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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論清初邊塞詞中的遺民情結

      2015-02-11 01:41許博
      求是學刊 2015年1期
      關鍵詞:遺民

      摘 要:清初的邊塞詞創(chuàng)作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在一部分清初邊塞詞中,或隱或顯地包含著作者懷念前朝的遺民情結,屈大均、朱彝尊、曹溶三家的此類邊塞詞創(chuàng)作最為值得關注。故國之思無疑是這類邊塞詞的共同主題,但在具體的作家作品中又各有側重。此外,遺恨與反思還使這類邊塞詞具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從藝術角度看,邊塞文學所特有的雄渾、凄楚的風格正與“遺民”的特有心境相得益彰,甚至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以邊塞內容寫遺民之思,愈加深化了后者的感染力,使后者顯得蒼涼、厚重,這也是清初“遺民”邊塞詞往往得到詞論家好評的重要原因。

      關鍵詞:清初;邊塞詞;遺民;故國之思

      作者簡介:許博,男,文學博士,東南大學人文學院中文系教師,從事中國古代文學、詞學研究。

      基金項目: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清代邊塞詞與邊海疆文化研究”,項目編號:12ZWC015;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7—19世紀中國邊海疆文化與清代邊塞詞研究”,項目編號:2012SJD750014;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項目編號:SKCX20130044

      中圖分類號:I207.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15)01-0136-07

      在中國古典文學中,“邊塞”一般多指中國西北邊疆地區(qū),如唐代邊塞詩所涉及的地域即以西北地區(qū)為主,當然“邊塞”的概念也不排除東北邊地,如唐代邊塞詩名作高適《燕歌行》即云:“漢家煙塵在東北…… 金伐鼓下榆關?!盵1](P97)即便如此,在唐代邊塞詩詞中“邊塞”的重點指向仍在西北。然而自宋代以后,隨著中國政治中心的東移,“邊塞”的重心也隨之逐漸東移。到了明朝末年,由于東北的女真、滿洲勢力成為最大邊患,“邊塞”的重心已經完全移到了東部。另一方面,由于歷史上各朝代之間北方疆域差異較大,所以具體到不同的朝代,“邊塞”的范圍又有較大的差異。清代是一個幅員遼闊的朝代,長城以外的東北地區(qū)和內外蒙古地區(qū)皆在清朝版圖之內,然而在當時內地文人心目中,仍然將明長城一線視為“邊塞”,在清代的詩詞中,但凡涉及明長城一線,皆以“邊塞”視之??傊?,在清代,明長城一線雖然已不再是國家版圖意義上的“邊塞”,卻依然是傳統(tǒng)文化心理意義上的“邊塞”。清初邊塞詞涉及的地區(qū)多在明長城的東半段,即西起陜北東至山海關這段地區(qū),一個重要原因是,在明末清初這一線是各方政治勢力反復激烈爭奪的地區(qū),極易引發(fā)詞人的感慨和幽思。

      清初邊塞詞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尤其是在思想內容方面開拓之處頗多1,值得注意的是,在一部分清初邊塞詞中,或隱或顯地包含著詞人懷念前朝的遺民情結,這也是清初詞壇出現(xiàn)的一個新現(xiàn)象。所謂“遺民”,一般是指新朝取代舊朝之后,依然心念舊朝,不在新朝出仕之人。明清鼎革之后的二三十年里,懷念故國的文人創(chuàng)作了頗多具有遺民傾向的詞作,其中部分作品屬于邊塞詞的范疇,由于詞中包含著不同程度的故國之思,頗耐玩味。需要強調的是,本文中這類詞的作者一般是明遺民,卻未必都是絕對的遺民,大致可分為三種情況。第一種是終生都是明遺民的詞人,如蔣平階、屈大均,這類作者邊塞詞中的遺民情結最為明顯。第二種是創(chuàng)作邊塞詞時尚為遺民,可后來入仕清朝,即所謂“中途改道”之人,如朱彝尊。第三種情況較為復雜,清初有一批文人,雖被迫仕清,成為“貳臣”,但內心深處對故明仍懷有感情,時常在詩詞中抒發(fā)故國之思,甚至是對自己屈膝變節(jié)的悔恨,例如吳偉業(yè)即是典型代表2;清初邊塞詞的某些作者也是如此,他們雖為“貳臣”,但他們的邊塞詞中確有故國之思(只是表達得較為隱晦),如曹溶3,這一點也不應被無視,本文探討的范圍是所有清初邊塞詞中的故國情結,所以不排除這類詞人的作品(因此本文凡提到“遺民”邊塞詞時,對“遺民”一詞全部打引號)。此外,出家人因與世俗絕緣,本無所謂遺民與否,但清初也有僧人創(chuàng)作過帶有遺民情結的詞作,如釋今無。以創(chuàng)作實績看,屈大均、朱彝尊、曹溶的此類作品是最值得關注的。

      一、故國之思——“遺民”邊塞詞的靈魂

      清初所謂的遺民情結,就是對明朝的故國之思,這是清初“遺民”邊塞詞的基本主題,也可說是這類邊塞詞的靈魂。但不同的作家作品又各有側重,需要具體分析。清初政治環(huán)境險惡,即便是遺民詞人,一般也不會顯露直接地將反清內容寫入詞中,而往往是通過比較含蓄委婉的筆法抒發(fā)胸臆,或者借他事來間接表達自己的政治立場和情感傾向,屈大均即是典型代表,試看屈大均的《八聲甘州·榆林鎮(zhèn)吊諸忠烈》:

      大黃河萬里卷沙來,沙高與城平。教紅城明月,白城積雪,兩不分明。恨絕當年搜套,大舉事無成。長把秦時塞,付與笳聲。 ? ?最好榆林雄鎮(zhèn),似駱駝橫臥,人馬皆驚。更家家飛將,生長有威名。為黃巾、全膏原野,與玉顏、三萬血花腥。忠魂在、愿君為厲,莫逐流螢。(榆林鎮(zhèn)流寇號為駱駝城,馬見而畏。)[2](P5649)

      塞上重鎮(zhèn)榆林在明代屬“九邊”之一,人口多屬軍籍,即職業(yè)軍人及其家屬。崇禎十六年(1643),李自成遣七萬大軍攻打榆林,二十余年后,屈大均于康熙五年(1666)秋親至榆林,詞題中所謂諸“忠烈”就是指當年守榆林的明朝將領和兵民?!盀辄S巾、全膏原野,與玉顏、三萬血花腥”一句是對當時情形的概括,《皇明四朝仁錄》卷四《延綏鎮(zhèn)死事諸文武臣傳》載:

      鄭端簡云:“榆林地險,將士懷忠畏法,死無怨言,又果悍敢戰(zhàn),不貫胄。寇呼為駱駝城,人馬見而畏之。四方征調,所向有功。”信不誣也。當闖賊攻城時,以孤城死守七日夜,力竭城崩,自將帥兵民以至商賈廝養(yǎng)婦人女子,幾十余萬人,無不慷慨激昂,為朝廷而死,與寧武關4屹然于三邊之中,挫賊于滔天之日?!\既破榆林城,盡屠滅之。[3](P1259)

      《明史紀事本末》云:

      丁巳,李自成陷榆林。榆林被圍,諸將力戰(zhàn)殺賊,賊死者萬人。賊攻益力,逾旬不克。賊以沖車環(huán)城穴之,城崩數(shù)十丈,賊擁入,城遂陷。副使都任闔室自經死,總兵尤世威縱火焚其家百口,揮刀突戰(zhàn)死。諸將各率所部巷戰(zhàn),殺賊千計。賊大至,殺傷殆盡,無一降者。闔城婦女俱自盡,諸將死事者數(shù)百人。榆林為天下勁兵處,頻年餉絕,軍士饑困,而殫義殉城,志不少挫,闔城男子婦女無一人屈節(jié)辱身者。[4](1361)

      屈大均是明朝遺民,對明朝懷有極深的感情,政治立場自然與明朝一致,他將李自成的農民軍視為“流寇”,這是由他的政治立場所決定的。同年屈大均又填了一首《凄涼犯·再吊榆中忠義》:

      榆溪彌彌,榆臺下、潛流塞外千里。風沙亂攪,渾河同濁,劍花難洗。牛羊飲水。帶人血、胭脂淡紫。念當年、延綏將士。三萬委泥滓。 ? ?憑吊駝山下,酹酒黃狐,莫穿蒿里。淚痕濕處,教無窮、白楊花死。更恨叢祠,與飛將、而今未祀。問秦弓、可尚在否?在媚子。[2](P5683)

      榆中即榆林,這首詞憑吊的對象與上一首并無二致。榆林對于屈大均來說有著特殊感情,屈大均發(fā)妻王姜便是榆林人。榆林王家在明代世代為邊將,順治二年(1645)秋清軍攻陜北,姜父王壯猷在保安縣(今陜西省志丹縣)園林驛起兵抗清,戰(zhàn)敗,不降,與子一同跳城而死,當時王姜出生僅三日,母懷之投親戚家。1考慮到屈大均的榆林籍岳父和內兄是抗清忠烈,屈大均這兩首詞表面上憑吊的是死于“流寇”的榆林“忠烈”,但不難理解其中也包含有憑吊岳父王壯猷等抗清忠烈的意蘊,畢竟在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下,亡于抗“流寇”者可吊,亡于抗清者則不可吊,只能采取借此言彼的手法,不可以“黃巾”、“流寇”等語限定其思想內涵。屈大均晚清番禺鄉(xiāng)后學張德瀛在《詞征》中云:

      屈翁山詞有《九歌》、《九辯》遺旨,故以騷屑名篇。觀其《潼關感舊》、《榆林鎮(zhèn)吊諸忠烈》諸闋,激昂慨慷,如蒯通讀《樂毅傳》而涕泣,其遇亦可悲矣。[5](P1872)

      明末清初十數(shù)年間,晉陜兩省北部邊塞地區(qū)成為李自成、明朝和清軍等各方爭奪的焦點,尤其是大同城東控京師,北通朔漠,南連三晉,戰(zhàn)略位置極其重要,致使大同在各方之間反復易手??滴醵辏?663)之后,顧炎武、曹溶、朱彝尊、屈大均、李因篤、馮云驤等人因為官、入幕、漫游等原因先后來到邊城大同,使其一時成為名流薈萃之地,當時反清復明的努力已經徹底失敗,但這些名流在當時多半仍以遺民自居或尚有遺民情結,他們親臨這座塞上重鎮(zhèn)時,難免會唏噓感慨,來看曹溶的《綺羅香·云中吊古》和屈大均的《蘭陵王·云州旅次》:

      壘學流云,溝成積雪,搖落城頭軍鼓。鎖 千門,高去舊京尺五。雜花映、美酒人家,軟沙到、玉驄歸路。詫無端、衰草牛羊,邊聲瞬息便今古。 金輿曾過燕賞,愁入瑤箏變,貔貅新譜。錦帳嫌寒,肯管征人辛苦??摧偟?、數(shù)改鶯啼,有亂山、不隨黃土。幾時再、楊柳春風,朱樓燈下舞。[2](P835)

      大同破。猶記姜家作禍。藩王邸、邊草上墻,紫兔黃羊嚙花朵。蔥香雪餅大。圍坐。雙姬泥我。琵琶弄、爭唱玉郎,道是西宮內人作。 康陵舊經過。有五里雕旗,三里龍舸。豹房親上葳蕤鎖。愛賈屋妖冶,雁門妝束,金元雜劇教婀娜。欲回輦無奈。 烽火。御樓墮。任馬踏合桃,人摘蘋果。槐龍陰暖花當臥。怕對對悲篥,叫云相和。凄酸難聽,語客去,及早個。[2](P5649)

      二者之間有很多共同點,都是寫大同的往事,都與大同守將姜瓖有關,都寫到了明帝,最重要的是都飽含著濃厚的故國之思。曹詞用意稍顯隱晦,該詞既憑吊了姜瓖在大同舉義抗清這件史事,更懷念了明朝皇帝在大同的巡邊賞軍,而運筆十分含蓄、委婉,多用比興寄托之法。2屈詞作于康熙七年(1668)八月,“藩王邸”指明代駐藩大同的代王府邸,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初一日,李自成攻占大同,“李自成入大同六日,殺代府宗室殆盡”[4](1374)。中闋全部是懷古,“康陵舊經過。有五里雕旗,三里龍舸”,說的是明武宗曾親臨大同巡邊,聲勢浩大。下闋突然變調,戰(zhàn)火燃起,明帝留下的遺跡被毀滅。這首詞首尾兩端寫李自成破大同的近事、“悲劇”,中間則寫明武宗幸大同的遠事、“喜劇”,遠近參差、“悲”“喜”錯雜,使人讀時感情隨之起落,形成一種極具張力的效果,產生陵谷巨變的感覺。除上述詞作之外,屈大均的《紫萸香慢·送雁》和《蘇武慢》也是飽含遺民情結的邊塞詞佳構:

      恨沙蓬、偏隨人轉,更憐霧柳難青。問征鴻南向,幾時暖、返龍庭。正有無邊煙雪,與鮮飆千里,送度長城。向并門少待、白首牧羝人。正海上、手攜李卿。 秋聲。宿定還驚。愁里月、不分明。又哀笳四起,衣砧斷續(xù),終夜傷情。跨羊小兒爭射,恁能到、白 汀。盡長天、遍排人字,逆風飛去,毛羽隨處飄零。書寄未成。[2](P5683)

      雪壓天低,云隨山斷,咫尺長城無影。新魂哭月,古血凝冰,沙際至今微冷。卷葉烏烏,未秋吹起霜風,雕翎頻整。望白登臺畔,國殤何在,在人頭嶺。 憶子卿、壯歲辭鄉(xiāng),暮年歸國,漢氣千年猶勁。青羝易語,白雁難通,天使烈臣長命。手執(zhí)刀環(huán),淚和酥乳,淋漓臨分莫贈。嘆多情、依戀河梁,還余好詠。[2](P5683)

      前者作于雁門,以“南向”之征鴻暗喻自己始終心向故明,由雁聯(lián)想到蘇武事,抒發(fā)自己對故明的忠一,“跨羊小兒爭射”比喻清政權急于捉拿迫害擁明志士,“逆風飛去”更有深意,北雁南飛本是順風,這里偏言逆風,顯然是在自比,別人都已順從清朝,自己卻還在“逆勢”抗爭。葉恭綽《廣篋中詞》評此詞云:“聲情激楚,噴薄而出?!盵6](P5)后者以詞調本意詠蘇武事,心向漢族政權明王朝之意非常明顯。

      二、長城三大名關與“遺民”邊塞詞書寫

      與前代邊塞詞相比,清初邊塞詞有一個顯著特點:往往以某個具體的著名邊關為吟詠對象,或者與某個具體的著名邊關有直接關系(這一點與唐代邊塞詩不同,后者地理概念相對虛泛,有時不交代具體地點,即便出現(xiàn)具體地名,也未必是實指1),清初邊塞詞中最常出現(xiàn)的邊關是長城沿線的雁門關(位于今山西省)、居庸關(位于今北京市)和榆關(即山海關,位于今河北?。?,在本文中姑且合稱“長城三大名關”。三大名關都是戰(zhàn)略位置重要的雄關要塞,是關乎中原王朝生死興衰的重要屏障,歷史上承載了很多王朝的興替,或是上演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尤其在明清之際,成為明、李、清三方命運轉折之地。雁門關位于晉北要地,是京師與陜西之間的重要屏障,李自成取京師滅明朝的戰(zhàn)略行動就是以兵出雁門關作為開始的,此后幾乎一路無礙,很快攻取了京師。居庸關是京師的西北門戶,是京師的最后一道險關保障,甲申之變,李自成就是從居庸關打進京城的,《明史紀事本末》謂:“自成……略定三邊,東搗居庸,長驅京邑?!焓广~駝榛莽,鐘 灰銷。”[4](P1366)李自成奪取居庸關后,京城已無險可守,明朝滅亡的命運已經注定了。山海關既是內地和關外的分界,又是京師的東大門,明末一直是阻礙清軍進入內地的最后屏障,李自成攻占京師不久便親率大軍征討山海關,守將吳三桂邀請清軍進關助戰(zhàn),此戰(zhàn)成為重要歷史轉折點,自此清軍大舉入關,建立新朝,并最終消滅朱明勢力。清初遺民顧炎武對長城三大名關曾分別寫詩加以吟詠,其《出雁門關屈趙二生相送至此有賦》(其一)詩詠雁門關云:“一雁孤飛日,關河萬里秋。云橫秦塞白,水如代郡流?!?其《居庸關》(其一)詩云:“居庸突兀倚青天,一澗泉流鳥道懸。終古戍兵煩下口,先朝陵寢托雄邊。車穿褊峽鳴禽里,烽點重崗落雁前。燕代經過多感慨,不關游子思風煙?!逼洹渡胶jP》詩云:“茫茫碣石東,此關自天作?;浳┲猩酵?,經營始開拓。東支限重門,幽州截垠堮。前海彌浩溔,后嶺橫岝崿。紫塞為固垣,蒼山為鎖鑰?!睆念櫻孜湟髟伻竺P的詩中可見三大名關的險要。此外,串連這三大名關的萬里長城,自古以來就是中原“正統(tǒng)”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藩籬,是“胡”、漢的分界(盡管各朝代長城的位置不盡一致),自然也承載了很多興廢,尤其是現(xiàn)在——原本長城以外才是“胡人”的天下,可如今連長城以內也都“披發(fā)左衽”了。如此之多重大而復雜的歷史內容堆積在長城三大名關背后,當敏感的“遺民”身臨三大名關腳下時,極易觸發(fā)他們的各種感慨和故國之思,繼而化成一系列與三大名關相關的詞作,因此,清初邊塞詞中的遺民情結常常是以三大名關為載體和紐帶的,觸景生情,勾起的是“不堪回首”的歷史記憶,而三大名關的景象在“遺民”詞人筆下自然是極其苦澀而又復雜的。試看曹溶的《永遇樂·雁門關》:

      眼底秋山,舊來風雨,橫槊之處。壁冷沙雞,巢空海燕,各是酸心具。老兵散后,關門自啟,脈脈晚愁穿去。一書生、霜花踏遍,酒腸澀時誰訴。 闌珊鬢發(fā),蕭條衣帽,打入唱驪新句?;厥咨裰?,重重遮斷,惟有翻空絮。歲華貪換,刀環(huán)落盡,草際夕陽如故。嗟同病、南冠易感,登樓莫賦。[2](P837)

      雁門關最早修建于戰(zhàn)國趙武靈王時期,用以防備匈奴,名將李牧曾在雁門關戍守多年,大敗匈奴十余萬騎于關下。秦漢蒙恬、李廣、衛(wèi)青、霍去病等名將都曾北出雁門,攻擊匈奴。至后晉石敬瑭將燕云十六州獻給契丹,雁門關成了北方民族政權與中原王朝的分野,北宋“楊家將”抗遼的事跡就發(fā)生在雁門關一帶。如上文所述,雁門關在明清之際承載了導致歷史興亡的重大事件,曹溶在這首詞中表達了深切的故國之思,“回首神州,重重遮斷,惟有翻空絮”一句最能透露出其中消息。屈大均也有一首《長亭怨·與李天生冬夜宿雁門關作》:

      記燒燭、雁門高處。積雪封城,凍云迷路。添盡香媒,紫貂相擁、夜深語??嗪缭S。難和爾、凄涼句。一片望鄉(xiāng)愁,飲不醉、壚頭駝乳。 ? ? 無處。問長城舊主,但見武靈遺墓。沙飛似箭,亂穿向、草中狐兔。那能使、口北關南,更重作、并州門戶。且莫吊沙場,收拾秦弓歸去。[2](P5649)

      這首詞作于康熙五年冬,屈大均時攜夫人王姜與詩人李因篤同在雁門關,當時因篤尚為反清遺民,與屈大均交情甚篤,屈大均與王姜之婚事即由因篤促成?!盁o處問長城舊主”一句將故國之思吐出。歇拍“秦弓”語出《九歌·國殤》之“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身不懲”,錢仲聯(lián)先生評此詞歇拍云:“撇開吊古,回應上片‘望鄉(xiāng)愁,表明自己矢志復明之心?!盵7](P87)郭則沄評此詞云:“蓋已灰心匡復,而未改灌夫口吻。”[8](P45)葉恭綽評此詞云:“縱橫排蕩,稼軒神髓。”[6](P5)皆有見地。再看朱彝尊的《百字令·度居庸關》:

      崇墉積翠,望關門一線,似懸檐溜。瘦馬登登愁徑滑,何況新霜時候。畫鼓無聲,朱旗卷盡,惟剩蕭蕭柳。薄寒漸甚,征袍明日添又。 誰放十萬黃巾,丸泥不閉,直入車箱口。十二園陵風雨暗,響遍哀鴻離獸。舊事驚心,長途望眼,寂寞閑亭堠。當年鎖鑰,董龍真是雞狗。[2](P5258)

      這首詞作于康熙三年(1664)九月彝尊從京城趕往大同投奔曹溶幕府的途中。譚獻在《篋中詞》中也說這首詞“意深”。然而另一方面,詞人的分寸拿捏得十分精到,關于這一點,嚴迪昌先生在《清詞史》中有一番精彩的評論:“朱彝尊行筆表現(xiàn)為縱而不放,‘誰放十萬黃巾是其‘意的臨界線,他的滿眼‘蕭蕭柳的凄哀怨情,在筆下絕不涉新朝一字的。這正是朱氏的特點。他并非不能為‘秦缶燕筑之聲,然而即若高吭一曲,也是音調高亢而詞義矇眬,不作滿弓之發(fā),此即是‘空中傳恨。從手法上講,也就是側鋒之用,以及化實為虛?!盵9](P265)實乃誅心之論。再如蔣平階的《虞美人·感舊》:

      白榆關外吹蘆葉,千里長安月。新妝馬上內家人。猶抱胡琴學唱漢宮春。 飛花又逐江南路。日晚桑干渡。天津河水接天流,回首十三陵上暮云愁。[2](P3496)

      白榆關即榆關,亦即山海關。從內容判斷,該詞作于明亡之后,詞人在山海關外聽到了凄楚的蘆葉之聲,神馳千里,聯(lián)想到舊京月色。歇拍遙望安葬明帝的十三陵,寓意明顯,也正是詞人“感舊”的重點所在,“暮云愁”正是作為一個明遺民的故國之愁。嚴迪昌即認為這首詞“屬當時難得的佳篇”[9](P22)。

      三、清初“遺民”邊塞詞的文化內涵與文學史價值

      除思念故國之外,遺恨與反思也是此類邊塞詞中的重要元素,這是因為在明末清初,邊塞地區(qū)對于江山社稷和歷史進程而言具有非同尋常的含義,這就使得清初“遺民”邊塞詞具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

      我們知道,“北虜”問題一直是明王朝面臨的最嚴重的邊患,因此明朝自建國之初就十分重視北部邊防,設置“九邊”等軍事重鎮(zhèn),屯有大量軍事力量,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明亡(甚至到了清初還有影響,如姜瓖在大同起兵抗清)。因此,邊塞地區(qū)始終是明朝的政治軍事重地,意義十分重大。而明朝的兩個掘墓人——李自成和清政權之戰(zhàn)略活動,都與邊塞地區(qū)有直接關系。李自成本身即起于陜北邊地,陜北邊塞地區(qū)(如榆林)是李自成必爭之地。甲申之年,李自成出兵滅明的線路是出雁門,占大同,走宣府,入居庸,進而占領北京,滅亡明朝,繼而又東征山海關,基本是沿著長城行進。而清本就是在塞外興起并壯大的政權,甲申之變,揮師入關,完成朝代更迭。兩個掘墓人,一西一東,一內一外,打擊明朝,明亡后雙方在山海關決戰(zhàn),最終產生了新的王朝——清朝??梢娒髑逯H廣闊的北方邊塞是中國形勢最復雜、斗爭最激烈、影響最深遠的地區(qū),邊塞地區(qū)發(fā)生的一系列歷史事件改變了明朝的命運,甚至可以說有明一朝亡于邊塞。因此,邊塞地區(qū)在明末清初無疑是觸動人們神經的敏感地帶。在這種背景下,當具有遺民情結的清初詞人身臨其境踏足邊塞的時候,他們難免會觸目傷情、思緒萬千,付諸詞筆,或痛心遺恨,或反思歷史。如上文所舉朱彝尊的《百字令·度居庸關》“誰放十萬黃巾,丸泥不閉,直入車箱口……當年鎖鑰,董龍真是雞狗”,便是痛心疾首的“遺恨”。再如上舉屈大均的《蘭陵王·云州旅次》“烽火。御樓墮。任馬踏合桃,人摘蘋果……怕對對悲篥,叫云相和。凄酸難聽,語客去,及早個”,其中的“遺恨”之情也是溢于言表的。

      除“遺恨”外,“遺民”邊塞詞中更有對歷史的反思。如上舉屈大均的《長亭怨·與李天生冬夜宿雁門關作》“無處。問長城舊主,但見武靈遺墓……那能使、口北關南,更重作、并州門戶”,提到了趙武靈王,實則在反思歷史。戰(zhàn)國趙武靈王大膽改革,胡服騎射,使趙國國勢強盛,擊敗了北方的林胡、婁煩等游牧民族,并修筑趙長城以保國境。在長城腳下懷念趙武靈王,意在反思明王朝面對沉疴積弊未能銳意改革,強大國勢,擊敗關外的清軍,而是因循守舊,得過且過,最終導致被清政權取代,長城虛設。此外,屈大均《蘭陵王·云州旅次》中闋“康陵舊經過。有五里雕旗,三里龍舸。豹房親上葳蕤鎖。愛賈屋妖冶,雁門妝束,金元雜劇教婀娜。欲回輦無奈”,這段對明武宗巡幸邊地情形的描述,也包含著對明朝統(tǒng)治者驕奢淫逸的批判和反思,因為這也是明朝敗亡的一個重要因素。再如上舉朱彝尊的《百字令·度居庸關》“誰放十萬黃巾,丸泥不閉,直入車箱口”之言也有對歷史的反思,朱氏指出明朝末年政治腐敗昏聵,用人失察,文不能謀,武不能戰(zhàn),以致雖有險關要塞,依然不能避免敗亡。應該說,屈大均、朱彝尊等在邊塞詞中的反思確實點中了明朝敗亡的原因。

      清初“遺民”邊塞詞也有著不容忽視的文學史價值。邊塞詞早在唐五代即已出現(xiàn),但早期的邊塞詞多是代言體,即抒情主人公并非作者本人,作者本人未必有過邊塞經歷,只是代替詞中主人公抒發(fā)感情。一直到范仲淹《漁家傲》(塞下秋來風景異)的出現(xiàn),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變。范仲淹的《漁家傲》是文學史上第一篇具有經典意義的邊塞詞作品,它不但大大提升了邊塞詞的境界,更重要的是,在當時(北宋前期)婉約詞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下,它作為宋代第一首豪放詞,為豪放詞的發(fā)展開導了先路。范仲淹之后,蘇軾以詩為詞,大力創(chuàng)作豪放詞,為詞體打開了一片新的天地。豪放詞形成氣候之后,按說邊塞詞應該得到更大的發(fā)展,但由于種種原因,范仲淹之后的邊塞詞發(fā)展得比較緩慢,可觀之處無多,這種情況一直到清初“遺民”邊塞詞出現(xiàn)才有所改變。清初“遺民”邊塞詞在豐富邊塞詞的表達功能,深化邊塞詞的抒情內涵方面是有所開拓的,盡管清初包含遺民情結的邊塞詞數(shù)量不是非常多,但這類詞作的意義卻不容忽視。從另一角度看,清初“遺民”邊塞詞甚至比一般的“遺民”詞作更為值得重視,前者往往更加具備現(xiàn)場感和歷史感。

      從藝術角度看,這類作品也是獨具特色。邊地荒涼蒼茫的自然風光以及與內地迥異的人文環(huán)境更容易觸動孤臣孽子們無處安放的心靈,激起他們的種種感慨,甚至增加他們與現(xiàn)實抗爭的勇氣。面對邊漠浩瀚無垠的莽莽時空,他們可以盡情地釋放壓抑已久的情感,發(fā)出源自肺腑的呼喊。總之,邊塞獨特的環(huán)境可以給“遺民”帶來新鮮的靈感,這種靈感與詞人淵博的學識和高妙的才華相結合,就很容易產生動人心弦的作品。而自古以來邊塞文學所特有的雄渾、凄楚的風格正與“遺民”的特有心境相得益彰,甚至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以邊塞內容寫遺民之思,愈加深化了后者的感染力,使后者顯得蒼涼、厚重,這也是清初“遺民”邊塞詞往往得到詞論家好評的重要原因。

      [1] 劉開揚:《高適詩集編年箋注》,北京:中華書局,1981.

      [2] 《全清詞·順康卷》,北京:中華書局,2002.

      [3] 陳永正:《屈大均詩詞編年箋?!?, 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0.

      [4] 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北京:中華書局,1977.

      [5] 張德瀛:《詞征》,載張璋等:《歷代詞話》,鄭州:大象出版社,2002.

      [6] 葉恭綽:《廣篋中詞》,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

      [7] 錢仲聯(lián):《清詞三百首》,長沙:岳麓書社,1992.

      [8] 郭則沄:《清詞玉屑》,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4.

      [9] 嚴迪昌:《清詞史》, 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杜桂萍 馬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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