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執(zhí)廷(暨南大學文學院,廣東廣州510632)
作品中心主義:中文本科教學的路徑與實踐
羅執(zhí)廷
(暨南大學文學院,廣東廣州510632)
摘要:我國高校中文專業(yè)長期受到“文學史”這一課程體制的束縛和應試教育體制的誤導,偏重于文學史知識的講授和死記硬背,卻忽略了最基本的文學作品解讀和賞析能力的訓練。面向中文本科多開設(shè)作品解讀和分析課程,加大文學史課程和理論課程中的作品解讀分量,采用更具體驗性的作品細讀、朗誦、演劇等教學方式和手段,有利于從本質(zhì)層面提升中文專業(yè)學生的綜合專業(yè)素質(zhì)。
關(guān)鍵詞:本科教學;中文專業(yè);文學史課程;作品中心主義
我們都知道,文學是訴諸人的心靈和情感體驗的,作品解讀和欣賞是文學接受的前提。這對于普通人是如此,對于文學專業(yè)的本科生和研究生也不例外。在我國高校里,文學教學應該以作品解讀和欣賞為根本已成共識,但這主要還只是針對非中文專業(yè)的學生而言,主要實施于公選課,所以高校里的“名作欣賞”“中外文學經(jīng)典”“現(xiàn)代詩歌賞析”之類的課程大都是面向非中文專業(yè)學生的。而對于中文專業(yè)的學生,基本上還是開設(shè)“古代文學史”“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外國文學史”和“文學概論”這樣的主干課程,即使有一些專業(yè)選修課程,也多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思潮”“中國現(xiàn)代散文”這類比較專業(yè)或泛覽性的課。似乎隱隱有這樣一種預設(shè):中文專業(yè)的本科生已經(jīng)具有較好的作品閱讀基礎(chǔ),文學解讀和欣賞的能力已不在話下,所以要早一點對他們進行更專業(yè)的文學史和文學理論的教學。但這恰恰是一種錯覺。事實上,由于淺薄的文學無用論的影響,文學專業(yè)的招生情況很不理想,學生素質(zhì)整體偏差,即便專就文學閱讀量來看,中文系招收的學生往往都不如經(jīng)管、新聞、外語、法學等熱門文科專業(yè)的學生,甚至也比不上許多理工科專業(yè)的學生。所以筆者主張中文本科教學要腳踏實地,切實加強作品解讀、賞析性質(zhì)的課程和相應教學內(nèi)容的分量,引導學生勤讀、細讀和善讀。下面就是有關(guān)這一主張的理據(jù)和設(shè)想。
由于應試教育體制的影響,中國學生大概從進入初中起就開始為今后的高考做準備,而且年齡越大課業(yè)負擔也就越重,用于文學閱讀的時間也就越少。這樣導致的結(jié)果就是,很多考進大學的本科生其實際的文學閱讀量少得可憐,更談不上具備多少文學解讀能力,至少比歐美那些非應試教育體制國家的同齡學生要遜色許多。那么,進入了大學中文專業(yè)的本科生是不是就能很快通過自學彌補這種短板呢?筆者的觀察是未必。當下大學里的誘惑和干擾實在是太多了,手機、互聯(lián)網(wǎng)、游戲、戀愛、勤工儉學、社團活動、社會交際,已經(jīng)占去了大部分業(yè)余時間,更何況許多中文系本科生對自己的專業(yè)不感興趣,更愿意將學習時間分配給外語學習或輔修比較熱門的第二專業(yè)(學位)。再者,中文系開設(shè)的文學課程不少,但大量的課程和教學時數(shù)分配給了文學史知識和理論體系的講授,誤導學生花大量時間死記硬背來應付課程考試而不是潛心閱讀作品。這些年筆者參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入學面試,遇到的普遍現(xiàn)象是,大部分考生對于一些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名作都沒讀過,比如茅盾的《春蠶》《子夜》《林家鋪子》等,有的考生甚至連《阿Q正傳》都不熟悉,比如不知道阿Q是住在土谷祠里的,把“未莊”說成了“末莊”。這說明這些本科生是通過文學史教材來間接了解《阿Q正傳》這個作品的,根本就沒讀過原作。上述殘酷的事實無疑提醒我們,中文本科的教學不要再好高騖遠了,不要對學生的文學閱讀量和文學解讀能力有過高的估計,我們還是得從最基礎(chǔ)的作品閱讀和教學入手。
實際上,在中國古代,下自蒙學、私塾上至書院,最基本的教學內(nèi)容和教學方式還是原典作品的朗誦、解讀。兒童在私塾里整日搖頭晃腦讀的就是四書五經(jīng)這樣的原典,教師也是圍繞這些原典來領(lǐng)讀和講解。到了更高級的縣學和書院里,師生也還是圍繞著這些原典來讀和教。那時候并沒有什么文學史和文學理論,也不考試什么文學常識,不也照樣培養(yǎng)出了一代又一代的文學家或碩學通儒嗎?沒有原典作品領(lǐng)會這個深扎于地下的根,又怎會長出文學史、文學研究這些花和枝葉來?進入現(xiàn)代以后,中國的文學教學一開始也是比較重視作品的。1929年至1933年間,著名作家朱自清、沈從文和蘇雪林分別擔任清華大學、中國公學、武漢大學的新文學教學任務,他們講解新文學的體系雖然不盡相同,但從教學的出發(fā)點上看都有一些共同點:“都不謀而合地抓住了新文學教學中最穩(wěn)定的對象——作品”?!爸熳郧逑壬慕虒W目的——引導學生以作品分析為基礎(chǔ),恰切地評價作家創(chuàng)作,于冗繁的創(chuàng)作現(xiàn)象中,培養(yǎng)學生辨識、賞析創(chuàng)作的能力”;“與朱自清相比,沈從文更相信閱讀對于提高鑒賞能力的作用”;而蘇雪林則在評析作家作品時堅守藝術(shù)原則,其“細致獨到的作品解讀,相同相異創(chuàng)作現(xiàn)象的辨析,更有利于學生從中體會作品鑒賞的標準與方法?!盵1]當時,朱自清還在清華推行為全校大一學生開設(shè)國文課的制度,并將“大一國文”這一清華傳統(tǒng)帶到了抗戰(zhàn)時期的西南聯(lián)大。這個“大一國文”課程其實就是文選課程,著重講解和賞析古今中外文學名作。
朱自清等人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教育開啟并奠定了一個重視作品講讀的優(yōu)良傳統(tǒng),而后繼者也不乏其人。1940年至1942年間,周立波在延安魯迅藝術(shù)文學院開設(shè)了《名著選讀》課程,以《阿Q正傳》《紅樓夢》《安娜·卡列尼娜》《毀滅》《羊脂球》等中外名著為對象,特別重視文本的解析和講讀。他這門課在當時的魯藝極受歡迎,以至幾十年后當年的聽課者“每回憶起在延安魯藝度過的可貴的青春歲月時,必然要談起立波同志的‘名著選讀’課,都對立波同志懷有深切的尊敬之情”[2]。1945年,孫犁在延安“魯藝”任教員,專講《紅樓夢》[3]19。即便是在政治功利主導一切的延安魯藝,也還是重視文學作品解讀和賞析方面的教學的。建國后五六十年代,大學里的中文專業(yè)幾乎都開設(shè)現(xiàn)代文學作品選讀之類的課程。但后來則基本上為文學史課程所包含,所取代。
而在當代歐美的大學里,比如哈佛大學、加州大學等美國名校,不要說文學系的本科學生的文學課程基本都以作品解讀為主要內(nèi)容,即便是研究生的文學課程也是以作品解讀為重心,以至于有的研究生課程會花大半個學期的時間來講授和討論一個文學作品,因此能夠做到對作品的每個字句和每個角度(主題、情感、技巧、風格等)做極為細膩的解讀。歐美大學的這種文學教學法是深受20世紀五六十年代流行于英美的文學理論流派——“新批評派”影響所致?!靶屡u派”倡導的“文本細讀”教學法不僅是老師細講,更重要的是學生反復讀作品,反復交流討論和接受老師的啟發(fā)與引導。所以這種教學模式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都具有極為扎實的文本解讀的基本功,此后遇到任何新的文學作品都能夠迅速找到進入作品的角度和方法,做出較為準確的解讀。而反觀中國大學,文學作品教學遠遠沒有達到英美大學的這種水平和效果,除了古代文學的教學因為要讓學生疏通文字和理解文意而較為重視文本細讀之外,現(xiàn)當代文學因為不存在文字上的障礙,所以教師們普遍不重視對學生進行文本解讀能力的訓練,很少舍得花足夠時間對一個作品進行精細和深入的分析和挖掘。花兩節(jié)甚至更多的課時來講解和討論一首短詩,花五六個課時來講讀一部現(xiàn)代小說,這種現(xiàn)象基本不見于中國的大學課堂。更為關(guān)鍵的是,中國大學里中文專業(yè)輕視作品教學這種傾向背后還有一種課程體制在起作用。在國家規(guī)定的有關(guān)文學專業(yè)的課程標準中,“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外國文學史”這樣的文學史課程才是正宗的必修課和基礎(chǔ)課,而“文學賞析”“作品選讀”這樣的課程基本是作為選修課程設(shè)置的,是屬于可有可無的課程。這種重“史”輕“文”的課程體制導致教師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用于講解、梳理文學的史實和脈絡,結(jié)果學生只能死記一些作家、作品的名字和死背作品故事梗概,了解一些文學思潮、文學運動、文學論爭、文學社團、文學流派的大概。這是一種知識性的灌輸而不是能力的培養(yǎng)。在這樣的教學體制下,學生讀作品的時間是很少的,作品閱讀量是遠遠不夠的,而這必然導致他們學完了課程之后依然缺乏基本的作品解讀能力。
閱讀文學作品的過程也是發(fā)現(xiàn)和建構(gòu)作品意義的過程。要讓學生在主動積極的作品閱讀和閱讀量積累的基礎(chǔ)上,獲得思想啟迪并享受審美樂趣,同時輔以教師的指引和講解,以加深學生對具體作品的理解和體驗,這樣才能夯實學生的專業(yè)基礎(chǔ),為其將來的專業(yè)發(fā)展開啟正確的法門。北京大學陳平原教授在《文學史、文學教育與文學讀本》一文中指出:“對于生活在網(wǎng)絡時代的中文系學生來說,知識爆炸,檢索便捷,記憶的重要性在下降,如何培養(yǎng)閱讀、品鑒和闡發(fā)的能力,已經(jīng)成為教學的關(guān)鍵。以精心挑選的‘讀本’為中心來展開課堂教學,舍棄大量不著邊際的‘宏論’以及那些容易唾手可得的‘史料’,將主要精力放在學術(shù)視野的拓展、理論思維的養(yǎng)成以及分析能力的提升——退而求其次,也會多少養(yǎng)成認真、細膩的閱讀習慣。”[4]這種以“讀本”為中心的主張實事求是、切實可行,理應成為一般大學尤其是非重點大學文學專業(yè)教學改革的指引。
中文本科的文學教學應以作品教學為中心,堅持一種“作品中心主義”的立場,在具體做法上可以從三個方面進行:在課程設(shè)置上,多開設(shè)作品解讀和賞析性質(zhì)的選修課程并且加大此類課程在課程體系中的分量和比重;在主干課程(古代文學史、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外國文學史、文學概論等)之中加大作品分析的分量,加強作品解讀方法的訓練力度;在教學方式與方法上,采用感性化和體驗式的教學方式或手段,以激發(fā)學生的藝術(shù)感受力和增強作品接受的效果。
首先,多開設(shè)具有針對性的專業(yè)選修課程,盡量多開設(shè)作品解讀性的課程而少開設(shè)綜合性的、知識性的和概論性的課程。比如多開設(shè)“名作欣賞”“經(jīng)典解讀”這樣的課程,而不要熱衷于開設(shè)“國學概論”“美學概論”這類華而不實和趕時髦的課程;多開設(shè)“現(xiàn)代散文選講”“現(xiàn)代詩歌導讀”“外國文學名篇”“魯迅雜文選講”這類針對具體作品和文學體裁的課程而少開設(shè)“魯迅研究”“紅學概論”“中國古代小說史”“中國現(xiàn)代文學思潮”這類綜合性或泛覽性的課程?,F(xiàn)代詩歌是特別具有理解的難度且適合用細讀法來解讀的一種體裁,所以應該多開設(shè)一些詩歌類的導讀課程,以加強對學生的詩歌解讀能力的訓練。還需要注意的是,作品解讀和賞析類課程必須注意科學的解析方法的傳授與訓練,不能淺嘗輒止地搞一般性的體驗式、感悟式的審美欣賞和印象式批評,而是要運用細讀法,建構(gòu)起下自字、詞、句的解析,中到作品的藝術(shù)形式、技巧和風格的賞析,上達作品的思想、情感意蘊和創(chuàng)作背景與時代背景等的解剖和考證在內(nèi)的一個立體式和多層次的作品闡釋空間。高明的作家往往不直接表述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而是將其蘊含在字里行間,因此,重要的字句就應該一字不漏地加以強調(diào)和分析。比如在講《呼蘭河傳》時,關(guān)于小團圓媳婦挨打的理由,“過于活潑”這幾個字就要強調(diào)出來,她婆婆打人的理由和鄰居的議論也必須當作重點引述出來:“鄰居左右因此又都議論起來,說早就該打的,哪有那樣的團圓媳婦一點也不害羞,坐到那兒坐得筆直,走起路來,走得風快?!彼牌耪f:“我只打了她一個多月,雖然說我打得狠了一點,可是不狠哪能夠規(guī)矩出一個好人來。”這種無事生非的細節(jié)最能傳達關(guān)于人的愚昧和人性的殘忍的國民性批判主題。在現(xiàn)代詩歌的教學上尤須加強這種細讀訓練。眾所周知,由于中小學教育對于現(xiàn)代詩歌的輕視,進入大學的學生對于現(xiàn)代詩歌的解讀能力和欣賞能力也特別薄弱,一般的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風格的現(xiàn)代詩歌還問題不大,一面對現(xiàn)代主義風格的詩歌就茫然無計了。因為現(xiàn)代主義的詩歌通常是比較晦澀、難懂的。這時,我們就應該挑選出一些較經(jīng)典的中外現(xiàn)代詩作,教學生如何從詩歌的字里行間、意象、隱喻、象征、修辭、韻律、節(jié)奏、句式等等方面破解其內(nèi)涵和所指,領(lǐng)會其藝術(shù)魅力。
作品解讀需要理論滲透,但又不能理論至上,理論只是幫助解讀的工具而不是解讀的目的本身,所以不能把作品解讀搞成某些理論和批評流派、方法或概念的注腳。對于本科這種層次的學生來說,西方某些比較艱深或晦澀的理論、概念體系可能并不適合,像闡釋學和結(jié)構(gòu)主義分析模式、象征隱喻理論等,都有煩瑣、機械甚至牽強附會的毛病,教師只可適度地吸取和借鑒,甚至必要時要加以改造和簡化,用以解剖作品,這樣才可能貼近學生的接受能力。更重要的是,教師不能生搬硬套時髦的理論和術(shù)語,而是要貼著作者寫作的背景、動因、心理狀態(tài),貼著作品的文字、修辭、技巧等有針對性地引入有關(guān)理論和概念。應該通過學生的反復細讀和讀書報告并結(jié)合教師的課堂導讀、講解和師生討論,把一個作品讀深讀透,并在此過程中順勢教會學生各種解讀的方法和相應的理論、概念,讓學生可以舉一反三,今后能夠獨立開展作品的解讀和賞析。
其次,在主干的文學史和文學概論等課程中加大作品講解和分析的分量與課時。在文學史教學中我們不能僅僅關(guān)注文學史脈絡的梳理和文學史知識的傳授而脫離具體作品的分析。我們也不能僅僅只關(guān)注文學理論或文學批評流派自身的體系和內(nèi)容,而不觸及實際的作品案例。對于典型作品我們應該舍得花時間來講讀,從講讀中觸及理論概念或批評流派才是正確的路數(shù);我們要通過作品講讀來觸及文學思潮、流派等文學史知識。所以我們可以在課程改革中明確規(guī)定每門文學史課程中必須拿出一定的課時用于與文學史配套的作品選的講讀,可以明確要求將作品閱讀作為考試的內(nèi)容或課程作業(yè)。當然,還需注意的是選講的對象要精當。要精選教學對象,讓學生反復讀,老師仔細講。文學作品有多種類型,有的是“可講”的,有的則是“不可講”的。所以,課堂教學應該挑選那些有講解價值的作品作為對象。在選擇的標準上,不應該只看作家與作品的名氣,而應該看作品本身是否有講解的價值,即是否富有思想內(nèi)涵或?qū)徝酪馓N,是否具有較豐富的形式技巧元素等等。有時甚至也可選講一些差的作品,讓學生明白差在何處,如何改進。
眾所周知,文學史是由文學作品、文學思潮、文學論爭、文學批評等現(xiàn)象組合而成的,而文學作品是其中最根本的基礎(chǔ),如果不首先把文學作品解讀好,一開始就從宏觀的“文學史”高度去了解文學,就會使文學史教學成為無根之木,就像是在沙堆上建房子,必然讓學生打不牢專業(yè)根基。所以本科階段文學史教學的重點應該是注重“文學作品導讀”,“把文學史教學的重點恢復到文學作品的閱讀和闡釋上來”[5]。在此方面著名學者陳思和率先做出了成功的嘗試。他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就是這樣的一個成功示范。這本教材的編排體例和寫作方法顯示的就是對文本細讀的重視,它“突出的是對具體作品的把握和理解,文學史知識被壓縮到最低限度,時代背景和文學背景都只有在與具體創(chuàng)作發(fā)生直接關(guān)系的時候才作簡單介紹”[6]。這本《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在編寫上側(cè)重圍繞作品解讀來展開,總共精選了75篇各類體裁的文學作品作為講解對象,以便確保在有限的教學時數(shù)內(nèi)集中精力進行重要作品的教學??梢哉f,陳思和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是對中國高校中文專業(yè)教學較早的反思以及改革嘗試,其思路和做法可以視為“作品中心主義”的代表,這一“主義”的中心思想就是重視作品解讀的教學,既引導學生養(yǎng)成勤讀和細讀作品的好習慣,又讓學生從中學到切實可用的文學解讀思路與方法。
最后,應該采用與文學作品的接受特點相適應的感性化和體驗式教學方式與方法,以增強學生對于文學作品的感興和體驗深度。比如,我們可以采用與文本細讀相應的一些教學方法,如故事復述法、朗誦法、表演法等。文學作品不是只有眼睛“看”這一種接受方式,所以老師應該安排和指導學生朗誦現(xiàn)代詩歌、散文,排演經(jīng)典劇目和進行小說的戲劇化改編等活動,這樣不僅能敦促學生細心研讀作品,還能通過表演活動本身加深學生對作品的理解深度。不同的文學體裁其感染人的方式是不同的,教學上面當然也應該根據(jù)體裁的特點采取合適的方法。比如小說教學宜采用說故事法,或者由老師繪聲繪色地講故事,或者由學生來復述作品中的故事情節(jié)和細節(jié),都可加深學生對于作品的感興或記憶;詩歌教學宜采用朗誦法、默誦法;戲劇教學宜采用表演法。小說作品教學的“說故事”尤其要注意復述故事中的精彩細節(jié)或關(guān)鍵之處,因為細節(jié)是最容易打動人的,也是最容易長久留存于記憶之中的。比如在講解蕭紅的小說《生死場》時,就可重點復述小說中那個“打魚村最美麗的女人”的苦難遭遇,細細復述她因為生病長期得不到治療和被丈夫厭棄,整天和自己的屎尿泡在一起,最后在一夜夜的嚎叫中悲慘死去的過程。在講到《生死場》中人命不值錢這一主題時,可細述成業(yè)因為貧窮而心情、脾氣不好,一怒之下一腳踢死自己親生女兒的故事。上述細節(jié)或情節(jié)都能強烈刺激學生,給他們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加深他們對于作品思想主題的領(lǐng)會。戲劇表演則是針對戲劇作品的較有效的教學方式。在老師的指導下,學生精心排練并且最后公演,請觀眾和老師對演出的效果進行批評,指出其表演不到位之處,就能進一步提升學生對戲劇作品的認知和體味能力。
為了吸引學生對文學作品的興趣,許多人主張靠影視資源來幫忙,比如有人說應“大膽引入影視文化資源和開辟第二課堂,激發(fā)和培養(yǎng)學生閱讀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的興趣”[7]。對此我不敢茍同。寄望于靠影視資料來激發(fā)學生的興趣,并不能確保學生再去細讀作品,而很可能是影視喧賓奪主,取代了文學作品,讓學生誤以為看了影視就等于讀了作品。所以,筆者主張還是要從課堂教學的內(nèi)容設(shè)計和教學藝術(shù)、教學方法入手,力爭在有限的課堂教學時間內(nèi)激發(fā)學生對文學的感興和熱情,并使其產(chǎn)生強烈審美印象和深刻思想觸動。同時,也應該加強對學生課外閱讀的要求,通過檢查讀書筆記和報告等方式督促學生勤讀和細讀。
中國即將進行高考改革,主要內(nèi)容包括減少必考科目數(shù)量,提高語文科目的分值同時降低外語科目的分值,而且允許外語科目一年多考。這種改革一旦卓有成效地實施下去,必然會形成正確的中小學教育導向,會逐漸提升中小學生文學閱讀的積極性和中小學校文學教學的分量。到那個時候,也許我們的中文專業(yè)就能迎來更高素質(zhì)的學生,不必再擔心學生的作品閱讀量和解讀能力了。但在此之前,我們的中文本科教學,尤其是師范院校的中文專業(yè),理應率先加強作品教學的基礎(chǔ)環(huán)節(jié),以便為中小學的課程和教學改革提供合格的師資或者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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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英玲)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014(2015)02-0140-05
收稿日期:2014-12-15
作者簡介:羅執(zhí)廷,男,湖北荊門人,暨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Works-orientation:Way and Practice of Literature Teaching for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Major
LUO Zhiti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Jina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2,China)
Abstract:In China’s universities, the literature teaching for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major have been bound to the course system of“Literature History”and been misguided by exam-oriented education system for a long time. This led to a focus on literature knowled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by rote rather than the interpretation of literary works and the basic training of appreciation ability. In order to change this kind of defects, we must set more courses about the works, increase the weight of works analysis in the literature history course and literature theory course, adopt more experiential teaching methods and means such as perusal, elocnte, play, etc.. These would be conducive to improve the students’comprehensive professional quality fundamentally.
Key words:undergraduate teaching;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major; courses about literature history; works-orien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