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　穎

交際文化視角下留學生漢語文化詞語習得難度分析

○封穎

摘要：文章從交際文化的視角對漢語文化詞語進行難度分析和預測，針對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習者進行試題檢測，驗證難度預測的合理性。同時對教師的教學方法和教材中文化詞語的分布問題提出合理建議。

關(guān)鍵詞：交際文化難度分析及預測試題檢測

由于漢語文化詞語隱藏著漢民族的價值觀念、是非標準、社會習俗、心理狀態(tài)、思維方式等文化因素，在交際中最容易引起誤解，甚至導致交際的破裂，因此其研究價值不言而喻。本文從習得者自身體驗角度入手，對不同層級的文化詞語習得難度進行分析及預測，并且以試題檢測的形式檢驗其合理性。

一、交際文化中漢語文化詞語的界定和分類

張占一認為，交際文化指的是兩種不同文化背景熏陶下的人在交際時，由于缺乏有關(guān)某詞、某句的文化背景知識而發(fā)生誤解，從而直接影響交際的文化知識。呂必松認為，交際文化可以理解為隱含在語言系統(tǒng)中的反映一個民族的價值觀念、是非標準、社會習俗、心理狀態(tài)、思維方式等的文化因素。趙賢州則把交際文化分成12個方面的內(nèi)容。自從“交際文化”的概念被提出起，人們就開始不斷嘗試對交際文化進行劃分，趙賢州（1989、1992），張占一（1990、1992），孟子敏（1992），陳光磊（1992），魏春木、卞覺非（1992），梅立崇（1994）等多位學者都曾對交際文化進行劃分，但至今還沒有一個公認的劃分標準。

在本文中為了對漢語文化詞進行難度分析及預測，需要在交際文化范圍內(nèi)對文化詞語給出一個明確的界定，筆者參照前人觀點將交際文化中的文化詞語分為7類，列舉如下：

在本文中，由于⑥屬于語用文化范疇，暫不討論，⑦中這些詞語具有較濃的趣味性，相對于其他交際文化詞來說特點突出，容易引起學生的注意，在此也不作討論。

二、文化詞語習得難度分析

漢語文化詞語是漢語詞匯中習得難度最大的詞語類別。因為此類詞語的習得不僅受到漢民族文化的影響，而且存在一些作用不可小覷的復雜因素。這些因素包括：詞語義項數(shù)量、詞義聯(lián)想距離、詞義透明度、詞義隱喻層級、詞語使用頻率。這些因素的交叉作用使學習者的學習和使用難度增加，從而使得習得難度呈現(xiàn)不同分級。

（一）詞語義項數(shù)量

詞語義項是詞語意義的分部門，分管詞義的各部分。分部門越多，整個詞語的概念就會越復雜，因為各部門之間有時會互相聯(lián)系而形成干擾；有時卻毫無聯(lián)系，獨自形成一個新的意義。在這樣的復雜情況下，漢語學習者會因不能準確定位詞義而發(fā)生錯誤。因此，詞語的學習難度會隨著詞語義項的增多而變大。如“意思”一詞，在漢語詞典中有“用意、意圖；趣味；象征性表示；道理；心思；意志；神情；禮品；意見；賄賂；跡象”等十幾個義項，學習者不僅要記住詞義的每個義項，還要分辨語言使用環(huán)境，使得記憶和使用難度大大增加。

（二）詞義聯(lián)想距離

聯(lián)想是人的一種本能心理活動，是由一事物想起另一事物的心理過程。它是指詞匯使用者對（詞）所指對象本質(zhì)屬性以外的其他屬性的主觀聯(lián)想成分?！霸~語的聯(lián)想距離是指在語義網(wǎng)絡(luò)中，概念之間通過不同強度的語義相聯(lián)系，不同的語義聯(lián)系強度反映了概念表征的距離?！盵1]圍繞著某個概念，在人的頭腦里往往儲藏著很多相關(guān)信息，在必要時通過聯(lián)想出現(xiàn)在語言表達中。由于各民族語言詞匯之間的聯(lián)想不能做到完全的對等，因此詞義聯(lián)想會大相庭徑。詞義的聯(lián)想距離長短也決定了詞語的習得難度，聯(lián)想距離越長難度越大。長距離的心理過程中，一旦有一環(huán)節(jié)受到干擾，就會中斷聯(lián)想，導致錯誤。比如“紅臉、白臉”一詞需要經(jīng)歷“紅色、白色的臉→戲曲臉譜→紅臉關(guān)公，白臉曹操→三國演義中關(guān)羽、曹操的人物形象→忠臣、奸臣→正面、反面人物”的聯(lián)想。在這一過程中一旦不理解“戲曲”中臉譜的標示意義，或者不能聯(lián)想關(guān)羽、曹操的人物形象就會不能理解到“忠、奸”“正、反面人物”這一層面。

（三）詞義隱喻層次

為了便于理解、記憶或豐富表達形式，人們習慣用熟悉的、在形式或功能上相似的事物概念來解釋和說明陌生事物，這就是隱喻。隱喻概念廣泛，且包括眾多范疇，涉及修辭學、哲學、語言學、認知心理學等多方面，但此處要引用的是概念隱喻中的實體隱喻，指將抽象的和模糊的思想、感情、心理活動、事件、狀態(tài)等無形的概念看作具體有形的實體，因而我們可以對此類隱喻進行量化。隱喻呈現(xiàn)出一定的層級性，且層級性系統(tǒng)地彼此相互聯(lián)系，形成一種層級結(jié)構(gòu)?！半[喻是將喻源固有的本體特征映射到目標域的內(nèi)在特征上，目標域的這些特征是認知主體對經(jīng)驗的體驗和詮釋?！盵2]如“穿小鞋”，“人穿比自己腳小的鞋子”是喻源，“在人際關(guān)系中受到別人利用職權(quán)暗中給予的刁難、報復或施加的約束、限制”為目標域。穿鞋的特征映射到人際交往方面，學習者需要經(jīng)歷“①穿比自己腳小的鞋子→②腳感覺痛苦→③鞋小帶來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對外難以言表”到“①別人暗中刁難你→②心里感到不舒服→③有苦難言”的三個層級映射。很明顯，映射層級越多，學生的心理活動距離越長，如果中間有間斷，則不可完成詞語的正確學習和使用，因此難度越大。

（四）詞義透明度

根據(jù)王春茂等學者的意見，詞義透明度指的是復合詞的詞義根據(jù)組成復合詞的各個語素的語義推知的程度，其操作性定義為整詞與其語素的語義相關(guān)程度，整詞與其語素的語義相關(guān)程度越高，詞義的透明越高，語義相關(guān)程度越低，詞義的透明越低。為方便測驗，本文將短語（如：穿小鞋）也列為復合形式的詞語。作者認為，文化詞語因加入文化元素，往往會形成引申義，詞義的引申也影響詞義透明度。詞本義的文化內(nèi)涵和語素引申義的文化內(nèi)涵結(jié)合后帶來詞匯層面的文化內(nèi)涵，學習者經(jīng)歷“整詞學習—分解語素學習—根據(jù)情況區(qū)別分析（分解或整詞）”的過程會增加難度，使得詞義透明度降低。如“眼紅”，不但是“眼睛”+“紅色”的語素拼接意義，在漢語文化中“眼紅”一詞，還引申為“看見別人有名利或有好的東西時非常羨慕而忌妒，甚至想據(jù)為己有或取而代之”“激怒或者著急的樣子”。所以，“眼紅”的詞義透明度就會大大下降，從而增加習得難度。另外，詞義從完全透明到完全隱晦是一個過程，可以對其進行階段劃分。

（五）詞語頻率

頻率是語言項目在語段或語言材料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Ellis（2002）提出以頻率為中心的二語習得觀，認為頻率是語言習得的關(guān)鍵因素。他指出：“語言學習是聯(lián)想式的學習，反映語言形式和意義相匹配的概率性的表征。”[3]頻率不僅影響輸入轉(zhuǎn)化為吸收這一環(huán)節(jié)，而且影響語言加工的熟練與流利程度，以及語言輸出的準確度。因此，詞匯頻率越高，習得難度越小，相反越大。

在習得者漢語文化詞語習得過程中，以上五種影響習得難度的因素復雜呈現(xiàn)，交叉影響。為了便于清楚地呈現(xiàn)文化詞語的習得難度層級，作者采用量表的形式加以說明。

三、難度預測及檢測

（一）難度層級量表的編制

量表中詞匯的選取是結(jié)合本文對交際文化中的文化詞語新的分類標準（見上表）以及對外漢語《成功之路》系列教材①中的文化詞語得到的。包括“紅娘、黃色、香火、眼紅、穿小鞋、吃醋、意思、鐵飯碗、龍鳳、狗、紅豆、紅臉白臉、包袱、紅包、享年”15個詞語。

該預測量表采用Likert的點式量表法，分別記5、4、3、2、1分（詞義數(shù)量和詞義透明度除外）。量表中的子量分別是上文五種影響因素：詞語義項數(shù)量[2]、詞義聯(lián)想距離、詞義透明度、詞義隱喻層級、詞語使用頻率。

由于詞語義項數(shù)量、詞義聯(lián)想距離和詞義隱喻層級與詞語難度呈正相關(guān)，數(shù)字越大表明難度越大；而詞義透明度、詞語使用頻率與詞語難度呈負相關(guān)，所以此處采用倒計分，透明度越低，頻率越小，則呈現(xiàn)數(shù)字越大，為此，作者對透明度采用4分制的衡量標準，即：①完全透明；②比較透明；③比較隱晦；④完全隱晦，且對應(yīng)順序號就是分值，即：完全透明記1分，比較透明記2分，比較隱晦記3分，完全隱晦記4分；同樣頻率也采用5分制，即：①經(jīng)常出現(xiàn)，記1分；②比較常見，記2分；③偶爾出現(xiàn)，記3分；④不常出現(xiàn)，記4分；⑤很少出現(xiàn)，記5分。這樣五個子量的總體呈現(xiàn)就是數(shù)字越大表明詞匯難度越大。另外，因為義項數(shù)量較大，所以采取15分制。

需要說明的是，由于對詞頻的測算很復雜（首先，測算的人員繁多且情況多變，帶有不固定性，需要大量的樣本評估；其次，參考標準不一，口語和書面語的詞頻無法完全統(tǒng)一），所以本文使用主觀制定詞頻參數(shù)的方法。

表1：文化詞語習得難度分析量表

根據(jù)量表數(shù)據(jù)分析，可初步得出文化詞語習得難度層級，15個詞語的難度從低到高依次是：紅包<狗、黃色、龍鳳、享年<包袱<鐵飯碗<紅娘、吃醋<紅豆<眼紅、穿小鞋<紅臉白臉<香火<意思。

為了驗證預測的合理性，將以試題形式檢測其合理性。

（二）難度試題檢測

1.檢測目的

任何推測都需要實踐來證明其合理與否。因此我們以試題形式檢測隊漢語文化詞語難度層級的推測是否合理。

2.檢測被試

選取28位留學生參加試題檢測，其中9名學生屬于中級漢語水平，19名學生屬于高級階段漢語水平，學習漢語的時間均在2-5年之間，收回有效試題28份。

3.檢測試題樣卷

見附表

4.檢測結(jié)果分析

表2：檢測結(jié)果統(tǒng)計表

由上面的檢測結(jié)果統(tǒng)計表可以看出，15詞的錯誤率由高到低依次是：意思﹥香火、紅臉白臉﹥眼紅、穿小鞋﹥紅豆﹥紅娘、吃醋﹥鐵飯碗﹥包袱﹥狗﹥享年﹥黃色、龍鳳﹥紅包。

與之前的難度預測對比：

預測難度　紅包狗、黃色、龍鳳、享年包袱　鐵飯碗　紅娘、吃醋　紅豆　眼紅、穿小鞋紅臉白臉　香火　意思檢測結(jié)果　紅包　黃色、龍鳳　享年　狗　包袱　鐵飯碗紅娘、吃醋　紅豆　眼紅、穿小鞋紅臉白臉、香火意思

通過對比表可以看出，除了“享年”“狗”“紅臉白臉”沒有完全對應(yīng)之外，此結(jié)果與之前的難度預測幾乎吻合。由此可以得知，漢語文化詞語的難度有層級且可以通過分析進行難度預測。

四、結(jié)語

本文通過分析、預測、檢測的一系列過程，探討了漢語文化詞語習得難度的層級分布。我們認為，此舉既能從實踐中得到學習者對文化詞語學習和使用難度的真實定位，方便教師根據(jù)影響詞語習得難度的因素對課文教授詞匯進行難度分析及預測，并實施分步、分層教學的方法，同時也能為初、中、高不同階段的教材里文化詞語的層級分布提供一定的參考。

附表：

姓名：國籍：

學習漢語的時間：2-3年，4-5年，>5年

一、選擇題，請選擇題目中劃線詞語的正確含義。

1.小劉對小李說：“你還沒有女朋友？要不要我給你當紅娘？”

A.女朋友B.穿紅色衣服的姑娘C.介紹人D.女領(lǐng)導

2.媽媽走進房間，發(fā)現(xiàn)小明在看一本黃色雜志。（）

A.黃顏色的B.好看的C.權(quán)威的D.色情的

3.他是一個看到別人取得成績就眼紅的人。（）

A 感動落淚B. 激動的樣子 C. 嫉妒 D.眼睛充血

4.可千萬別得罪辦公室的張主任，小心她給你穿小鞋。（）

A.穿小碼的鞋子B.為難你C.照顧你D.表揚你

5.別送太貴的禮物，意思一下兒就行了。（）

A.象征性地表示 B.有意義的 C.好玩的 D 便宜的

6.現(xiàn)在的很多的年輕人，都想找個鐵飯碗。（）

A.穩(wěn)定的工作 B.有錢的人C.鐵做的碗 D.工資高的工作

二、選擇適當?shù)脑~語填空

1.中國的父母都希望兒女有出息，都望子成_____、望女成______。

A 龍 鳳 B.猴 燕 C.獅 魚D.虎 羊

2.瞧他那樣子，跑前跑后的，也就是別人的一只_____而已！

A 狐貍 B 狗 C老鼠 D猴子

3. 在中國，_______這個詞含有“相思”的意思.

A.玫瑰B.牡丹 C.葡萄D 紅豆

4. 老張家?guī)状鷨蝹?，終于添了一個孫子，_____又旺起來啦！

A氣氛 B 人員C 人氣 D香火

5.在我們家，爸爸總笑嘻嘻地唱_____臉，媽媽很兇，唱_____臉。

A.粉 黑B.紅 白C.紅 黑D 紅 藍

6. 這次的失敗對他打擊很大，就像一個巨大的_____，給他帶來非常大的壓力。

A 絆腳石B.節(jié)骨眼C.硬骨頭D.包袱

7.中國人過春節(jié)時，年長的人要給年幼的人______，表示喜愛。

A拜年 B燈籠 C 紅包 D春聯(lián)

8.尊敬的王老先生昨天下午離逝了，______95歲。

A誕辰 B高齡 C 享年 D遇難

9.提到男友的女同事，小麗一臉______的樣子。

A辛酸 B吃醋 C 吃苦 D 吃虧

注釋：

[1]《成功之路》系列教材，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全套22冊。

[2]參考《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六版詞義解釋。

參考文獻：

[1]錢乃榮.現(xiàn)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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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穎西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610041）

基金項目：（西南民族大學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wù)費專項資金項目“交際文化視角下留學生漢語文化詞語習得難度分析”[項目編號：2015ZYXS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