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社會語境是介于社會需求事實與上層建筑之間的媒介場景,作為第三法域或是部門法的社會法也應該有自己特殊的社會語境系統(tǒng)。當代西方國家因社會內(nèi)部壓力對市民社會自由性和自利性的有限改造,促成了“律他、利他”的人民社會初級語境形成,體現(xiàn)出“協(xié)調(diào)市場競爭與進行社會保護”的政治觀念,西方國家的社會法是對該政治觀念的法制反映。“以人為本、謀求社會成員共同幸?!笔侵袊厣鐣髁x人民社會語境的政治觀念,中國的社會法建設除應具有“協(xié)調(diào)市場競爭與進行社會保護”之相同經(jīng)濟、社會功效外,還具有制度自覺的政治功效。人民社會不同層次的政治觀念決定了兩種不同的社會法立法目標與任務和其在法律體系中不同的實體地位。
關鍵詞:社會法市民社會公民社會人民社會
中圖分類號:DF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8330(2015)02-0093-12
引言
當法律的技術規(guī)則愈發(fā)完善也愈發(fā)背離社會現(xiàn)實時,作為對意愿和行為反映的法律本體卻一直根植于一定的社會語境,這個語境就是法律不可能脫離民眾生活的實際情況。①這種不可能的脫離導致法律與主導的文化(或政治觀念)和社會模式(即國家與個人之關系模式)之間存在著一個真實的聯(lián)系,即一定的社會語境需要一定的法律制度,不同的社會語境會產(chǎn)生不同的法的類別,不同的法的類別會反映不同的社會需求。因此,不論是作為第三法域的社會法或是作為部門法的社會法,②其法律制度的社會語境和在社會語境中反映出來的法律制度特征,都是認識社會法實踐機制和價值倫理的基礎。相比較于公法和私法的傳統(tǒng)社會語境,由于社會法對人的生存的社會維護和保護社會弱者之新發(fā)秩序立場,③決定了該領域中的道德關懷或政治關懷的立場、取向和方法極為突出,更需要對其進行法哲學意義上的反思。④
一、法域的區(qū)分與社會語境維度考查
區(qū)分公法和私法一直是注重法律分類的大陸法系國家甄別法律制度性質(zhì)和進行法律適用的前提。日本學者美濃部達吉對區(qū)分公法和私法的功能做了精辟總結,認為“對于國家的一切制定法規(guī),若不究明該規(guī)定為屬于公法或私法,而即欲明瞭其所生的效果和內(nèi)容,蓋不可能”。 ⑤我國作為制定法國家,其法律體系接近于大陸法系,近年來有些學者主張依公法、私法、社會法并存的法律結構來建構我國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并隨著學界對社會法性質(zhì)討論的深入,不論是作為第三法域的社會法或是作為部門法的社會法,其與公法、私法的關系如何,立法目標、性質(zhì)、功能如何,最終均是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問題。
關于公法和私法的區(qū)分標準,主要有五種學說,即目的說、主體說、性質(zhì)說、折衷說、理念說。目的說又稱利益說,主張以保護公共利益為目的的法為公法,以保護私人利益為目的的法為私法。主體說認為私法的主體雙方都是私人或私團體;公法的主體雙方或最少一方是國家或在國家之下的公團體。性質(zhì)說(相通于權力說)進一步發(fā)展了主體說,認為公法關系是權力者與服從者之間的關系,公法是統(tǒng)治關系之法;私法關系是對等者之間的關系,私法是非統(tǒng)治關系之法。⑥折衷說綜合了以上學說,認為凡涉及公共權力、公共利益,體現(xiàn)上下隸屬關系、管理關系的法律為公法,如憲法、刑法、行政法等;凡規(guī)定私人之間利益關系、體現(xiàn)平權關系、確認意志自由選擇的法律為私法,如民法、商法等。⑦美濃部達吉也持折衷說觀點,認為“現(xiàn)實的國法系由種種錯雜的思想之結果所結集而成的,所以用任何單一的標準去區(qū)別兩者,都不能與現(xiàn)實的國法相適合”,區(qū)分公法和私法不僅要考慮到法主體和法保護的利益,也要考慮法律關系的性質(zhì)。⑧然而,由于社會的迅猛發(fā)展,各種利益的錯綜復雜交互影響,對現(xiàn)代國法的公法和私法劃分已逐漸模糊,理念說迎合了這一狀況,認為“我們?nèi)绻€要繼續(xù)維持這一分類,最好的辦法,無過于參照以上所列主體、權利、利益各項標準,從個別法律制度的根本精神上加以探究,相對的決定其所應歸屬的境域”。⑨
學者們對公法和私法不同角度的區(qū)分,最終目的是為了認識法律制度之間的差異性和其主要的制度功能,進而用一種相對的法治理性來指導當前的立法和司法活動。事實上,公法和私法也并沒有因為古羅馬法學家烏爾比安的劃分,就一直有著國法制度建構的傳承。從古羅馬時代簡單商品經(jīng)濟與皇權的不幸結合,自始就使其公、私法二元劃分的理性宣示色彩重于實踐意義,⑩到中世紀德意志國家尚無公法與私法的區(qū)分,古老的“一家之主”的立場總是反對契約自由這種法律形式,到資產(chǎn)階級革命后歐洲大陸法系對公、私法劃分原則的重新繼承,到近現(xiàn)代在傳統(tǒng)的公法與私法之外,事實上有第三種法(社會法)存在的歷史軌跡來看,公法、私法、社會法只是社會需求多元化的產(chǎn)物,并且隨著社會需求不斷增多和主導文化的不斷發(fā)展而持續(xù)發(fā)酵和分裂。拉德布魯赫就認為“如果要用法律語言來表達我們所見證的社會關系和思潮的巨大變革,那么可以說,由于對‘社會法的追求,公法與私法、民法與行政法、契約與法律之間的僵硬區(qū)分已越來越趨于動搖;這兩類法律逐漸不可分地滲透融合,由此產(chǎn)生了一個全新的法律領域,它既不是私法,也不是公法,而是嶄新的第三法域:經(jīng)濟法和勞動法”。
這種社會需求在美濃部達吉那里就是指“有社會就跟著有法”“實在的世界”; 在拉德布魯赫那里指“法律不可能脫離民眾生活的實際情況”“新的社會經(jīng)濟思想”“所有權自由只有通過社會利用這個前提才能從根本上得到合理性說明”; 在龐德那里指“應該用更加廣泛地承認人的需要、要求和社會利益這方面的發(fā)展來重寫法律歷史”; 在法律現(xiàn)實主義者那里指“社會生活的實際”“法律并不是為了實現(xiàn)正義的努力,而是由社會集團壓力或必然的社會需要造成的”。 以社會需求為邏輯起點,是社會學法學和法律現(xiàn)實主義者以社會實證方式分析法起源的基本方法,它對法產(chǎn)生的認識有著重要補充,矯正了以往形而上學的法律思想和純思辨的自然權利先存觀念,但是如果僅以一種作為社會“事實”的社會需求來說明紛繁復雜的法律現(xiàn)象和法律類群之間的差異,終究還是有些無法自足。因為在特定時期內(nèi),受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結構等影響所產(chǎn)生的社會需求,往往不會那么純粹,以此來區(qū)別公法、私法或第三法域或其他法律類群,有可能得到的只是它們何以產(chǎn)生的共通性結果,而對于法律類群的性質(zhì)、功能的差異性揭示還是不夠充分。因此,才有我國學者董保華以“私法以個人利益為本位,公法以國家利益為本位,社會法以社會利益為本位”,學者趙紅梅以“私法中的人是自私利己之人,社會法中的人應是克私利公之人” 等來進一步描述社會法這一新生法律類群的內(nèi)在特質(zhì)。
社會需求論的局限給我們傳遞了這樣一種信息,即對法律類群的考察,若不考慮人的社會生活的實際情勢和需求,不考慮國家與個人之間的關系,不考慮法律所調(diào)整的社會關系特質(zhì),就無法理解法律和法律類群的差異。社會需求論終究只是認識法律的一種功利主張,而要讓這種主張最終成為法律類群的區(qū)別標準和意義指向,我們還需要一種更為宏大的介質(zhì),即一定階段的社會模式(即國家與個人之關系模式)和主導的文化(或政治觀念)演繹而成的特殊社會語境,這個語境是介于社會需求事實與上層建筑之間的媒介場景,能夠與法律之間建立起一個真實而廣泛的聯(lián)系。正如私法已存有“市民社會”的社會語境,近代公法存有“政治國家—公民社會”語境一樣,作為第三法域或是部門法的社會法也應該有自己特殊的社會語境系統(tǒng),有自己的新發(fā)秩序立場,否則無以區(qū)分聯(lián)系之必要,這一點尤其對新生的社會法而言意義重大。
什么是社會,從概念上來看,并沒有統(tǒng)一明確的界定,也具有一張普洛透斯似的臉,變化無常。哈貝馬斯曾明確指出:要在有關書籍中尋找關于社會的清晰定義自然是徒勞的。一般來看,西方社會學者對“社會”是否為真實存在的實體有兩種不同認識:社會唯實派或實體派認為社會不僅僅是個人之集合,它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實體;社會唯名派認為社會是代表具有同樣特征的許多人的名稱,而非實體,真實存在的只是個人。事實上,國家和社會難以分界,“社會”更多是西方政治學上的一種學術概念,源自對如何確立、架構國家與社會,政治秩序與個體、群體自由之關系的批判與反思,由此確定了市民社會、公民社會等不同社會語境的話語權。
二、公法、私法的社會語境及其秩序立場
法的社會語境使我們不得不思考這樣一個核心問題:即法的主體的存在規(guī)則以及主體參與享有和利用基本資源(包括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生態(tài)等基本資源)的一般規(guī)則,由此形成四個方面的基本要素考查:一是因國家與個人之關系形成的特定社會模式和主導的政治觀念;二是人在社會生活的實際情勢和社會需求;三是經(jīng)由社會需求所決定的社會關系基本特質(zhì);四是法律類群對不同的社會語境所反映出的基本秩序立場。在筆者看來,國家和個人永遠是法的最終主體,各類社會組織和社會團體只是他們實現(xiàn)各自權益的手段,而“社會”作為一種學術概念是國家與個人、政治秩序與個體自由關系如何架構與反思的交互場景,是主體存在規(guī)則的一般概念描述。
(一)公法的社會語境及其秩序立場
公法根據(jù)其社會語境的變化有古代的公法和近代以來的公法之分。古代的公法甚至整個國家法的社會語境是政治國家的單一語境,雖然公民社會、市民社會在西方可以溯源于古希臘、古羅馬時代,但是由于不存在獨立于國家之外的自由之合力(由私人生活構成的獨立領域)或缺乏普遍性的平等制度(對國家公共權力極度擴張的限制),故這一時期的社會也只能是由國家統(tǒng)領的專制社會。亞里士多德認為,“凡有權參加議事和審判職能的人,我們就可以說他是那一城邦的公民”,古羅馬政治家西塞羅認為,“公民在財產(chǎn)和稟賦方面不應當也不可能完全平等,平等主要是法律上的平等權利,公民在法律上的平等權利還必須以公民的身份地位和等級為前提條件,否則平等就是不平等,正義就是非正義?!笨梢?,這里的“公民”是城邦的特權階層,只是少數(shù)人,他們是當然的權利主體。強力和特權是古代政治生活和上層建筑的基礎,國家直接主導個人生活,并完全支配相關基本資源,不平等才是正當?shù)?,自由和作為人的尊嚴只有進入國家政治生活領域才成為可能。雖然羅馬法學家烏爾比安認為,“公法是有關羅馬國家穩(wěn)定的法,即涉及城邦的組織和結構”,“公法見之于宗教事務、宗教機構和國家管理機構之中”,私法“涉及個人的福利”, 查士丁尼《法學總論》也認為:“公法涉及羅馬帝國的政體,私法則涉及個人利益”, 但是由于政治國家的單一語境壓制了私法的空間,私法最終也因市民社會與政治等級的交合而暫時告別了它的輝煌,最終表現(xiàn)為所有法律的職能都在于:滿足國家統(tǒng)治的需要和執(zhí)行統(tǒng)治者的命令。因此,古代公法實質(zhì)上是一種統(tǒng)治命令,是純“國家公權力”的法治構造,其本身不可能產(chǎn)生除統(tǒng)治之外的法律價值,這與我國封建社會的法律是一致的。
近代以來的公法是政治國家與公民社會交合的社會語境,此時的公法一方面要固守維持統(tǒng)治秩序的職能,另一方面也要適應“限制和控制國家權力、保障個人自由和權利、反對國家專制”的社會需求,體現(xiàn)公法的憲政理性。這是由市場經(jīng)濟逐漸成為近現(xiàn)代主流經(jīng)濟體制與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政治實踐決定的。一般來看,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逐步構建起與國家相對的市民社會領域,形成以個體的自主性、自由性和個人利益為本位的市民社會特征。代表新經(jīng)濟利益的資產(chǎn)階級思想家從自然法角度,提出依社會契約論構建資本主義憲政國家的政治要求,進而促成了對國家公權力制約的公民社會建構。我國有些學者將公民社會和市民社會做同一理解,但兩者在國家與個人的關系上存有不同之處:即市民社會以市民身份(經(jīng)濟人、理性人)對國家有著人格獨立、生命與財產(chǎn)安全、契約自由,維護婚姻與家庭等私生活的自然權利要求,它反對國家干涉私人活動和私人權利;公民社會以公民身份(政治人)對國家有著思想自由,言論自由,集會、結社、出版、游行示威自由以及對政府有選舉、批評、控告、監(jiān)督等公共生活的政治權利要求,它既強調(diào)公民享有參與國家公共事務治理的公民政治權利,又強調(diào)公民在政治國家中應具有的資格和美德,以此來確保市民社會的個體自由、財產(chǎn)安全和政治國家統(tǒng)治安全的統(tǒng)一。馬克思對個人的這種二重身份分離做了這樣的揭示:市民社會和政治國家的分離,必然表現(xiàn)為政治市民即公民脫離市民社會,……公民完全是另外一種存在物,這里“另外一種存在物” 指的就是個人脫離市民現(xiàn)實,以公民理想?yún)⑴c國家公共事務、謀求公共利益。因此,公民社會是個人參與國家事務治理的政治話語,這恰是近代以來公法憲政理性的要義。
在市民社會與公民社會的關系上,自由主義者認為,承認和保護市民社會才是國家的首要義務,而公民社會則是實現(xiàn)這一目標的手段和與國家對話的公共領域。公民社會一方面是近代以來反對國家專制、要求憲政民主的獨立語境系統(tǒng)?!肮裆鐣ㄟ^選舉權產(chǎn)生人民的代議機關和政府,賦予它們以國家權力;并通過非政府組織或公民個人,直接參與國家事務的決策或分擔某些政務和社會事務的貫徹施行,同時監(jiān)督和制約政府權力的行使;必要時通過社會運動,形成輿論聲勢或壓力,推促政府權力的良性運作,抑制其惡性膨脹。政府則運用其權力為國家和社會服務,為公民社會創(chuàng)造其行使政治權利的條件和政治環(huán)境,并指導和維護社會的秩序、安全和為社會的個體和公眾謀福利”。另一方面,從國家對公民的資格和美德要求來看,公民社會又是政治國家的附屬語境系統(tǒng)。首先,公民的資格歷來都為一國法律制度所確認,自然人只有獲得公民資格才享有政治權利,并且行使該權利要遵守相關程序規(guī)則;其次,強調(diào)公民參與國家公共事務應當理性,要具有高尚的品質(zhì)、服務的精神、顧全大局的美德;第三,公民在行使政治權利的同時也要承擔對國家忠誠、遵紀守法、積極且慎重地參與治理的公民義務。公民社會的語境特點決定了公民社會的政治性特征,是人們在政治上獲得平等為束縛國家公權力對市民社會的干擾而提供民主基礎的一種政治觀念,公民社會模式的存在要依賴于政治國家,它是國家對政治資源在不同的利益群體(國家—公民)中妥協(xié)調(diào)和的結果,具有階級局限性。因此,近代以來的公法是“政治國家—公民社會”政治觀念雙向影響的結果,是有關公共活動領域的法,它采用“國家公權力—公民政治權利”的法治構造模式予以回應,使得近代公法具有規(guī)范和限制公共組織行為,滿足民主政治需求,采取管制方式,保障秩序與安全的目的與功能。
(二)私法的社會語境及其秩序立場
私法的社會語境是市民社會(準確地說是近現(xiàn)代的市民社會),即私法是私人活動領域(私人自治領域)的法,而市民社會是私人活動領域的抽象。市民社會有古典市民社會、近現(xiàn)代市民社會和當代市民社會之分。亞里士多德最早使用“市民社會”的概念,但很長時期它與政治社會和文明社會之間并無明確區(qū)分,與自然狀態(tài)相對稱。近現(xiàn)代以來,市民社會一直是資本主義市場經(jīng)濟實踐和自由主義價值原則的話語核心,也是資本主義國家憲政民主思想和二元政治結構(政治國家—市民社會)的理論基礎。近現(xiàn)代的市民社會一般是指與政治國家分離和對立、不受國家干擾的“私人自治領域”,這種認識為公法和私法的區(qū)分帶來現(xiàn)實意義。從本質(zhì)來看,近現(xiàn)代市民社會是市場經(jīng)濟社會,是以財產(chǎn)和資本為基礎的自利社會,馬克思明確指出真正的市民社會只是隨同資產(chǎn)階級發(fā)展起來的,他認為“在前資本主義的各種社會結構中,經(jīng)濟關系與政治關系是結合在一起的,直接生產(chǎn)者在政治上依附于生產(chǎn)條件的所有者,后者通過直接的政治支配關系榨取生產(chǎn)者的勞動。在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中,首次出現(xiàn)了‘純粹經(jīng)濟的形式,即通過一系列交換關系而不是直接政治支配關系來獲得利潤。在以這種生產(chǎn)關系為基礎的社會整體結構中,國家的角色也發(fā)生了重大的改變——它不再直接進入剩余勞動的榨取過程,即不介入生產(chǎn)和交換的私有領域。相對獨立于政治領域的市民社會由此形成。”以市場經(jīng)濟為本質(zhì)的市民社會注定是“充滿著個人之間的沖突的私人的自我中心主義的領域”。 近現(xiàn)代市民社會的理論獨立,使個體自由、個人利益和私權獲得極大解放,國家依社會契約成了“守夜人”,“人們聯(lián)合成為國家和置身于政府之下的重大和主要目的,是保護他們的財產(chǎn)”,“國家應該向社會解釋自己的行為,而且對它的效應負責”, 在反對國家專制這一點上,市民社會的話語建立具有歷史進步意義。
進入19世紀后期,資本主義終因“自由放任”的經(jīng)濟策略和其本身所固有的矛盾出現(xiàn)了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的不可調(diào)和,壟斷、經(jīng)濟危機、社會危機開始對二元的社會機制提出質(zhì)疑,國家公共權力借助反壟斷和福利政策又重回市民社會,出現(xiàn)了“社會的國家化”,這引起自由主義學者的焦慮。哈貝馬斯認為應從文化批判角度對市民社會重新審視,重拾市民社會的交往自由。早期的哈貝馬斯認為整個社會結構包括兩大部分,一是以政治國家的形式存在的公共權力領域(政治國家);二是與公共權力相分離,獨立于政治國家的私人自治領域,即市民社會。市民社會由兩部分構成,即以資本主義私人占有為基礎的經(jīng)濟領域(即私人自治領域)和非國家、非經(jīng)濟組織在自愿基礎上組成的公共領域(即本文所指的公民社會)。后期的哈貝馬斯將整個社會體系分為三個子體系所構成,即政治體系、經(jīng)濟體系和社會文化體系,而社會文化體系作為“政治—經(jīng)濟”系統(tǒng)的對立與批判力量構成了生活世界(即當代市民社會的文化語境),他認為資本主義的危機主要表現(xiàn)為政治和經(jīng)濟體系的工具理性對生活世界交往理性的侵蝕和吞噬,以及由此而造成的“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因此,抵御政治和經(jīng)濟體系的工具理性,重建生活世界的交往理性,就成為修復或重構理想市民社會結構的必要前提。
綜合來看,近現(xiàn)代以來的市民社會作為一種獨立于政治國家的符號為西方自由主義和憲政民主理想提供了話語支撐,在多變的市民社會構想中,隱含了三項穩(wěn)定的思想認識:一是通過市民社會的話語來確保個體的自由,防御國家對個體自由的過分干預(自由性);二是市民社會以自利為首要需求,認為個人依契約能自生自發(fā)且有秩序地追求自己的經(jīng)濟利益(自律性);三是市民社會的市場經(jīng)濟本質(zhì)恒定了以私人所有為基礎的市場經(jīng)濟關系(自利性)。而公法和私法的劃分與分離恰是國家通過對法律制度的構造和控制傳遞了這一認識。拉德布魯赫認為,“觸犯一種因私法變化而存在的既得利益,要比抵制一項政治制度改革所帶來的現(xiàn)實利益更為艱難”。 哈耶克認為:“人們絕不能因為公法是由意志行為為了特定目的而刻意創(chuàng)制出來的規(guī)則而認為公法比私法更為重要,恰恰相反私法可能更接近于真相。公法乃是組織的法律,亦即原本只是為了確保私法之實施而建立的治理上層結構的法律。正確地說,公法會變化,而私法將一直演化下去。不論治理結構會變成什么,立基于行為規(guī)則之上的社會基本結構則會長期持續(xù)下去。因此,政府的權利源于公民的臣服而且它有權要求公民臣服,但條件是它須維續(xù)社會日常生活的運作所依憑的自生自發(fā)秩序之基礎?!?/p>
私法回應了市民社會的理想,作為調(diào)整“私人—私人”之間關系的法,其所倡導的自由、平等、私有財產(chǎn)神圣和契約自由等價值原則,最大化地體現(xiàn)了市民社會的自由性和自利性,最大化地張揚了個人主義理想和對經(jīng)濟資源的占有欲望。市民社會對政治國家的自我防御意識,使得私法的規(guī)范顯得相對封閉,美濃部達吉認為,“私法在第一次(私法的契約自治性)的是關于其他社會——特別是個人相互間的意思和利益交涉的法,原則上由那個社會本身的力量維持,只有當那個社會的力量不足以資維持時,才第二次(私法的國法強制性)的由國家去當其適用維持”。 私法采用“私人權利—私人權利”的法治構造模式回應私人自律的社會需求,并以財產(chǎn)所有權自由、契約自由、私權至上作為追逐稀缺經(jīng)濟資源的標準,個人以平等的市民身份(市民原義為商人,是經(jīng)濟人、私人,是自私利己的人,區(qū)別于公民身份的政治性)加入到經(jīng)濟社會關系中,從而使私法具有規(guī)范和保護私人活動領域、滿足市場經(jīng)濟需求、實行私人自治、提高資源配置效率的目的與價值。
三、社會法的社會語境及其秩序立場
市民社會、公民社會的語境為個人與國家之間架構起獨立于國家以外的共同體和公共領域,“使市民社會具有前于或外于國家的身份或生命” 和“斷定政權的一切和平的起源都是基于人民的同意” 的公共領域,以此論證對國家公共權力限制的正當性,這成為早期憲政資本主義國家主導的政治觀念。在筆者看來,社會語境的區(qū)分實質(zhì)是國家與個人在特定社會語境中的各種交互關系的理想狀態(tài)描述,市民社會體現(xiàn)出個人對國家專制的恐懼和防御,以及對財產(chǎn)、收入分配規(guī)則的個人迫切需求,公民社會語境體現(xiàn)出個人對政治權利和自由權的正當需求,私法和公法的分明區(qū)分也在最大程度地反映這一狀態(tài),即私法以“市民社會”反映國家與個人在經(jīng)濟資源上(人身利益依附于經(jīng)濟資源)的支配秩序,近代以來的公法以“政治國家—公民社會”反映國家與個人在政治資源上的妥協(xié)調(diào)和秩序。然而,這種過于結構的語境構建,基于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的分立、國家公器的強大和公民社會附屬于政治國家的語境等特點,在國家與個人的關系上實際形成一種“不對稱啞鈴式”社會結構架構(見圖1)。
圖1早期憲政資本主義國家社會模式結構圖
? (一)傳統(tǒng)社會語境的缺陷及社會語境的新變動
早期憲政資本主義國家認為,市民社會是個人的私域空間(經(jīng)濟資源的自治調(diào)配)與政治國家是絕對分離的,政治國家是政治統(tǒng)治領域(掌控政治資源調(diào)配)的構建,個人利益訴求是可以通過公民社會的民主參與與批判機制來實現(xiàn)相關資源的妥協(xié)調(diào)配的,因而認為是一個結構良好的民主社會,從而實現(xiàn)了個人的解放。然而立足于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市民社會和公民社會終究是為“只實現(xiàn)平等的公民政治權利而不觸及私有財產(chǎn)制度” 辯護,他們以市民社會主體法律地位的形式平等、對經(jīng)濟資源占有的機會平等以及在公民社會中爭取到的公民政治權利形式平等,掩蓋了個體在經(jīng)濟、社會權益上的實質(zhì)不平等事實,而影響個人(尤其是社會弱者)存在的實質(zhì)規(guī)則和真正的個體自由實現(xiàn)規(guī)則并沒有在這些語境中被充分揭示。
首先,就市民社會內(nèi)部而言,市民社會是自利的、工具的和不自足的,在這里每個人以自我為中心,人們之間的交往是出于利益和彼此需要,人與人之間的合作也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利益的工具,個體的存在和自由選擇其實都是假象,都必須服從價值交換的資本主義市場規(guī)則,最終淪為只是對資本有利的東西,淪為對資產(chǎn)者有利的東西,自由只是有產(chǎn)者的自由,財富分配的極端不公平和對工人剩余價值的掠奪使社會弱者生存所依賴的基本資源匱乏,生存受到嚴重威脅,社會兩極分化嚴重,危機突出。其次,就公民社會而言,從選舉權開始的公民政治權利也淪為只是對精英階層有利的東西,市民社會的自利性和社群合作的工具性也滲透到反映憲政民主的代議型民主機制當中,一方面,政治精英由政黨或利益集團的代言人產(chǎn)生,選舉只不過是民眾向政治精英授權的一種表象,政治國家成為政治精英借民主之名將特殊利益裝扮成普遍利益的舞臺,民意仍是強者的民意;另一方面,基于政治國家的強大,公民代議成本過高,進而放棄自己的代議訴求或者以自己的利益偏好來選擇參與公共事務,容易被精英者所控制,導致公民參與機制的異化。國家與個人間缺乏良性互動,個體及群體利益表達受阻,社會排斥、社會沖突激烈,即便是民眾通過社會運動方式所反映的社會需求,也未必能得到國家政策和立法的及時反映,最終這種建立在自利基礎上的工具化社會合作,形成一個對經(jīng)濟資源的無情掠奪和配置不公、政治資源妥協(xié)調(diào)配異化的社會,成為束縛西方“普世價值”的魔咒,進而對“叢林式”的生存與發(fā)展規(guī)則提出了挑戰(zhàn)。
市民社會和政治國家的分離架構與公民社會的失靈催促了資本主義國家結構性矛盾的迸發(fā),經(jīng)濟危機和社會危機成為刺向這個機體的兩把利刃,影響著資本主義統(tǒng)治的合法性,挑戰(zhàn)著形而上學的自然法精神,到底是被革命還是進行社會改良,已成為19世紀以來西方社會的歷史表象。到了自由資本主義后期,相關資本主義國家被迫開始對市民社會的自由性和自利性進行一定程度的干預,通過推行公共福利政策和對公共行政進行改革,以期矯正對經(jīng)濟資源的絕對占有秩序和政治資源的調(diào)配格局。例如,1919年德國《魏瑪憲法》規(guī)定,“經(jīng)濟生活秩序必須與公平原則及維持人類生存目的相適應”, ?“所有權承擔義務,它的行使應同時服務于社會福祉”,“勞動者及雇員得會同企業(yè)主平等的制定涉及工資條件和勞動條件的規(guī)則,并共同推動生產(chǎn)力總體經(jīng)濟發(fā)展:雙方所組織之團體及其協(xié)定,均受認可”,從而將經(jīng)濟關系置于保護經(jīng)濟上弱者免受經(jīng)濟上強者侵害的視角之下進行觀察。國家也開始積極推行相關社會福利政策,政治國家從原來的“守夜人”轉變?yōu)椤皬膿u籃到墳墓”保障人權公共福利品的組織者、經(jīng)營者,通過經(jīng)濟資源的再分配、設置公用企業(yè)、鼓勵或扶持有條件的私人組織分擔政府管理職能和購買它們的社會服務、統(tǒng)籌相關社會資源等措施來保護、補償社會弱者。
這些措施膨脹了國家權力和組織機構,擴張了國家職能,也引起傳統(tǒng)社會語境的變動,即國家已不僅僅局限于對政治資源的掌控,而且也對經(jīng)濟資源、社會資源加以支配,一種新的“社會國家化”出現(xiàn)。它們對絕對的財產(chǎn)所有權自由和契約自由進行干預,加強社會建設與治理,承認社會聯(lián)合和集體談判,確立了對社會弱者生存的維護之責,對社會弱者進行必要的扶助和服務,這使原有的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的分立界限變得模糊。此時的法律也社會化了,公法與私法相互滲透,出現(xiàn)了一些諸如勞動法、社會保障法、經(jīng)濟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環(huán)境保護法等新的法律類群。這些變化引起自由主義學者的驚呼,有些西方學者認為此時的契約已經(jīng)“死亡”,市民社會已經(jīng)“死亡”,私法已經(jīng)“死亡”(私法的公法化現(xiàn)象)。20世紀70年代后期,因政府科層管理體制過于龐大、行政效率低下、腐敗,福利危機、經(jīng)濟滯脹等原因,以英國為代表的相關資本主義國家又重拾自由主義(新自由主義),進行大規(guī)模的私有化改造,抑制和規(guī)范福利支出,改革公共管理,又建立起市民社會和政治國家相對分離的一種社會構造。
如國際勞工組織以公約或建議書的形式發(fā)布的要求締約國普遍遵守的相關社會條款;1968年國際人權會議《德黑蘭宣言》在第13條中宣告“人權及基本自由既不容分割,若不同時享有經(jīng)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則公民及政治權利決無實現(xiàn)之日。且人權實施方面長久進展之大成,亦有賴于健全有效之國內(nèi)及國際經(jīng)濟及社會發(fā)展政策”等。
胡鞍鋼、王紹光等學者將人民社會與西方的公民社會進行政治比較,認為人民社會是中國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創(chuàng)新。學者趙紅梅認為社會法系為保護人民集體利益而設定。本文的人民社會立足于國家和社會對人的生存社會維護和社會保護之事實,以此反映社會模式語境的新變化,從而區(qū)別于相關學者的論述。
(二)人民社會語境的要義與政治觀念甄別
馬克思認為,人類社會的終極目標只能是真正實現(xiàn)個體自由的解放(消滅了私有制、消滅了任何階級統(tǒng)治的“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只有在這個社會語境中才能實現(xiàn)個體經(jīng)濟社會權益的實質(zhì)平等,這為人類社會的進一步構造指明了方向。雖然迫于社會情勢之需要,當代西方國家也積極進行了相關社會改良,但這與馬克思的理解相比,相去甚遠。然而這種新動向和法治系統(tǒng)的變化還是值得關注,即:人類面對自由市場原則所造成的危害,當代西方國家應社會內(nèi)部壓力對市民社會的自由性和自利性的有限改造,并通過相關社會立法所采取的社會保護和社會補償策略,使得原有的主體的存在規(guī)則發(fā)生了一定的改變,尤其是政府對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生態(tài)等資源的綜合調(diào)控,彰顯著一種“律他、利他”的新社會語境——人民社會語境形成。
人民社會是在社會強者與社會弱者,不同階級、階層之間的利益對壘和調(diào)和中,形成的保護社會弱者、尊重社會期望、維護社會利益、保障人的生存與發(fā)展實體權益、進行社會合作、促進社會公平公正的社會模式,反映了主體在市場競爭中要求社會保護的基本社會需求以及以人為本、追求共同幸福的更高社會需求。如果說市民社會是為防御國家專制、對經(jīng)濟資源期望絕對占有的自由、自利社會,那么人民社會則是國家應社會內(nèi)部需求一定程度修正對經(jīng)濟資源絕對占有規(guī)則,并利用相關社會資源對人的生存進行社會維護的律他、利他社會;如果說公民社會是公民的政治參與機制機會架構,那么人民社會則是對公民的實質(zhì)經(jīng)濟社會權益進行社會保護的實質(zhì)架構。
1當代資本主義人民社會語境的政治觀念:協(xié)調(diào)市場競爭與進行社會保護
資本的貪婪、無節(jié)制的占有、越來越普遍的貧困摧毀了市場機制賴以發(fā)展的社會基礎,當代資本主義國家在進行自由市場競爭的同時,也采取了一些社會保護措施:一是認可了生存的社會維護是實現(xiàn)人的生存的一種方式。早期的人的生存方式是特殊關系的內(nèi)部維護方式,對財產(chǎn)的絕對占有是保證其生存的基本手段,市民社會的自利性和工具性固化了這一認識,“然而問題恰恰在于社會上尚有大量無財產(chǎn)權可行使的人業(yè)已存在或正在出生,他們的生命卻處于危險之中” 。為解決人的生存問題,資本主義國家先后采取了實施社會救助、認可勞動權利、推行強制性的社會保險等策略,使“國家開始直接插手生存問題的解決,即把保障社會弱者生存作為自己的義務” ,從而促使了現(xiàn)代資本主義國家職能的轉換(以保障生存權的名義全面干預經(jīng)濟即是資本主義國家在現(xiàn)代的新職能)。二是確立了社會公平、社會公正的差別原則政治觀念。雖然平等、自由、生命、安全、財產(chǎn)、追求幸福等是其先決的正義觀念,但是對財產(chǎn)的所有和占有卻是這種正義觀的基礎,洛克認為“未經(jīng)本人同意,不能取去任何人的財產(chǎn)的任何部分。保護財產(chǎn)是政府的目的,也是人們加入社會的目的”,財產(chǎn)私有和市民社會是資本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正義基礎,而后期其倡導的社會公平、社會公正作為“得到正確理解的民主的平等需要某種類似差別原則的東西”,它們對市民社會追逐稀缺經(jīng)濟資源的絕對標準在一定程度上進行了修正。三是承認了利益的多元化,通過社會保護和社會補償?shù)绒k法維護社會利益。早期的資本主義國家將主權利益安排在了政治國家中,將個人利益安排在市民社會中,將人民公意安排在了公民社會中,而唯獨對社會弱者的具體利益需求沒有結構上的安排,后來他們對勞動階級與資產(chǎn)階級、社會弱者與強者利益對立的承認,并通過社會立法確立了對就業(yè)、勞動、教育、衛(wèi)生、環(huán)境、社會福利等相關社會資源的政府調(diào)控規(guī)則,體現(xiàn)出對社會利益的尊重和實體維護。四是采取了合作制衡的社會機制和抑制兩極分化的“律他、利他”民主措施。認為不同階層之間相互有連帶關系,是利益相關的,他們有共同的需要,只能合作地加以滿足,后期他們通過有效地承認勞動者團結權、集體談判權、集體行動權,慷慨地推行社會福利政策,推行公司民主經(jīng)營管理,對財產(chǎn)、收入的征稅和社會財富的二次分配等措施,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公民只是“在政治權利上的平等”的不足,較好地處理了市場競爭與社會保護的關系。由此,主體的存在規(guī)則在這里發(fā)生了一定變化,國家成為社會弱者生存的保障人,這超越了早期的資本主義政治與經(jīng)濟倫理構想,形成了不同于市民社會、公民社會中的國家與個人關系設計,從而也使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獲得了一種“拉力器式”的社會結構架構(見圖2)。
圖2當代憲政資本主義國家社會模式結構圖
需要指出的是,當代資本主義國家這種社會結構的新變化是資本主義的結構性矛盾發(fā)展與政治統(tǒng)治不斷調(diào)和的結果,但其始終未觸及私有財產(chǎn)制度本身,也從未改變公民社會的工具化社會合作機制。人民社會并不是當代資本主義國家政治理想的最終結果,盡管盧梭認為人民是國家的主權者,國家主權屬于人民,但是只要作為階級統(tǒng)治工具的國家存在,政治自由就是在政治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那個階級實有的自由。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的社會結構中所體現(xiàn)出的人民社會語境,只是對市場競爭與社會保護關系的被動協(xié)調(diào),只是對市民社會和公民社會異化的一種補救,只是對早期的市民社會與政治國家絕對分離的自由主義政治觀念的有限改造,雖然形成了一種“基于社會保護、社會修復、社會維系、社會調(diào)適、社會促進等社會需求或本能而產(chǎn)生的,在社會成員、群體、階級之間形成以‘社會權利、義務為相互對價的‘社會對價關系,或者‘新型社會契約”的補充結構,但它并未從根本上改變原有的社會構造。羅爾斯的“兩個正義原則”恰當?shù)貙@種語境地位做了充分的解釋。羅爾斯認為:“(1)每一個人對于一種平等的基本自由之完全適當體制都擁有相同的不可剝奪的權利,而這種體制與適于所有人的同樣自由體制是相容的;以及(2)社會和經(jīng)濟的不平等應該滿足兩個條件:第一,它們所從屬的公職和職位應該在公平的機會平等條件下對所有人開放;第二,它們應該有利于社會之最不利成員的最大利益(差別原則)?!彼J為,在一種正義的立憲政體中,第一個原則優(yōu)先于第二個原則;同樣在第二個原則中,公平的機會平等優(yōu)先于差別原則,即他用第一原則確保了公民之平等的基本自由(包括政治自由的公平價值),用第二個原則的機會公平原則和差別原則來調(diào)節(jié)社會和經(jīng)濟的不平等,補充和修正第一個原則。由此可見,羅爾斯的“正義論”依然是立憲政體中私人權利和公民政治權利先決的自由主義政治觀念,而公民的實質(zhì)經(jīng)濟社會權益只是“得到正確理解的民主的平等需要某種類似差別原則的東西”。因此,受私有制和立憲政體決定,資本主義國家不可能在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生態(tài)等基本資源方面完全實現(xiàn)人民性,也不可能通過上述措施來消除兩極分化,加之公民社會在公民參與機制架構上的先天不足,注定其最終只能是大資本的機會主義舞臺。
《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成立60周年大會上的重要講話》。
2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人民社會語境的政治觀念:以人為本、謀求共同幸福
資本主義的性質(zhì)決定了當代資本主義國家人民社會語境的初級性和補充性角色,雖然它的存在刺激了資本主義經(jīng)濟持續(xù)發(fā)展,體現(xiàn)出一定的經(jīng)濟、社會功效,但卻無法滿足以人為本、追求共同幸福的更高社會需求,只有當人民社會與社會主義形態(tài)相聯(lián)系時,它才體現(xiàn)出強大的政治功效和更高的價值指向。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人民社會“律他、利他”政治觀念的頂層構架。第一,對人的生存進行社會維護不僅是社會主義的應有之義,而且實現(xiàn)人的共同發(fā)展、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最終目標。社會主義的本質(zhì)告訴我們,社會主義國家通過解放生產(chǎn)力、發(fā)展生產(chǎn)力和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兩個互為條件的途徑來確保人民共同富裕的最終實現(xiàn)。第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僅把“自由”“平等”“法治”作為其核心價值觀,也把“公正”作為同等重要的價值觀念予以架構,而不是一種“得到正確理解的民主的平等需要某種類似差別原則的東西”。第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以人為本、人民利益至上為基礎的社會,中國人民自己當家作主,雖然也實施經(jīng)濟的市場化,但我們把經(jīng)濟的市場化作為達到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一種手段加以利用,國家通過向社會成員提供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的生產(chǎn)資料、全民分享改革成果、不斷豐富和完善促進社會和諧的治理措施,最大化地維護以勞動大眾為主體的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利益和個人利益,而不是以財產(chǎn)和資本私有為整個社會基礎,僅向社會弱者提供賴以生存的生活資料的維護形式。第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對人民內(nèi)部充分實行民主,反對特權,我國《憲法》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社會團結和社會監(jiān)督是人民內(nèi)部的基本權利,“人民”不僅包括不同階層的全體愛國者,更為具體地指向勞動大眾,而不僅僅是指社會弱者、運氣不好的人。第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斷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的“代表型民主”, 堅持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保證和發(fā)展人民當家作主、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堅持民主集中制,使社會主義本質(zhì)與以人為本、謀求共同幸福的人民社會政治觀念充分結合為國家意志,既克服了公民社會“代議型民主”對政治資源妥協(xié)調(diào)配的異化,有效組織動員了全社會資源,又使人民社會政治觀念的實踐有了鮮明的政治機制保障,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成為人民社會統(tǒng)領下的市民社會和公民社會的架構系統(tǒng),而不再純粹是一種對市民社會、公民社會結構失靈的補救。因此,在中國,人民社會語境是中國的歷史發(fā)展所造就的,它已不僅僅是主體在市場競爭中要求社會保護的基本社會需求反映,而且還具有政治國家自覺謀求人民共同幸福的更高價值指向。受現(xiàn)階段生產(chǎn)力水平和生產(chǎn)關系的制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社會結構中也應有市民社會和公民社會的構成,不能以人民社會代替經(jīng)濟的市場化,不能以人民社會代替公民政治參與機制的法治化,不能以人民的政治性代替國家對公民的資格和美德要求,從而使當下的中國形成以人民社會為核心的“團體式”社會結構架構(見圖3)。
圖3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社會模式結構圖
(三)社會法的社會語境及其秩序立場
私法立足于“市民社會”,強調(diào)家庭、個體的財產(chǎn)自然屬性維護,是局限于叢林法則式的生存觀;公法立足于“政治國家—公民社會”, 強調(diào)國家秩序安全與公民的政治權利平等,是局限于公民的政治參與機制的形式維護,它們均對基于市場競爭中出現(xiàn)的強者與社會弱者的利益對壘和社會沖突“束手無策”??陀^的社會現(xiàn)實與社會弱者的具體利益訴求決定了新生的社會語境要強調(diào)精神自由與物質(zhì)保障的協(xié)調(diào),強調(diào)自由與律他、自利與利他的協(xié)調(diào),強調(diào)對社會弱者生存的社會維護,強調(diào)公民經(jīng)濟社會權益的實質(zhì)平等,而人民社會的政治觀念滿足了這一期望,進而促成了人民社會語境的獨立。
在人民社會的初級語境中形成的對市民社會之惡修正的社會保護之經(jīng)濟、社會功效主要是通過相關社會立法和國際法體現(xiàn)出來的,其中較為著名的有:1601年《濟貧法》(英),1795年《斯皮納姆蘭法案》(英),1802年《學徒健康和道德法》(英),1876年《工會法》(英),1883年《疾病社會保險法案》(德),1900年《勞動合同法》(比利時),1911年《國民保險法》(英),1930年《社會保障法》(法),1935年《社會保障法》(美),1975年《社會法典》(德),1948年《世界人權宣言》、1966年《經(jīng)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國際公約》(聯(lián)合國),1948年《結社自由與保護組織權利公約》、1949 年《組織權利與集體談判公約》、1957年《廢除強迫勞動公約》、1958年《歧視(就業(yè)與職業(yè))公約》等(國際勞工組織)……這些法律文件體現(xiàn)出共同的立法目的與任務在于:妥善處理實現(xiàn)生存的基本資源之關系,把保障社會弱者的基本生存作為國家和社會的義務,以立法干預方式對抗來自市場的破壞,以期實現(xiàn)經(jīng)濟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西方學界一般把這些法律類群界定為社會法,從而使社會法也具有了獨立于其他法律類群的基本品質(zhì)。
西方國家的社會法是人民社會初級語境的法制反映,由于當今資本主義國家社會改革中出現(xiàn)的人民社會語境要素并未動搖公法和私法的各自社會語境基礎,進而也未威脅到公法和私法的劃分,私法公法化或是公法私法化現(xiàn)象是原有社會語境調(diào)整的結果,而這個過程中產(chǎn)生的新的法律類群——社會法,不論是作為第三法域或是作為部門法,它們只是新的社會語境在法制體系中的逐步確立和反映,是社會法的逆向生成在一定程度上“惡之花”結出“善之果”的過程,它只是一種平衡社會階層利益沖突的調(diào)節(jié)法,處于對原有法律系統(tǒng)的修補或補充地位。從近幾個世紀艱難的救濟貧困開始,到“從搖籃到墳墓”社會法的全勝,再到削減社會福利開支、實施強制的個人儲蓄式社會保險政策在眾多國家普遍推行來看,我們似乎感到了社會法在這些國家中所面臨的尷尬地位。
中國的社會法應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人民社會語境的法制反映,我國的社會法建設具有制度自覺的政治功效。由于我國現(xiàn)階段的生產(chǎn)力還不發(fā)達,物質(zhì)資源還不夠豐富,社會矛盾比較突出,要大力發(fā)展生產(chǎn)力,還需要市場經(jīng)濟,在發(fā)展中解決相關矛盾。從現(xiàn)象上看,中國當下的社會法建設具有“協(xié)調(diào)市場競爭與進行社會保護”之相同經(jīng)濟、社會功效,但是從我國的國家性質(zhì)和人民社會更高語境指向來看,中國的社會法應處于國家法律系統(tǒng)中的基本法地位,中國的社會法建設起源于國家主動以制度形式滿足人民希望生活越來越幸福美好的這一基本社會性需求和社會心理動機。建設社會法,把維護人的生存與發(fā)展、保護人民的切實經(jīng)濟社會權益、倡導社會公平公正、謀求人民共同富裕共同幸福作為基本的立法目標與任務,這是社會主義國家法制建設的本質(zhì)要求。
馬金芳:《西方社會法的“逆向”生成機理——對“惡之花”結出“善之果”的評析》,載《法學論壇》2013年第6期,第123頁。
就兩者共通性而言,社會法的語境獨立,使社會法不論是作為第三法域的社會法或是作為部門法的社會法都具有了獨立的法哲學品質(zhì)和實在法體系。首先,社會法回應了人民社會“保護社會弱者、尊重社會期望、注重維護社會利益、維護人的生存與發(fā)展實體權益、進行社會合作”的理想,作為調(diào)整“強者—社會弱者”之間關系的法,其所倡導的“社會公平”“社會公正”的價值原則和社會對話與談判的利益調(diào)節(jié)機制,體現(xiàn)了人民社會的社會合作與利益制衡的“律他、利他”原則。其次,要保護社會弱者,維護他們的生存與發(fā)展權益,就需要國家以自覺管制的方式來限制強者的權利,對社會弱者予以傾斜保護和利益補償,而社會法以“社會權利—社會義務(社會責任)”的法治構造模式回應了這一社會需求。第三,社會法的強者由國家、社會精英、有產(chǎn)者、運氣好的人構成,社會弱者由平民、無產(chǎn)者、勞動者、運氣不好(包括受自身能力影響或處于社會不利地位)的人構成,對社會弱者生存和發(fā)展的社會維護,既是社會弱者的權利也是強者們的義務和責任,社會法以社會保護、社會補償、社會促進、社會預護等方式,通過充分調(diào)動相關社會資源來促進社會利益的維護與經(jīng)濟社會的可持續(xù)協(xié)調(diào)發(fā)展。第四,社會法以社會公平、社會公正為基本理念,確立了“社會保護”與“社會補償”的基本原理和基本規(guī)則,并通過保護與補償社會弱者、保護與補償法定、保護與補償適度、保護與補償優(yōu)先的社會法基本原則,確立了社會法調(diào)整的行為范式結構。第五,社會法使得個人或社會群體有了以社會成員或社會團體的身份對國家和社會提出社會補償請求權的法律保障,這種社會補償請求權是主體基于社會法對具體的生存和發(fā)展權益的實體規(guī)定,依受社會或自然性損傷、或處于社會不利地位、或受自身能力影響、或社會不公正行為之因而產(chǎn)生,這不同于依侵權產(chǎn)生的賠償請求權性質(zhì),等等,從而使社會法具有保護與補償社會弱者,適當滿足人們基本生存和發(fā)展需求,采取管制與自治相結合的手段,促進社會公平公正的目的與價值。
結語
社會法作為一種社會轉型期新生法律類群現(xiàn)象,注定有著與傳統(tǒng)法律類群不同的社會語境系統(tǒng),人民社會的政治觀念是社會法法哲學的意義世界。不同層次的人民社會政治觀念決定了兩種不同的社會法立法目標與任務,決定了其在法律體系中兩種不同的實體地位。我國的社會法建設要汲取國外社會法建設的經(jīng)驗,從我國的基本國情出發(fā),使今后的社會法建設既要保持高度的政治自覺性,建設自己特有的社會法法權體系,也要考慮經(jīng)濟社會客觀情況,警惕人民社會極左的政治導向危險,不能以人民社會的社會權利替代公民社會的公民政治權利和市民社會的私人權利,強調(diào)在構建一個成熟和發(fā)達的法律體系時的綜合社會語境,要突出與政治國家——公民社會、人民社會、市民社會等語境相適應的法律類群恰當、兼容的架構,制約權力,以法治方式積極促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xiàn)代化。
The Social Context of Social Law and the Political Conception in Peoples
Society in Comparison with the Social Context of Public law and Private Law
BAI Xiao-ping
Abstract:The social context is the media scene between facts of social needs and superstructure, so that the social law as the third scope of law or sector of law should have its particular social context system. The primary context in people society with the feature of “heteronomy and altruism” is formed by the limited reform on freedom and selfishness of citizen society in contemporary Western countries due to the social internal pressure, which has reflected the political conception of “coordination between market competition and social protection”, thus the social law of Western countries is the legal reflection of such political conception. The political ideas of peoples social contex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 of Socialism is “people oriented and in pursuit of common happiness among social members”. The establishment of Chinese social law should not only have similar economic and social functions of “coordination between market competition and social protection”, but also the political function of systemic consciousness. Different levels of political conception in peoples society have formed different social legislative goals, missions and different substantive status in the legal system.
Key words:social lawpeoples societycivil societycitizens society
①[德]拉德布魯赫:《法學導論》,米健譯,法律出版社2012年版,第2—3頁。
②作為第三法域的社會法(廣義社會法)和作為部門法的社會法(中義社會法)是目前我國社會法學者研究社會法范疇的兩大邏輯起點,學者們的研究和爭論拓展了我國社會法研究視野,許多見解均為筆者所認同。依筆者的理解,我們應盡快建構社會法的基本規(guī)范模式和行為范式,促成理論法與實在法的貫穿與統(tǒng)合,形成對社會法立法和司法實踐的指導,這是我國社會法學者所共同面對的首要任務。筆者認為,作為第三法域的社會法或是第三法域下的社會法部門,均有其共同的社會語境系統(tǒng),即以客觀的社會需求和主導的政治觀念來考查法律制度的內(nèi)在規(guī)定,揭示社會法存在的本真。
③白小平:《社會法起源新論——生存的社會維護和社會立法進程視角》,載《時代法學》2013年第4期,第12—19頁。
④陳步雷:《社會法的部門法哲學反思》,載《法制與社會發(fā)展》2012年第4期,第31頁。
⑤[日]美濃部達吉:《公法與私法》,黃馮明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頁。
⑥前引⑤,第24—30頁。
⑦張曙光:《法理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43頁。
⑧前引⑤,第32—33頁。
⑨韓忠謨:《法學緒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37頁。
⑩董保華等:《社會法原論》,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16、17頁。
前引①,第67—68頁。
前引⑨,第36頁。
白小平、李擎:《社會法的規(guī)范語境與本土化建構》,載《河北法學》2013年第6期,第58—63頁。
前引①,第91頁。
前引⑤,第2頁。
前引①,第79頁。
[美]E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律哲學和法律方法》,鄧正來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47頁。
前引,第159頁。
董保華:《社會法——對第三法域的探索》,載《華東政法學院學報》1999年第1期,第33頁。
趙紅梅:《自私利己之人與克私利公之人——私法與社會法人性區(qū)別解析》,載《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10年第2期,第67—71頁。
[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商務印書館1965年版,第7頁。
參見[古羅馬]西塞羅:《論共和國、論法律》,王煥生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60—75頁。
[意]彼德羅·彭梵得:《羅馬法教科書》,黃風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9頁。
[古羅馬]查士丁尼:《法學總論》,張企泰譯,商務印書館1989年版,第5—6頁。
前引⑩,第17頁。
沈敏榮:《論公、私法的起源及其演進》,載《中州學刊》2000年第4期,第42頁。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341頁。
郭道暉:《公民權與公民社會》,載《法學研究》2006年第1期,第86頁。
參見胡玉鴻:《公民美德與公民義務》,載《蘇州大學學報》2013年第2期,第84—88頁。
前引⑩,第18頁。
何增科:《市民社會概念的歷史演變》,載《中國社會科學》1994年第5期,第67—81頁。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0頁。
金自寧:《公法/私法二元區(qū)分的反思》,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41—42頁。
徐國棟:《論市民——兼論公民》,載《政治與法律》2002年第4期,第16頁。
[英]洛克:《政府論》(上篇),瞿菊農(nóng)、葉啟芳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78頁。
[日]豬口孝:《國家與社會》,高增杰譯,經(jīng)濟日報出版社1989年版,第21頁。
李佃來:《哈貝馬斯市民社會理論探討》,載《哲學研究》2004年第6期,第62—63頁。
前引①,第66頁。
鄧正來:《哈耶克法律哲學》,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41頁。
前引⑤,第34頁。
鄧正來:《國家與社會——中國市民社會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5—26頁。
前引,第70頁。
王新生:《馬克思正義理論的四重辯護》,載《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4期,第29頁。
前引,第31—35頁。
轉引自徐顯明:《生存權論》,載《中國社會科學》1992年第5期,第45頁。
轉引自①,第79、99、96頁。
英]卡爾·波蘭尼:《巨變:當代政治與經(jīng)濟的起源》,黃樹民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157頁。
前引,第42頁。
前引,第44頁。
前引,第48頁。
[英]洛克:《政府論》(下篇),瞿菊農(nóng)、葉啟芳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87頁。
[美]羅爾斯:《作為公平的正義》,姚大志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64頁。
譚培文:《社會主義自由的張力與限制》,載《中國社會科學》2014第6期,第32頁。
前引④,第40頁。
前引,第56頁。
前引,第62頁。
[作者簡介] 白小平,蘭州理工大學法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