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作格動詞句法結構對比研究

摘 要：從句法角度對英漢作格動詞進行對比研究，主要發(fā)現(xiàn)如下：1.句法類同。英漢部分作格動詞均可被反身代詞修飾：“NP2+V+by+*self”及“NP2+自己+V+了”；被動句式對于英漢作格動詞來說是可選性（optional），而非強制性（obligatory）。2.句法差異。英語作格動詞的過去分詞可作形容詞來修飾其表層主語，而漢語只能憑借助詞“的”來修飾；英語作格動詞的中動句式種類明顯少于漢語作格動詞；英語作格動詞的詞綴具有多樣性，而漢語則比較單一。

關鍵詞：作格動詞 句法 對比

一、引言

傳統(tǒng)語法根據(jù)動詞能否帶賓語將其分為及物動詞和不及物動詞。然而，隨著語言學理論研究的深入，傳統(tǒng)語法的劃分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不能解釋某些語言現(xiàn)象，作格動詞便應運而生。作格動詞又被稱為非賓格動詞，表示某類動詞的某個論元既能出現(xiàn)在主語的位置又能出現(xiàn)在賓語的位置。如：

（1）a.John broke the cup.（S+V+O）

b.The cup broke.（S+V）

（2）a.喬治打開了門。（S+V+O）

b.門打開了。（S+V）

從句法上看，“cup”和“門”既可出現(xiàn)在賓語位置上，如例（1）a和例（2）a；也可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如例（1）b和例（2）b。需要注意的是，雖然“cup”和“門”在句法上具有兩種表現(xiàn)，但在語義上卻只有一種表現(xiàn)，即它們都是動詞的受事，都是動詞的深層賓語。以上句式中所呈現(xiàn)出的句法語義關系被稱為“作格關系”，其中動詞“break”和“打開”就是本文所討論的作格動詞。

作格動詞這一現(xiàn)象早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就已引起語言學家的關注，成為學術界研究的焦點問題之一。其中最為典型的是1978年Perlmutter在關系語法框架下提出的非賓格動詞假說。Perlmutter以句法結構及語義元素為依據(jù)，將不及物動詞進一步劃分為兩大類：非賓格動詞和非作格動詞。國外對作格動詞的研究還有很多，如：Burzio（1986）、Huang（1987）、Dixon（1979）等等。隨著國外研究的發(fā)展，國內(nèi)對作格動詞的研究也開始豐富起來，如：呂叔湘（1987）討論了現(xiàn)代漢語中動詞的及物與不及物以及受格與作格之間的關系。楊素英（1999）對漢語顯性作格現(xiàn)象進行了深入分析。王文斌（2009）對英漢作格動詞的句法語義界面進行了研究。此外，還有夏曉蓉（2001）、唐曉曄（2009）、劉芳（2010）、馬志剛（2011）、呂寶霞（2012）等等。這些研究豐富了作格動詞相關理論，加深了我們對作格動詞的認識和了解。

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擬從句法角度對英漢作格動詞進行對比研究，指出兩者之間所存在的句法相同點和不同點。

二、英漢作格動詞句法類同

正式討論之前，有必要對本文的研究對象進行限定。盡管在引言中，我們已經(jīng)討論了作格動詞的定義，但并不夠直觀，因此，列出下圖以便理解。

需要注意的是，存現(xiàn)作格動詞不屬本文研究范疇，在此不做贅述。

（一）反身代詞修飾作格動詞

英漢作格動詞中存在一部分動詞，它們均可以被相應的反身代詞所修飾：“NP2+V+by+*self”及“NP2+自己+V+了”。

（2）a.The sun had dried the river. （NP1+V+NP2）

b.The river had dried.（NP2+V）

c.The river dried by itself.（NP2+V+by itself）

（3）a.神仙沒有召來，少翁怕暴露真相，就寫好帛書，讓牛吃下去。（NP1+V+NP2）

b.真相暴露了。（NP2+V）

c.真相自己暴露了。（NP2+自己+V了）

由例（2）和例（3）可以看出，動詞“dry”和“暴露”均可出現(xiàn)在“NP1+V+NP2”及“NP2+V”句式中，是典型的作格動詞。英語作格動詞“dry”在用作不及物動詞時，可以被其相應的反身代詞“itself”所修飾。同樣的，漢語作格動詞“暴露”在不及物句中時，也可被其相應的反身代詞“自己”所修飾。也就是說，部分英漢作格動詞可以被其相應的反身代詞所修飾。

（二）被動句式可選性

與及物動詞不同，英漢作格動詞不僅可以出現(xiàn)在及物句式中，還可以出現(xiàn)在不及物句式中。當及物動詞的賓語出現(xiàn)在句首時，必須使用被動句式，而作格動詞則不需使用。被動句式對作格動詞來說是可選的（optional），而非強制性的（obligatory），我們既可以使用，也可以不使用被動句式。這可以體現(xiàn)在“be done by”和“被”的省略上。

（4）a.The police exploded the nuclear.

b.The nuclear bomb exploded.

c.The nuclear bomb is exploded by the police.

（5）a.The trip broadened our interests.

b.Our interests broadened.

c.Our interests are broadened by the trip.

（6）a.他感動了我

b.我感動了。

c.我被（他）感動了。

（7）a.皇上削弱了相權。

b.相權削弱了。

c.相權被（皇上）削弱了。

如上所示，英語動詞“explode”和“broaden”以及漢語動詞“感動”和“削弱”均可出現(xiàn)在“NP1+V+NP2”及“NP2+V”句式中，是典型的作格動詞。且它們都是既可以出現(xiàn)在被動句式中，也可以不使用被動句式。

三、英漢作格動詞句法差異

英漢作格動詞有其各自的特點。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主要探討英漢作格動詞以下三個方面的差異。

（一）過去分詞修飾表層主語

Levin & Rappaport（1995）指出，英語作格動詞的過去分詞可以作為形容詞來修飾其相應的表層主語。在此，我們標記為“PP+NPin”。其中，“PP”表示動詞的過去分詞，“NPin”表示“域內(nèi)論元”。英語非作格動詞與作格動詞不同，當修飾主語時，只能用非作格動詞的現(xiàn)在分詞修飾，而不用其相應的過去分詞?？梢员硎緸椤癡-ing+NPex”，“V-ing”是指現(xiàn)在分詞，“NPex”是指域外論元。

（8）a.You can ripen the tomatoes on a sunny windowsill.

b.The tomatoes will soon ripen.

c.The branch bent low with ripened fruits.

（9）a.Tom worked hard.

*b.John worked Tom hard.

c.Tom was a hard-working man.

如上所示，在例（8）中“ripen”既可出現(xiàn)在“NP1+V+NP2”句式中，也可出現(xiàn)在“NP2+V”句式中，屬于作格動詞。例（8）c中，“fruits”作為域內(nèi)論元，被過去分詞“ripened”所修飾。在例（9）中，“work”不符合作格動詞句法要求，屬于非作格動詞。其主語也就是域外論元“Tom”被相應的現(xiàn)在分詞“hard-working”所修飾。

漢語作格動詞因為沒有詞形變化，因此也就并無對應的過去分詞和現(xiàn)在分詞。那么，漢語作格句中的主語是怎樣被修飾的呢？實際上，這對于漢語作格動詞來說是非常簡單的，只需要一個助詞“的”字就可以完成對主語的修飾。漢語非作格動詞句的情況有所不同。在修飾漢語非作格動詞句中的主語時，還需在助詞“的”前面加上“正在”或“著”才成立。為了更好地理解上述問題，我們用以下例句進行闡釋說明。

（10）a.我打碎了杯子。

b.杯子打碎了。

c.打碎了的杯子。

（11）a.水手們沉了船。

b.船沉了。

c.沉了的船。

（12）a.那個人在咳嗽。

*b.他一直在咳嗽那個人。

c.正在咳嗽的那個人。

（13）a.小孩哭了。

*b.我哭了小孩。

c.哭著的小孩。

例（10）和（11）中的動詞“打碎”和“沉”都可以出現(xiàn)在“NP1+V+NP2”句式及“NP2+V”句式中，屬于作格動詞。例（11）c和（12）c表明，在修飾其相應的表層主語時，只需在漢語作格動詞后加上助詞“的”。例（12）和（13）中的動詞“咳嗽”和“哭”不滿足作格動詞的條件，因此屬于非作格動詞，當修飾其主語時，需要加上“正在”或“著”才可以，如例（12）c和（13）c。

綜上，英語作格動詞的過去分詞可作形容詞來修飾其表層主語，而漢語只能憑借助詞“的”來修飾。英漢作格動詞和英漢非作格動詞在修飾主語時，均存在差異。

（二）中動句式種類差異

英語作格動詞的中動句式種類明顯少于漢語作格動詞。

在英語中，中動句式被Levin & Rappaport（1995）作為作格動詞的一種判斷方式。中動句式的主語只能是域內(nèi)論元，也就是說這一句式只能接收及物動詞和作格動詞。需要注意的是，中動句式只能使用一般現(xiàn)在時而不是其他時態(tài)。

（14）a.The cold winter froze the river.

b.The river froze.

c.The river freezes easily.（中動句）

*d.The river froze easily.（過去式）

（15）a.She cut the meat into small pieces.

*b.The meat cut.

c.The meat cuts easily.（中動句）

*d.The meat will cut easily.（將來式）

（16）a.A small dog barked at a seagull he was chasing.

*b.The dog barked a seagull.

*c.The dog barks easily.（中動句）

例（14）中，“freeze”既可以出現(xiàn)在及物句式中，也可以出現(xiàn)在不及物句式中，是作格動詞，其相應的中動句式為例（14）c。例（15）和（16）則不符合作格動詞的特點，只能出現(xiàn)在及物句中或不及物句中。如：“cut”是及物動詞，“bark”是非賓格動詞動詞。由于中動句式只能接收及物動詞和作格動詞，因此“bark”不能出現(xiàn)在中動句式中，如例（16）c。例（14）d與（15）d不符合中動句式對時態(tài)的要求，因此不成立。綜上，英語作格動詞中動句式可以寫為“NP+V+easily”。

在漢語中，情況則有所不同，因為漢語中動句式種類明顯多于英語。我們可以用以下三種結構來體現(xiàn)漢語中動句式：NP+好+V；NP+容易+V；NP+V+起來+容易。

（17）a.這鎖好開。（NP+好+V）

b.這鎖容易開。（NP+容易+V）

c.這鎖開起來容易。（NP+V+起來+容易）

（18）a.媽媽教我切肉。（NP1+V+NP2）

*b.肉切。（NP2+V）

c.這肉好切。（NP+好+V）

d.這肉容易切。（NP+容易+V）

e.這肉切起來容易。（NP+V+起來+容易）

前面已經(jīng)討論過“開”是典型的作格動詞，“切”則是及物動詞，兩者均可以出現(xiàn)在中動句式中，且有三種表現(xiàn)形式。

綜上，英語作格動詞中動句式僅有一種形式即“NP+V+easily”，而漢語作格動詞中動句式有三種形式：NP+好+V；NP+容易+V；NP+V+起來+容易。

（三）作格動詞詞綴差異

英語作格動詞的詞綴具有多樣性，而漢語則比較單一；英語分為單詞作格和短語作格，漢語則分為單詞素作格和多詞素作格。

在英語中，某些詞加上后綴，便可以轉化為作格動詞，如：en-，-en，-ify以及-ize等等。我們從《柯林斯詞典》中共查到51例這種類型的作格動詞。

（19）a.They want to enlarge that photograph. （NP1+V+NP2）

b.That photograph probably wont enlarge well. （NP2+V）

（20）a.It could deepen the financial crisis by doing so. （NP1+V+NP2）

b.The financial crisis will deepen. （NP2+V）

（21）a.The suns heat has vaporized the water of the ocean. （NP1+V+NP2）

b.The water of the ocean has vaporized. （NP2+V）

（22）a.He attempted to solidify his position. （NP1+V+NP2）

b.His position solidified. （NP2+V）

由上述例句可以看出，動詞“enlarge，deepen，vaporize，solidify”是作格動詞，因為它們都可以出現(xiàn)在“NP1+V+NP2”及“NP2+V”句式中。如果我們仔細觀察，則會發(fā)現(xiàn)，它們所對應的詞根“l(fā)arge，deep，vapor，solid”并不是作格動詞，加上詞綴后，則轉化為作格動詞。

漢語作格動詞與英語作格動詞在此方面存在差異。漢語構詞法并不豐富，僅有一種后綴方式可以構建作格動詞，即“-化”，這一點類似于英語中的后綴“-ize”。例如：

（23）a.這種變革進一步強化了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NP1+V+NP2）

b.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進一步強化了。（NP2+V）

如上所示，“強化”既可以出現(xiàn)在“NP1+V+NP2”句式中，也可以出現(xiàn)在“NP2+V”句式中，是作格動詞?！皬姟北旧聿⒉皇亲鞲駝釉~，但是加上后綴“-化”之后就轉變?yōu)樽鞲駝釉~。

英漢作格動詞在詞綴和種類上存在差異，通過下表可以更好地理解。

英語 詞綴 作格動詞

en- enlarge enlist enroll entwine

-en blacken brighten broaden coarsen darken deepen fasten fatten flatten harden heighten lengthen lighten loosen quicken ripen sharpen slacken soften stiffen straighten strengthen thicken toughen weaken whiten widen worsen

-ify emulsify intensify liquefy nullify petrify qualify solidify

-ize crystalize demobilize fossilize globalize hybridize industrialize normalize organize polarize stabilize synchronize vaporize

漢語 -化 丑化 醇化 淡化 惡化 腐化 激化 簡化 僵化 凈化 綠化 美化 強化 軟化 弱化深化 細化 虛化 優(yōu)化

四、結語

通過對英漢作格動詞的句法方面的對比研究，可以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作格動詞的相關理論。此項研究不僅能加深對英漢作格動詞的認識，還能增進對英漢作格動詞句法方面的共性和個性的理解，同時為語言教學提供理論依據(jù)和實踐啟示，對二語習得和英漢翻譯領域也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

（本文是寧波大學研究生優(yōu)秀學位論文培育基金項目“英漢作格動詞的句法-語義界面研究”[項目編號：PY2013013]、寧波大學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基金項目“英漢隱現(xiàn)動詞的句法-語義接口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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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希芳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