通過制偽者的行為明顯存在著前后時間上的矛盾,進而推斷“其頂冒可見”。

      《清明集》之《偽冒交易》一案中說:

      君實以淳佑十一年死,此契以十年立,契立于君寶未死之前,似若可信,而印赤于寶佑元年,乃君實死后之三年也。大凡人家交易,固有未能授印,然契主一亡,便合授印,豈有印契于業(yè)主已死三年之后?[4]172

      判詞描述的文契,其內(nèi)容無論在訂約的時間推理上,還是從訂約的約定俗成做法上來考察,都存在有悖于常理之處,因此認為“其為虛妄”。

      在當事人的偽造、變造書證與法官的反偽造、變造書證過程中,兩種力量持續(xù)博弈在宋代司法舞臺上,宋代書證制度也在這一過程逐漸完善。

      四、宋代書證在民事司法中的運用

      下面以宋代民事判牘集《名公書判清明集》為依據(jù),來考察書證在宋代民事司法中的實際運用情形。《清明集》分官吏、賦役、戶婚、人倫、人品、懲惡六門,其中戶婚門記錄的都是民事案件,幾乎占據(jù)了整部《清明集》近一半篇幅,能夠代表宋代民事審判的面貌。下面截取《戶婚門》中的部分書判進行統(tǒng)計,為避免給人以剪裁史料的嫌疑,以下表格將按照書中出現(xiàn)的書判順序,逐一對其進行分析。

      《清明集》之《戶婚門》中部分案例案情及運用證據(jù)情形如表1。

      表1所統(tǒng)計的20篇宋代民事判決,都是依證據(jù)作出的,并且判決的依據(jù)都是建立在對多種證據(jù)的綜合判斷上。上表中共使用證據(jù)63類,而其中書證即占49類,比例約占78%,并且一宗案件中,常有多件同類書證被采用。由此不難看出,在宋代民事司法實踐中,書證是名副其實的“證據(jù)之王”。

      表1 《清明集》之《戶婚門》中部分案例運用證據(jù)情形一覽

      五、中國古代司法具有確定性

      近幾年來,在法律史學界發(fā)生的關(guān)于中國古代民事司法是否屬于馬克斯·韋伯所斷言“卡迪司法”所展開的學術(shù)論爭,至今仍僵持不下。以賀衛(wèi)方、高鴻鈞為代表的學者認為中國古代的司法判決為卡迪司法模式,不能嚴格地按照一套規(guī)則來判案,中國古代司法審判無確定性可言。我國臺灣地區(qū)學者張偉仁和大陸學者陳景良等人則認為中國的成文法傳統(tǒng)極為悠久,其司法的特征是依法、依據(jù)判決。①相關(guān)論爭參見張偉仁:《中國傳統(tǒng)的司法和法學》,載于《現(xiàn)代法學》2006年5期;陳景良:《宋代司法傳統(tǒng)的敘事及其意義--立足于南宋民事審判的考察》,載于《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2008年第4期;賀衛(wèi)方:《中國古代司法的三大傳統(tǒng)及其對當代的形響》,載于《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5年第3期:高鴻鈞:《無話可說與有話可說之間——評張偉仁先生的〈中國傳統(tǒng)的司法和法學〉》,載于《政法論壇》2006年5期。

      筆者認為,持“卡迪司法”論的學者們的觀點,明顯缺乏對史料的深入挖掘與研究,存在著對中國古代司法傳統(tǒng)的誤讀之處,有相當大的商榷余地。這種觀點之弊端在于,夸大了特定歷史時期或局部司法之不確定性,夸大了情理與道德在解決民事爭議中作用,忽略了中國古代民事司法的證據(jù)之維和依法審斷之維,沒有意識到疏闊的倫理道德在解決民事糾紛中的軟弱無力性,因而不符合中國司法傳統(tǒng)的內(nèi)在理路。

      以宋代司法為例,宋代民事案件的審理注重證據(jù),在判決之前,可實行調(diào)解,調(diào)解不成則據(jù)證判決。宋代法官對民事證據(jù)的重視已由感性的認識上升為理性的自覺,認為在民事審判中只有“是非別白,予奪分明”,才“不致囂訟,重傷親誼”[4]198。宋代民事司法中所運用的書證,常見之于史料的就有文書、戶帖、丁籍、戶抄、稅籍、契書、契約、契照、契要、砧基簿、上手、上手干照、上手赤契、斷由、斷憑、干照、關(guān)書、地圖、家書、遺囑、族譜等等。宋代法官在民事司法實踐中,形成了一套完備辨驗與運用各類書證的方法與技巧。被視為“細故”的民事司法尚且如此重證據(jù),人命關(guān)天的刑事司法對證據(jù)的重視程度可想而知。以宋代書證制度為理據(jù),可以得出中國古代司法具有可預測性、客觀性與確定性之結(jié)論。

      [1]楊天宇.周禮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2](宋)范仲淹:太常少卿直昭文館知廣州軍州事賈公墓志銘[C]//范忠淹全集.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7.

      [3](宋)文瑩.玉壺清話[M].北京:中華書局,1984.

      [4]名公書判清明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7.

      [5]宋刑統(tǒng)[M].薛梅卿點校.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6](宋)不著撰人.交易不憑鈔[C]//州縣提綱.四庫全書本.

      [7]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正[M].北京:中華書局,2006.

      [8](宋)黃幹.勉齋集[M].四庫全書本.

      [9](清)徐松輯.宋會要輯稿[M].北京:中華書局,1957.

      [10](宋)蘇頌.蘇魏公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8.

      [11](宋)鄭克編撰.折獄龜鑒譯注[M].劉俊文,譯注點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12](宋)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M].北京:中華書局,1983.

      [13](元)施耐庵.水滸傳[M].北京:中華書局,2005.

      [14](宋)曾鞏.分寧縣云峰院記//曾鞏集(上冊).北京:中華書局,1984.

      [15](元)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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